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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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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闵安细想了一下,记起左轻权在清泉县衙花厅里,确实为萧知情所处的局势着急过一回。那时李培南脱刀刺向堂上,左轻权以为刀尖刮到的目标是萧知情,吓得脸色都变了。由此可见,左轻权挂念萧知情倒是真的。
  掌灯后,左轻权走了回来,路过衣久岛所居的院落,还曾特意走进来请安。他看到闵安站在一旁,微微一笑,也施过一次礼。闵安还礼,左轻权说道:“能否请小相公借一步说话?”
  既是借一步,那就表明不可让旁人听去内情。闵安听从了左轻权的意思,送他出大门,仔细聆听他的话。左轻权说:“小相公留在郡主院子里,世子猜得到小相公的心意。在下并不反对小相公代替郡主出赛,不过事先得提醒一句,剑术切磋向来是最重要的一场,只能归属于萧大人的功劳,小相公不可强出头。”
  闵安立刻躬身应是,将不可涉足剑术比试的规矩牢记心里。他听到左轻权说是提醒,实则是已接受了自己的加入,心底松了一口气。既然左轻权不反对,那也可表明李培南默许了他顶替出赛的一事。
  闵安泡了澡后陪衣久岛下棋,又被衣久岛作弄了一次。他对她讲明左耳已聋,她还要将他压在石桌上,灌了他一耳的药水。看着药水从他鼻底流出,她乐得拍手笑。
  闵安心想在人家屋檐下,不如低次头吧,也不还手整治回去。萧宝儿摸进来,将锁得严实的竹箱子打开,玉米竟然在里面酣睡。闵安看了大喜过望,要伸手过去抱起玉米,衣久岛已先一步捞走了它,跑到一边玩去了。
  闵安前几天做苦力,无法回到牧野郡,就托付萧宝儿跑一趟送消息。萧宝儿因五梅的状子,觉得愧对闵安,因此来去一趟之际,还带来了闵安的心头肉来宽慰他。
  闵安将萧宝儿拉到一旁,询问牧野郡的情况。萧宝儿答道:“你说的那个玄序大概去了清泉县衙吧,还没送口信回来,老爹和翠花在等着。他们叫你安心参赛,别记挂着家里。”
  萧宝儿说了这些后,高高兴兴地追着衣久岛玩乐,一点也不显露忧色。她的性子本来就是纯善,去牧野郡一趟只是受闵安所托,闵安要她不声张她就不声张,要她守口如瓶就守口如瓶,除了透露给五梅,她还真是没对任何一人提起过,至于玄序是谁,口信是什么,闵安为什么要参赛,她一概不关心,也不过问。
  闵安托付萧宝儿传信,自然是信得过她的品性。为此,他为了感谢萧宝儿的辛劳,听从她的要求,请衣久岛出面陪她游园。
  园林堪称世子府一绝,白墙黑瓦,花林密立,山顶铺着炉甘石,逢雨天,就能炼制出一个人间仙境。萧宝儿曾得到一头由闵安转送的小猞猁,每次赏玩之时,就忍不住拿它和世子府的珍禽作比,她听说园子里的动物比猞猁更好看后,怎么也按捺不住要去探究一番的心思。
  衣久岛平日驯兽,掌管了园子里的钥匙。她带着萧宝儿走进去,转了许久都不见归还。闵安有些心急,挑着灯笼寻了过去。路上有两名婢女走过,也不识得闵安的面相,还以为他是寄居的客人。
  闵安向她们打听,可曾见到郡公主一行人。婢女们提提手中的竹篮兔子,回道:“郡主在里面呢,听说我们过来捕兔子给萧大人做药引,很利索地抓了一只出来,没有半点儿推辞。等下小相公见了郡主,再帮我们道谢一次。”
  闵安应承下来,提灯走向园林,在一丛峻挺的竹子旁,突然遇见了李培南。整座世子府都是他的居所,他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也是应该的,难就难在他手里拎着一只竹筐,里面蜷着毛发纷飞的玉米。
  短短半个时辰不见,玉米竟然受了伤,所戴的瓜皮小帽不知落到了哪里,耳朵上还有个缺儿,渗出一些血水。
  闵安放下灯笼快步走过去,眼睛落在玉米头伤上,半天也不挪开一下。李培南沉脸将竹筐递过来,说道:“看好它,将军再有闪失,拿你问罪。”
  闵安道声歉,从袖中扯出巾帕替玉米裹住头,李培南弯腰从玉米手里拈起白鹘将军的一根羽毛,别在它的小褂上,转身离开了园林。
  玉米戴着一场恶斗之后的战利品,站在竹筐里吱吱叫了起来。闵安抬手半天,在它身上没找到下手的地方,最后拍在筐口上,恶狠狠说道:“府宅那么大,你还能找到将军的屋舍?真是泼猴劲儿!下次再摸过去,我也要受罚,听到了吗?”
