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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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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双双不想和盘托出朱家寨背后的所有计划,低头不答。萧冰抬袖,轻轻覆压在她背上,冷淡说道:“事已至此,你还想隐瞒什么?在我面前,又是隐瞒得了么?”
  朱双双惨笑:“确实隐瞒不了,不过我说与不说,已无多大区别。”
  闵安料想她敢如此抖落内情,应是暗中计划的事情已经成功,更加担忧起柔然和李培南的去处来。
  萧冰喝令朱双双交代清楚,朱双双爽快说道:“小朱绑走柔然,无非是引开李公子,使得公子与他的援军不能首尾相顾。”
  果然中了心里的猜想,闵安不由得脸色一沉。
  朱双双续道:“大人应知道,公子手里仍然掌有军力,且不听从朝廷的管制,我们忌惮的,便是这批军力。公子分别与左州总兵府、白木州总兵府结盟,使两兵府形成在后的援军势力,这也是我们忌惮公子的第二层原因。有了这两大阻碍,我们必须想办法拆开他们,所以才来左州炮制一些事端,转移公子及援军注意力。”
  闵安通过询问,证实了左州军营发生哗变,千户长被刺,李培南中毒,三名朝廷官员倒毙,柔然失踪等诸多事,均是由朱家寨人在幕后推成。她喝问,可还有未被她发现的阴谋诡计,朱双双沉默不语。
  闵安再问:“你们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能分开公子和他的军力?”
  朱双双摇摇头:“军机要密岂是我能了解到的内容,我只知道,自从三官员命案发作以来,朝廷就派出了军队赶赴这里,出兵理由就是‘护官威,责令公子服逆反之罪’。”
  萧冰突然察觉到朱双双嘴角渗出黑血,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问:“你瞒住我还做了什么?”
  朱双双抬眼瞧着萧冰未老的容颜,淡淡一笑:“阿昙,我始终对不起你,只能先走一步了。”她之所以说“先走”,是因为她知道萧冰也是必死无疑。萧冰所中的苗疆尸毒,毒物沉浸在骨子里久了,不容易拔除,虽说不会改变她的容貌,使她看起来仍是二十五六的年纪,但长久下去,总归不是好事情。
  萧冰急急伸掌渡气给朱双双,扬声道:“只要你说清朱家寨的暗情,我又何曾想过要你的命!”
  朱双双惨然:“是我心里有愧,觉得对不起你,情义两全呐,只能以死谢罪。”她拂落萧冰的手,瑟然说道:“刚在戏班一见到你,我就知道逃不过罪责,吞下了事先备好的毒药。如今毒发,我交代的也差不多了——”话音未落,她已一头栽倒。
  萧冰扶起朱双双的尸身,神色悲悯。闵安查验尸身后,轻轻叹气:“虽说朱家寨人心眼多,喜欢弄些奇巧蒙混过关,可这次双双心窝也是透凉的,应该假不了。”
  萧冰擦去朱双双嘴角毒血,对闵安说道:“我必须带走她,好好安葬,这么多年,她待我很孝顺,我不能将她留下给你做证物。”
  闵安点头:“我懂的,你去吧。”
  萧冰再不多话,背负起朱双双的尸身,用包袱布蒙住了,纵身起跃,消失在夜色中。
  灯下,闵安思绪烦乱。
  玄序未死,又生祸乱;阿循离开司衙,竟未留下一句交代的话;朱双双明明是朱家寨人,心里偏生向着阿昙,宁愿以死来偿报羞愧之情;朝廷里派出大军,想必是要来捉拿阿循的;朱家寨那边,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来分开阿循的军力?
  闵安苦思一刻,不得要领,索性放弃诸多杂事。她走到前院唤醒花翠,并布置人手连夜赶去了左州军营。
  军营里由左轻权代行千户长之职,他整理衣甲接待司衙一行人,听闵安转达了诸多事情。
  左轻权问:“大人想我怎么办?”
  闵安吩咐下去:“左将军当务之急是找到公子,随身保护他。我必须留在司衙里,等待朝廷来人,向他们解释清楚,三位大人的命案与公子无关,必要时,我还需调度人马与他们对抗。”
  左轻权轻轻蹙眉:“可是大人也不知公子去了哪里,我又该怎样寻找?”
