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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怯春寒,半宜晴色-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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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剪断他的话拿起一只空酒杯:“我想喝点酒,你不介意吧。”

他缩回手,打了个响指,迎宾立即将一整瓶的香槟献上来。

他殷勤地往她的酒杯里贮满琥珀色的酒液,香气四溅。

她握着酒杯子,站起身来,偌大的一个西餐厅已经被他包下了。她踩在那铺了红地毯的地上,一个人跳起来,时不时地将酒杯举往唇边轻酌一口。

小原晔也往自己的酒杯里灌满了酒,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看。

从她那浅红薄呢的夹旗袍底下裸露出来的两条光洁的小腿,稀薄的长筒丝袜紧紧地缚在腿上,她踩着瘦棱棱的高跟鞋子一个人在地上转了一圈又一转。她的笑就像流水一样从她的唇角边一直淌到了他的心底。

他也一股作气地将那酒喝光了,上前搂住她。她笑得很婉媚,头微微地往他的胳膊上仰去,酒杯中还尚余的酒液被她掷了出去,泼了一地的液体,那裹挟着酒香气的水犹如蜿蜒而上的山路,经过星夜的照耀之下,璀璨晶莹。他搂住她的肩膀,像昔日那样舞动起来。她的腿不时地刮到他的裤腿上,那种异样的触感。

“你还记不记的,在东京的时候,我们时常这样跳。我们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这样地有默契。”他埋在她柔腻的颈项上,她耳垂上的长珍珠坠子不停地摇晃着。他闻得到她身上有他熟识的味道——这在竹子身上所没有的。

她笑盈盈地在他的臂弯底下优雅地穿过去,他伺机搂住她的柳腰,柔软而有力量。她的脸微微地透着红晕,漆黑厚重的睫毛底下包裹着一双水伶伶的眼睛。他贴着她如此之近,身体间似乎没有罅隙。他触到她衣服底下软绵绵的躯体。她躲开了,在微明的红灯里,她的胸脯上下起伏着,她的额头略微地冒着热汗。她的周身像是被一团雾笼罩着。

“菀,我还是像以前那样爱你。”他的心被燎得火热,他往她身上凑了一凑,喑哑地说,“原谅我好吗?”

菀儿的眼光微微地一颤,她的神色颓唐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对不起,我的心已经不能够再承受任何的伤害,它已是千疮百孔了。”

“让我来修补你的那些伤口,让我来医治它好吗?”他双手捧起她的脸。见到她的眼睛里已裹着一层泪光。

“你也曾经伤过它。”她如是说。

“对不起。让我来保护你,以后不会再让它受伤好吗?”他情不自禁地在她的耳畔呢喃。

“除了你之外,也有人伤过它。”她睁大了眼眸望着他。

“是我上次见到的那个男人吗?”他怔了一怔。

一丝深深的失落与悲怆充盈在她的脸上。

“也许并不完全是他的错。”她舐了一舐红馥馥的嘴唇,顿了一顿,“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不是。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是我的朋友!你是我小原晔的妻子。”他叫道。

“那么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她将下颏压在他的肩膀上。

“当然可以!”他应道。

夜色朦胧,他一路走过来,一路瞭望着天上的繁星,当空一轮残月映照着,带来一阵湿气的寒意。他已经许久未曾这样看着天空一路走过来。等到了门口,他才想起家中还有另一个女人。从那糊着纱与棉纸的窗口中隐隐地透着黄黯的光线。她总是这样的节俭。他自嘲地笑起来。他摸遍了周身,也没有找到钥匙。于是他便将门敲响了。

竹子跑出来开门的时候,衣饰整洁,俨然她还在等他。相对于菀儿的光彩夺目,竹子显然是黯淡得多。

“回来了。”从她的脸上窥探不到今天下午她任何不悦的神色。她总是那样镇定自若,做她该做的事,说她该说的话。

她立在他的背后,略显吃力地从他的身上将他的外套剥下来,小心谨慎地将外套挂好。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他见她身上穿着一件旧的夹棉袍子,袖口处已经变得毛毛的。

