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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牧云录-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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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方才抬头说道:
“此事我已知之。父皇龙威神武,自应无事。不过此间事四日后可了,本宫五日后便还宫吧。你等先回去,禀告父皇,说女儿马上便回,请他安心养病!”
“是!”
二使垂首应答。等抬头时,那青鸾道:
“禀公主,婢子还带来‘琼华雪霓裳’,让公主还宫之时穿用。”
当即她便自背后甲囊中取出一只长方锦匣,双手呈在旁边梳妆台上。此时虽不知雪霓琼华裳到底何样,但看着锦盒镶金缀玉、光彩烂然的样子,便可知匣中物一定穷尽华贵。
见青鸾使呈上此匣,月婵颇喜。
“琼华雪霓,织以东海鲛纱、天山雪丝,缀以南海明珠、昆吾美玉,传为天宫月娥装束,正合我此行之事。”
看了台上锦匣两眼,她想了想,便道:
“青鸾、幽鹭,看来你二人办事颇为得力。这样,忽想起来,本宫曾着人费尽千辛万苦、上天入地觅得神琴‘落霞惊涛’。传闻落霞惊涛琴为四渎龙女所用,曾用来襄助太华神君降服南海雨师公子。正巧这几日我有用此琴之处,你们帮我如此取来——”
月婵告知二人取此琴之法,便发放二人离去。不过在二使身形即将神奇地消失在空明中时,她忽然寒声说道:
“昨夜庭园和人谈事,偶觉清风动荡,想必应是你二人。你们且去办事;如若日后让我听到什么闲话,我便让百雀使一个个都变成无舌雀。”
“是!”
转眼之后,青鸾、幽鹭二使便杳然消失。
方才这一番对答,两位百雀使已自施了手段,外人不得察觉。于是等二人去后公主的客房中,依旧清静寥落,无人进门搅扰。
二使去后,月婵已无心再继续妆扮。回身在绣榻上坐了良久,望着轩窗外随风摇曳的梨枝翠竹,出了好一会神,许久之后她才吐了一口气,幽幽自语道:
“也挺好,离宫这许久,我也挺想念父皇和母后,过几日便回去吧”
第七卷『江南兵气冲星斗』第十七章 女客妙华,鬓惹江湖烟雨
四月十五,月圆之夜,杭州西郊烟月山庄,江湖人传颂已久的“武林鸳侣大会”便在此正式开幕。黄昏之时,张牧云在洞庭门女弟子侍剑、画屏催促下,带着一行人来到西湖之西的烟月山庄。
烟月山庄,在杭州西郊棋盘峰、天马山、月桂峰三山环绕之下,坐西朝东,正对西湖最西南的那片湖泊“浴鹄湾”。烟月山庄中多植梨木,此时正是梨花盛开的季节,张牧云未到庄前,已见苍翠峰峦下花色烂漫。掩映楼台的梨花林开得极灿烂,绵延成片,如白云天,如香雪海,三四里外便已花香扑鼻,沁人心脾。夕阳斜照之中,花光如潮,霞照苍茫,映以江南诸峰,不仅景色婉丽如画,情致亦幽恬宜人。
不过相比于烟月诸景的清幽秀丽,张牧云却觉得此时身边那个少女更加绮丽动人。
“这妮子,却是从哪里借来这一身裙服?”