  这话倒是不假。
  闵安曾问过司衙里的门子,李培南到底走向了哪方。门子都答不出,似乎不经意间,李培南就不见了。
  由此断了寻人的线索。
  左轻权整顿营兵还未出门,司衙那边又传来消息:李培南托人送去信物,将白木州总兵府的郡公主衣久岛请出了门,随后又不见送回。兵总哲使急派人寻找李培南和衣久岛。
  闵安一惊:“什么信物?”她想,在这风尖浪口上,阿循明明知道再牵扯一个总兵府小姐出来必是麻烦之事,怎还会假手他人去做这件事?
  跑腿的文书答:“据说是李公子家祖传的白玉。”
  闵安的心沉得更深。白玉她是见过的,当初她还为着李培南随手转赠柔然的行为吃过味,李培南只解释说,留与柔然是给柔然傍身所用,随后她才没吵着要回。
  如今玉佩被第三个人作为信物骗走了衣久岛,正是嫁祸给李培南的妙招。
  偏生李培南也不见了,若他出面向哲使总兵解释,还不至于引起一场误会。
  闵安问文书:“既然公子托人去请郡公主出门,总得说清两人见面的地点吧?”
  文书答:“约在白木崖上。”
  闵安转身催促左轻权:“快去看看。”

  ☆、第134章 声东击西

  白木州白木崖上,松树凋零,白木盛长。草木的香味和清藿味混在一起,引得野蜂、走兽盘桓其中,造成了更多的动静。
  李培南带着吴仁首先上山,搜寻柔然、衣久岛两人下落。一天后,受闵安所托的左轻权也摸上山来,与百名营兵拉网搜查全山。
  按照地图指示,白木崖上有蜂子不假,却不见道观。
  几年前,李培南曾在此地抵御过苗疆叛乱夷族的攻击,由于所带人少,他放火驱使狼群跑下山去,冲开了一条道路,随后衣久岛派遣的援军赶到,帮他解开了白木崖之围。
  这次,小朱将囚禁地点选在白木崖上,就是想熟悉地形的李培南无所顾忌地上山来。两座总兵府的小姐被困,对李培南来说,都是亟待解救的大事,没找到人,他哪能轻松离开。
  一行百余人找了两天,没发现一点端倪。
  吴仁嗤道:“莫非是小朱耍了咱们?”
  李培南站在山石上,逡巡四周。他的身材修长,穿着绛紫世子冠服,清风掀起衣襟,在白灰木色映照下,衣饰既显眼又飘逸。既是拿出了世子的做派,那么引起的影响也是深远的。吴仁朝李培南脸上瞧了瞧,发觉他眉目依旧冷峻,容貌不漏任何端倪,就连左轻权都未看出真假,心里不由得大为轻松。
  李培南缓缓道:“不急,小朱既然引我前来,势必要给个交代。”他是真的不急,不急着下山,不急着去白木州总兵府斡旋——即使哲使打着找寻御封公主旗号,再次出兵向左州总兵府打劫,据传两派人堵在格龙军堡前的山道上,吵骂械斗声震天。
  两州总兵府隔离了李培南,在后方煽风点火闹纷争,这可是祁连太后派系的人乐见其成的事情。朝廷出动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直奔左州而来,继朱家寨人炮制的命案之后,正式对李培南发难。
  温知返亲领五万人马,将白木崖堵得严严实实。他令随行官员在山前大声宣读了圣旨,声讨李培南“抗皇令、养重兵、暗勾结、滋战事”等多项逆反之罪,无论山上是否有人应答,他都把逆罪立斩的号令传达了下去。
  左轻权看着底下山道密密匝匝的士兵,面有忧色,劝李培南寻捷径速速逃离此山。李培南淡然道:“我熟悉这山,没其他逃路,不怕死的就随我顶几天。”
  温知返已知李培南插翅难逃,不急于亏损兵力去捉他,下令先放火烧山。大火随着风势蹿上山去,最先惊扰了飞禽走兽。众多白狼为走避火力,纷纷蹿向山崖顶石窠洞中。李培南等人本已检查过这个洞,见无藏处,才将它排除在外。这次为躲避火势,他们再次进洞,突然看到白狼蹿上石台,朝着泥壁上的雕像嚎叫,觉察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白木崖上或许没有道观,但在苗蜡族风俗里,在石洞设置祭台,摆上泥塑像,就是为了拜神祈福所用。
  李培南忙唤左轻权破开泥壁,将裹在泥蜡里的衣久岛、柔然救了出来,两人气息奄奄,经过吴仁的诊治,身子已无大碍。
  吴仁叹:“幸亏小朱没对俩小姐下毒手,只用泥蜡养着……就是不知他画个道观是啥意思?”他摆着头,回想朱沐嗣为人的细处,心里五味杂陈,但至此也泯灭了再与朱沐嗣交结的心思。
  与小朱一样心意的李培南自然是懂得的,答道:“为了拖延时间。”
  “干啥要拖延时间?”
