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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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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口的血一点点落下。
  李培南最后吩咐道:“留他一口气,不能死。”侍卫点头,用药汁维系着玄序的一条命,但也没有放松看管与折磨。
  世子府里一切景况如旧,只是新漆的唯吾院走失了主人,而李培南的脸色又不那么好看而已。
  后院有一处幽雅的竹斋,花香渺渺,清风玉露相伴,不时有鸟雀振翅飞过,给静寂的石塘增添一丝热闹气息。
  李培南每天都来探望养病的萧知情,萧知情拥被而坐,脸上恢复了血色。李培南走进门时,新擢升的婢女正在喂药,萧知情看见熟悉的身影从竹帘外转了过来,心下一喜,扬脸就要唤上一句,婢女没提防她的动作,药匙失去了准头,泼洒了一匙药。
  李培南对着身后跟进的管家说道:“撵出去,再换一个伶俐的进来。”
  婢女慌忙行礼,还来不及收拾撒泼的汤药,就被管家硬扯出了门。管家打发婢女进柴房拾柴火,又请来手脚一向稳健的莲叶回屋伺候。
  莲叶还未到时,萧知情挣扎着要下床向李培南行礼,李培南站在帘幕外说道:“免了,好生养病,不要乱动。”她撑住床沿,就势微微低下上半身,行了个拜礼。
  李培南再唤:“以后都不用行礼,这话说出去就是成令。”
  萧知情微微一笑:“学生谢过世子。”
  李培南点点头,萧知情咳嗽了一声,说道:“连日闷在屋里,骨头酸痛得厉害,不知世子可否批准,让学生外出秋游一番?”
  李培南先问过她的病情,听说是无大碍,应了她的要求。
  萧知情又请求道:“学生许久不知外面的景况,世子能否做回东道,带我游历一次?”
  李培南微微沉吟,随后应道:“好。”
  

  ☆、第90章 不理会

  闵安与玄序告别之后;一人回到昌平府;准备参加不久后举行的逐鹿大会。既然他执意脱离世子府,这次回去偏生又要以门客身份再入世子府,前后的变化使得他的地位极尴尬。为了便宜行事;他又换上了男装,在郊野山村租了一处民房落脚。四周的地势较为平坦,他每天站在马桩上勤学苦练,并期待着再有机会去世子府前毛遂自荐;让他顺利跻身世子府的参赛队伍里。待取得成绩后,他才有资格向李培南提出成婚的请求。
  闵安租房时向当地里长申报过他的出身来历;户籍情况被录进册子送进昌平府户房,不多久;衙役循着户册里的记载,找到他头上来了,将府丞勾批的拘票塞进他手里。
  闵安一打听,才知道五梅去衙门递了状纸,状告闵安恃武行凶,无故殴打苦主两次。苦主自然是五梅,闵安为了给萧宝儿出气,也确实打过五梅,他熟悉衙门办案的规矩,老老实实地跟着衙役回去了一趟,去大门东侧的申明亭参加调停事宜。
  申明亭由德高望重的老者主持,负责处理民间纠纷、小偷小摸等恶行,很得长官及百姓拥护。闵安自然也要服从老者的处断,乖乖罚了钱银,并领着签条去红枫山猎场服劳役五日。
  红枫山是此次逐鹿大会的一处赛场,闵安一听,更是乐意提着凿子去劳作。萧宝儿听说五梅状告闵安的事情,心里过意不去,天天跟在闵安身后,坐在凉棚里吃瓜果糕点陪着他。
  闵安总是撵她:“你这一副悠闲样子,说是来陪我,其实净是跟我添乱,回头我还得照看你,免得山上的粗汉对你动手动脚,小姑奶奶行行好,从明天起就别来了,成不?”