牧云生疑,原来月婵已换上那一套琼华雪霓的宝裳。华裳如雪,长袖飘摇,绣带浮动于两肩之上,珥昆吾之琛,缀南海之珠,行动时犹如月里嫦娥,周身笼罩冰月光华。公主本就天香国色,冠绝天下,再配上这样的宝物仙衣,真个是姣丽娉婷,灼灼腾秀。走在林荫道上,真如月里仙娥下凡。雪霓琼华,丽质仙容,月婵超凡脱俗的姿容早就脱离俗世儿女计较脂粉轻秾的阶段。
今日目睹月婵这般绝代风华,张牧云也忽然回心转意,变得十分认同上回烟月别馆中初选评委的评价。他心里忖道:
“就冲月婵这副模样,确实就算她和阿猪阿狗搭档,也肯定得让通过。”
这般想着,再回头看看侍剑帮忙背着的那只斑驳斓然的古琴琴匣,想起其中装着的那把铭刻“落霞惊涛”四字古篆的凤梧古琴,张牧云便忽然觉得,自己和身边这神秘少女的距离似乎变得越来越远。
沿着西湖湖滨之路信步走近浴鹄湾,便见得那浩荡的水边已搭得一张大台。空阔的木台半在岸上,半在水中,台子周围到处彩旗飘飘,想必这便是今夜的武林鸳侣大会决赛赛台。此刻赛台里面那一排长桌之前,已零散坐上一些气质从容之人,便应是今晚的大会评判了。而杭州百姓喜欢热闹,今日又得明证;虽然浴鹄湾烟月山庄一带已属偏僻,离城中几有二三十里,这时四外的湖滨也挤满了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犹如市集。
虽然四外拥挤,但赛台附近的通道却有专人清理。走到通道口“武林鸳侣”、“江湖儿女”的彩幡之下,自有烟月山庄的庄丁向张牧云询查参加今晚决赛的凭证。出示了上次通过初赛的凭照,便有专人领张牧云等人到赛台的右侧那块专门的草坪茵席上,请他们入席暂候。这一块地方,原本是一块草坪;春深时节碧草茵茵,现在铺上了一块块的篾席,供参赛之人盘腿坐卧。绿茵坪中每一块篾席上,都摆着精美的瓜果点心,供他们解渴充饥。
张牧云和月婵几人已算迟来,其他那些江湖俊彦早就各个入席。各人盘腿而坐,大部分都目不斜视,专心瞑目养神。张牧云倒不似他们那般凝重,等入了自己席中,他先是和小幽萝一起抢吃瓜果,吃完擦干净手又给女孩儿们讲起笑话,直逗得她们笑得花枝乱颤,让周围人等心浮气躁、目眩神迷。
笑声初歇,他又东张西望,一个个打量周围这些参赛之人;他那神情,就好像自己是个局外人,此刻不过是旁观看热闹。
江湖子弟,各有妍丑;但能武林鸳侣大会以男才女貌为主题,能通过初选,自然个个都甚美仪。张牧云不顾旁边月婵的嗔怪目光,眼光四射,先把那些江湖女侠一个个瞧过去,只见得个个英姿飒爽,又颇有骄矜姿色。再瞅瞅她们身边男伴,也都个个英武不凡,不愧是当今武林出类拔萃的少年侠客。
胡乱看了一回,张牧云又扭过头,问旁边这个宛如白云拂地的少女,言道:
“妹子,我们今晚真地就只是你弹个琴、我舞趟剑么?”
“是呀。”
“那这行不?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喏,侍剑、画屏这俩丫头掌门爷爷的钱咱也是花了不少,好歹也要多出点力嘛。”
“还要怎出力?难道还要舞上一曲么?”
天香公主有些不以为然,傲然道:
“我才不惯学人搔首弄姿,弹一曲便罢了。”
“也行!”
张牧云瞄着旁边那两个洞庭门的小丫头,口中道:
“其实这样已足够拿个头名!”
说起来,参加这武林鸳侣大会,本来便是张牧云迫于形势,被洞庭门的掌门杜老爷子拿住痛脚,用大王庄之事威逼利诱这才允诺。这趟江南之行,就张牧云自己而言,大半倒只当是来外地避避风头;他这等罗州农户子弟,才不惯去掺和什么武林纷争、江湖轶事呢。
不仅牧云淘气,到了这会儿,四周本来正襟危坐的参赛者们也个个窃窃私语,说些各自关心的事情。只是,正当张牧云暗中竖起耳朵,想听听众人言谈中有没有什么隐秘趣事时,却只觉得四外突然鸦雀无声。
“怎么了?”
张牧云一回头,却发现通道那边正走来两人。那男的是白衣胜雪的剑客,女的是轻黄藕衫的道姑,两人正朝这片草坪徐徐而来。张牧云拿眼朝他俩脸上一看,便顿时明白为啥大家突然噤声不言。
走来之人,宛若仙神下凡;那男子身形颀长,面如冠玉,英朗非凡。温雅、俊朗、英气勃勃,或豪烈,或柔雅,截然不同的风神气韵,在他身上调配得无比和谐。两道剑眉,宛如苍鹰展翅,向两鬓斜飞;一双俊眼,如蕴五湖明月,飒然有神;嘴角两边,如长弓射日,微微向上斜挑,端的是英风郎烈。女子则是一身黄衫,材质犹如仙纱冰纨;其容貌秀丽清奇,姿态飘飘若仙,从白石通道上袅袅而来时,足不沾地,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御风飞来。一时之间,便连心思无比灵澈的张牧云也来不及形容和描绘此女的容貌,只知看她的模样,也只比月婵逊上三分、差上五毫——
须知,天香公主之容倾国倾城,有女子的容貌若能与之相比,虽然大大逊色,那也算美得惊心动魄了!
