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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天劫-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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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清冷锐利的目光令桑珠心底倏地抖了一下,莫名地惊慌不安起来:“表哥……只说……有一段时间恐怕不能回来看望母亲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垂下眸子不敢正视桐青悒的目光。
“哦!”桐青悒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忽然起身走向厅门,看似要离去。桑珠愣了一下,忙起身相送。桐青悒走到门边忽地顿住脚步,似乎突然想起来般,轻声说道:“朕听说洛医常母子当年是被人所弃,不知镇国夫人可知那人是谁?”
话落,厅门外的胖阿婶和福伯同时一震,桑珠亦惨白了脸。桑珠紧握的双手渗出了一层冷汗,低垂着头强装镇定:“母亲从未提起!”“是么?”桐青悒不动声色地扫了三人一眼,然后踏出门去。
甬帝离开之后,桑珠与胖阿婶、福伯站在镇国公府门外望着黑洞一般的苍穹久久沉默。这一夜,谁也无法入眠。
一百一十四、神医之徒
静雪城堡和静雪神殿的重建夜以继日地进行着,工匠们分做三批不间断地赶工,各种稀罕材料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送入静雪城。自亭葛枭接任下穹王之位起,短短半年时间,静雪城堡已初显规模,其宏伟奢华程度不逊于帝都皇城。
巡视完工地之后,亭葛枭命楚离将桑吉带到了毗邻北方边境的格拉山谷要塞。站在高高的塔楼之上,眺望格拉山谷以北贫脊荒凉的土地,桑吉心头忽然爬上一丝莫名的寒意。半月来,亭葛枭一直将他软禁在郡守府中没有任何报复的举动,越是如此,他心中的不安便越深。
亭葛枭抬手,指着茫茫雪原上一道黑色的裂痕说道:“看到了么?”桑吉沉默不语,他知道那是一条枯竭的河流——黑水。越过那条河流,便是嘉朗部落的领地。“那片贫脊的土地上生存着一个饱受饥寒的民族,他们在那条黑水边艰辛地生存着,渴望着能够迁徙至水土丰饶之地。他们是一群难民,也是一群暴民。”
听着亭葛枭对嘉朗部落的描述,桑吉心底倏地划过了一丝冰凉。那言语间透出的怜悯和不屑折射出了亭葛枭睥睨一切的倨傲。“他们的存在就像一块顽癣,不会致命却会经常让人觉得刺痒难耐。”亭葛枭突然侧转过头看向桑吉淡淡道:“对付这种顽癣,不知镇国公您会如何做呢?”
桑吉一惊,隐约意识到亭葛枭的意图。“呵呵!”亭葛枭笑了笑并未等待他的回答,自顾说道:“本王记得上一次嘉朗部落侵入下穹是在两年前,‘狻猊将军’也是在那一年而声名鹊起,桑氏可谓是满门忠烈,英雄代传啊!”
“自穹保一战,嘉朗部落伤亡惨重、元气大伤,如今不过是残喘待终罢了。”桑吉故作镇定,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人云英雄迟暮是最令人悲哀,也最令人遗憾的。那曾纵横天下的威风都随着岁月流失而灰飞烟灭,徒留下两鬓风霜、孤寂长剑,令人心生同情。”亭葛枭一脸感慨悲悯的神情看着桑吉:“难道镇国公亦是如此么?”
桑吉蓦然一怔,用力握紧了衣袖内的手掌,淡然笑道:“岁月无情,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原来镇国公宁愿在空虚的高宅大院里颐养天年,等待着碌碌无为颓然老去啊!”亭葛枭忽然叹息一声,唇边噙着冷笑:“本王以为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安卧床上,在儿女手中邪?”
桑吉眼底飞快掠过了一丝刺痛,咬了咬牙终是没有吭声。亭葛枭不动声色地瞥了桑吉一眼,心中暗叹桑吉果然沉得住气。只可惜,他早已设好的局又怎会让精心安排的棋子跑掉?
