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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谢花-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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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药铺后一定有退路!
追命双腿一弹,全力纵起,掠向药铺!
——决不能让他们退入药铺!
就在他纵起之际,“雷”于七十与“风”余求病已一个翻身,没入地上,就在追命扑入
药局之时,唐又和文震旦向墙壁左右,齐齐一拍。
只见药铺两壁数百格药柜,一起凸抽出来,一时弓弩之声连响不绝,抽屉里的“药
材”,密似激雨一般向追命飞射了过来!
追命长吸一口气,猝然急升,破瓦而出,到了屋顶。
“药材”打空,全落到地上。
在“药材”迸射的刹那,追命必须要决定一件事:他本可以凭一双旋风也似百毒不侵的
神腿直闯入暗器阵内,留住断后的“电”唐又和“雨”文震旦,但是他怀里还有一个人!
就算他避间过这雨点般的暗器,她也不会避得过去。
所以他只有先行退避。
不过他也情知这一退避之下,这“风、雨、雷、电”四人,是再也抓不住了。
事实果然。
文震旦和唐又也在暗器密雨中消失了。地下有雨道,直通街口,待追命钻入时,南道早
无四人踪影。
二
追命心中微叹一口气,自屋顶上落了下来,这时药铺早已破烂得不成样子,但雨势也渐
渐止了。
街角黝黯,倒是药铺的灯影下照出一片氖氛湿雾水气。
怀里的女子似微恢复了知觉,蓦然一惊,双手往他身上一撑,藉力而起,往前奔出三四
步,便又一阵昏眩,两颊也现出一种令人目为之夺的绯红之色。
追命长吸一口气,唤:“姑娘”
那女子静了下来,没有回头,良久以一种轻微如雨丝的声音问:“吴铁翼”
追命道:“给他溜了。”
那女子幽幽道:“你,救了我?”
追命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这是他走遍天下大江大湖以来,第一次被一个女子问了一个简
单至极的问题而不知如何作答。
女子没听他回答,便说:“是我碍了你,才没把吴铁翼擒住”
追命舐了舐干唇,忙道:“不是”又觉不妥,改道:“反正凶徒迟早有授首的一
日。”
女子默默地道:“还是我阻挠了你。”
追命望着女子背后黑发腰身,腰细可握,绝代娉婷,觉得外面风细雨斜,女子如弱花不
堪风雨,娇楚依人,怎会来到此地?
便问:“姑娘”
“我叫离离。”
“离离姑娘”
“叫我离离”
“离离”追命顿了一顿,觉得也应自报姓名:“我叫崔略商”
我知道,你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名捕‘追命’。”
说着,女子回过了身来,嫣然一笑,福了半礼。
这一笑,把烛光如豆的药铺,添上清光如画般的色彩。只见离离浅笑轻颦,星眼流波,
皓齿排玉,朱唇款启,玉腮含春,有一种娇情的随便,越发明艳绰约,仪态万方。
追命看着她,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离离看他有些发痴的模样,不觉玉颊飞红,以纤指掩唇笑道:“你你叫我做什么
呀?”
追命一怔,仍未回过神来:“我,我没叫你呀!”
离离终于忍不住又笑了一笑。
追命这才省起,暗骂了自己一声:真驴!“我,我是想问离离姑娘怎么会来了此
处?要杀吴铁翼?”
“一旦言语演绎推究参详起来,追命的思路立时变得清晰多了。
“你武功这么好,使的是不是‘蝶衣剑法,?为谁人所传?跟吴铁翼有何仇恨?”
离离抿嘴一笑,发上凤钗,叮当一声:“果不愧为神捕。我使的是‘蝶衣剑法”系‘蝉
翼剑派,创始人方兰君所传,家父是朝廷清官,为吴铁翼、俞镇澜等诬奏,而遭冤狱,鸩死
牢里,我恨不得把吴铁翼千刀万剐,以雪父仇!”