  第二天起,萧宝儿带着一群随护坐进了凉棚里,免除闵安的后顾之忧。闵安顶着秋阳烈光,汗流浃背地在山脚底凿石头铺台阶,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萧宝儿看着他瘦削的背影,突然发起了脾气。
  闵安流着一身汗走过来安抚了萧宝儿几句,说道:“你又做不了五梅的主,还生气也没用。不如回去劝他撤走状子,我就可以不受这份苦了。”
  萧宝儿将凉茶凉瓜一个劲地塞进闵安手里,惴惴回道:“我求过他啊,他又不听,他现在变得很奇怪,时常爱发火,我都要避着他。”
  闵安恍然:“所以你只能跟着我。”萧宝儿推他回去凿石头,跑到山上一趟,摘了几片枫叶和一枝海棠花回来,兜在裙里玩耍。
  闵安继续面朝山石背朝天地劳作。
  石场里凿子、铁钎的叮叮当当声传到山坡上,引得秋游的人厌烦。
  山坡的风光与底下自是不同,车马一路走来,红叶婆娑飞舞,片片滑落于地,掩盖了车轱辘的行声。萧知情坐在车里,推开一扇窗,伏在窗前看秋景闻花香,李培南穿锦袍束玉带,策马走在车厢这边,随行防护车马安全。
  红叶浓郁香气之后,又传来淡淡海棠花芬芳。
  萧知情拍手唤停马车,揭开另一旁的窗帏,问道:“学生能否下车采摘一两支花?”
  李培南想了想应道:“风凉天干,你待在车里。”
  萧知情叹口气:“可惜了,满山秋花空自开,芳香问讯无人来。”
  李培南支使随行的侍从去采了一枝花回来,又下令继续前行,离开红枫山。
  一行华美的车驾经过石场上方,马蹄声缓慢,并不容易引起下面人注意,但是居高临下倒是看得便利。
  萧知情撩着窗帏细细地说:“修好了石阶、围墙,今年的逐鹿就差不多要开始了罢?”
  李培南回道:“是的。”
  萧知情一笑:“世子还要学生出场吗?”她已听说过闵安逃脱世子府的事情,尽管她休养在竹斋,较多时候没有转醒过来,但她所派下的眼线并没有闲着。
  “你养好伤,自然要代我出场。”
  萧知情咬咬唇,低头涩声道:“除非……世子答应学生……让学生做主心骨挑大梁……学生才能放手一搏……”
  “依了你。”
  “这儿空气好,学生就在这里舒活下筋骨吧,世子可顺便查看,学生是否拉下了功课。”
  “回去再看。”
  听到不应允,萧知情又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山壁前长着一支粉霞晶莹的秋花,她认得那是重瓣海棠,可入药可酿酒,还能采回去交给祁连雪调香。李培南唤侍从去摘花,那处地势陡峭,侍从险些滑落下去。种种光景下,必然要李培南亲自出手了。
  李培南唤车驾一行人离得远些,纵身扑落山崖下,伸手采到了海棠花。山石嶙峋,呈白色,他几下闪落掠在宽廓的山景前,深色衣袍尤为显眼。坐在凉棚里百无聊赖的萧宝儿自然最先看见他,鼓起嘴说道:“好好的功夫不来开石头,跑去摘花,竟然比我还悠闲啊。”
  隔着三丈远,她也没有看清摘花的人是谁,但是眼力强于她的闵安,却能瞧见李培南的动静。
  李培南摘了花,别进后腰玉带里,低头向石场里看了一眼,尔后他借助两手攀升的力道,三两下蹿上山顶,快如闪电来去,丝毫不作停留。
  闵安回头又凿开一块石头,暗想,今天遇见的不是个好场景,我的颜面还留得住么?罢了,反正要到婚礼批函后,我也不指望他什么……
  李培南随护马车回到世子府,一连五天,好生款待萧知情,医治好了她的伤病。他对萧知情可谓宠信优渥,除了未做到鞍前马后的操劳,他早晚各去探视一次,询问起居衣食可否适意,将她推崇到了无与伦比的地位上去。
  就是早些天在世子府里进出的兔儿爷闵安,都未得到公子如此的青睐。
  底下的人突然也醒悟了过来,原来萧大人才是公子的心头好,个个打起精神来伺候着她。萧知情本人也有些疑虑,不知为何一病起来,世子突然对她转变了态度。
  整座世子府里,就管家、衣久岛如往常一样行事,不对萧知情另眼相待。萧知情抓住衣久岛过来找莲叶下棋的机会,向衣久岛打听了李培南的意思。
  衣久岛丢下棋子撇嘴道:“世子还能有啥意思?他和闵安谈不妥,闹得整个府里人仰马翻,王爷这样的人物,都被他关进石屋里受过,所以说,得了世子一两分另眼就不错了,还管他想什么呢?”