  玉米听懂了,虽然千万个不愿意,还是吱的叫了一声,应和了闵安的责备。
  

  ☆、第92章 小纷争

  玉米此次受伤;待遇不比以前,没了膏药的伺候,痛得直叫。闵安哄了几句不见效,背着它朝药房摸去。世子府的药房就在军医屋舍旁;所处僻静;避免了巡兵盘查的尴尬。
  毕竟静夜出行;又伤了价值连城的镇宅珍禽将军,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闵安从药房里翻出一封膏药,闻闻味道,知道找对了药;走到厨房;把它焐热了;拌上蜂蜜水;替玉米的伤耳裹好了药泥。玉米时而抬手摸摸耳朵,沾下一点甜味,将指头送进嘴里嘬,竟是馋得厉害。闵安拍下它的手,它就眼巴巴地看着他,随后趁他转身不注意时,将整只手塞进罐里掏蜂蜜,结果取不出来了,惊得吱吱叫。
  玉米的叫声吵醒了炉子旁边打盹的婢女,她拈起蒲扇扇了下炉火,陶罐里的兔肉汤咕嘟嘟冒出香甜气。闵安认得她是萧知情的侍药婢女,也知道兔肉来自园林,用珍禽作药引,去调理萧知情病中的口味。李培南舍得拿一只西疆贡兔入药,闵安见了却有些不喜,不由得背起手上杵着蜜罐的玉米快步走出了厨房。
  走回厢房不过两刻钟,竹斋那边响起一阵喧哗声,像是渐涨的波潮一般,逐渐卷向了内庭宅院。
  闵安为了惩罚玉米,故意不帮它取下蜜罐,任由它举着罐拳头挥来挥去。他对着它笑,它对着他叫,小小的动静扯得灯影子直晃。
  一众侍从提着灯笼涌进庭院,向掌门的婢女说着什么。闵安在厢房里已经听明白了外面的意思,叹口气,从壁上取下驯兽所用的皮鞭,拎在了手里。
  竹斋来的侍从说得极清楚,刚不久萧大人喝过兔肉汤后,突然咯血,面色苍白。军医赶过来把了脉,没查出紧要的病因,只说她可能是吃了不适的东西。侍药婢女随即想起在厨房里偶遇闵安的事,觉得汤食是被他做了手脚,所以招呼着一众侍从连夜赶过来讨要说法。
  当然,依照他们的架势来看,讨要说法是假,兴师问罪倒是真。明天萧大人就要参与逐鹿赛,偏偏在今晚病倒,他们承担不起罪责,自然要找个替罪羊。
  近些天在府里不受器重的闵安就成了好人选。
  闵安深知自己“任重而道远”,从窗缝细细瞧了下院子里的光景,打算等衣久岛训完话后就出去认罪。衣久岛披着斗篷站在石阶上,用手点着竹斋的侍从,怒喝道:“当本公主的院子是自家门楼么?想进就进想闹就闹,将本公主的威仪搁在哪儿了?”
  侍药婢女请求衣久岛允许闵安出来答话,衣久岛冷笑:“本公主的客人,凭什么让一个四品女官的下级奴才来问话?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侍药婢女面有难色,也不敢顶撞衣久岛。闵安从厢房里走出来,将皮鞭甩开,对着一众侍从说道:“你们想要什么说法?按照府里的规矩,十记鞭笞够不够?”
  衣久岛抢过鞭子,砸向侍从,喝道:“谁敢走过来一步,本公主今天一定手刃了他!”
