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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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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知情并不惊奇闵安的回转,甚至还对他解释了放兔肉的缘由。“我派衙役搜寻凶犯,找到了一处老屋,地下室里筑着冰棺,旁边搭着毕大人的官服,可见那地方就是凶案现场。旁边角落里还有一些瓶罐,冒着清盐、白蜡、蜂蜜味儿,被衙役们搬了回来。我丢兔肉进去,试试是否有毒。”
  猎狗吃过各种味道的兔肉,摇着尾巴离开,可见罐中的汁水是无毒的。而且罐身奇大,足以装下人身,假设有人不小心落入罐子里,也不会被毒死。
  闵安站着一阵回想,才记起瓶瓶罐罐的作用,惊叫道:“西疆的蜡尸术!”十三岁时,他在蕲水县学就读,曾经听朱沐嗣说过一些诡闻,其中就包括蜡尸术里要用到的物什。
  萧知情点头:“我提来屋主审查,屋主交代租客是名外地人,很少露面,长得脸瘦手大,不是楚州本地人的样貌。我唤画师描出租客的小像,给你请来的那名郎中瞧了瞧。郎中认出那人就是西疆苗蜡族的舵把子。”
  “舵把子人呢?”
  “早走了,除了那件官袍,没留下一点线索。”
  “肯定又是彭大人放出去的。”
  “所以说,线索的源头还在彭大人身上,监查彭大人就能抓到背后的打手及军师。”
  闵安不约而同点头。萧知情顿了顿,突然道:“你不应该来这里,王爷晚上找过行馆里的侍卫问话,过后就很生气,还留在了花厅里布置事情。快些走吧。”
  闵安讨要毕斯的尸身,萧知情以证物为名继续扣押,闵安只好离开了院子。刚想绕过二院时,两名带刀侍卫侧门后跃出来,提掌向闵安脑后切去。留在暗处的暗卫欺身赶过来,撒开斗篷一牵一引,拉住了侍卫的攻势。此时又有一道身影掠过,快如闪电,一掌就掐住了暗卫的咽喉。
  暗淡月色下,李景卓转过一张堪比寒冰的脸,看着暗卫冷冷说道:“本王知道你是非衣的侍从,所以才手下留情。”他再不多话,直接提掌劈晕了暗卫,丢到库房里,随后又唤侍卫架起闵安,将他拖到大门东侧的土地庙里。
  州县衙门设置大小土地庙是惯例。古代官律有云,官员若是贪赃满了百两,就要经受“剥皮实草”之刑。即是把人皮剥下,淋上油蜡,蒙在稻草躯干上,制成一个“皮囊袋”。这种酷刑并未得到推行,传出来只是恐吓贪官污吏们,不过处置私刑的土地庙却一直保留了下来,成为衙门里必不可少的血腥场地。
  两名侍卫重重一掼,将闵安掼倒在稻草上,走出去把守住了门户。闵安托起受伤的左臂,恭敬跪在地上,不叫也不求饶,用较为明智的应对平息了李景卓的一腔怒火。
  李景卓走进来,坐在唯一的木椅中,指着木架上悬挂的已经风干的皮囊袋,说道:“据闻你久在衙门里打混,该知道这地方是干什么的。”
  闵安点点头。李景卓又说:“杀了你很容易,我要你活着。但你若是走错了一步,死的便是你师父。”
  闵安抬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和师父无关!”
  李景卓一掌劈向闵安左肩,痛得闵安滚倒在地,并冷冷说:“在我面前,哪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闵安仍然不敢喊叫,把嘴唇咬得紧紧的,用右手摸索过去时,发觉继左臂之后,肩膀又肿起了一块。
  李景卓将闵安提起来跪放在地上,说道:“你师父二十年前是太医首座,留了案宗在刑部,时效未过,我仍有追问的资格。听得懂么?”