“睡不着。”她吟吟一笑,清秀的脸颊上一双不大的黑眼睛注视着他。那个女人?想到何菀儿,她的心猛地一沉。她今天终于见到她了,原来她比她想像之中还要美丽,还要高贵。话一出口,她忙又背过身去,收拾着床上的被子,将原本已经叠得齐整的被子又将被角揉了揉平。自己说的那句睡不着,仿佛在发泄今天对他不满似的。这么一想,她又为自己懊恼不已。

“别多心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听了她这一句,也觉得自己心虚起来。走过去,将腮颊贴在她的背上,她身上的味道有一股香胰子的气味。很淡很淡的香气,那种朴实,温暖的味道。

(本章完)

第90章 枉把眉头万千锁(四)

绿莼被风风光光地坐着大红轿子,吹锣打鼓地娶进门来,也学着外国人那样,跟郑四方拍结婚照穿礼服。把程卉气得牙痒痒的。进门这一天,她细细地盯着绿莼目不转睛地凝伫着,从她隐隐从喜帕底下显露出来的下颏的阴影,喜服底下平袒的肚子,再从脚上穿着的红色鸳鸯绣花鞋子。她只见过照片上的绿莼,真人还是头一次见到。那一方喜帕,将她的脸盖得严严实实的。程卉使劲地瞅也瞅不到她真实的面容。

郑四方已经不是第一次当新郎倌了。却似乎比前几次还在愉悦兴奋。礼成之后,他当着众人的面说道:“你们想不想看新娘子的脸?”

人潮中一阵耸动。

程卉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郑四方将喜帕子从她的头上揭下来。绿莼那张娇媚无比的脸就在众人的眼前乍现开来。底下的人都窃窃私语起来。引得程卉又是一阵咬牙。

郑四方一时高兴,将那喜帕子远远地掷了出去。

“给三太太斟茶。”喜婆叫道。

程卉眼中微含亦不过如此的神色,冷冷的目光从绿莼的脸上掠了去。绿莼不知是一时没有领会还是佯装懵懂。连伴在身畔的丫鬟将一只茶杯递给她时,她还略迟疑地接过了。

“姐姐,请喝茶。”她只是略微曲下头,连腰也不肯屈一下,双手将那杯茶递给她。

程卉怨怼地睨了她一眼,将一只手伸过来去握住那个杯子,放到唇边喝了一口,便全吐了出来:“这么烫,存心想烫死我啊。”遂又将那只杯子在他们面前掼在地上。

结婚本来是喜庆之日,又说死又摔东西的,原本就是大忌。一时将众人全都吓噤住了。郑四方原本喜洋洋的脸也唿地变动起来。

“落地开花,落地开花。是好事,是好事。”还是周妈机灵,接腔道。

沁儿也递给程卉一只红包。程卉不情不愿地给了绿莼。从此两人心生嫌隙。

霍震霆是第一次作为圆圆的男朋友出现在这场喜宴上的。在纷攘的人群之中他伏下头在圆圆的耳畔低语道:“我们也结婚好不好?”

圆圆骇了一跳,她半侧过脸,微微地红了脸:“你想的美。”

“你不想嫁给我吗?”趁着人声鼎沸,他捏住她的一排手指。

圆圆只是笑着横了他一眼。

两人手牵手着走到后院子里,弦月皎皎,渗出醉人的朦胧月色,凉风拂面。他们倚着池边的栏杆,树枝斑驳的阴影倒映在池水上,粼粼的,水上有跳荡着的残光。

“你还没有回答刚才我提出来的问题?”他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说道。

“什么?”她佯装不知。

“你装傻。”他笑着去刮她的鼻尖。

“我哪有。”她娇嗔着躲开。

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盖在她的头上。

她抓下来一看原来是绿莼头上盖着的那方喜帕子,不解地瞪起双眼:“这个从哪里来的?”

他呶了呶嘴道:“我在地上拣的。”随即他笑嘻嘻地凑到她的跟前说:“你说今天你是新娘那该有多好。”

她笑着将那方喜帕子往他怀里揣去:“你要做你拿去。”

他见她的脸上有微氤的红晕,便将她揽在怀里:“你真的没有想过要嫁给我吗?”