  “朝廷的大军赶到左州需要时间。”
  众人聚在一起,防备狼群的进攻,一边细细答话,向衣久岛、柔然讲明处境,使她们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柔然被护在最里面,嗔怪李培南为何站在洞口不过来,李培南并未回话,只是凝神看着山坡上的动静。
  衣久岛眯眼打量李培南的背影,突觉他的身形轮廓清瘦一圈,与以往有些不同。她本想问,吴仁冲她嘘了声,说道:“别扰乱公子心神。”她只能将疑心放下,举着火把,使用自己驯兽的手段,将狼群撵到了洞外。
  草木大多被烧光,上山之路再无阻挡,李培南吩咐道:“提防点,温知返就要攻上来了。”
  衣久岛问:“你没算到会有这么一天吗?怎么不调兵来救个场?”
  李培南的声音低柔了不少:“军队在首县驻守,此刻也被朝廷的兵围着,来不了。”
  左轻权接道:“何止首县里公子的人马,连司衙也被围困住了,走脱不了一个人。”
  衣久岛冲李培南背影扁扁嘴:“那这次没法子了,我也帮不了你,听说我爹带人跑到柔然家里去闹了,连我也没顾上。”
  李培南应道:“无妨。”只需他拖延时间顶着就行。
  他和吴仁淡然以对这次的劫难,其余人可没这种好心态。只因山下几处的围困可是颇为棘手的。
  朝廷统共拨出三十万人马,五万用来围困白木崖,一万堵住司衙防止闵安来救,其余的分作两拨,手持诏书分别劝降左州、白木州总兵——谁知两州总兵向来不和,缺少李培南的斡旋下,两州人又堵住一起打起来了。朝廷的人马索性留五万在山后扎寨,观望两州兵马战况,打算在战后再去招抚。余下的十九万被调派到首县,与西疆总兵府的二十万骑兵对峙。
  骑兵营素来唯李培南马首是瞻,依旧不服从宫里的诏令,在首县军营内生出哗乱。
  如此情况下,李培南的军力及援军就被朝廷人马分化开来,似乎都遇见了阻遏,连小小的司衙里也不能幸免。
  一万人马围困在外,闵安出门与朝廷御使交涉,被喝止。闵安向御使出示香山里外三桩命案的证据,多次声明责任与李培南无关,请朝廷不要听信“吉石天相”等谣谶。她在明处拖住御使,暗地派功夫好点的探子先行摸出门去,打听外面的情况。
  司衙里一众官吏你瞧我我瞧你,都觉难以担当刺探消息的重任,最后还是镖局小姐出身的花翠,挽了个包袱赶在朝廷来人之前跑了出去,至今也不见归还。
  不过花翠倒是想法子将消息递到了司衙里,告诉闵安:左州军营一千兵力被扣,无法援驰白木崖,待她前去解救李培南,事必成,勿虑。
  闵安看信后更加焦虑,以翠花一介女流之力,怎能解救白木崖的围困?外面消息彻底被封死,闵安与白木崖、两州总兵府失去联系,随后得不到任何风声,实在让她操碎了心。
  如今堵在司衙前,不放行也不离开的御使大人,也让闵安头痛。御使说得明白:“即便本官不追问谣谶传因,也得向宫里交代,三命案的元凶是谁。臬司大人只推说是朱沐嗣所为,这理由也未免可笑了些,难道臬司大人还指望,宫里相信一个死人再跳出来,做出这种种逆行?”