这两个才貌高出同侪一大截的新来之人,其中那个男的倒和张牧云也算有些渊源。此人正是幕阜山明月峰白鹤观中那位身系重托、却失了『天人五召』至宝的翘楚弟子东方振白!与他同行之女,张牧云虽然不识,身份却更是不凡。她正是委羽山妙华宫女弟子洛灵岚。
这委羽山,向来与罗浮并称于十大洞天之中。委羽山巅那座只收女弟子的妙华道宫,更是与罗浮山上清宫、龙虎山天师宗并称天下三大道门的名门正宗。与东方振白同行的洛灵岚,乃是妙华宫当今掌门晴羽仙子的入室弟子,在师门中尊宠无比。能在绝顶名门中身份卓越,则放眼天下,其地位也是尊贵非凡。
委羽山的女仙姑,如何会同幕阜山的男道子同行,还来参加武林鸳侣大会?原来这二人早就相识;虽然东方振白的师门在道门中地位并不十分高,甚至其罗浮上清洞庭别院的地位最近也岌岌可危,不过白鹤观“东方振白”四字却在道门中也算声名显赫。就如连张牧云也要惊讶于东方振白的人材相貌,这位白鹤观的弟子正是因为其英杰气质和倜傥风流,在道家门派中声名卓著。因此,便连洛灵岚这样尊贵的身份,也折服于东方振白的相貌人品,在一次道家聚会中偶然相识,便与他结为良伴。
本来,道家有些流派并不禁止弟子婚配,但既称作“出家人”,毕竟要摈绝凡情俗念。不过,那位白鹤观中看似刻板清古的老掌门清钧真人,在试图获得明月峰秘境至宝以保住上清别院地位的计划失败后,便有意放任自己这个名声在外的得意弟子,有意无意地鼓励他和那位仰慕他的委羽山妙华宫掌门尊贵女徒来往。
清钧真人此举,并非依据他整天念诵钻研的玄门至理;他这般做只是根据常识:
“多个朋友多条路,你能知道哪块云彩有雨?”
清钧这般通达,倒与他罗浮祖庭上清宫中一些高人的行事一脉相承。
而今晚东方振白和洛灵岚出现在杭州武林鸳侣大会上,倒并没什么高深原因。他们俩也是年轻人,携手悠游人间之时,到得这江南锦绣之地,偶然在酒馆茶肆中听说起武林鸳侣的江湖盛事,便心有灵犀,遵循道家之人不拘小节的本义,临时起意以洞庭湖南白鹤观道门的名义也来参加赛事。多年来,白鹤观和妙华宫也常有弟子下山历练,在这山海江湖间惩奸除恶,倒也不能说它们不算侠义之门。
略去闲言。当等东方振白这两位道家仙侣入席,今晚武林鸳侣大会决赛之人便来得差不多。不过,这时候好事的张牧云摇头晃脑地数来数去,却发现还是有一张席位空缺无人。
这席位不仅空缺,和其他人所坐篾席也不同。看那微微泛光的样子,便知乃是绸缎锦绣之质,四角用来压席的乃是四只拳头大小的狰狞铜兽。
“会是谁呢?身份定然尊贵。”
张牧云心里嘀咕:
“不过比我来得还晚,莫非是弃权?”
正在胡思乱想,忽听通道入口那边霎时响起清亮高昂的吆喝,负责礼宾之人正一声接一声地由远而近叫道:
“少侯驾到,大小官员军民人等齐恭迎!”
第七卷『江南兵气冲星斗』第十八章 巧禽弄舌,平湖暗蕴惊雷
转眼那礼宾之人口中的少侯便到了近前。
“怎么?他是什么少侯爷?”