她的两腮登时像上了浓浓的胭脂一般,将嘴张得翕翕然的:“别开玩笑了。”

“我是说真的。”他面色沉寂下来,用郑重的口气说道,“圆圆,我绝对不是为了一时之气才说的。”

她垂下眼睑,额发也随之坠了下来,轻巧地划过她的腮颊:“可是……可是我……”

他喟叹道:“原来是我操之过急了。”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惊惶地说道。

“跟你开玩笑的。”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觉的我们只有结了婚,也许就没有那么多的阻力。而我们也能够长久地在一起了。”

她见前方有一棵大槐树,底下的根深深地扎在一方泥土里。她跑过去,将一根树枝挜在手上,在那泥土上写下霍震霆三个字。

“六岁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你。那个时候我还不懂得爱。可是你教我的这三个字,我永远都记在心上。我写了很多遍这三个字,你有没有觉的我写的这三个字的笔迹跟你写得很相似。”

他定睛一看,果然那三个字与他当年的笔迹很像。

“你相不相信,冥冥之中老天就已经把我们拉在了一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还能兜兜转转地在一起。”

他取过她手上的那根树枝,在霍震霆三个字的旁边写下了圆圆两个字。

(本章完)

第91章 枉把眉头万千锁(五)

郑四方噇得半醉坐在床沿上,绿莼的卧室安置在二楼的另一侧走廊边上,却是二楼规模仅次于程卉房间的。依照她的喜好将整个卧室布置得富丽堂皇,她热爱西洋物品,将金属桌子柜子甚至于保险柜也放在房间里,还安装了一台电话机。漆得雪白的梳妆台,细细地描绘出花卉的图案,安插着四面镜子,以便于她不同角度的装扮自己。梳妆台上一排陈列着密密匝匝的瓶瓶罐罐,坐在那里周身像是被一层香气所包围住。

绿莼将头上的钗簪首饰悉数摘下,然而她却一脸被阴霾所包围着,侧着身子,将黑眼波投向正在剔牙的郑四方脸上。

“老爷。”她虽是怀着身子的人,却仍穿着隐约可透见肉体的丝绸晨褛,那晨褛薄如蝉翼,松松垮垮的袒着大半个滑腻的后颈项,一侧的白肩膀也从那稀薄的衣料下透出来,她走起路来如风拂柳叶,迈着轻盈的步子往郑四方的身旁一坐下来,将两只手臂一前一后地搂住他的左肩膀,细声细气地说,“她好像不太欢迎我啊。”

“她?”郑四方将一只臂膊搭在她的右肩上,指腹抚弄着她雪白的肌肤。“哪个她?”

绿莼鼓着嘴,略气恼地撞了一下他:“你装傻呀。还不是三太太。”她故意将三太太拖着长长的腔叫道。

“程卉。”郑四方溜了她一眼,“她就是这副德性。”

“那么以后她万一老找我的碴怎么办?”

“放心,有我在,你怕什么。”郑四方脱衣躺下,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倦得连眼皮也抬不起来了。

“那你不在的时候呢?”她又追着问。

“不在的时候她也不敢欺侮你啊。你别看她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她这人的心肠也不是那么坏的。”

“可是你看今天我敬茶的时候,她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她伏在他的胸前,拨弄着他衣服上的扣子说道。

“那不是茶太烫了,一时拿不住吗?你别怪她。再说了现在郑家除了我之外,你最大啊。你现在不是有一个法宝在身吗?你还怕什么。”他拨开她半掩着耳轮的黑绒丝似的头发,眼光却瞄向她的腹部。

“老爷,你是不是说真的呀。”她柔声细气地说道,涂得红蔻丹的手指头掠过他黑得发亮的脸庞,“除了你之外,郑家就属我最大了。”

“那是。”他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将她推到一边,“睡觉吧。今天忙了一天了。”

“老爷。”她不满地嘟囔道,“今天可是你跟我的洞房花烛之夜,你就预备这样睡了啊。”

“交杯酒也喝过了,这龙凤烛也快点没了。你还想怎么样?”他将一床红被子扯过来盖在身上。”再说了,你现在还能干嘛。春宵一刻吗?”