  闵安的难处就在没抓住小朱这个罪魁祸首。司衙里的门子、书吏轮番作证,也只能证明小朱确有其人,是否真是朱沐嗣又是无影子的事。
  闵安再辩,御使就冷笑:“臬司大人还真当,当时验尸的温小侯爷、非衣公子、大理寺卿都是瞎子,瞧不出一个人到底是死是活?”
  言至于此,闵安无法再争论。她一头烦闷走回花厅歇息,天天吵着要吃糖果的温什又摸进门缠住她:“娘,娘,我饿。”
  闵安没好气地说:“饿了去厨房找饭团子吃。”外面一万人马虽是围住了司衙,倒是没断他们的水粮。
  温什吮着手指:“娘,娘,我饿。”
  闵安抬头看他,半晌无语。他扯着她的衣袖摇晃:“娘……米果……”
  闵安真是服了温什,也不知那米果有什么法力,一直引得他吃个不停。厢房里小朱留下的桂花蜂蜜是按日计算分量了的,已经见底。温什没了辅佐甜味,不依不饶的,整天吵死人。
  才一会儿工夫,闵安没照看到温什,温什馋瘾发作,冲撞守门的士兵,就要硬闯出去。御使带着死令来的,怎能走失一人,下令毒打温什一顿。温什如今失了心智,傍身的功夫使得七零八落,不出片刻,就被抓住一阵饱揍,他撕心裂肺地喊叫,声音传到闵安耳里,让她心尖一跳。
  闵安赶去时,温什正趴在地上,眼泪沙土糊了满脸,哭得打颤:“娘——娘——救我——”
  见到温什的惨状,有那么一瞬间,闵安已经忘记了先前与他的种种不快,他的无助与凄惨落在她眼里,极大激发了她的护犊心。她抄走一旁衙役的水火棍,举起棍子就朝门口堵着的人马打去,身后的官吏见她先动手,立刻反应,纷纷抄起家伙就跟了上去。
  司衙大门前,场面一度混乱,间杂着被踩趴的温什的嚎叫。闵安连忙扶起温什,将他带到一旁躲避。一场混战不出一刻就被控制,御使发话,让闵安带着温什外出一趟,买回温什所需的蜂蜜就速速回转,不得与外人接洽。
  闵安想着司衙里不能少了长官镇场,唤书吏陪同温什前去,可是温什不依。
  御使也说:“眨眼的工夫就回了,臬司大人有空在这延迟,不如早去。”
  司衙前的街道里就有一家卖蜂蜜干果的铺子,一炷香时间就能回转,闵安由此也放了心,在御使特派的兵士监督下,与温什一起去买桂花蜂蜜。
  店铺老板抬头看见一行四人进门,脸上笑得发光。他推说柜子上的蜂蜜陈了,将四人带进库房。温什用指蘸了蜂蜜水,放在嘴里吮,表情很是受用。闵安看得心一动,要老板舀了点蜂蜜给她试试。
  味道确是与小朱酿造的差不多。
  老板捧来一碗茶殷勤劝着闵安喝下:“秋果茶与甜蜜犯冲,特地给大人洗洗嘴的。”闵安觉得嘴甜,又盛情难却,接过茶水饮完。她问老板:“为什么傻哥只挑这种蜂蜜馋嘴?”说完还摆了摆头,眼前迷糊了不少。
  老板看着闵安稍稍涣散的眸子,笑了笑:“很简单,因为蜂蜜里兑了罂粟水。”
  闵安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回头喝道:“温什过来扶我!”她努力抬着越来越沉重的眼皮,恍惚看到,同行来的两名兵士仍袖手一旁,丝毫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
  她才知道,温什吵闹要吃蜂蜜米果,御使放她出门,茶水里的勾当,都是有人先就算计好了的。
  老板叹:“大人勿要挣扎,这碗茶是朱公子特别配制的,下了迷药,那迷药味道轻,后劲大,睡一觉就好了。”
  闵安顺手抓起烛台做武器,可是满屋人只远远站着,看她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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