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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杀记-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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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子道:“没关系,我信得过小哥,你先把衣服拿走,回头把钱送过来。”
  就这样,关扬拎着一小包衣服回了酒楼。
  回到酒楼的时候夜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酒楼的们大开着,里面黑漆漆的没有点灯,保持着他走时的模样。
  关扬没有进门,而是在门槛上坐下,眼睛望着前方,一动不动。
  从老板手里拽出来的东西就放在怀里,可他现在一点也不想拿出来看看。他浑身乏力,也不想动弹,如果现在身后有一张床,他一定会立马躺下去,而且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就在这样寂静的夜里,这样漆黑纯净的夜空下,睡过去,就算睡个一百年也没有问题。
  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没多久一个人影便坐在了旁边。
  木青青把一壶酒放在关扬脚边,她手里也拿着一壶。
  “我在酒窖里找到的,还不错。”
  关扬拿起酒壶,凑上去闻了闻,道:“二十年的梅花酿。”
  木青青惊奇道:“这么厉害!”
  关扬道:“这是老板最爱喝的酒。”
  木青青不说话了,一口一口地喝着酒,似乎也在发呆。
  过了一会儿,关扬突然开口,“老板死了。”
  木青青放下了酒壶,疑道:“怎么死的?”
  关扬摇了摇头。
  木青青看了他一眼,目光转移到他手中的酒壶上,道:“你一口酒也没有喝,难道这酒里有毒?”
  关扬没有回答。
  木青青又道:“有毒倒也无所谓,正好我们两相抵消了,我最讨厌欠别人了。”
  关扬这才看了木青青一眼,发现她身上穿的依然是那件黑衣服。“你这衣服不能再穿了,明天就换下来吧。”说着把手里的包袱放在她怀里,起身进去了。
  片刻后酒楼里亮起了明亮的灯光。
  木青青就着光线打开了包袱,看到里面是两套女式的裙衫,一件是月牙白色,一件是桃红色,都是比较朴素的样式。
  这个时候,关扬已经转到了楼上,他经过的地方亮起了一路烛光。
  木青青冲他扬着衣服道:“虽然不怎么样,但我现在正需要两件衣服,多谢了。”
  回应她的是几盏幽黄的烛火。
  *
  整整一夜,第二楼里灯火通明。
  关扬坐在柜台前,静静地喝茶。柜台的边上放着一只剥了漆的算盘,底下压着账本,这是老板以前总在摆弄的两样东西。
  关扬拿起账本随便翻了两下,从账本上每页寥寥几笔的记录就可以看出,这座酒楼的生意不是一般的差。就好比有几天,非但没有盈利,反而因为进货而赔了银子,最后弄得入不敷出。
  关扬心中暗暗叹气,这座酒楼的命运看来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而他的老板则作为这一过程的见证人,并且先一步离它而去了。
  幽深的夜里四周寂静无声,淡淡的叹息声像水波一样蔓延开来。关扬合上账本,定定地看着黑洞洞的门口。
  一阵诡异的凉风吹来,身形如鬼魅的男人一闪便坐在了桌子旁边。
  “伙计,有酒菜吗?”声音是沉静而明朗的。
  关扬沉默了片刻,道:“客官,已经打烊了。”
  客人疑道:“是吗?”
  话虽如此说,但关扬认定他根本没有听自己说话,就算听见了也会装作没听见,他是打定注意要在这里吃喝了。如果在以前,老板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客官,你从外面进来,没看到天色已晚吗,已经打烊了。”
  “可是你们这里还开着大门,灯火通明。”
  关扬沉默了下来,低头整理账本。
  客人道:“我旅途疲惫,饥肠辘辘,只想吃点东西。”
  关扬道:“厨子已经睡了。”
  客人又道:“那有酒吗?”
  关扬道:“酒在后院酒窖,要喝你自己去拿。”
  客人感到非常奇怪,“为什么你不去拿?”
  “是你要喝酒,又不是我喝。”
  “似乎是这样,但是也不对,应该你去拿来给我喝。”
  “如果我偏不给你拿呢?”
  “那我就只能自己去了。可是你为什么不给我拿?”
  关扬觉得自己有些不耐烦了,他很好奇这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连他这么显而易见的逐客令都听不出来。
  这是个很年轻的男人,风流俊逸,丰神俊朗。长了一张花的脸,却有一个猪的脑子。
  客人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忍不住后退两步坐在了一条板凳上。他先是一愣,然后低头瞧了片刻,道:“板凳坐的不舒服,要是换成椅子就好了。”
  关扬忍不住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得他都想上去掐死这个人了。他道:“你说的很对,虽然这个酒楼就快要关门大吉了,但我还是会考虑你的建议。”
  客人忍不住又凑上来,道:“你说要关门大吉?”
  关扬道:“是,你能不能不要烦我了。”
  客人忽然愣住了,“你认为我是在烦你?”
