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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衣彩虹剑-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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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鬼居然起了练功的念头,余树奇听了不由一怔,忍不住问道:

“你不想出去啦?”

宋改痴痴地一笑道:

“不是不想出去。但若能在这里像你一样练好了功夫,那时再出去才好哪!”

余树奇失笑道:

“你要知道,当初我有仙师留下来的凝气丹服用,并经姑姑替我打通周身经络,练起功夫要容易得多,但也要整整十年才到达现时的地步。你现在既没有仙丹可服,又没有姑姑替你打通经络,要想练到我这样,只怕二十年也未必能够!”

宋改听得一怔,旋又毅然道:

“管他多少年哩,反正练到能够出去那天才算!”

余树奇也被他那股憨劲感动了,暗道:

“这小鬼想的倒是不差,盈虚太阴功未得姑姑允许,虽然不便传授,但是,独孤老人的秘笈,是我无意中得来,而且我也没有工夫练它,不如就在这里练上一年半载,一面教这小鬼岂不是好?”

他自己忖度了片刻,觉得找田叔叔以明家世虽然是急务,但十年已能等待,为何还待不了几个月?本意来援助姑姑,但姑姑已经脱困,将来寻找田叔叔的时候,同时寻找姑姑岂不更妙?再则,姑姑虽已没有脚,但凭她一身艺业,若能找一处尼庵修道院,住得下来,收几个女弟子,也不愁没人扶持。像自己这点微末的能耐,出山后尚且多人羡慕,何况姑姑那等功行,还会有饿饭的道理?

余树奇被宋改无意中启发他灵机,念头一转,便觉仇残子离开迷云谷必定是无限光明,当下尽扫愁云,笑吟吟道:

“你要在这谷底学艺也是好事,但你学成之后打算做些什么,先说给我听听!”

这个题目对于十二岁的宋改说来,未免深奥了一点。——说是报仇雪恨吗?他有何仇可报?虽然他自己怀疑自己的身世,但他真的身世又在那里?说是行侠仗义吗;他自己也不懂何谓侠?何谓义?教他从那里说起?

但宋改已是福至心灵,知道余树奇既肯有此一问,学艺总大有希望,“通”一声爬倒地上,“咚咚”一连四个响头,才恭唤一声:

“师父!”

余树奇不防他突然来这一着,错愕问看他磕头,还不明白怎样一回事,直待喊出“师父”

两字,才知就异,急得只是跺脚道:

“小鬼你干甚么?我把头磕还给”

宋改听余树奇说要把头磕还给他,不待对方说完,小脑袋直如擂鼓时的鼓槌、向地上猛点,顷刻间已几十下。

余树奇知道磨他不过,如果真跪下去磕头还他,未尝不可,但他已磕了几十下在先,纵使自己也磕得又密又快,到停止的时候仍然比他少几十下,两人对面扮作磕头虫,那又何必?

本来余树奇已有传他武艺的念头,只因自己年纪太小,还要多学绝艺,不愿为师,这时迫得无可奈何,只好佯怒叱道:

“还不快点起来!我就看不惯你这样子!”

宋改道:

“你不答应做我师父,我就一辈子不起来!”

余树奇冷“哼”一声,双手作势一搀,将宋改的身子凌空托起,笑道:

“我看你起不起?”

宋改吃了一惊,旋而就在空中连连磕头,喊道:

“我还是这样子,师父你见不?”

余树奇拿他没有办法,又将他放回地面,叱道:

“你先起来,我答应你就是!”

宋改获此一语,才站起身来,垂手侍立。

余树奇目光暴长数寸,盯宋改一眼道:

“我虽然答应传授你武艺,但并不是收你为徒,因为我年纪还轻,还得多多学习。再则我不能在这里陪你一二十年,只能指点你的门径,由你自己练。三则我原来所学的绝艺,是姑姑所授,未得姑姑允许,我不便转传给你,只有将独孤老前辈的绝艺传给你,因此,我不便做你的师父!”

宋改苦着脸道:

“你教我什么,我就学什么,但你仍得是我师父,不然教我怎样学?”