追命道:“哦,原来是这样的。”
随后又说:“方兰君所创‘蝉蝶二衣剑在意先’剑法,在姑娘手中,可似天仙一样。”
离离玉颊微微一红:“家师使的时候,才是真美哩。”
这时两名轿夫和青衣女婢小去,已相扶步入,显然都挨了不轻的内创。
“姑娘”
离离截道:“别说了,你们已尽力,给他逃了,不是你们的错。”
又向追命道:“她是我贴身丫鬓小去,这二位可是决阵取战沙场名将,呼延五十和呼年
也,都是以前爹爹的老部属。”
追命拱手道:“原来是呼延、呼年二位前辈!”
呼延五十,豹头环眼,很是威武,道:“三爷,万万不能,前辈二字,可折煞呼延!”
呼年也则狸鼻阔口,呵呵笑道:“不敢,不敢,神捕追命崔三爷的名头,早已如雷贯
耳。”
小去却说:“这次给吴铁翼溜走了,不知要上哪儿去找?”
离离略一沉吟,秀眉轻蹙。追命看着便说:“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总有追查之处。”
离离眼神一亮,似笑非笑的道:“曾闻追命追踪之术,天下无双,不知如何可以追拿吴
铁翼?”
追命道:“吴铁翼至少留下两个线索,和一个去处。”
离离诧然道:“怎么说?”
追命道:“第一,吴铁翼留下了一句话:说是以神剑萧亮制大梦方觉晓。神剑萧亮此人
剑法出神入化,人也古怪透顶,介于正邪之间,只要找到‘神剑’,就可以找到‘大梦’,
而‘大梦方觉晓’这人,追踪术绝对在我之上,他要追蹑吴铁翼,吴铁翼就有翼也飞不
掉。”
追命笑笑叉道:“还有,吴铁翼最近常到各地较大药局收购一些特别的药材,他买这些
大量的药草作甚?我们不知道。但他既要到药店,便是一个较易控制的去处——我便是因此
而在此处守株待兔的,没料他似早料敌机先,整个‘人和堂’的人,都换成了他的部下!”
离离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这时穿在她身上的湿衣,也快干了,只有一小部分的衣衫未
曾干透,贴在肌肤上,越发显得她消瘦。
但在她沉思之际,有一股动人的艳色,是追命所见过任何女子所没有的。
“此外,便是他的去处离离姑娘可曾听过‘大蚊里’的故事?”
离离没料追命忽来这一问。小去却乖巧的抢答了。
“大蚊里吗?我们都听说过了,传闻那儿的蚊子会咬死人的,有个过路的秀才,在
那里被蚊子叮了一口,回到省城便发狂了,咬啮着家人,而且唾液有毒,一家人全都死光
了呜哇,好惨啊——”
小去越说越同情,几乎要哭出来。追命忙道:“后来,大蚊里的村民全搬迁了,那本来
是靠近济南城的一个小村落,三面环山,地理环境特殊既然发生了这种事,吴铁翼又出
现在附近,说不定会有些关联?”
离离微微咬着红唇,抬头看了追命一眼,眼眸里有敬佩之色,在她抬头时又发现追命正
好深深地望着她,那种眼神令她忙垂首看自己的裙裾足尖。
追命终于问:“姑娘可是要去?”
离离一直抿着唇,迄此又忍不住粲然一笑。追命见她圆卵般的玉腮一展,心中也有些尴
尬,但又移不开视线,知道失礼,也怕她瞧破,心里一情急,便说:“那我先走一步了。”
一拱手,脚步却寸步未移。
离离乍听追命这样说,心里一阵怅然,轻轻问道:“三爷先去哪里?”
追命不知为什么,也很想告诉她自己何往,便答:“我先赴济南城。”
呼延五十问:“三爷是觉得吴铁翼多在济南了?”