  院门悬挂的灯笼影儿一晃,拥着貂裘斗篷的萧知情走了进来。她的面色苍白无比,一双眼睛淡去了往日的神采,勾出几丝柔弱的意味来。她的步伐也没有以前那样矫健,每走一步,仿似莲华摇落,翩翩裙裾盛着一阵轻风,无声卷荡在她脚下。
  闵安看着她,眼光逐渐变冷。他不知她摆出的这幅病怏怏的美人图是什么居心,猜想她难道是按捺不住,要亲自上阵了么?
  没多久,萧知情轻轻一咳,对着满院的侍从婢女说明了来历:“你们都给我退下,深夜惊扰公主和贵客,没个规矩。回去后,自己领上一顿板子。”
  闵安回道:“不敢担当萧大人的厚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您将话说明白了,药里可曾是我做过手脚?”
  萧知情微微一笑:“是婢女看管不力,落了什么脏东西进去,我怎会推责到小相公身上?”
  “那敢情好。”闵安抬抬手,先走回了厢房,不再理会院子里的阵势。他本想用一顿鞭罚息事宁人,免得自己被撵出世子府,但他没想到萧知情倒是亲自赶过来了,温言细语化解一场纷争,大肆收买人心。衣久岛平日与萧知情有些交情,见有台阶下,终是不会撕破颜面。她摆摆手,唤走自己的亲随,将退路让了出来。
  这时,院门外又响起橐橐靴声。十二对手持雪亮矛戟的侍卫疾步走来,排置在两旁,围住了整座院子。锦衣侍从提灯涌进,将各处照得亮堂,没落下一点阴影。李培南穿戴齐整,最后走进院里,一袭石青锦袍将一众雪影子比了下去,深沉得醒目,牵制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众人所望之处,也是在等着他的发落。
  李培南看向萧知情:“病了就要好好休养,深夜私纵属从串院,罪先在你。”
  萧知情咬咬唇,躬身应是。
  李培南问:“不服气?”
  萧知情温声答道:“不敢。学生只是在想,罪若先在学生身上,世子又该如何处置……”
  李培南不待她说完,就冷了声音:“回去反省!”
  萧知情蹲了蹲身子,没再说话,转身要带走一众侍从。李培南抬手指向侍药婢女背影,侍卫会意,交错矛戟将她拦下。萧知情回头瞧了瞧婢女惶恐的脸色,摇摇头,还是慢慢地走掉了。
  李培南问婢女:“谣言生事,该怎样罚?”
  婢女噗通一声跪下,慌乱应道:“求世子开恩,奴婢并没有乱说话,求世子开恩哪。”
  “既是不说假话,药汤里的道行就是你下的。”
  婢女更是惶恐,不断磕头求饶。她并不知错在哪里,也不知世子怎会得到这样的推断,在她最是想不通的时候,闵安拎着竹筐走了出来,站在阶上说道:“是我下的,世子错怪了别人。”
  玉米扒在筐口,伸头看着院子里雪亮闪闪的衣甲,觉得蜜罐太重了,又将右臂掉在筐外,朝李培南吱吱叫着。
  满院寂静时,衣久岛走出来一步,扯住闵安的衣袖说:“你瞎认个什么?世子当真要罚下来,你又如何受得住?”
