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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冠簿-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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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不由得想起了“怡红快绿”,想不到手起刀落的于增风教授,居然安居于这样优雅的所在。看来这抗疫第一线,也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都是血雨腥风,忙里偷闲的也有安适光景。

罗纬芝说:“于老师德高望重,住处也挺别致。”

袁再春闻之回头道:“这是指挥部安排给我的宿舍。只是我很少有机会住,每天不是在医院,就是在科研院所,再不就是向领导汇报疫情。三天里能有一天回来住就算不错的。”

罗纬芝说:“于老师和您住在一起?”

袁再春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一字一句地说:“于增风是我的学生。你再也不会见到他,他已以身殉职。”

罗纬芝扶了一把身边的竹子,竹叶如同遭遇暴风簌簌响个不停。过了半晌,她才有气力颤声问道:“为……为……什么?”

袁再春说:“他在解剖病理标本的时候,感染了花冠病毒,非常凶险地发病了。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他本人也极为顽强地和病魔作斗争,可惜无力回天……”他扭过头去,不愿让罗纬芝看到自己的眼眶。

罗纬芝不知自己是该走上前去还是停在原地,睖睁许久。最后还是袁再春自己一步步走向前,打开了房门。过了一会儿,老人走出来,拿了一个立方形的纸盒子对罗纬芝说:“这是于增风垂危时托人带给我的,是他在病床上对这个疾病的最后思索。”

罗纬芝伸出双手,像是接过滚烫的骨灰盒。袁再春说:“你不用害怕,已经消过毒了,没有传染性。不过,你一定要保密。”

罗纬芝宣誓般地说:“您放心,这些资料我一定保密。”

袁再春抚胸长叹一口气道:“不仅仅是资料。在我们的花名册上,于增风还在,他在前线。”

罗纬芝明白了,就连于增风医生的死亡,也还没有被统计在死亡数字之内。

理论上,于增风依然生机勃勃地活着。

第26节:24层厚的消毒口罩,都到哪里去了(1)

Chapter3

24层厚的消毒口罩,都到哪里去了?

保障供应,就是和人民的一场对赌 回到207室。打开盒子,她本来以为于增风的遗言,也像已经看到过的文件袋一样是白色的,没想到它呈牛皮纸色,显出不合时宜的古朴,像一件文物。

打开袋子,里面又是装满了大小不一的纸片,只是更为零碎,看来随手记下一些东西,不拘一格地用纸,是这位杰出医生的癖好。这是罗纬芝第三次看到于增风留下的资料了。第一份是他关于花冠病毒命名的叙述。第二份是解剖报告。这第三份会是什么呢?她用力抖了抖,希望掉下来一块U盘,那样储存的信息会更大些。但是,没有。罗纬芝转念一想,是自己想差了。写下这些绝笔的时候,于增风已病卧在严密消毒的隔离病室里,朝不保夕,哪来的电脑?

色彩不一的纸片上,留下潦草的字迹,所用的签字笔粗细和颜色也不尽相同。刚开始的时候,字体还比较工整,后来就越来越零乱了。到了最后阶段,简直就像是画符。有一些资料,不知道他是带进病房的,还是请人复印的。还有一些写在病历纸上,还有的留在化验单或是处方笺上。可以想见,这是于增风卧床时,向所能接触到的各色人等讨要来的。医院早已实行无纸化办公,残存的公用纸张都是多年前的存货,质量很差。送出时消毒似乎很到位,纸张变黄发脆,一碰即碎,一如古墓中出土的煎饼。说起来,那些字迹留在纸上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却像多少世纪前的残骸。

有了先前的经验,罗纬芝决定还是选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让太阳肆无忌惮地照在自己身上,再来以最大的耐心和勇气,阅读这些文字。如果太阳光移走了,就赶忙把屁股转到长椅的另一侧,总之始终让阳光罩着自己,用光焰无际的灼热,抵御这些黄褐纸张上散发出来的刺骨冰冷。但她实在忍不住好奇,把最后的一张纸片翻出来,上面写着:唔……还是不要打开……你会后悔的……”