“既然镇国公已无心沙场,本王亦不强求。至于那块‘顽癣’,本王认为与其让他们苟延残喘地辛苦活着,不如干脆利落地让其解脱!”桑吉怔怔看着亭葛枭脸上的阴冷笑意,心底陡然打了个寒战,似有一双森冷无情的手掐在了他的心口上。
傍晚时分,郡守府里晚膳方始。老郡守迎亭葛枭上座之后,正欲落座,忽见一名守卫自门外奔来。“启禀大人,门外有一人求见王爷!”老郡守一愣,看了正在喝汤的亭葛枭一眼,沉声对守卫说道:“你没看到王爷正在用膳么?”
守卫脸上露出一丝难色,垂首将一张字条递到郡守面前说道:“那人说王爷看到这个一定会见他。”老郡守接过字条看了一眼,只见上面简单写了一个字——“洛”!“王爷!”他将字条恭敬地递给亭葛枭,一脸狐疑。亭葛枭瞥了眼字条,随口说道:“让他等着!”“是!”守卫立即领命而去。
老郡守不敢多问,重新落座,小心谨慎地陪同亭葛枭用膳。半个时辰后,亭葛枭吃完饭用完茶,终于自餐桌旁起身。此时,天空又飘起了雪,老郡守忙唤奴仆拿来伞具,亲自替亭葛枭撑伞挡雪。
郡守府外,一人披着厚厚的斗篷站在飘扬的大雪之中,仿佛一具沉凝的石像一动不动。亭葛枭负手立于门檐下,看着雪中默然而立的人影,唇边缓缓浮起了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你终于来了!”雪中那人依然不动,只是沉默抬眸迎向亭葛枭的目光。
亭葛枭扯起唇角,漫不经心地问道:“不知今日你是以何种身份而来呢?”那人终于开口:“在下字条上所写,相信王爷应该明白!”“既是如此,本王为何还要见你?”亭葛枭挑眉,眼中微露一丝锋芒。“王爷不是遍寻天下名医么?”那人淡淡说着,伸手拉下了斗篷风帽。
乍然看清那人脸面,老郡守惊得全身一震。“呵呵,洛医常居于深宫,消息倒是异常灵通!”亭葛枭一脸笑意,眼神却冷冽如锋:“天下自称名医者多如牛毛,大多浪得虚名,即使身为太医常又如何?”
洛卡莫面色从容,神情笃定笑道:“天下间名医虽多,但神医唯有一人,在下厚颜前来,自不敢辱没恩师之名。”亭葛枭蓦地收起脸上笑意,半是惊讶,半是狐疑地盯着洛卡莫:“你能找到神医曼然巴?”洛卡莫摇头笑道:“神医行踪飘乎不定,在下已多年未见恩师!”
“哼!”亭葛枭忽然冷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本王又怎知你是否真是神医之徒?”“在下敢提着脑袋前来,难道王爷还不敢一试么?”洛卡莫目光坦然,无畏地直视着亭葛枭。亭葛枭倏地眯了眯眼,神色间有丝阴郁,沉吟半晌突然开口道:“好,本王暂且收下你的‘脑袋’!”“谢王爷!”洛卡莫垂首,唇边露出了一抹异常明朗的笑容。老郡守一脸怔愕,许久都未回过神来。
拉则整理好床铺,为暖炉里添了些许碎碳和熏香后拿起浴袍准备替桑珏沐浴更衣。忽然,“叩叩”的敲门声响起,拉则放下浴袍走至门后问道:“谁啊?”楚离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楚总管有事么?”拉则拉开了门,看到楚离领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外。
屋内隐约飘出一丝浸着花香的水气,楚离愣了愣说道:“小姐现在方便就诊么?”“现在?”拉则瞥了眼楚离身后的年轻男子,犹豫道:“奴婢正在伺候小姐沐浴呢!”楚离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半个时辰后,我们再来!”
“不要劳烦楚总管再跑一趟了,就现在吧!”沙哑淡漠的声音忽然自内室传了出来。“小姐!”拉则回身看向缓缓走出内室的桑珏,急步上前将她扶至桌旁坐下。寒气自敞开的屋门外涌进来,冲淡了屋内的暖意。拉则看了眼衣衫单薄的桑珏,然后走至门边对愣在门外的两人说道:“楚总管快进屋吧,屋外寒气重!”