余树奇和他讨价还价,说了半天,仍得接受“师父”这个尊号,才又旧事重提道:

“你艺成之后,预备做些什么,这时该告诉我了!”

宋改早就把余树奇对他说的话记在心里,这时接口道:

“来这里的时候,师父曾经说过,练武是练来自卫的,练来行侠的,徒儿艺业练成了,就依照这话去效。”

余树奇笑道:

“什么样的人叫做侠,你说给我听听!”

宋改可真不懂,但他眼珠一转,即道:

“师父还没有教我嘛!”

余树奇失笑道:

“你这小鬼专会找我麻烦,告诉你罢,侠,是处夹缝里的人、官不官,兵不兵,民不民,贼不贼,专是打抱不平,扶弱抑强,所以侠字的左边不成人,右边还得加上夹字。但是,这一种侠,只能说是地方上一种霸道的人,说起来扶弱抑强,要看弱的一方合不合义理,要是不讲义理,专讲扶弱抑强,则人多捕贼,是否便该把抓贼的人打一顿?”

宋改听这位小师父说得好玩,忍不住“噗嗤”一笑。

余树奇白他一眼,道:

“这有甚么好笑?现时人常把武打当作武侠,为了个人恩怨而报仇杀人也当作武侠,这一来,侠字的祖宗三代都被辱没了。所以,我得明白告诉你,侠,并不是仅为自己的恩怨,也不仅为某一人的恩怨而行事,必须以义理两字作为准绳,若果悖了义理,只能说是武贼,决不能说是武侠!”

宋敢虽不知道余树奇生怕他学成之后,误入歧途,或因父母曾做罪大恶极的事被人杀害,他一愤之下,反将好人杀了,才向他痛下针砭。但听到这番话,也心神一懔,连连点头道:

“徒儿知道了!”

余树奇满意地一笑,立又回复他原来的稚气,向岩外一瞥道:

“我先带你去找吃的,顺便看昨夜跌下来的沈老儿怎样了!”

这一对小师徒并肩离岩,余树奇虽仅离开十几天,因为此番回来,少了一位姑姑,对此旧地竟如阔别数年之久。带着宋改,边走边说,把各处一一指点明白。他原是要看那沈信中是否已死,结果只见一袭破衣,一滩血迹和几根碎骨;一枝带鞘的长剑。裹在破衣里面,由此可见沈信中已跌成肉泥。

余树奇忆起十年前若非先跌在藤盘上,再获姑姑在下面接应,那还不是和这时的沈信中一样?

他看得寒毛直耸,收了那枝长剑拔出鞘一看,居然寒光浮动,知非凡铁,恰好给宋改使用。当下又往各处浏览一周,挖了几根黄精薯蓣之类,回到石岩,已是黄光尽敛。

当校,余树奇筹思良久,觉得为人师实在艰难,自己在家时学的拿桩练步,打拳踢腿,未始不可以教人,不见得没有用处,到底是进步缓慢。要想使受教者进步神速,定须由静坐入门,令他血脉运行周天,而且还得先替他通经络。

关于打通经络的方法,余树奇虽经姑姑详为解释,但这一件大事,倘若一时搞得不好,对方不是“走火”便是“入魔”。走火则血脉倒冲脑顶,轻则瘫痪,重则身死;入魔则眼底出现幻觉,轻则痴呆,重则疯癫。

余树奇艺业虽高,那敢拿别人的生命作儿戏?

他寻思多时,最后还是决定先教宋改拿桩练步,再教练气吐纳,最后教静坐运脉。按就这个顺序,则宋改学头两阶段的时候,他自己已可以更进步钻研独孤老人武学的奥秘,和替宋改打通经络的方法。

以他这时的功力,帮助别人打通经络并非难事,主要的问题在于对方完全不懂如何运气行功,和如何防止对方走火入魔,如何制止走火入魔。

余树奇几乎花费整夜的时间来苦思这一桩难事,连他自己的日课都被耽搁了下来。

到了黄光重现的时候,余树奇依照夜来的决定,开始教导宋改拿桩练步的功夫,扎好寻常武艺的基础。他自己则独坐一隅,钻研独孤老人的武学,和苦练“盈虚太阴功”的奥秘。

已往,余树奇仗着有姑姑教他,不懂的地方就问;并不需多费脑力。这时为了要传授别人,不得不痛下苦功,在教学相长之中,悟出更多的变化,其中好些是姑姑未曾告诉给他的奥秘。

