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怯春寒,半宜晴色-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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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四方斜睨了她一眼道：“那个菀儿现在由于霍震霆与她分手的缘故，就谎称有病，几日不开工。害得我每天白白地损失钱。又因着她是日本领事馆馆长的女儿，我又得罪不起。你说这部戏叫我怎么办？没拍完就亏钱。我又不能将她换下来！”

“什么？霍震霆真与菀儿分手了么？”她露出骇人的表情。

“当然是。”郑四方说毕，便又走出房门。“还有个应酬要去，晚上不用等我睡了，你先睡吧。”

“老爷。”她急着叫了他一声，哪知他就像带了一阵风似，唿一下就没人影了。

过了良久，程卉正在房间里百思不得其解之中，沁儿敲门进来，说楼下有人找。程卉原是毫无兴致见客，一听沁儿说是震楠。她便抬起那玲珑曲线的身子来，软洋洋地托着腰，对沁儿说见客。

震楠自从接连被圆圆打击了两次，仍是心心念念地牵挂着她，每日上课也是恍惚不宁的。他多次等候圆圆却又等不到，百般无奈之下也只好找到程卉。

程卉的眼珠像涂了一层蜡，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便带着笑。见到底下守着的霍震楠犹如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耷拉着脑袋一副颓败不堪的残样，便假意问候了他几句。

“这次我来找太太，是因为……因为……”他不敢望着她带着逼人的光的两眼，垂下眼皮子。

“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是为了我们家圆圆吧。”她凹着腰，扭着胯地走到一边，坐了下来，十指尖尖地抓了一把葵花籽，放进小红嘴里磕着。

“对，对。”他的脸慢慢地红了起来，磕磕绊绊地说道。

“霍家二少爷，我看你还是回去得了。这次我也帮不了你了。”程卉面上渐渐露出慵懒的神色来，将那壳从嘴巴里吐出来落在自己的旗袍绸面上。她伸出一条白胳膊往下掸了一掸。

“我知道三太太足智多谋，不如帮我想想办法，日后我定会涌泉相报。”他缩着颈子，畏怯地说道。

“你就算把黄浦江都舀来回报我也没有用了。”她冷阴阴地一双眼看着他，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郑四方因他大哥而吃闷亏，而她又因郑四方心情不好而迁怒她。而这个霍震楠势必要替他大哥这个始作佣者做替罪羔羊。

（本章完）

第76章　冷烟凄雨（五）

他骇异地睁大了双眼，翕动着嘴唇：“你是不是听说了些什么。”

程卉得意地一挑眉毛，妩媚明倩的眉眼里透着点嘲弄的意味：“我不仅是听说了，而且是亲眼所见。只怕我这么一说，你又受不了这个打击了。”

他的身子没来由地颤了一颤，凄黯地说：“说吧，我不怕真相打击到我。”

程卉见他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不由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倒真要听吗？我说出来的事对于你来说可是很致命的哦。”

他嘴里轻轻地应着，心里却突突地跳荡起来。

“你知道圆圆为什么不跟你在一起吗？她以往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提过，她是不是心有所属。”她露出一排晶莹的贝齿，不住地从那嘴里往地上吐壳，渐渐地已形成一小撮了。

“她以前是有提过。”他将眉头微微地蹙起来了。

“原来你一早就知道了啊。”程卉拍了拍手，手上的碎屑纷纷地掉下来。“那个人是谁你知道吗？”

他嗫嚅着嘴唇，面上却出现了诧异之色：“她不肯告诉我。”

程卉抬起身来，窄身的旗袍将她的胯绷得紧紧的，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你呀，为什么不动动你的脑子，圆圆早就跟她的心上人在一起了。你又何必在这里苦苦地给自己自寻烦扰呢。你在这里伤心欲绝的时候，你的心上人正跟她的情郎甜甜蜜蜜，你侬我侬呢。”

“三太太，你就开门见山地说吧，别再兜圈子了。”他心中一搐。

“你让我怎么说你呢。震楠，你被人耍了，你知不知道啊。”她连连地摇着头说道，“圆圆现在已经跟你的大哥，双宿双栖了。”