待二人进屋,拉则合上了门板,然后退至桑珏身后好奇地打量着那名陌生的年轻男子。数月来,楚离带来过无数“名医”,倒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年轻的面孔。
洛卡莫沉默盯着那张熟悉的清冷容颜,心脏无法抑制地急速跳动起来。数月未见,她消瘦了许多,眉目间多了几许忧郁,那双清澈美眸失去了神采,目光茫然。他的心蓦地痛了下,仿佛有根刺扎入了胸口。许久未见动静,桑珏不禁微微蹙眉。
见年轻的大夫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桑珏,拉则快言快语道:“这位大夫难道只用眼睛看诊的么?”洛卡莫闻言一愣,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垂下目光,掩藏内心的激动情绪。暗自深吸了一口气,他终于缓步上前在桑珏对面坐了下来,然后神色自若地伸出手搭上桑珏的脉搏。
桑珏心下一惊,覆在手腕上的手指温润修长,似有一丝熟悉!随着时间的推移,拉则看到年轻大夫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心下不禁紧张起来。以往所见,每们大夫对桑珏的病情都是茫然无措、毫无头绪,唯独今日这位年轻大夫的神情不一般。
楚离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将洛卡莫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半晌,洛卡莫收回手,抬眸忧虑地看了桑珏一眼,然后起身朝门口走去。拉则一脸错愕地看着年轻大夫开门走了出去,正欲开口问个究竟忽见楚离冷厉的目光直射而来。她倏地颤抖了一下,硬生生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耽误了小姐沐浴,在下不敢再多打扰,先行告退了!”楚离说罢随后退了出去。待脚步声远去,拉则终于找回了声音,小声嘀咕道:“那个大夫也真是奇怪,居然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她重新将门锁上,然后走向内室试了试水温,对桑珏说道:“还好没耽搁太久,水还很热……”话到一半,她才忽然发现桑珏竟一直坐在桌旁,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小姐?”她又轻轻唤了声。“你先下去吧!”桑珏忽然开口,幽幽叹息了一声说道:“我累了!”话落,她起身缓缓走进内室在床上躺下,留下一脸困惑的拉则。
一百一十五、强治眼疾
次日一早,拉则兴奋地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药汤走进屋来:“小姐,小姐,您的眼睛有药可治了!”她将药碗小心地放在桌上,然后迫不及待地奔入内室唤醒还未起床的桑珏。
“哪儿来的药?”桑珏转过头来,脸色有些苍白。“就是昨天晚上给小姐看病的那个年轻大夫开的药方。”拉则自顾兴奋地说着,没注意到桑珏异样的神情:“奴婢还真没想到,那个看来年轻的大夫竟然一下子就查出了小姐的病因所在,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桑珏忽然冷冷开口:“把药倒掉!”“啊?”拉则一愣,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把药倒掉!”桑珏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背转过身去。“小姐,这可是奴婢熬了好几个时辰才熬好的,而且大夫说这药对小姐的眼睛肯定有好处的,难得小姐的眼睛终于有治愈的希望,您为什么不试下呢?”拉则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她一心希望桑珏的眼睛能好起来。
“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桑珏语气坚决,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你去告诉亭葛枭,不用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他找谁来替我医治都没用!”“是么?”亭葛枭的声音突然自门外传来。
拉则惊得全身一抖,慌忙转身朝走入房间的亭葛枭行礼。“你说你很清楚你自己的身体状况,那不妨说说看。”亭葛枭负手立于内室门口,盯着床上面朝内侧而卧的桑珏,神色间喜怒莫辨。桑珏沉默片刻,忽然自床上坐起来冷冷说道:“对你而言,我终将是要死的‘猎物’,我的眼睛看不看得见又有什么区别?”
“我想你还没弄明白!”亭葛枭笑了笑,说道:“规则是由‘狩猎者’制定的,怎样对待‘猎物’是我的喜好,你没有反抗的余地。”话落,桑珏脸色倏地僵白,双手紧紧地拽着锦被,极力压抑着满腔怒意。
“你最好还是乖乖地把药喝了,对你对大家都有好处!”亭葛枭似是欣赏地看着她恼怒的模样,然后命拉则将药汤端进内室。桑珏冷哂:“幽魂香的毒根本无药可解,你又何必多此一举!”亭葛枭忽然叹息一声,说道:“倘若你早点告诉我这些,那些庸医也不至于白白送了命!”