  闵安额头冒出一片冷汗,他不做声气地点了点头。
  “我花费心血培养出世子,怎能让他断送在你手上。你可能不知,他养过很多条狗,每次出猎就驱赶一只进火坑,换来猎物奔逃,那只掉进火坑的狗就被他忘了。”
  李景卓将手覆盖在闵安布帽上,轻轻压着,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闵安直挺挺跪着,控制住身子,不让自己颤抖,也不答话。
  李景卓沉声道:“你回到行馆,要一切如常,不能让世子看出异样。”闵安不动,李景卓就压了压手掌,闵安只好默默点头。
  李景卓最后说道:“知情也是我一手培养的孩子,未来世子妃人选,出身、气度、才智完胜于你,可认同这个道理?”
  闵安诚心答道:“认同。”
  “助她取得世子欢心,我会让你的师父重回太医院,将你义姐接进宫中供养,听明白了么?”
  闵安万万没有想到楚南王最终会许下利诱来而不是杀了他,忍不住抬头去看楚南王的脸。李景卓神色冷淡,仿似知道他的想法,淡淡道:“杀你脏了我的手,反抗我的人,往往只会生不如死,我且看你怎样走到最后。”
  闵安想起今晚花厅里世子爷与王爷的纷争,还有非衣受他所累的事情,就极快下定了决心。他低头一拜:“尽力不负王爷所托。”
  

  ☆、第58章 教唆

  深夜;暗卫向静待在书房里的非衣禀告;通过翻查县衙户部黄册及询问地保等方法,摸清了玄序的来历。玄序本姓朱,单名为肆;因嫌弃肆字意思僭越,对外自称为玄序。他的出身极清白;父母双亲已亡故,留下了殷实家产,他就四处游历学习奇门杂艺,家里的田产自有老仆人打理。
  非衣拿着暗卫抄录回来的户册副本端详;又细细问了一些问题;最终没发现什么破绽。“他人现在去了哪里?”
  暗卫答道:“家奴答是去了昌平府做生意;顺便拜师学艺。”
  非衣看看沙漏,觉察到时候已经不早了,赶着出门接闵安。他手持一柄灯笼拉着一匹马出门,值守的侍卫也不敢拦,更不提多问一句半夜出行的目的。非衣走了一刻,远远就看见闵安托着左臂踉跄走来,连忙跃过去扶住了他的肩,问道:“谁伤了你?”
  闵安擦去额上的汗,苦笑道:“夜深走路摔一跤,不小心摔着伤臂了,不碍事的。”
  非衣运力听了听四周的动静,皱眉道:“随你一起的暗卫呢?”
  闵安咬唇不语。非衣不由得冷喝:“说真话!”闵安才故意轻松说道:“王爷找我聊了两句,要我行为检点些,不得坏了世子的名声。”
  非衣调头就走,且神智清醒,推断出父王所留待的地方仍是县衙,径直走向了东边那条街。闵安慌忙拉住他,哀求道:“你若是再去找王爷理论,下次吃闷亏的还是我,求你了,让这事过去吧。”
  非衣冷笑道:“这事过去不了,平时他责骂我,我能不放在心上,现在他倒是惹着我身边的人了,怎么说也要给他留个记性。”
  闵安用右手死死拉住非衣,说是忤逆父亲是为不孝,好歹将他劝住了。闵安这么一用劲,左肩和小臂就痛得厉害,引得非衣当场就想掀开他的衣袍看看伤势。
  闵安摇手:“回行馆里我自己上药,你别过来,我不大习惯别人碰我。”
  非衣看到闵安一脸坚持的神色,没说什么,将他扶上马,牵着缰绳朝回走。夜风凉,非衣将外袍脱下裹在闵安身上,回头又继续想着心事,盘算着该如何从父亲手里讨回这一笔账,且不让闵安再受牵连。
  闵安歪歪斜斜坐在马上,闻到非衣外袍上的衣香,觉得心里也暖了,分神看了看非衣。非衣走得稳当,两肩持平,还能遮挡住一股风凉。闵安好不容易从手伤上移开注意力,才发觉非衣一路走来都很沉静,忍不住问:“你生气了么?”
  “生什么气?”
  闵安裹了裹衣襟,吞吐道:“我刚说,不要外人碰,并不是在嫌弃你什么。”
  非衣持着马缰不回头,淡淡道:“难道到现在,你还坚持认为自己是个儿郎身?”