追命道:“他还要买药,济南城有的是上等好药材!而且”
他望向街上一片迷雨,道:“济南城的药材大王,全控在一人手里,他是王孙公子,也
是城里巨富,而且,这个人,自称有五十四个师父,神剑萧亮,也是他知交——”
呼年也一震道:“三爷是说——”
追命望着雨转为雾弥漫的街上,颔首一字一句地道:“正是他。济南赵公子,五十四个
师父的赵燕侠。”
众人都静了下来。
石板地上,铺了一地药材,夹杂着精光闪亮的暗器。
雨在檐前,淅沥淅沥的,滴在阶上。
追命忽然想起如果有一个家他马上不想下去。江湖上的浪子,时常在跋涉江湖的风
尘岁月里,忽尔生起家的温暖,家的念头。追命这刻的感觉,却非常深刻,也非常熟稔。
可是他说:“诸位后会有期。”
返身大步往迷雨深处走去。
刚才那阵风卷残云的暴雨已去,只剩下鹅毛羽丝般的微雨,像一贴贴冰凉的小手温柔的
往没有衣服遮掩的脸上脖里钻,像一个淘气的孩子在碾坊里把面粉撒得一天地都是,然后仰
着脸待它飘飘落下来。
追命走到檐前,忽听离离叫他:“三爷。”
追命立即止步,回首。
离离递来一把伞,说:“我有轿子,你用伞。”
追命默然接过了伞。离离又幽幽的说:“江湖风险多,三爷要保重。”
追命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谢谢。接过了伞,走到阶下,撑开了伞,他一面大步走着,
一面听雨的细脚叩响伞面的声音。他一起步心里就在强烈的怀念离离,可是他依然没有回
头,没有再回首的就走出了长街。
第一章 化蝶
一
济南是大城,大城里五花八门,各样各式的玩乐都有,自然要比小村庄小市集繁华百倍
千倍。
今天城里最隆重的一个节目是:赵公子来到城南“化蝶楼”看鹤舞。
所谓“化蝶楼”,其实是最高尚的青楼,里面大部分女子,都是卖艺不卖笑,献色不献
身的,这是高级的销金窟,也是附庸风雅的胜地。
别的不说,单止“花蝶楼”闻名的一场“化蝶舞”,活色生香,温柔美丽女子,多如花
间彩蝶,偏又诸多禁例,可观不可触,更招惹了不少狂蜂浪蝶,一掷千金,看了一次又一
次,百看而不厌。
这日“化蝶楼”来了一对白鹤,长颈细腿,红喙碧目,翩翩达达,舞之不去,徘徊松石
之间,蔚为奇观。
这件事,惊动了城南赵燕侠。
赵燕侠使带着他五十四个师父,去看鹤舞。
醉翁之意不在酒,赵公子之意也不在鹤,而是在舞。
“化蝶舞”。
二
其实赵公子之意亦不在“舞”,而是在“蝶”。
——听说来了一只艳蝶,有绝代的容颜,把众多佳丽比落了颜色。
所以赵燕侠一定要去看看。他这种想法和做法,跟大部分的公子哥儿有钱没处花、有时
间没处去没什么两样。
故此那两只鹤舞不舞,跟他毫不相干;当他看到那两只鹤又高又细竹竿似的长茧的腿,
想起绿珠红杏浑圆匀美的一对腿子,真恨不得遣人一箭射死两只鹤。
但他不会这样做。
他笑着看鹤舞。看完了还作了一首诗,题在墙上,人人呼拥观赏,赞美不绝。
“好诗,好诗!”
“真是惊世骇俗,惊才羡艳!”