“你说什么？”他登时脸皮紫胀起来，脖子上的青筋也暴露出来。

“霍震霆已经跟圆圆在一起了。你醒醒吧。”程卉转过身子，旗袍的后摆将她的臀部箍出一个鼓囊囊又略微上翘的形状来。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嘴里喃喃的呐呐地叫着。他的脑膜顿时像被什么东西抹掉了一般，他只觉的一片昏沌。

“什么不可能。”她微侧过身子，挺着脖子道，“我都亲眼看到他们在街上拉拉扯扯，不知道有多亲密了。”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我不信，我不信。”他抱着头慢慢地蹲身下去。颧骨上也是通红的，连带着眼白也牵满了红线网似的。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程卉用讥诮的口吻说道，略曲下身对他说，“况且现在连你哥哥的正牌女朋友也知道了这件事，正跟你大哥闹分手哩。”

“造谣，造谣。”他将头摇得纷乱，从地上爬起来，撒腿就往外跑。

沁儿眱了一眼他的后影说道：“太太，你这么告诉他，不怕他把你捅出来吗？”

程卉把鼻子耸着嗤嗤地冷笑了一阵：“这我怕什么。既然他大哥跟圆圆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要丢脸摊台的也是他们。跟我又有何干系。我还不是看在震楠的份上，不忍心他被他大哥跟圆圆的蒙蔽，才一五一十地将实情告诉他。照理说他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沁儿道：“太太，照霍震楠这么跑回去，他们霍家肯定要掀起一阵轩然大波呢。”

“那不正是我巴不得的事。”程卉眼珠放彩，洋洋得意地笑起来。

“霍震霆，霍震霆。”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快到霍宅了，一路喊着跑了进来。他逢人就问霍震霆的消息。将霍亭青与李子叶也引了出来。

“震楠，你这样慌张仓促地作什么。”霍亭青见他气急喘促，又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忙不迭地问道。

“娘，爹，霍震霆在哪里？”他直了眼睛望向他们。

“震楠，你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你怎么敢直呼你大哥的名字。而且在这个时间你不是正应该在上课吗？”李子叶鼻腔里哼了一声。

“我不会认作他是我大哥。他是个骗子，骗子，大骗子。”他面色灰黯，放大了喉咙喊着。

“震楠，你是怎么了？你跟你大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你要这样大吵大闹的。快告诉娘。”

“他是个骗子。娘，你这次一定要为我做主啊。”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在霍亭青的面前。

霍亭青与李子叶面面相顾。

“有什么事起来再说嘛。”霍亭青把两只手撑在他的肩膀上，“如果是你大哥的错，我一定不会包庇他的。可是震楠到底有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大动干戈的？”

（本章完）

第77章　为君沉醉又何妨（一）

霍震霆已经被人从百乐门叫了回来，他一到门口，刚一只脚踏过那道门槛，就被一团黑影冲过去，狠狠地往他的下颏打了一拳。他登时步履不稳，摔在地上，掀起一阵尘灰。

“住手，住手。”李子叶见到震楠如脱了缰的野马，唿地冲上前去，便叫道，“震楠，你这是怎么一回事。两兄弟都已经打了两回了。”

震楠被三四个男工按住了。景雯从地上将霍震霆扶了起来，动手去拍打他裤腿上的尘土。

“震楠，你有什么事就好好的说，为什么要动手？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作是你的大哥？”震霆愤闷地说道。

“大哥。”他挣脱男工的束缚，仰天大笑起来，“我告诉你，霍震霆，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我大哥了。”

“震楠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就告诉爹娘。你何必要做得这么绝呢？”亭青平日时虽是偏袒震楠的。但是也不想他们兄弟俩莫名其妙地反目成仇。

震楠惨笑道，他耽耽的目光直视着震霆：“你敢不敢告诉我郑圆圆就是你现在的女朋友！”