什么意思?不知道。罗纬芝赶紧把它们收起来了。

又一轮新的会议开始了。这次是讨论如何应对市民的大抢购。

一间新会议室,看到的情形却令人摸不着头脑。袁再春一个人坐在主席的位置上,周围散坐着特采团人员,其他就再没有人了,并不见一个真正的与会者。似乎是袁再春要给他们这几个旁听人员开会似的。罗纬芝直觉到这不可能,依袁再春本意,恨不能一脚把采访团踹出去,根本就不会单独搭理他们。

身披雪白战袍的袁再春,果然看也不看众人,直奔主题:“开会。非常时期,繁文缛节全免。先汇报情况。”

罗纬芝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电话会议。想想也就明白,各医院的院长每天从污染区赶来,王府是C区警戒。而主管物资供应的人都属于0区人士,当然不宜亲临会场。

在审慎控制下,逐天报出的死亡数字,都在市民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即使这样,死亡人数积少成多,加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字了。而且人们几乎见不到一个出院的人,虽说抗疫指挥部不断解释——因为对于一种新型传染病的康复标准,宜从严不从宽,就算所有的临床症状痊愈,也还要继续留院观察,以最大限度地预防继发感染,而且截至目前,瞒报也没有丝毫风声走漏,但人们对于战胜花冠病毒的信心,还是一天天消解。

第27节:24层厚的消毒口罩,都到哪里去了(2)

险情终于出现。老百姓不再足不出户,开始拥上街头,疯狂抢购食品、水、棉衣棉被、手纸食盐……波及所有的日用品。燕市的超市,在不到半天的时间内被扫荡一空,连积压多少年的陈货,都全部出清。

屏幕上出现商业局长浮肿的脸,不知道他天生就是个胖子还是让这事急的:“我先给大家汇报一下。抢购是从昨天下午三点爆发的,最早从郊区开始。”

有人打断了他的话,插问:“前一段不是成功地抑制住了恐慌,让市民的消费保持在正常理性范围之内吗?到底是由于什么突发事件,才让这股风如此剧烈地席卷全市?”

按说与会者都是相当一级的领导,平常不会这么沉不住气,但非常时期,人们的思维都被迫提速了。

袁再春双手往低处按着说:“先冷静一下。听老王说完。”

王局长说:“更准确地说,是燕市的城乡结合部最先出现抢购风潮。那里管理相对薄弱。城区,多是有单位有工作的人,有恒产有恒心,知识分子多,对战胜花冠病毒也比较乐观。真正的燕市农村,这些年经济发展不错,各家各户都有余粮,住房也宽敞,人心安定。大家都知道,这回流行的花冠病毒,主要经过呼吸道和消化道传染,这两条对于农村优良的生存环境来说,都不构成大的威胁。城乡结合部则不然,大部分是外来人口,居住拥挤,收入不稳定,卫生环境差。瘟疫爆发后,外省市很多地方封锁了燕市的出口,基本上是只能入,不能出。各省市都怕花冠病毒侵入,民间开始严防死守。城乡结合部的状况最为不稳定,人心浮动。所以,昨日有一对吴姓老年夫妇开始抢购,消息立即像野火一样传布开来。现在网络和通信这样发达,没有办法控制。就像动了多米诺骨牌,兵败如山倒。”

袁再春插问:“这对老年夫妇是什么情况?”

商业局长眼袋下垂,答:“他们的儿子在M国读医学博士,在那边半夜里打电话回来说,中国燕市谎报死亡数字,花冠病毒的感染没有特效药,疫情在不断扩大之中,几近失控。估计要死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人,他说老爸老妈唯一能采取自救的方法,就是尽可能多地储存物资。”

众人听王局长说到这里,面色陡变。最担心的事儿终于引爆,外媒疯传。人们把目光聚集到袁再春脸上,看他作何表情。

袁再春神情淡定,缓缓问:“然后呢?”