  闵安淡淡道:“我强自留在府里就是错,所以纷争不会平息。为了让萧大人满意,我必须受罚一次,否则指不定下次府里生出更厉害的事端来,罪凶还是要落在我头上。”
  衣久岛细细想了想,咂摸到了话意,她突然跺脚一叹,转身走向了内宅,丢下一句话:“谁造的孽谁来担,本公主不奉陪了。”
  闵安依照府规递上鞭子,朝李培南躬身施礼:“请吧。”
  李培南却摆手唤退所有的侍从,包括那名惶恐不已的侍药婢女。
  闵安的举止不卑不亢,心底却隐隐生痛。他拿不定主意李培南是否会鞭笞他一顿,但他明白李培南在想什么。李培南需要一个罪凶来平息纷争,有意先支开了萧知情,只拿住下人问罪,可那姑娘都不明不白的,险些要被剪舌头。闵安想着,诸多事端都是由他引起的,不如由他来受罚吧,想必能让萧知情满意。
  闵安不是糊涂人,受罚之前,自然要把话说清楚:“世子对萧大人的纵容,就是祸害其他无辜之人。”
  李培南丢了鞭子,朝玉米招招手,玉米一溜烟地钻进他的臂弯里,将罐装拳头举给他看。他抱着玉米走到阶前,握着它的手臂朝柱子上一磕,砸掉了陶罐,将它的手掌解救了出来。玉米抓紧机会嘬着手指,好奇地看着一旁静立不语的闵安。
  李培南放下玉米,冷淡说道:“离萧知情远些,对你有好处。”
  闵安回道:“世子有所不知,除非我搬出府里,否则到哪儿都远不了。”
  “当初就不应该进来。”
  “三天后自然会离去。”
  “来得走不得,尽早死心吧。”
  闵安抿嘴不答,心里有自己的主意。李培南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由不得你。”当先走出院子,侍卫在院外簇拥着他离去。
  闵安捡起皮鞭挂回原处,将玉米哄着睡下了,仍在想,三天后逐鹿大会结束,李培南会不会应允他的要求。他想了一阵,没推出确信的结果,只得倒头睡下,等着第二天的比试来临。
  竹斋里,萧知情却睡得不大踏实,她细细想着李培南的处置,觉得他应是偏袒于她,最后才放心睡过去。
 

  ☆、第93章 马赛

  深秋红枫绚丽;山谷彩旗林立,人声鼎沸。
  逐鹿赛第一场马术比试就在红枫山猎场举行。马术比试又分为上午下午两场,各有不同的规则,世子府由闵安领队出行。
  猎场坐落在山谷中,以南面为尊;设置了观阅台,明黄伞盖高高矗立,烘托出一道锦缎龙椅。五岁光景的幼帝居中拥衾而坐,旁边的凤阁纱帐里,映着妙曼影子;她时而伸出一截皓腕;取走幼帝手中贪拿的糕点果饼。幼帝撅嘴不乐;可又不敢造次;向左侧锦棚投去求救的目光。他的皇叔楚南王李景卓安稳坐着,侧影凛然,全副身心都放在了场中。
  李景卓既然不看幼帝,龙椅之旁的纱帐自然也是不关注的,任由里面的盈盈眼光暗淡了下去。
  李培南穿紫袍束白玉坤带,以手支颐坐在父王旁侧,一双鹰隼般的眸子徐徐扫视底下全场,任那马队喧闹,人声浮沸,也无法逃过他的查看。他的身后是非衣的阁帐,里面只留了祁连雪端坐的身影,既雅静又孤单,已然失去了往日的陪伴。
  大红纱裙的衣久岛钻进阁帐问:“二公子呢?怎么不陪你?”
  祁连雪嫣然一笑:“我催着他去看看小相公,必要时出手照应一下。”
  衣久岛索性挪到祁连雪身边,红裙与她雪白的衣衫相辉映,在纱帐之后留下两道娟秀影子。远在场地里的非衣回头一看,就能找到最为醒目的衣影,由此放下心来。
  观阅台两侧,林立各宫亲、官宦人家凉棚,锦帐纷纭,布置好了瓜果食水所需。他们围聚在一起,形成了半壁势力,正对着校场里的参赛人马。
  一共有十数支队伍参加比试,领队者策马站在最前,衣饰各不相同,以此来区分各家的出处。闵安扣着马缰,带领一众侍卫列队排在左侧,细心观察周围的对手。世子府的马队齐齐穿着深红色锦衣,翻领窄袖,头系绿色缠带,一身利落行装衬出不凡英姿,所以在人堆里比较扎眼。非衣走进待出发的队列中,不费力就找到了闵安。他拉过马缰,趁着嘈杂对闵安说道:“跑出去后不用那样拼命,留在谷口,等侍卫队搜集小旗交到你手,你骑马拿回来,照样算你的功劳。”
  闵安微微侧身下去,问道:“你说什么?”
  非衣突然醒悟到,他是在对闵安的左耳说话,心底不由得揪了一下。他连忙转到马身右边来,又强调了一回话意。闵安听清楚了,仍然有所迟疑:“这样做,我岂不是在作弊?”
  非衣手上加力,拉得马头低靠下来,也带动马上的闵安躬身抵向了他这侧。非衣穿着紫红长袍,领口衣袖缀饰了金丝藻绣,与闵安的深色锦衣相应,两人相靠的身形,犹如一株并连而生的珊瑚玉树。高台上的李培南转眼看到他们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时,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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