究竟是姑姑藏私,不肯教他,抑是姑姑自己也没有发现?余树奇可不能理解,但他自己知道独孤老人那本秘笈对他有极大帮助,因为那本秘笈所载,俱是阳刚的功夫,恰可弥补盈虚功的阴柔不足。

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余树奇此时兼学一正一反的两门绝学,艺业更有一日千里之势。

宋改循序渐进,不消几个月的时光,已将各阶段的艺业完成,周身经络也由余树奇费了极大的工夫替他打通。这时他在武艺上,与前时判若两人,只火候上相去尚远。

但余树奇有一身急事,那能够久居深窟?见宋改已尽窥门径,也就打点离谷的事宜。

这一天,余树奇将来时所穿的衣物捆扎成一个小包,与软晶剑,小匕首,拴在腰际,带着宋改到达池边。本来师徒两人曾在池里洗澡多回,但因分别在即,余树奇仍是殷股叮嘱道:

“这池里凶险太多,你估计自己水底潜踪的功夫若未练成,决不可擅自潜往池底中央。

我这回上去,一定先往你家察看情形,并将木柱,藤管,布匹等丢下来给你,若果以你的掌力击石成粉,剑风远达十丈的时候,便可利用木柱,藤管等物离开这绝谷。”

宋改和余树奇虽仅相处几个月,也懂得依依不舍,对小师父所嘱,不时点头道:

“弟子自理会得!”

余树奇叮嘱完毕,不再耽搁,说一声:

“你回去好好练功罢!”话声一落,身形也飘然向池中央的急漩处一落。

虽然他的艺业大胜往时,仍然无法在漩流的水面上站得住脚,只闻“哗啦”一声水响,余树奇的身形已直沉下去,浪花一卷,人已无踪。

宋改骤见此变,惊得叫出声来,几乎要跟着跳进池去,旋而想到乃师原是要下漩流,才哑然失笑,独自回头。

余树奇被浪花卷得,当时也免不了一惊,竟致呛了一口,但他立即施出水底潜踪的技艺,平衡了身子,一任水力漂流。在这时候,他却感觉到所经的地方似乎十分陌生,心里暗自起疑道:

“难道另有一条水道?”

照说他这时的艺业比头一次要高得多,头一次能够安然脱困,这一回便不该有若何困难。

那知事实上大大不然。这回他每次换气之后,都要经过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获得再一次换气的机会。这就说明了他这时所经的路,和头一回并不尽同。但他已抱定“死生有命”的主意,以耗损最少的真气,换取最多的时间。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河流,无法知道到底经过了多久,余树奇只觉到饥饿得有点难熬,最后还饿得有点发晕,几乎提不起劲来。他自己明白,倘若不竭力支持,只要真气一懈,无情的流水便要灌进他口鼻,那时再不愿死也不能够不死。于是,他只好默祝上苍保佑,一任命运煎熬。

任何人到了绝望的时候,都会乞求于神灵,到底有没有神灵,至今无法证实,但余树奇默祝不久,便觉得身子浮在水面上,流势甚缓。

他诧异得睁眼一看,却见遥远的水面,似乎有一线银光,他知道那一线银光,定是一处出口,精神登时振奋起来。这时他已能够自由呼吸,无奈流速甚缓,使他忍不住翻身俯泳过去。

他并非失去功力,而是饿得他无法施展鸥鹭忘机的绝学,像寻常会水性的人缓缓地泳着。

那线银光渐来渐大,余树奇已看出是一个与水面几乎相接的洞口,那银光敢情是太阳或是月亮透进来的光辉。

他无暇打量两侧的景象,看看相距洞门不及两丈,忽听身侧忽然有人喝一声:

“呔!过这边来!”

这突其而来的一喝,骇得余树奇“噢”一声惊叫。

那人格格一阵怪笑,接着又道:

“不要怕,过我这边来!”