王局长说:“然后这对吴姓老夫妇,立刻打车到了郊区一家大型超市。一上车,就嘱咐司机快跑。司机问何事如此着急,他们就如此这般地把儿子的话学说了一遍。司机把老夫妇送到超市之后,就采用群发短信的方式,把这个消息通知自己的亲朋好友。后面一传十,十传百,谣言立马散布出去了。司机也不载客了,自己进超市抢购去了。”

“哦,倒也不能说都是谣言。接着讲。”袁再春依然平静如初。

王局长说:“吴姓夫妇到了超市,先找到一排购物车,然后老头在后面推,老太太在前面拉,一下子把几十辆购物车一块儿推走了。因为他们年纪比较大,工作人员赶过来,以为是他们不知道如何把单独的购物车拆开来,想要帮他们推一辆车。没想到老两口说这所有的车,他们都要了。工作人员只好帮着他们推着长龙一样的车队走进商场,再帮助他们从货架子上往车上搬东西。就这样,他们一共装了20多车货物,结账用去了1万多块钱。”

第28节:24层厚的消毒口罩,都到哪里去了(3)

袁再春说:“不多啊。”

商业局长急了,说:“这还不多啊?一家人买20多车,我们的商场能够几家人买的呀!”

袁再春微笑了一下说:“我的意思是20多车才用了1万多块钱,真是不多。说明我们的物价控制得还不错。”

商业局长说:“价钱是不错,但我们现在没有货了。”

说着,他出示了几张图片。

影像极具杀伤力。光说抢购,还只是一些数字,现在看到了真实的图片,令人惊诧不已。所有的货架子全部被清空,奶粉没有了,茶叶没有了,砂糖没有了,食用油没有了……单是这些还不算,连折叠自行车都没有了,艺术台灯也没有了……罗纬芝觉得这很矛盾。如果你觉得出门危险,就憋在家里看书写字好了,台灯用得着。买自行车,就是表明你愿意出去走走,那不是证明外面没有那么危险吗?难以捉摸。最可笑的是,连避孕工具也抢完了,也许没事待在家里,成天做爱吧。

袁再春对着大屏幕说:“情况很清楚了。虽然我们早就对此事有所准备,比如我们对居民的菜、肉、蛋、奶和粮食,一直在有效地组织供应,杜绝了这次抢购风潮引起的对居民基本生活资料的波及。但这毕竟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它说明了大规模的不信任情绪,正在酝酿积聚以至逐渐发展当中。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如何应对?”

参会者一致的意见是保证供给。逻辑是:如果人们看到物资供应十分丰富,抢购的热情自然就会下降,谣言不攻自破,事态恢复平稳,人心重新安定。

袁再春仔细听取着大家的意见,然后说:“以往,我们都是这样应对抢购风潮的。这个方法屡试不爽,次次有效。这一回,情况可能没有那么简单。中国是一个大国,燕市是超过1000万人口的大市。说句实在话,如果家家都像那位吴姓老人似的,买上20车的日用品,我想就是倾全国之力,也供应不起。再者,以往那种保障供应的方法,其实是在和老百姓的心理做一个超级对赌。赌的是什么呢?赌的是我储备充足,你买吧,我敞开供应,东西有的是。你看我胸有成竹,你就不买了。但这一次,我们赌不起。”

人们听袁再春这样讲,大惊。从来遇到这样的事情,政府都是把家底亮开,物资满满地给大家看。然后气定神闲地说:买吧,东西多得是,随便买,足够你用的。

袁再春说:“以前的类似情况,都是速战速决。这一次,是一场持久战。没有人拿得出时间表,说还有多长时间,就能取得最后胜利。如果我们倾囊而出,老百姓照单全收,我们再放,百姓再收,就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极端一点说,如果库藏空虚枯竭,如何应对呢?设想一下,假若瘟疫长久盘踞,我们终将无法保障老百姓的最低供应,民怨将沸腾。国际社会能给我们多少援助?杯水车薪!还不要说像吴姓夫妇的外国亲戚,会散布多少似是而非的信息,来毁坏我们的氛围。所以,这一次,要立足长远,不可养虎为患。”