“赵公子文武双全,不由得我不从心里写个服字。”
赵燕侠微笑着,呷着醇酒。他知道这些人看诗不用眼,而是用嘴巴。他也只要知道人人
都说赵公子是为“鹤舞”而来就够了。这时他听到一阵丝竹清越的音韵,眼神像醮了酒意般
地亮了起来,他知道他所期待的“蝶舞”快来了。
他眯着好看的眼睛,品着酒,自己对自己说:济南赵公子,要看蝴蝶之舞了。
不料蝶未翩翔而出,倒来了一个人。
这人方脸大耳,长髯宽袍,一面正气,脸带微笑,却不是吴铁翼是谁,
他只好起身。
他身边五十四个奇形怪状,有的束发露腰,有的胸肌贲张,有的猿背蜂腰,有的形神疲
顿的师父们,也慌忙站起。
“化蝶楼”的小管事大管家老鸨姆嬷,全都起座恭迎。
一个“化蝶楼”小厮打扮的年轻人,却在此时,忍不住“哈啾!哈啾”地打了两个大喷
嚏。
三
这个喷嚏,可把“化蝶楼”几个文的武的管事、龟奴、老鸨的一颗心,几乎没从口腔里
喷了出去。
一个小龟奴没头没脑就给小厮几个巴掌子,打得他后脑勺子卜卜地响,一面骂道:“死
东西,死东西,赵公子在吴大人来,你也敢打喷嚏”
话未说完,一个老龟奴啦地也给他脑袋瓜子一记巴掌:“吴大人刚刚驾临,你死呀死呀
死个什么”
小龟奴张开了口,本来想说:“你现在不也说了三个死字,比我还多!”但摸着后脑短
发还热呼呼的痛着,便没敢作声。
却在这时,有人打了个呵欠。
这个呵欠暖洋洋的、漫呼呼的,在座诸人,包括张公子、李公子、陈公子还有赵公子本
身,都从来没有见人打过那么长又那么懒洋洋的一个呵欠。
打呵欠的人仿佛已睡了五百年,微微睁开了眼睛,睡犀一般望了一望,眼皮子又像千斤
铅重般的合了下去,看他样子,仿佛还要再睡五百年。
龟奴却不敢打他。
在这种场合里,能叫龟奴们不敢发作的人只有一种。
客人。
这懒洋洋的公子好歹也是个客人。
来观“化蝶”一舞的,至少要十五两银子——当然,在赵公子的出手而言,十五两银子
只是赏给龟奴的一点小零头——但能花得起十五两银子观一场舞的,在“化蝶楼”的大龟奴
小龟奴而言,则是宁可回去得罪自己老子也不去开罪他。
所以这懒公于打了个呵欠,照睡不误,没有人敢去赏他耳括了。
吴铁翼的到来,即将翩翩的蝶舞,在他而言,不如一场春梦。
但吴铁翼是地方大官,他劫财杀人的事,迄今尚未正式揭露,所以在座的公子才子,都
趋向极尽阿谀谄媚之能事,惟望能引起吴铁翼对他们稍加注意,成为日后平步青云的好掖
力。
吴铁翼微笑着,一一点头示意,却走近赵燕侠身前,两人哈哈一笑,抱作一团,各自在
对方背上,用力拍了拍,表示亲昵。
“赵公子!”
“吴大人!”
这时倾羡之声浮着谀媚之词四起:“赵公子和吴大人,一文一武,风流倜傥,真是再也
找不出第三人了!”“胡说,吴大人也文采风流,赵公子更武艺超群,岂止一文一武而
已?”“是啊,简直是文武双全,富贵一身,还是国家栋梁呢!”
“了不起,了不起!”
“太好了,太好了。”
在大家簇拥奉承之际,一个稍带落拓神情但目朗若星的汉子,悄悄地从怀里掏出一葫芦
酒,骨咯咯的喝了几口,用他新买绉绸袍子揩了揩湿唇,再把酒壶揣回袖里去。
众人在忙着媚谀之中,都没有注意到汉子这个动作。
也没有注意到吴铁翼在赵燕侠耳边低低说了一声:“我的情形不大方便露面太久,还是
先去吧?”
赵燕侠依旧保持温文的微笑,却低低说了一句:“看完舞后再走未迟,在这里谁也动不
了你,以后谁也不知道你在哪里,你放心好了。”
吴铁翼没有再说什么。
丝竹韵乐奏起,八音齐鸣,萧韶怕耳,先是细吹细打,转而黄钟大吕,龙吟虎啸犹如钩
天广乐,至此韵律忽然一柔,一场绝世之舞,便开始了。
众人纷纷就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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