余树奇此时已听出是个陌生女人的口晋,而且功力十分深厚,心知住在这人迹不到的绝地里面的人,若非正派修持的前辈,定是本领极高的魔头。不论她属于那一类,若自己一时应付不好,定招惹起不小的风波。

若在平时,余树奇未必就怕上这位怪女人,但这时他已饿得不能使力,敢情遇上一位寻常人把他一推,也会当场栽倒。因此,他再也不敢抗争,装成丝毫不懂得武艺的人,调转方向,朝声音的来处慢慢划去。

那人似是十分性急,又喝一声:

“不要装死!赶快过来!”

余树奇气得暗“哼”道:

“若在平时,小爷偏不听你差遣,看你又能怎么的!”

但他这时只是敢怒不敢言,依旧是一臂一臂向前划。

那女人见他不做声,泳速还是和原先一样,又怒喝道:

“你是哑的么!”

余树奇一肚没好气,却有气无力回答一句:“肚子饿!”这三个字说得虽轻,但那女人已听得清楚,只听她“哦——”一声道:“我帮助你便了!”话声一落,余树奇已觉风声飕飕,手腕一紧,已被对方提出水面。

敢情那女人这时才看出余树奇一丝不挂,“呸”了一声,立即把手一松,余树奇骤感失力,又落回水中,压得水花四溅。

那女人待他浮回水面,立即叫道:

“小子!先吃这个,待对岸穿衣服再来见你!”

余树奇听她口气不恶,同时又见一物分水奔到,接在手中一看,原来是长约尺许的薯蓣,心想:“可遇上吃的祖宗了!”口里却说一声:

“谢谢大娘!”

那女人怒道:

“什么大娘小娘?快吃!”

余树奇暗道:

“奇呀!称你一句大娘,难道错了?”但—这时还是吃的要紧,也不分辩,调转头向对岸划,边划边吃,到达岸边,恰把一段薯蓣吃完,只手搭往岸上,发觉是一整块岩石,被水流长年累月冲刷,却是异常光滑。

这时,他一面将衣服穿起,一面暗里试行运气,觉得真气并没耗损多少,敢情是那段薯蓣的效果。但他还不能断定那女人属于那一类人物,只能由她举动上,知道她尚有羞恶之心而已。

所以余树奇索性一本初衷,假装到底,穿好衣服,缓缓爬回水中,急急游往对岸。

这是一段二三十丈的水面,不消多少时候已登上河岸。余树奇不敢炫露武学,敛起两眼光芒四处张望,虽已看见那女人高踞在一座大石上面,却当作没有看到,目又移向别处。

那女人冷哼一声道:

“回过头来!”

余树奇循声回头,却装作茫然道:

“姑姑你在那里?”

那女人又哼一声道:

“你倒装得真像,我告诉你!别尽在我面前耍花枪,谭妒非并不是瞎子,你是何人门下,从实招来!”

余树奇心想:“我可没那么傻。”答道:

“小子余树奇迷路荒山,偶见到水流入洞,一时好奇,游了进去,不料水力十分急剧,无法回头,被水冲流几天,几乎饿死,幸得姑姑赏小子一条薯荪,保得一条残命,实在感激万分,至于谭妒非不谭妒非,门下不门下,小子一概不懂!”

谭妒非一声冷笑,即由石上一跃而下,以最迅速的手法向余树奇肩尖抓到。

余树奇经听宋大娘说过江湖各种风险,处事已练达得多,见那女人跃身下石,便知她要试验自己是否懂得武艺,忙叫一声:

“哎呀!”立即仰脸跌倒。

谭妒非自知武功非常,这一抓下去,若对方真个不懂武艺,势非被抓个筋断骨折不可,因此,在指尖对达对方肩尖的俄顷,略为将手指一缩。不料那少年竟惊叫仰跌,自己收势不及,几乎踩上对方的肚皮。

但那谭妒非确非小可,就在脚尖将落上余树奇小腹的瞬间,猛可一提真气,全身暴升尺许,竟由余树奇的身上跨了过去,再倒翻一个筋斗回头,又站回他的脚尾。

余树奇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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