第29节:24层厚的消毒口罩,都到哪里去了(4)

大屏幕上,不少人点头颔首。稍停片刻后,另外一个局长发言:“我们能不能争取其他省市的支援?毕竟是一个大国,举全国之力,不信救不了一个燕市。发出请求支援的信号,我们就会源源不断地收到各方物资。我们抗击瘟疫的力量会加强,老百姓也会皆大欢喜。”

是啊,如果拒绝向老百姓提供貌似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物资,一定会引起很多猜测,情况也许变得复杂险恶。后一种方法,似乎更稳妥。

袁再春说:“我给大家讲个故事。”

众人有点摸不清头脑,危机在前,分分秒秒都金子样宝贵,袁总怎么还有闲情逸致讲故事?

袁再春不理睬大家狐疑的目光,喝了口水,开讲:“花冠病毒引发瘟疫中最早的病状,就是发烧。从一个病人发烧到确诊花冠病毒感染,大约要三天至一周的时间,我说的是比较缓慢的病程,特别险恶的先不说它。这几天中,如果病人得不到有效的监控,他就成了一个到处活动的超级大病毒。一个喷嚏,能射出9米远,携带200万个花冠病毒微粒。10个微粒就能感染一个病人。也就是说,一个喷嚏,在理论上,可以感染20万人。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发烧,是我们控制花冠病毒的一道强有力的门槛。”

话说到这儿,并没有多少悬念。这些信息,已经通过广播和电视传布千家万户,老百姓人人皆知。

袁再春不理睬大家的失望,自顾自地说:“所以要准备好体温计。一发觉不舒服,立刻量体温。”

大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下面打算说什么。

“尽管现在有多种电子体温计,但是最物美价廉的还是老式的水银柱式体温计。我考考你们——燕市1000万人口,我们有多少支水银体温计?”

人们面面相觑,谁知道这个犄角旮旯的数字!

“约为120万支,除医院外,基本上都沉淀在各个家庭里。很多学校,大学、中学,整个班级没有一支体温表。要是上课的时候,哪位同学不舒服,没法子在第一时间发现他是不是发烧。瘟疫初期时,我向一位兄弟省市的朋友请求支援。请他给我速拨来两万支体温计。我的要求不高,我想一个省给两万支,全国加起来,就会有几十万支,定向发往集体单位,可解燕市燃眉之急。结果怎么样呢?这人是我上大学时的室友,也是医生出身,现在是某省领导。我就不说是哪个省了,大家也不要费心去猜。咱们是对事不对人。我那个室友说,老大哥,恕我不能拨给你。我说,你没有货?我不相信。你那么大一个省,调拨不出两万支体温计。不是无偿的,我可以花钱买啊。室友说,老大哥,这和钱没关系。两万支体温表,能值多少钱?不够一桌饭钱。是我不能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儿。我说,这是什么事儿?助人为乐,救人于水火之中,好事嘛!我那室友说,大哥你想啊,燕市瘟疫如此猖狂,万一蔓延开,很难说将来就不波及我们省。到时候,在你那里现在出来的问题,我这里都会出现。体温计也会短缺,供不应求。一查账,说是我把体温计给你了,这让我怎么向我这全省的人民交代?燕市先出了事,还可以请全国支援,我们一个省有了事儿,多个省有了事儿,只能自力更生。所以,老大哥,不要说我驳了你的面子,实在是爱莫能助。现在,我的故事讲完了。”

第30节:24层厚的消毒口罩,都到哪里去了(5)

在这样严肃的会议上,讲故事有点框外。但这个故事,谁都听出了它不是故事。于是,后续的决议很快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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