这一句话一经他说出口，霍亭青与李子叶傻了眼。

还是霍亭青最先缓过神来：“你们不是一直都在说震霆的女朋友是菀儿吗？”

“不，娘。”震霆剪断了她的话，“我从来没有承认过菀儿就是我的女朋友！”

“那么圆圆……”她惊得将眼珠子撇向李子叶，“圆圆一向不是震楠的女朋友吗？”

“娘，你不知道。”霍震楠脸色寥落地说，“现在他已经把圆圆抢去，当他的女朋友了。”

“我从来没有抢过你的东西！”霍震霆严正意辞地说道，“圆圆她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

他的话音刚落，他的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个耳刮子。他定睛一睄，看到的却是霍亭青气呼呼地瞪着他。

震霆怆惶惊恐地注视着她。

“你这是什么话。他是你的弟弟，你弟弟喜欢的女人爱不爱他那是另外一回事。为什么你要去抢你弟弟的女朋友？

“娘。”震霆微摆着头说道，“你听我说。我从小到都没有跟震楠争过什么。只要是他要的东西，只要我有，我一定会给他。起初当我得知圆圆喜欢我，而我也早就深深地爱上她的。可是我知道震楠喜欢她。于是我就说服自己将这一段感情埋在心里。因为我知道我不能跟弟弟去争。可是感情这种东西不是我能控制就控制的了的。我也曾试过忘记她。我跟圆圆爱的好辛苦好累……”

“可是你为什么不为了你弟弟，将这一段感情永远地埋在心底呢。”霍亭青张了张嘴道，“你只有一个弟弟而已。为什么为了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而跟他争呢？”

震楠指着他的鼻尖吼道：“他撒谎。他分明是抢了圆圆之后，才这么冠冕堂皇地造出这么一个借口来。”

“震楠，你大哥从小到大都这么护着你，你这样说未免也太没有了良心了吧。”李子叶也忍不住接茬道。

“娘，我跟你说过，毕业之后我就要娶圆圆。可是现在我连这个希望也泡汤了，娘，我决定以后我再也不读书了。我要跟他公平竞争。我也要去做生意。”

“傻孩子，你这么小，去做什么生意呢。你放心，娘一定会为你做主的。”她咳了几声，转过头对震霆说道，“你赶快跟圆圆分手。你好好地跟何姑娘一起，又何必去搭理这个女人呢。何姑娘有哪里配不上你。出身高贵，美貌无比，比郑四方那来历不明的女儿要好上万倍。你听娘的话，放手吧。”

“娘，我爱她。我知道我跟她走下去，我们会受到许多的阻力，但是我心意已决，我已经决定要跟她结婚了。”

震霆喑哑地说着，但是他只字片语之间却无不充斥着铿锵坚定。

“你要是让这个女人进门，以后就别喊我娘。”霍亭青气得浑身发软。

震霆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震楠被他刚才的一席话给震住了。他将眼圈揉得红红的。

“娘，你说他是不是真的要跟圆圆结婚啊？那圆圆岂不是成了我大嫂。”

亭青也被扰得心烦意乱的。她明知自己这个大儿子的禀性，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言出必行。看来他对这个圆圆也用情至深。

郑圆圆啊郑圆圆，你到底有何的能耐，居然能同时攫住我两个儿子的心。她忿懑地想着。

震楠见她半晌闷声不吭的，便也摔手上楼去了。

他们两人在底下听到震楠膨膨作响的关门声。李子叶无奈地睃了一睃她。

“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才好。”霍亭青心绪烦乱地说道。

（本章完）

第78章　为君沉醉又何妨（二）

“绿莼。”

郑四方站在门外敲了敲门。

只听到里面一阵尖细的女声：“谁啊？”

“绿莼啊，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吗？”

“不认识。”她的语气中似乎蕴蓄着不满的情绪。

“绿莼，绿莼。”他又加紧喊了几声。然而屋里面却再也无任何动静。

“绿莼。”他似乎不耐烦地蹙了蹙眉毛说道，“你再不开门放我进去，我就要走了啊。”

