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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梦帝殇-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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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压而下,“其实你,又何尝不是跟本宫一样呢?”
面对那笑容,纪琴表情一下僵硬煞白。
风季黧反而笑意更甚,朱唇幽幽吐着轻音:“又或许,本宫尚不及你,因为本宫早就看清楚
那个人,而你,就如同破履一样,被他利用完,便弃置不理。”
猛然被戳到痛点,纪琴浑身颤栗,似乎想要反驳,却偏偏说不出一句。
风季黧冷笑:“你可真傻,该不会以为,他真曾把你放在过心上吧?”
纪琴咬紧唇,仿佛正竭力阻止自己的回想,阻止一闭上眼,脑海就浮现曾经那眼里的温柔。
风季黧微扬下颚,以一种怜悯的眼神望去:“可怜这两年里,你竟然还没看清楚,除了后宫
身居高处的那个人,其他人对他来讲,什么都不是。而你在他心中,更连一席之位都没有!”
一字一句,简直像刀尖深深刺扎着耳膜,纪琴吸口冷气,终于抑痛看向她:“今日你跟我说
这些,又有什么用,以为我会就此……痛恨他吗?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所以落到现在这种结
果,也没什么值得怨恨的。”
风季黧不语,只是深深眯了眼睛。
纪琴低头,其实到最后,祁容对她怎样已经没有关系,如今她只是悔恨,悔恨自己当初因受
迷惑,最终背叛了那个人。
攥紧双手,纪琴继续道:“至于门……那个人,我已经无法求得原谅,而他们本就是夫妻,
现在能够相守生活在一起,也是最后我所希望的。”
岂料话音方落,风季黧竟险些没笑出泪来,那高扬的眉梢,依稀现出幽浓的诡谲。
纪琴不明所以地瞧去。
风季黧慢悠悠抬眼:“可惜啊,你这番话即使真在她面前说出来,恐怕对方,也完全感受不
到你的懊悔了。”
“什么意思?”纪琴不解。
风季黧哼笑,突然极为讥讽道:“什么夫妻相守,你当真以为那个人愿留在容帝身边?”
“可是……”突如其来一句,令纪琴听得莫名,“他们不是连孩子都……”
风季黧冷哼一声打断:“弑亲之仇,你以为仅凭夫妻情分,就可以抹杀掉吗?”
纪琴瞪大眼,听着她一字一顿道:“我告诉你,对方早在一次意外中失去记忆,变得智若孩
童,所以才能被容帝留在身边,至于那个师兄,之前也一直被他关押在天牢里。你以为那个人现
在过得真的幸福?不过是被蒙在骨子里啊!”
纪琴听完,体内血液犹如在快速奔腾,简直难以置信地僵在原地。
风季黧看着她的表情,走近一步笑道:“为了不让对方想起一切,你以为容帝,会让你有机
会看到她?”
纪琴顿觉头脑一阵晕眩,无法支撑地倒退一步。
原来,竟然是这样?不是因为原谅,而是因为失去记忆才留在皇宫,而且连聂哥哥也……
风季黧静静不语,因背对着光阳,面容没入一片阴暗中,此时望向仿若化作泥塑木雕的纪琴
,唇角不易察觉地,咧开一丝深笑。
下刻她瞄向前方,池晔已经带领一批侍卫赶来。
风季黧脸上恢复常态,从纪琴身边经过时,忽然轻轻溢出几个字……随即朝前方走去。