“啊!”拉则忽然惊呼一声,双手抖动着,险些将药碗掉到地上。亭葛枭扫了眼神色骇然的拉则,将她手中的药碗接了过来,走到床畔笑望着桑珏说道:“现在你该知道,喝下这碗药会有怎样的好处了吧?”桑珏全身猛然一颤,蓦地弹身而起,翻掌为刃,闪电般劈向亭葛枭的脖子。亭葛枭机警地侧身闪过,手中的药碗稳稳当当竟没有洒落一滴。
“你简直没有人性!”桑珏怒吼着,犹如一只发飙的狮子凶狠地袭向亭葛枭。亭葛枭一手端碗,一手抵挡着桑珏凶悍凌厉的攻击,唇边始终噙着一丝轻薄的笑意:“这句话是对我褒赞之辞!”
一番打斗下来,内室里一片狼籍,能砸能摔的全在桑珏手中化成了碎片。桑珏气喘吁吁、怒发冲冠,亭葛枭却轻松自如、言笑嬉怡。拉则全身颤抖着躲在角落里,她还是头一次看到桑珏情绪失控、怒不可遏的样子。
亭葛枭满意地看着桑珏因盛怒而泛红的脸颊,终于出手一把将她的双手擒住:“好了,玩得差不多了,该喝药了!”桑珏一怔,竟然挣脱不了双手上的钳制。亭葛枭笑着,蓦然将她的身体反转过来,随后仰头将碗里的汤药灌入口中,伸手托住她的下颔,强迫她张开嘴。
唇齿相交的刹那,苦涩的药汁缓缓注入口中。桑珏越是挣扎,药汁便越快地呛入喉咙,令她不得不安静下来,乖乖地将药汁咽下。待她咽下所有的药汁,亭葛枭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红唇,在她耳畔轻笑道:“你若一直不肯喝药,我倒是很乐意代劳!”话落,他伸出邪肆的舌尖舔了舔她唇角溢出的药渍,双手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身体重获自由的瞬间,桑珏倏地转身,抬腿扫向身后。“啪!”一声脆响,亭葛枭手中的药碗被踢飞出去。瓷器碎裂的声响伴着一声尖叫陡然响起。“拉则?”桑珏一惊,将脸转向那声尖叫传来的方向。
拉则一脸惨白地跌坐在地,怔怔地看着墙板上那个拇指大小的凹痕。刚刚那只药碗几乎是擦着她的脸颊飞过,若是再偏一点……她猛地打了个寒战,背后惊出一身冷汗。亭葛枭伸手摸了摸墙板上的凹痕,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说道:“可惜,还差那么一丁点儿!”
半晌未听到拉则的声音,桑珏不觉紧张起来:“拉则!”“我……我……没事!”拉则勉强自喉咙里挤出一丝颤抖的声音,惊魂未定的她竟是忘了主仆间的称谓。听到拉则没事,桑珏终于松了口气,神色间却抹不去自责。
“眼睛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区别还是挺大的,不是么?”亭葛枭忽然似笑非笑地丢出这么一句话,然后扬长而去。
收拾完一地的狼籍,已近午时。拉则抹了抹汗,走出屋子准备打水洗脸,刚跨出门槛便见一抹人影迎面而来。她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瞪向来人。洛卡莫提着饭篮站在门外,诧异地看着婢女一脸惊惶的模样:“你……没事吧!”
看清来人是昨夜里那个年轻的大夫,拉则吁了口气,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没事!”她的目光无意间瞥见了他手中的饭篮,不觉好奇地问道:“您是来替小姐看诊的?”洛卡莫失笑道:“你有见过提着饭篮替人看诊的大夫么?”“没有!”拉则老实地回答,然后认真说道:“您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洛卡莫一愣,随即笑出声来,将手中的饭篮晃了晃说道:“我只是送饭过来而已!”“呃……”拉则顿时涨红了脸,为自己的天真可笑羞愧不已:“那个,我先去洗把脸,您把饭菜放到桌上就好了!”话落,她一溜烟地赶紧闪开了。
洛卡莫笑了笑,走入屋内将饭篮轻轻搁到桌上,环视了屋内一周,目光很快便被案几上的一架并不起眼古琴吸引。他走过去,伸手轻轻抚过琴弦,浑厚、透彻的弦声随着指尖而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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