  李培南平时放任衣久岛较多,在她跟前并不回避方方面面的事情,她说出来的话,自然就能占分量。萧知情听得衣久岛这样说,放下心来,心安理得的住在世子府里享受贵客待遇。
  李培南唯独要萧知情做的事就是苦练功夫,一举赢得逐鹿大会。他在园子里开辟了一块练武地,左临流水花林,右靠扶柳树荫,整饬得仿似人间仙境。萧知情闻花香染鬓发,心情见好,功夫越发增长。
  隔在世子府外的闵安却没有这副好光景了,他脸皮薄,不知怎样求见李培南,索性就在远街上打量世子府大门的动静。盘桓了半日,又觉无趣,他就低着头快步走向了申明亭。
  申明亭里总有一些状子,状告各处强盛人家欺负乡邻的行为。他在状纸里挑来挑去,都没找到一则与世子府有关的申诉,索性把心一横,自己写了一纸状词,状告世子府妄拿平民发落,不配为尊的行事。
  申明亭主持民议的老者说:“小相公空口无凭,需拿出证据来,民告官,不是小事。”
  闵安指着自己的耳朵:“我被世子府的人打残了左耳,长老可传郎中验伤。”
  老者按照规矩上报给府衙,书吏们猜不透闵安前前后后与世子间的玄机,又不敢随便发落,互相推拒一番后,将状纸塞回了闵安手里。
  闵安咬咬牙,亲自带着状纸走到了世子府大门前,向门房通传了意思。里面半天没有回声,过了许久,管家拎着长袍下摆匆匆走出来说:“闵公子回去吧,我们公子不见客。”
  闵安抿紧唇,脸上一阵烧灼,染得红云遍布。他犹豫了一下,才朗声回道:“无需世子见我,受理我的状词即可。”
  管家擦擦汗:“即便是告状,也没有这种规矩啊,你把状词送衙门去。”
  闵安看着辛苦一遭又被推回到原处,知道事不可行。可是如今,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管家劝不动他,跺跺脚,又跑回了府里。值守的侍卫等了一刻,最后在门房的通传命令下,将大门重重掩上。
  大门闭合声隔断了闵安的希望。他无知无觉地站在夜里,站在风里,又承着一肩清雾看拂晓来临。心底没有感觉时,他就摸摸手臂,总能触到一丝僵硬。世子府红漆铜钉大门再也不曾开启过,巍峨门宇前,两座石狮子踏足祥云之上,低头看他,似乎在笑话他的薄弱。
  闵安没有想过放弃,即使是遭到巡兵驱逐最为难最尴尬的时候,他都咬牙坚持了下来,只想着一件事:要从李培南手里拿到婚书批函,就得吃苦。
  

  ☆、第91章 进府

  衣久岛久在世子府来去;知道的内情要多一些,连萧知情都相信她的话,可是闵安多次被她作弄,不见得就明白她的作用。
  闵安在大门外独自站了一天一夜;颜面荡然无存;腹中饥渴得厉害。他摇摇晃晃站在新升的秋阳下;擦去汗,实在是熬不住腿酸,禁不住走到石阶前坐下。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阵暖香扑背而来;闵安回头一瞧;三五名婢女走出门来;她们支起一柄凉伞盖;摆上桌椅瓜果,随后退到屋宇廊道上忙碌,伺候着桃色衣装的衣久岛坐进椅中。
  衣久岛拈开裙裾架起右腿,一抖一抖的,颠着她的绣花鞋。“本公主给你出个主意,休说本公主不够意思,成不成事在于你,和本公主无关。”
  闵安将头搁在柱子上撑着,看着桌上的奶酥茶,不作声。
  衣久岛笑道:“怎么,不信本公主的话啊?”