  关扬道:“不然你以为呢?我知道你又饿又累,但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思招呼你,这里有酒也有能吃的东西,你随便找来吃喝好了。”
  客人盯着关扬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渐渐露出一种好像是遗憾的表情,“你都这样说了,看来我是注定喝不到你的酒了,我走了。”
  言毕,竟真的直接离开了酒楼。
  关扬看着他走,心道,真是个奇怪的人。
  这只是个小插曲,谁也没有把它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这个插曲会延续到第二日的上午。
  关扬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柜台上睡着了,而面前站了两个凶神恶煞的黑衣年轻人。之所以说他们凶神恶煞,并不是他们长的凶神恶煞,而是他们故意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这让关扬感到既好奇又有点好玩。
  他们见关扬清醒了,便分别往两边退开,露出坐在中间一张桌子上的年轻人。
  正是昨晚那位花儿一样的客人。
  客人今日穿了一件蓝白色的织锦长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坐在桌子边一张崭新的太师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微微一笑道:“伙计,我们又见面了。”
  关扬吃惊地看着他,道:“是你?!”
  客人道:“自然是我。”
  关扬摇了摇头,“我不是说昨天晚上,而是说昨天下午,在徐铁匠的家里。”
  客人迷惑地看着他,然后猛然道:“你是当时的那个”
  “对,就是我。”关扬认真道,“在铁匠铺死的那个是我的老板,也就是这座酒楼的东家,还要多谢你们去报了官,不然我一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客人想了一会儿,道:“那你倒不必谢我,是白风告知我你老板的死的,是黑水去衙门报的案,我从始至终都没出一份力。你要谢就谢他们好了。”他指了指那两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人。
  “三位都要谢!”关扬边说,边从柜台里走出来,冲三人深揖一礼,“多谢三位仗义出手。”
  客人笑道:“你这谢礼未免也太轻了些,我们大老远的跑来,可是又累又饿”
  关扬知道他是对昨晚的是耿耿于怀,无奈笑道:“几位请上座,酒菜立马就上来。”转而进了厨房。
  就在这时
  “关扬在哪里?”
  关扬还没走远,听到声音便退了回来,看到两个穿着官差衣服的人进门来,又叫了一声,“关扬可是在此处?”
  关扬认得那个人,立马道:“我在!”
  喊话的官差打量了他几眼,懒洋洋地道:“王归的案子今日要结了,他在这里也无甚亲友,你即是他伙计,就去见个证,也算早日了了一桩心事。”
  关扬心中一沉,问道:“死因是什么?”
  官差道:“醉死的。”
  这个时候,另一名官差拉了拉他到袖子,小声说道:“八哥,万宝斋的那场斗酒快开始了,你快点。”
  官差便道:“话我已经传到了,你抽个时间过去吧。”说完,两人头也不回也走出了第二楼。
  沉默了片刻,客人道:“看来今天的这顿饭又吃不成了。”
  关扬转身走进了柜台,道:“无妨,厨子会做饭菜给你们的。”他从柜台里拿出一块玉炔,“是不是你的?”
  客人看到玉炔明显地一惊,又伸手摸了摸身上,确认不在之后才接过玉炔,疑道:“怎么在你在里?”
  关扬道:“你之前来时掉的。”
  客人又问道:“你可知这块玉价值连城,为何还要归还给我?”
  关扬不舍地看了玉炔一眼,道:“我当然知道这块玉很值钱,也不怎么想还给你,要是你今天没来的话说不定它变成银子了。”
  客人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一时沉默了下来。
  关扬钻进柜台里捣鼓了一阵,然后交代了几句点菜的注意事项,便直奔衙门而去了。
  白风看他走远,凑到客人跟前,低声道:“公子,连先生已经到了,咱们要不要”
  客人收起玉炔,又打量了一眼第二楼,淡淡道:“急什么,先吃饭。”


'(005 杀人案)'
  关扬很快便到了衙门,他脸色不太好,也不跟人说话,只有在进停尸房的时候打发走了随行的衙差,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停尸房里放置了四五具尸体,都用白布盖住了全身。关扬大致扫了一眼,然后径直走到一具尸体前,掀开白布,露出老板惨白而僵硬的脸。
  明明不久之前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却突然变成了一具死尸。关扬第一次觉得人死是件可悲的事。
  他盯着老板的脸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缓缓开口道:“其实我很喜欢呆在第二楼,虽然它总没生意,又破又小,连第一楼的小厨房也比不上,但我就是喜欢。”
  “从以前我就担心你会哪一天突然死掉,结果现在你真的死掉了这样也好,我马上就会把你的酒楼卖掉,死了就看不到了,也不会感到难过了。”
  “无论如何,我都会为你讨个公道。”
  说完三句话,关扬默默朝老板鞠了个躬。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他从衣袖里捻出一根细细的银针,接着将银针刺入老板的喉咙下方,停了片刻,又把银针抽了出来,银针的尖端一接触到空气立马变成了黑青色。
  关扬阴沉着脸,盯着银针看了片刻,然后用一块干净的白布包起来放好。
  接着他又解开老板身上的衣服,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连胳肢窝和脚趾头都没有放过,结果却只在肩头位置发现了一道寸许的细小伤口,且看不出什么异常。
  肩头上的伤口
  关扬紧锁着眉,绞尽脑汁想着与之有关的任何可能,突然间,他想到了从老板手里拿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片金叶子,薄如蝉翼,轻如柳叶。
  关扬注视着老板受伤的肩头,目光慢慢下移,最后停在他那只半握着的手。摊开,手掌心赫然一个和肩头一模一样的伤口,连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指也被割破了。
  好凶残的杀法!这是关扬的第一个想法。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酒醉而死!这是他的第二个想法。
  这时,房外传来人的脚步声,关扬抬起头看了一眼,迅速把一切恢复原样,然后走出了停尸房。
  他刚走出门,就看见迎面走来一个系着围裙的提着水桶的佝偻老人,他的围裙是白色的,但已经很难看出它原本的颜色了,上面还沾了点点的暗红。由这几点就可以断定,这个老头是这里的仵作。
  老头提着半桶水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在经过关扬的身边时一不小心滑了一下,关扬赶忙扶了他一把。
  老头感激地道:“小伙子,谢谢你。多亏了你啊,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这一摔,人老啦,就不行了,他们都说我老了,可是呢,我还能再干几年呢!我还能使上力气呢,你瞧,这水桶我能提得起来嘿!”