  闵安一瞬间没了主意,也没了声音。他憋着半天气,才想起来问:“你以前也说了多次我分不清男女……你是从什么时候起……知道我其实是……”姑娘两字仍然没有底气说出来。
  非衣已想通自己对闵安的心意,因此答得也为爽快:“雷雨那晚,你闯进我房里,说了一些胡话,我就开始怀疑了。后来问过师父,师父说了实话,还要我给你保守秘密。”
  闵安擦去被惊吓出的汗水,赶着问:“那,那世子爷知道么?”
  非衣冷淡道:“世子总有一两个怪癖,让常人难以理解,我想他大概还不知道吧,所以总撵着你去他那里。”
  闵安暗暗放心下来,想着以后应该躲得远些,这时,非衣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若不想再牵出杂乱事由,你以后多长个心眼,离世子远些。”
  闵安极是认同地点头。非衣转脸在嘴角露了一点笑容,又淡淡说道:“我俩师出一门,讲究些师门规矩就行,至于俗世里的那些客套、杂礼,能免则免,别硬搬出来怀了我俩的同门情谊。”
  闵安抓了抓头:“非衣说的客套礼节,是指哪些?”
  “比如我替你疗伤敷药,你害臊不过,拿男女授受不亲那些来回绝我,就是忝辱了同门情谊。”
  “哦。”
  “还有,我若劝你推卸世子跟前的差事,早些赶到昌平府去找师父,让师父给你看看伤,你就不能回绝我,旁落了我对你的关切之情。”
  “哦。”
  闵安一答完,就觉得不妥,连忙说:“第二条不行,我今天得去世子跟前听训。”
  “为什么?”
  闵安仔细想了想回行馆时李培南在马车里对他说的话,觉得没多大紧要处,就秉着一种同门情谊告诉了非衣,还说他到现在还紧张着,请非衣给他出出主意。
  非衣暗自在心里念道,多亏来接他,打出师父的旗号来增近感情,否则以他说话爱留半句的性子,想问出他在想什么,还真是不容易。
  非衣始终记得,在闵安嘴里问不出玄序来历的例子,也不急着在这一时半会儿了断玄序,他觉得当今之急,是先处置好李培南的事情。
  “你是否觉察世子在惩治下人时,手段极厉害?”
  闵安毫不迟疑地点头。非衣始终不回头,控制着语声缓急,就像是在置身事外在评判局势,这样做,又让闵安生出一番信赖感。
  “世子向来不讲究法理,但他严苛教训属下及仆从,让那些人从来不敢在外面生事,保全了世子府的名声。”非衣说道,“外人都说世子府管得比宫里还严,寻常时候,千万不要进世子府去当差。”
  闵安又点头。非衣继续说:“世子不爱多说话,只罚得人胆颤,尤其痛恨应差的人低头不答话的样子,那样会被视为大不敬。所以白天里无论他说了什么,你都应承下来,哪怕没听明白,也要镇定些。”
  “没明白也答应?”
  非衣的脸落在前面微微一笑:“是的。不要担心他在后面会处罚你,因为他只教训不听话的属下,没心思对付满嘴乖话的随从。你这样试几次,世子就会对你失去耐心,不再撵着你做事,你也能落得一身便利。”
  闵安坐在马上想了半天,身子徐徐滑得歪了,仍然没有觉察到。“这样妥当么?”
  非衣语声矜淡:“你想想,我以前可曾骗过你?”
  “没有。”
  “那就是了,用我这法子错不了。”
  闵安轻轻叹气:“其实见了世子爷,我就在揪着心提防他要我做什么,会不会出错,哪里又去想,他说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闵安留在行馆里的这段日子,一旦低头不说话时,势必会引起李培南眼嫌,放豹子恐吓他。所以非衣一说出应对的主意,就引得闵安点头,心里实在是不能再认同了。
  一路上马蹄轻缓,两人都未说话。非衣扶正闵安的身子,护着闵安来到后宅院墙外,听从他的意思,让他翻墙而过,自己再拉着马从前门走入。闵安回到竹屋,打来热水擦拭身子,正要剪开袖子敷药时,非衣又挑着一盏灯笼造访。
  非衣知道闵安单手动作不方便,坚持要帮他上药,闵安无奈应允。非衣始终秉持着君子之风,闭目阖眼,两手轻轻摸索过去,小心给闵安上好药,又绑定了布带。闵安看着非衣神色恬淡,才避免了羞涩之情。他暗想,还是早一点去师父身边,由师父来疗伤,才是稳当的。
  事毕后,非衣对闵安微微一笑:“若不习惯,就记得早些去昌平府找师父。”
  闵安不由得说:“非衣简直是钻进我肚里去了,想什么都知道。”
  非衣笑着离开,已知彻底说服了闵安,白天里就没去闵安身边守着。
  闵安倒头睡了个囫囵觉,还没睡醒,门外就传来侍卫长张放的声音:“小相公快出来帮忙!”