说毕，将耳朵伏在房门上，隐隐绰绰中听到踢踢踏踏拖曳着脚步的声音，咔啦哒启动锁的声响。他冷不防地推门进入，差点跌在地上。

“绿莼。”他又将嗓子捺得低低的，语气也格外地轻柔起来。大厅里却没有她的踪影，那笼着四脚铜床的绿色帐幔犹如一张绿网肆意地泻下来，帐幔上透着一个人影，朦朦胧胧的，一个身着白色柔软布料的女子。

他三步两脚地走过去，一壁走一壁将花呢西装脱卸下来，将那帐子微掀起一半，对着里头的披着漆黑发丝的绿莼轻声轻气地说道：“我的小美人儿，怎么今天又有谁弄的你心情不好了？”

绿莼拿那双黑臻臻的，眼梢微微上扬的眼睨了他一眼，未着脂粉的脸上饱满又透着年轻的红晕。一张粉粉的小嘴往上一噘，眉尖若蹙：“除了你，还有谁能弄的我不开心？”

“我的美人儿。”他嗬嗬的笑着，往她的身上凑了一凑，将她垂落在胸前的一绺发丝搂在鼻尖深深地嗅了嗅，“你用的是什么？这样的香。”

她抬起眼皮子，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射出凛凛的光来，反手将那束发丝握在手上：“你到底是关心我？还是关心我用的是什么发油？”

他托起她的下颌，往她的唇上啄了一口：“当然是你了。你对我来说最重要了。”

“如果你真的关心我的话，那么就麻烦你帮我请个大夫吧。”她颤声地叫起来，遂伏在床铺上嘤嘤地啜泣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要看大夫？你生什么病了？”他急着用手板心去拂她的额头。

她从那被子上半仰起脸来，眼圈红红的，略带酸辛地说：“还不是你惹出来的祸？”

“我？”他吃了一惊，又觉得满腹疑影，“你生病关我什么事。”

她这一听，又将脸整个地贴在被子上，哽咽的声音从被子底下钻出来：“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怎么会怀上孩子？”

“什么？你有孩子？”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起了骇异之色，如果倒退三十年，他倒不失为一美男子。

她听得出他语气中的诧异。

“怎么你不相信这个孩子是你的？”她抽抽嗒嗒地更伤心了。

他一声儿不言语。

她头一偏见他一副沉思的模样，心里猛地往下一沉，顿时有好几块石头从那心房里一直吊到嗓子眼里。

过了良久，他的大手抚在她的瘦棱棱的脊背上。

“乖，你怀了孩子还哭什么呢。我郑四方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替我传宗接代的儿子。你要是替我生个儿子啊，我保证你下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她一听，却不依不饶地将头抬起来，带着一脸的泪花，凄怆地说道：“我是不会把这个不明不白的孩子生下来的。你给我弄几帖药，让我把他打掉算了。”

郑四方一听，将那张脸往下一搭拉：“你说的是什么话。为什么要把孩子打掉？”

“我又没有名份，也不是你的什么人。如果我一个姑娘家挺着肚子在这条街上进进出出，那么别人会怎么看我？我可不想让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

她微偏着脸，斜睇着眼睃视他，眼泪水像溃沙似的籁籁地往下掉。

“我马上娶你过门！这次我才不管我家那个母夜叉答不答应了。绿莼，你只要替我好好地养胎，要吃什么就吃什么。到时候如果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给我，我定有重赏。现在我马上回家跟他们去宣布这个消息。你等我回来。”说罢他抬起身来，又从身上摸出一叠钞币挜入她的掌心。

“你可不能骗我啊？”她揾一揾泪忙说道，心里却忧虑顿释。

郑四方含笑着把嘴一撇：“我何时骗过你。你乖乖地养着身子，到时我一定会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进家门，当我郑四方的四姨太。好了，我先回去了，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听到郑四方把门訇然一声关闭了。绿莼从床上爬起来，将手上的那叠钱搁在梳妆台上，凝望着镜中自己的泪容，将眼中的泪一一揩拭去。她要嫁入郑家的机会是指日可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