池晔躬身行礼,扫眼她手里碧钗,说起滚熟了的话:“望公主切勿乱来,否则就恕卑职无礼
了。”
风季黧冷冷一笑,这次竟没反抗,直接把碧钗弃在地上,同时这也是最后一件,她所藏具有
一些威胁性的饰物了。
“我知道……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来见我一面的。”风季黧微笑,但牙根却已咬出血来,朝
着池晔,最后补充一句,“即使是死。”
接着她转身,慢慢往自己寝宫的方向走去,自始至终,都没再看纪琴一眼。
等风季黧离开,池晔走向怔在原地的纪琴,尚未开口,对方忽然缓慢道出一句:“我马上,
就要离开这里了。”
听出其中流露的淡淡感伤,池晔思索下,道:“我送你到宫门口。”
纪琴没拒绝,只是慢慢迈起步子,途中,遇到一群抬着花灯和红箱子的太监经过,纪琴见了
,眼中浮现看不出情绪的波动,问道:“听说还有三日,就该到小皇子满月的日子了。”
池晔点点头。
☆、血唤
宫人撩开鲛绡帷帐;今日奚勍着一袭烟红软纱委地长裙,上面绣繁簇的银亮梅花缎纹,被流
水似的披帛轻撒,半遮半掩间,仿佛正吐香微绽,精致的发髻云堆千挽,雀羽屏钗横展,上缀明
珠彩玉,与额间花钿交相辉映,为无暇的玉颜逼上耀人光彩,被弄秋搀扶走出时,惊美宛若天虹
,殿中闪烁的万点金辉,在这一刻皆失色黯然。
祁容坐在外面长榻上;正专心致志哄着他的心头肉;就瞧已经睡醒的宝宝在怀里挥手握拳;不
停地蹬小腿,模样看去十分可爱。
他双腿蹬来蹬去;似乎还挺有劲的样子;祁容便换个姿势抱,没事总喜欢凑近亲一口,溢在脸
上的笑容喜悦而安详;同时又散发一种美到绝致的神韵,让人痴痴望了许久。
奚勍走前几步,祁容才有所察觉,抬头瞬间,眸中逝过一丝惊赞之色,将宝宝交给身旁宫人
,忙上前道:“娴儿,准备好了?”
奚勍点头,被他温柔地牵起手:“这会儿时辰也差不多了。”桂顺从旁听见,赶紧出外传驾
。
彼此一双雪腻的手牵紧落下;挡住桌前琉璃灯盏的光芒,却被耀出更加熏暖的光晕。奚勍凝
视光下那张恍惚美丽的容颜,有些着迷地露出笑靥,随他一起乘上龙辇,驶向康寿殿。
今日是祁昀的满月之喜;祁容为他专门开设宫宴,殿内布置得花团锦簇,喜气洋洋,入目皆
是金红流彩,盎然生辉,此次少去朝臣妃嫔的庆贺,只是一家三口的欢喜筵席。
酉时一到,丝竹悦耳响起,珍馐美馔络绎而上,数名彩衣女子挥衣舞袖,柔摆柳腰,身影前
后交错,宛若飞天花仙,各种优美曼妙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舞动而出。
殿内妙舞笙歌,外面游龙飞动,记得去年奚勍爱看舞龙,所以这次祁容精心安排,过会儿还
有一批戏班子前来献艺助兴。
“娴儿,别光看了。”瞧她看得目不转睛,祁容体贴地将菜肴夹到碗中。
“嗯。”奚勍嘴上答应,可眼神却始终落在彩衣翩起的舞蹈中,祁容想她这段日子过得辛苦
,今夜难得能够开心畅喜,因此没再多说,抬头瞄了几眼,自己却兴致不高,反朝身旁的婴儿小
床里逗起宝宝。
一会儿戏班子到殿中表演,三女六男,先是敲锣打鼓,庆贺小皇子满月,接着耍起顶碗舞拳
,飞空抛球,两名男子一组,分别托起少女伴着彩绸凌空旋转,宛若耀华光云一样,轮番做出各
种超高难度的姿势,令人惊叹之余,更是看得心潮澎湃。
“好!好!”奚勍双眼晶亮,一阵鼓掌叫好。
祁容瞧她兴致勃勃,脸上也露出愉悦笑容,同时抬眼望去,只见那几人队形花样百变,动作