  闵安有气无力地应道:“好好地说话,让我听得懂。”
  衣久岛咕唧一笑,果然恢复了本色。“我看你饿也饿得差不多了,干脆一头栽倒,赖在世子府门前不起来,我看世子讲不讲情面,出来扶你一把。”
  闵安饿得眼花,也要挽留为数不多的面子,装死不应衣久岛的话。衣久岛叽叽咕咕说了一气,劝不动闵安,也得不到闵安的一点正眼,又出了个主意:“你是来求世子的吧?身子放低些,哄得他高兴,保准什么事都能答应。”
  闵安竟然靠着柱子睡着了,衣久岛等了一会儿都不见回答,转眼看过来才明白,脱下鞋将他砸醒。“喂!我是来帮你的哪!你好歹说句话吧!”
  无论衣久岛怎么呼叫,即使醒过来的闵安也不答话。他又累又心酸,很想在地上找个洞口钻进去,就此不过问世事。在风露里站一夜后,他曾细细想过,为何会落得现今这种局面,推究本因,应该是与李培南有关。
  李培南先前待他很冷淡,不知从何时起,逐渐坐实了喜欢豢养兔儿爷的传闻,对他嘘寒问暖起来。他惶恐地夹在楚南王与李培南之间,天天提心吊胆过日子,好不容易能挣脱出来,推去幕僚、随侍等一众事务,李培南偏生不放他走,将他的户籍扣在手中,压制了他在府衙投递的辞工信函,依然把握住了他的命脉。
  因此,他只是在外转了一圈,又不得不回到李培南跟前。
  这次若再不成事,他就放弃一切出身,私逃出昌平府,哪怕做个浮浪户,入不了籍册落地生根。
  闵安打定主意,依靠在柱上盘算着心事。他闭着眼睛不动,衣久岛就咋咋呼呼嚷了起来:“快传话,快传话,小相公晕倒了!”
  传话进去,递话出来,前后经历一刻钟。李培南始终不露面,衣久岛也讨了个没趣,索性将闵安拖进了世子府里。闵安饿得奄奄一息,起先挣扎两下,后来也半推半就随衣久岛去了。因为衣久岛凑到他耳边说:“世子忙着陪萧大人,我这边他顾不上,进来了,我再给你想办法成事。”
  衣久岛将闵安丢到厢房里,闵安爬起来吃了一顿汤饼,睡了半天,精神气色有所好转。他向衣久岛表明心事,希望通过赢取逐鹿大会来得到李培南的一个应允。衣久岛并不问他想得到什么样的应许奖励,只是笑着说:“原来是逐鹿赛,我还以为是什么难办的事儿,这样吧,我将名额让给你,你去参加马术那一项比拼。”
  衣久岛的言下之意是指,世子府已定参赛人选,以萧知情为主,新近接纳了左轻权、衣久岛还有一众侍卫的队伍,辅助萧知情夺得头筹。衣久岛若是退出,自然可以换人顶上。
  闵安蛰居在衣久岛的院落里,安心训练一下午,傍晚时,看到一道银铠甲衣的身影从垂拱门走过。那名青年生得气宇轩昂,步子走得沉稳,闵安瞥见他的背影,猛然记起他就是在清泉县衙里打过一次照面的左轻权。
  “左将军怎会去了竹斋?”闵安不解地问衣久岛。
  衣久岛伸出头瞧了瞧左轻权的去向,轻嗤道:“不知道怎么一个两个鬼迷心窍,都迷上了萧大人,净是跑到跟前去问安。”
  闵安始终记得左轻权的大将之风,以及待人接物时的谈吐应对,不觉他是一个贪恋女色的人,因此还为他辩解。“左将军既是做辅力,助萧大人夺魁,去找她商量对策也是应该的。”
  衣久岛撇撇嘴:“小哥喜欢萧大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闵安摇头,又问小哥是谁。衣久岛答道:“左轻权家里还有个妹妹,我们随她妹妹的叫法,叫左轻权为小哥。他为人和气,体恤年纪比他小的姑娘,很得姑娘们的喜爱。还有啊,他在世子处罚萧大人时,多次为萧大人挡过刀。”
  闵安细想了一下,记起左轻权在清泉县衙花厅里,确实为萧知情所处的局势着急过一回。那时李培南脱刀刺向堂上,左轻权以为刀尖刮到的目标是萧知情,吓得脸色都变了。由此可见,左轻权挂念萧知情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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