  闵安揉着眼睛起身,打开门问清原委。张放说,公子一大早就在查行馆里谁是王爷的眼线,将大大小小的消息透露出去了,不多时就找到了一名王爷安插的亲兵,将那人提到了二楼里。按照往例,公子会整得那人不死也要掉层皮。
  闵安与侍卫们以前聚在一起赌过钱,有些私交,听张放说得这样急切,也不由得白了脸。“张大哥要我去劝公子,可我在公子跟前说不上话啊。”
  张放急得推闵安肩膀,牵发了闵安伤势。“你去看看总成,厉将军都不敢上楼。”
  闵安匆匆洗漱,穿着一身稍微折皱的长袍,提着一颗心朝主楼里赶。一转出侧院门,他就看到一抹纤秀的身影站在门前石狮子旁,正仰脸看着二楼栏杆,似乎在欣赏雕花样式。
  闵安走得近,才看清了是穿戴一新的萧知情。她去了金丝发冠,将鬓角两侧的头发用丝绦系住,合编进脑后的发辫里,依然露出了整个利落而秀美的脸庞。身上的撒花百褶裙更是精美,用素纱拢了一层蔽罩在外面,如同重彩画幅上的留白,始终恰到好处地引得旁人注目。
  她的衣饰极为讲究,采色淡然,衣带上栓了一道水青色的环珏,走动间,顺着盈盈腰身回转。
  如此素雅美丽的萧知情,闵安都要多看两眼。他迎上去,还没说什么,她就转脸微微一笑:“我特意来向世子回禀案情,可否让我先上去?”
  闵安回道:“楼上还有一位侍卫大哥,据说还在受罚,如果此时进去,我怕惊吓了萧大人。”
  “不要紧,你看我的,我能将侍卫救下来。”萧知情后退一步,右手压在左腰侧,行了个虚礼,“烦劳等等。”
  闵安走到狮子后等着。萧知情不紧不慢上了楼,请门口的侍卫先通传,书房里的李培南拿过热手巾擦了擦手,将它甩在地砖上,遮住了那名受罚侍卫被剪断的舌头。“进来吧。”
  萧知情走进门,房里很安静,侍卫跪在地上,抿紧嘴,衣襟上撒了一些血,不远处有一块手巾,遮掩了血腥的那一角,使得四处的布置仍是那样雅致。
  萧知情敛袖拜礼,眼睛却落在侍卫的血衣上。李培南穿着锦青常服,长身而立,极有威仪。看到萧知情抿唇强忍的模样,他只能对侍卫摆摆手道:“下去领罚。”
  侍卫磕头拜谢,若是按照平常的处置,他必定是逃不过一死,但今天恰巧萧知情来了,救了他一回,所以他转头又给萧知情行了个礼。
  萧知情笑道:“学生代他向世子谢礼。”
  侍卫快步走下楼,对厉群说了说处置,厉群唤人取来军鞭,就地结结实实抽了侍卫一顿。闵安躲在狮子后,听到鞭子落在肉身上钝响,想起鞭笞的滋味,又缩着肩悄悄离开了院子。
  世子府的刑罚,果然是严厉的。闵安走着想了想,突然又意识到,萧知情不简单,竟然能劝得世子爷放了人。
  书房里李培南听完萧知情的案情禀呈后,吩咐道:“坐吧。”
  萧知情依言坐下,接到丫鬟进奉的茶盏时,欠欠身道谢。李培南看向萧知情白皙的脸庞,见她耳角下遗留的血口子,与肤色一比显得那样醒目,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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