敏捷熟练地搭成一堵高高人墙,尔后一名褐衣女子从殿外走入,容貌净素,身材盈俏,手提一只
精巧红灯笼,朝御前礼毕后,便身形犹如轻燕穿云般,纵跃上人墙最顶端,还没让人看清怎么回
事,那红灯笼已经爆成两半,里面早准备好的碎金纸花纷纷洒洒而撒,一时间,就好像下了一场
华丽如梦的花雨。
奚勍仰首,清眸被映入漫天烁亮的碎光,兴奋不已,两旁侍从也因这一幕,看得入神皆醉。
此刻唯有祁容,神情早不若方才,目光化成冰寒利刃,正死死盯向那名褐衣女子,当瞧清她
头上某件饰物时,脸色忽然泛起不易察觉的煞白。
而对方视线一直落在奚勍身上,趁众人不备间,忽然施展轻功,风驰电掣般由高处跃下,竟
直接掠到御前。
“娴儿——”
碎金纸花还在漫天飘舞时,祁容的声音已响耳边,但几乎是与此同时,奚勍被他拉起身,而
另一只手却被冲近跟前的对方拽住。
奚勍回神后大惊,当目光与那褐衣女子相撞,竟有瞬间惊悸,她一张面容净素无奇,但乌黑
眼瞳却如火烧似的燃亮,看着她,眼里不知不觉淌满了泪水。
“门主……”发出的声音,含有无法控制的颤抖。
下刻她用手伸向耳后,将人皮面具从脸上缓慢揭开,露出一张真实的清秀面容。
奚勍看入,莫名间,心中有股说不出的诧异。
“门主,属下是纪琴……你真的不记得了吗?”纪琴用力握紧她的手腕,直直逼视的眼睛里
,涌动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洪流,几乎要破出眼眶,把面前人完全淹没。
可当奚勍开始满脸恐慌地想要抽回手,纪琴胸口一下像被掏空,猛然盛满悲伤失望,然而下
瞬,一道冰寒彻骨的视线从旁刺来,已经无需任何刃物,就能将她的身体刺得千疮百孔。
纪琴顿时僵立,缓缓偏头,看到祁容已经冰冷到极致的雪色脸容,微压眼睫下,落染着一层
令人惊悚的浓重阴霾,瞅向她,一种沉寂足可窒息的眼神,正深深翻涌着强烈恨意,那恨意,恨
到狰狞,恨到扭曲,恨到癫狂,恨不得将她立即绞碎殆尽。
祁容森冷冷地冲外喊道:“来人,有刺客——”
殿里多数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听到这句,才一下乱了手脚,很快,池晔就带领着大批侍
卫快速冲入。
纪琴见状,忽然松开奚勍,从袖里抽出刚刚藏在红灯笼里的短刀,身形一个轻盈腾空,便落
在玄色华袍的祁容身后,以刀抵住那雪白脖颈。
“容——”奚勍立刻吓得惊慌,颤巍巍伸出手。
“不要过来!”纪琴一嗓子喊出,不仅对她,更是对旁边一步步逼近的池晔他们。
手腕力道加紧,纪琴挟着祁容往后倒退,对方身上散发的清雅熏香,不时会牵动心底一丝哀
痛的怀念,而那过于平静的喘息,又让她忽然觉得,此刻自己接触的不过是一具冰雕。
祁容虽被挟持,但眼神面容连同骨子里都渗透着异常冷静,唯当触上奚勍的目光,那种慌乱
无措,令他心中揪起心疼,随即侧头,不愿让她瞧见现在眼里的阴森冷酷。
之前为让奚勍在宫宴上看得尽兴,他特别在民间挑选了一批功夫了得的戏班子,岂料最后竟
被对方混入其中。
“你要做什么。”祁容低沉一句,融雪般冰冷。
纪琴心头微颤,但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把注意力集中向奚勍,声音透着撕裂般悲恸,大喊出
口:“门主,你看清楚这个人!他是兰玖容啊!当初夜殇门惨遭暗袭,全是受他幕后指使!他娶
门主为妻,也是为了回来报仇,为了报复靳大人,毁掉整个靳府!”