见他已经开始打起鼾来,她只得悻悻地站起身来,坐在那梳妆台前。梳妆台的四面镜子正对着一个窗口。窗口是虚掩上的,窗帘也只拉了一半,风从外面飒飒地吹进来,将其中一只龙凤喜烛吹灭了。屋子里便又黑了一些。她回过头,见到桌子上余下来的另一只喜烛,淌下一坨蜡泪,便抄起剪刀剪了剪烛芯。然而就在她一扭过头的时候,却从梳妆台的其中一面镜子里看到窗外掠过的一个黑影。她骇了一骇,将剪刀也丢了,慌慌张张地跑回床,使劲地推颡了一把郑四方,颤声叫道:“老爷,老爷。”

“别……叫我。”郑四方嘴里说着梦话,又将被子扯过来盖住自己的脸,咕哝了几句,便又转过背睡去了。

绿莼吓得不敢再离开床半步,便紧紧地挨着郑四方的身子,战战兢兢地睡去了。

霍震霆给霍震楠在百乐门里安排了一个经理助理的职位,是跟在王经理身边做事的。在百乐门里震楠也跟一般职员一样称呼他为霍老板,而在家里他再也没有开口叫过他大哥。这一天王经理面露难色地向他禀报,原让震楠去酒铺付一笔货款,哪知酒铺的老板今早打电话来说不再供应酒水。原因是上两个月的酒款也没有付清。可是王经理明明已经让震楠昨天去把这笔款子结清的。

“霍老板,你看这……”

“你先出去吧,把震楠帮我叫进来。”震霆沉沉地想了一会儿说道。

霍震楠早就预料到震霆会把他叫进去谈话。他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临踏入这霍震霆办公室的时候,他还是踌蹰了一下,才沉重地迈了进去。

(本章完)

第92章 向晚轻寒(一)

霍震霆看到震楠走了进来,他将脸绷得紧紧的,一丝表情也没有。他迟疑地垂了一下眼皮,右肘支着椅臂。

震楠走到他的面前,眼睛是瞄向别处。

“那个酒铺的钱……”

他话音未落,震楠便冷声冷气地说道:“是王经理告的密吧。那笔钱……”他犹疑了一下,“我会尽早补上的。”

他微喟着,抚了抚眼边的眶骨:“震楠,你拿这笔钱有什么用处?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帮人。”震楠似乎微愠而又短促地说了一句。

“坐下吧。”震霆道。

震楠唇角上翘,弄出很大的响声音将椅子拉开来,腾地坐下去,将一条腿高高地跷起来,索索地抖着。

“告诉你?你怎么帮我?你会借钱给我吗?”他斜溜了他一眼,嘲弄地说。

“难道你有困难,大哥会不帮你吗?”

“帮我?你是不是帮我消化我喜欢的人,抢我喜欢的东西!或者是你用得厌倦了再还我?这个就叫做是帮我?”他将眉梢一掷,轻蔑地说道。

“震楠,你真的有这么恨我!”

霍震楠只是昂起脸瞪着他。

僵持,沉默,死寂的气氛薰绕在他们四周的空气。

他咸涩不堪地霎了霎眼,舐了舐嘴唇:“震楠,我们到底是两兄弟。大哥从来没有想过要与你争……”

“你别再摆出那些道理来了。我不想听!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的大哥,你抢我的女人。”他粗暴地剪断他的话,眼眶里布满了红丝线。“这就是你做大哥的给弟弟的帮助?”他冷笑起来。

“震楠,在圆圆这件事上,无论我怎么说都不能够打消你心中的恨。但是我觉的我并没有做错。一开始我也是想撮合你们的……”

“现在随你怎么说都行了。如果你想跟我谈这件事的话,那么我就跟你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他站起身来,将椅子重重地一推,撞到他的办公桌前,弄出很大的动静。“至于那笔钱,给我三天,三天时间我就把它补上。”

“震楠,我并不是逼你赶紧把那笔款项补上……”他急急地对着他的后影说道。哪知霍震楠却愈走愈快,几乎是风一阵似的走出门口。

霍震楠走在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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