  老头真的老了,说起话来喋喋不休,自己却不厌其烦。关扬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绕过他走了过去。
  身后的老头还在自言自语,“好小伙子,都是好小伙子,你是个好小伙子,老八也是个好小伙子,都是好小伙子”
  *
  离开衙门,关扬立即去了徐铁匠的家里。他已经认定了老板是被人杀害的,而死在徐铁匠的屋子里肯定和徐铁匠脱不了干系,或许在那里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关扬加快脚步,祈祷凶手不要那么快销赃灭迹。
  徐铁匠的院子在一条街的尽头,不远处是一片杨树林子,杨树林子连着山的一角。白日里除了进山打猎的猎户,或者要打铁的人,一般很少有人到这里来。
  经过徐铁匠的打铁铺子的时候,关扬进去捡了几根铁钉和几块碎铁片,以备不时之需,然后他又把衣服脱下翻过来再穿上。
  做完这一切,他便胸有成竹地往徐铁匠的院子去了。
  徐铁匠的院子和上次见到的没什么区别,除了更杂乱些,想来再过不久,还会变得更加杂乱无章,因为会有乞丐入住。
  房子由两间小屋子组成,一间是正堂,一间是卧室。正堂的摆设极其简单,除了桌子椅子和一个破旧的长柜,其余什么也没有。
  屋子的正中央是一张木质的四方桌子,上面放着两个酒坛,两个酒杯,还有一个倒了的酒壶,里面的酒全都被喝的干干净净,一滴也不剩。
  两个酒坛上贴着第二楼的标志,正是老板当日拿走的。关扬拿起来闻了闻,又拿起那个白瓷的小酒壶,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在他眼角处闪过。
  几乎是下意识的,关扬身子往后一扬,一把柳叶似的小刀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第一把小刀的后面紧跟着第二把小刀,可是第二把刀却并未射向他,而是射向他手中的酒壶。
  “啪!”的一声脆响,酒壶应声而碎。
  关扬毫不迟疑,纵身跃起,同时将手中半碎的壶盖奋力掷出,又将袖中的铁钉铁片通通甩出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柳叶刀飞来后的一瞬间,那藏于暗处的人怎么也没想到关扬的反应如此迅捷,听见破空之声,他便立马遁走,可即使如此还是晚了一步,被铁片割破了手臂。
  关扬追了两步,感觉到不对劲,侧耳一听,便听到四周有极其微弱的嘶嘶声,他脸色猛地一沉,长身跃起,破窗而出。
  几乎是同一时间,房子“嘭”的一声爆炸开来,滚滚热浪喷薄而出,巨大的火舌卷着房屋的残骸冲向四周。
  爆炸带来的巨大冲击力使一截断木打在关扬的背上,关扬张口吐出一口鲜血,身形像坠落的鸟儿般落了下去。
  好巧不巧,关扬落在了一个地窖里。相对于此时地上的情况来说,又暗又潮湿的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关扬忍不住要拜一下幸运之神了,这么多年来,这位高高在上的神灵终于发现了自己的
  存在,或许从今天起,幸福的时光就真正到来了。
  关扬的脸笑成了一朵花,然而下一刻,他猛地瞥见地窖深处有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
  “啊!”关扬惊叫出声,身子吓得往后一缩。
  那双眼睛依然幽幽地盯在他身上,好像要把他戳出两个洞来似的。关扬看了一会儿,隐隐觉得这双眼睛有点熟悉。
  就在这时,“呜呜呜呜呜”这个人哭起来了。
  关扬一听,立时慌了,“你,你哭什么?”
  那人听到他的话哭得更厉害了。
  关扬这才听出,这人的声音他也有几分熟悉,而且他已经想起了一个人来,他试探地叫了声:“青青?”
  没想到那人真的答应了。
  关扬朝木青青爬过去,一边问道:“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木青青哭着道:“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关扬愣了一下,心道我怎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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