张牧云眼尖,磨磨蹭蹭随众人同拜之时,却见到那边睥睨昂扬而来的金袍男子,正是那晚长街上帮他退敌之人。在他身旁那个随同款款而来的娇媚女子,不正是那晚跟他十分热情的贺兰媚儿么?
“呀,还是侯爷,却这么没口德,也是惫懒。”
这时思想起那晚这小侯爷咄咄逼人,毫不留情地称自己是“平庸少年”,张牧云便还有些生气。
暗中腹诽,不过因为当时仪制甚严,有正牌的朝廷侯爷到来,无论情不情愿,张牧云也只得随众人一起拜伏。只顾叩头,张牧云倒没注意到,他旁边那个宛若蟾宫仙女的月婵妹子,却还是正襟危坐,丝毫不动身形。
“哈!原来你也来了!”
并不从众叩拜的天香公主,宛如木秀于林;暮色灯火里,关外侯夏侯勇一眼便见到这个露在众人之上的典雅少女。顿时夏侯勇容光焕发,棱角分明的刚毅脸型也显露柔和笑容。他大手一摆,朝四下声若清钟地说道:
“诸位平身免礼!今日本侯亦是前来参赛,与各位平等,不须计较这些凡俗礼仪。”
“谢侯爷!”
台上台下,众人异口同声谢了一声,便各自爬起。
今晚前来,关外侯并没带什么随从。他只携着贺兰媚儿,在庄丁的引导下来到台侧绿茵坪上为他专门准备的锦席之前。
到了地方,立在锦席之前,夏侯勇瞧了瞧地上这块锦缎,又看看四周大家座下的篾席,便皱了皱眉,跟引路之人说道:
“今夜本侯并无特殊,请把锦席撤去,也换上竹席,与座中诸友相同。”
“是!是!”
下人领命,惶恐而去。周围那些江湖侠士们听得此言,不禁各自赞叹,心说青年侯爷果然爱民如子、平易近人。
见夏侯勇这番做派,就连对他有些成见的张牧云,也忍不住在心里赞许。当此之世,以侯爷之尊能做到如此份上,也算难得了。
烟月山庄的庄客们很快撤换好席位,侯爷便携贺兰媚儿入座。就在这个体态风流的女子千娇百媚地盈盈俯身时,她却忽然对张牧云这边嫣然一笑,一张明媚脸庞犹如春花绽放。
“呵呵!”
侯爷和女伴正是万众瞩目,贺兰媚儿跟自己回眸一笑,张牧云自然看得分明。当即他便大乐,也咧嘴乐呵呵一笑,算是打招呼回礼。
“这大哥,也颇得女子注意。”
见张牧云和狐媚女子眉目传情,旁边天香公主虽有不快,但也知自己这位张大哥哥性格爽朗,谁对他好,他对谁更好,正是典型的“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并不涉好色之事。
等关外侯这个特殊与会之人就座,绸缪已久的“武林鸳侣大会”便正式开始。一霎时,所有的亮子油松全部亮起,将浴鹄湾一带照得亮如白昼。还在揉眼睛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忽听得鞭炮齐鸣。燃鞭放炮,轰天震地,噼啪不绝的鞭炮巨声打破了浴鹄湾惯有的宁静。“扑簌簌”、“扑簌簌”,宿在远近山林和苇丛的鸟雀,预先没得到人间盛会的通知,这时惊醒了美梦,刹那间成群结队地自丛林中惊起,在暮色的天空中反复盘旋,最后飞往远山去。
待鞭炮声歇,先是由身着蓝绸文士袍的烟月庄主说了几句,大意是“竭尽寒舍绵薄之力,共襄武林英豪之盛事”。客套完,便由他请杭州府的刑名师爷来代表知府大人致辞。
轰动远近、四年一度的武林鸳侣大会,只由一个知府师爷致辞,听来寒碜,其实正常。须知无论如何轰动,毕竟这武林鸳侣大会只是民间集会,尤其还是武人聚会,便比较敏感。“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虽然那杭州知府有心凑个热闹,露个脸,却是不太方便。于是,他便让自己的心腹师爷前来致辞,一则师爷不在朝廷吏制之中,严格说只是自己私人花钱聘请的助手,若是被自己的对头参本污蔑,也好狡辩;二则众所周知,刑名师爷乃是自己心腹,由他出面,对杭州的士子武人也算有了个交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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