奚勍却听得愣怔,什么门主,什么夜殇门,还有,报仇……
纪琴瞧她满脸疑惑,声音开始变得急促颤抖,像要抓紧一切时间去揭开隐藏许久的真相:“
门主……你是夜殇门的门主,而属下是纪琴……十一岁那年被你救下就一直留在夜殇门,留在门
主身边……门主对我施恩照顾,可最后却是我……”
奚勍见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其中似乎正燃烧着血泪,随那一字一句,流淌、灼烫过面颊,
成为一生抹拭不去的痕迹,同时也深刻地,堆烙在自己心头。
纪琴流着泪道:“是我,当初受这个人迷惑,毒害一起奋战的同伴,与他勾结杀了靳府所有
人……是我背叛门主,落得被人掌控,最后毁掉你费尽心血组建起的一切。”
“闭嘴……”祁容突然截断她的话,阴冷冷发出一句。
纪琴却恍若未闻,始终望向奚勍,眼底闪烁着悔恨至深的泪光,而蓦然扬高的声调里却蕴含
无可阻挡的坚决:“所以门主,你一定要清醒过来啊!你怎么可以跟这个人,这个陷害、欺骗过
你,夺门弑亲的人在一起!还有聂哥哥,之前一直被他关在天牢,现在还不知道……”
“你给朕闭嘴——”
祁容浑身颤栗,发出一声令人惊骇的低吼。
纪琴随之大惊,见他仿佛失心疯魔一般,身体挣扎前倾,接着脖颈竟往刀刃上抹去。
纪琴察觉,立即慌张抽手,但一道血痕已然划出,而与此同时,她看到祁容快速转过头,一
缕含香墨发飞扬半空,拂过冰森彻骨的眼,那美绝尘世的容颜上,此刻正毫不掩饰地显露一丝残
酷冷笑,带着一种报复狂潮,猛然扣紧她执刀手腕,反转,决无一分停留地,刺入胸口。
“你……”撕心裂肺的痛,即刻袭遍全身,纪琴极为惊震地瞪大眼,一瞬不瞬盯向眼前人。
祁容握紧她的手,狠劲拔出短刀,又深深刺入,吐出的字音,却清美得像幻雪坠撒耳边:“
既然你下不了手,那朕,就让你永远闭嘴好了……”
纪琴静静听着,深深听着,一瞬间涣散的瞳眸,又倏然凝聚起晶亮的光芒。
原来,他是知道的,知道自己……始终对他下不了手啊。
那双冷若冰夜,无情决绝的眼,这刻,终于只看着她一个人,只容入她一个人了。
——不想让对方忘记的话,那就,被他亲手杀掉吧?
想起这句,凝望眼前雪莹美丽的面庞,纪琴眼中的震惊、悲痛、难以置信,都逐渐汇成一缕
轻浅的笑,像被素笔轻轻勾勒,然而尽处却又挟着如此深重复杂,连自己都说不清的情感。
其实对他,一直都是……
剧痛再次传来,祁容猛力抽回短刀,而纪琴身体支撑不住地微微摇晃,发上的兰花簪随之掉
落地上,“啪啦”一声,碎成两半。
她弯身捂住冒血的胸口,唇边鲜红也蜿蜒而落,最后终于无力地倒在地上。
四周嘈乱不已,传来宫女的一阵阵尖叫。
纪琴在地上挣扎,因为伤口刺得极深,令周身地面很快被染上大片稠红,比殿内喜红灯笼的
颜色,还有鲜亮浓艳。
为着心中最后一丝执念,纪琴勉强抬头,视线恍虚恍清间,最终落向他身后那个人身上,一
时间,清秀的脸孔忽然泛着润红,眼神中含有无比诚恳,无比尊崇,亦如当年,那个站在雪地里
的小女孩。
“门主……是纪琴错了……请你原……”
抿动唇形,无声地吐出几个字。
只可惜,她再没有机会听到对方的回答,就已永远合上了眼睛。
奚勍僵在原地,恍若木人一样,耳边轰鸣巨响,这一刻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唯
有眼泪,不知怎的就夺眶而出,一滴一滴,好像泉涌般止不住。
她呆呆看着那个人,呆呆看着地上一大片鲜红,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似乎自己曾经也这样流
过好多的血,浑身上下都在流血,流失着力气,流失着呼吸,流失着……那个小小生命。
视线迷蒙恍惚下,有抹翠绿色衣角倏忽晃过,天旋地转间,令她猛然抱紧头,一声大喊之后
,竟是倒地昏厥。
接下来的时间,她陷入一场极为漫长的梦境里,却又十分混乱碎散,似乎由无数人,无数场
景拼凑而成。
当走上珠帘遮垂的小阁,她瞧见那少年白衣如雪,倚在窗边被月光照耀,但尚未临近,一名
墨蓝衣衫的男子就将她轻轻抱起,轻快纵跃在林间,束发蒙面,虽看不到脸容,却能清楚望入那
一双深情脉脉的褐色瞳眸。
再睁眼时,她站在原地,手执雪刃,前方有个容貌清秀的黑衣女子,带领众人一齐恭敬地跪
下行礼。于是眸光向左轻睨,便看到新房红烛高照,床榻青纱飘扬,掩着两道紧密相拥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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