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杀记-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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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全部都是关扬在睡梦中想到的。但又是如此的清晰和真实，以至于他醒过来后半天还没有意识到他刚睡了一场大觉。
　　等到他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眼中瞬间便聚起了精光，接着慢慢转头看向四周。
　　眼前的情景再熟悉不过，是老乞丐的屋子，而他则躺在这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上。屋外天已大亮，一个十分瘦小的身影坐正在门槛上逗一条小狗。
　　关扬眼睛微微一眯，他认出那是那个名叫花猫的小乞丐。
　　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头脑也清楚，衣服没有换，暗器匕首也一件不少。关扬稍微动了动手脚，确认没有不妥后坐了起来。
　　小乞丐听到动静，立马停下了逗小狗的动作，扭头看过来。正好和关扬四目相对。
　　小乞丐眼睛闪了闪，道：“你醒了啊，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关扬闻言一愣，下意识道：“怎么可能，我睡了一天一夜——等等，你说我睡了一天一夜？”
　　小乞丐还没答话，关扬已经从床上跳了起来。
　　“这下糟了糟了！”
　　“什么糟了？”小乞丐问。
　　“比武大会啊，这下糟了！”
　　“比武大会？”小乞丐迷惑地看着他。
　　关扬一点也不指望这小乞丐能知道什么，但他转念一想，问道：“那老家伙呢？”
　　小乞丐道：“那老家伙啊，要饭去了。”
　　关扬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又不急了，开始回想他睡觉之前发生的事。
　　小乞丐见他不说话了，以为他在为比武大会的事不高兴，转移话题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关扬看也不看他，目光在破败简陋的屋子里扫了一圈后定在床脚的香炉上，径直走了过去。里面的香早已燃烧殆尽了，只剩下香灰，撮了一点闻了闻，什么味道也没有。
　　小乞丐看着他的奇怪举动，忙跑到跟前，看了看香炉，惊奇地道：“这香灰怎么了？”
　　关扬道：“这是香烧剩下的。”
　　小乞丐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然后送给他一个白痴的眼神。
　　关扬忍不住心情大好地笑了，道：“这是什么香？”
　　小乞丐没好气地道：“安神香。”
　　关扬想了想，点头道：“却是挺安神的。”又道：“我从没见过这种安神香。”
　　小乞丐道：“你当然没见过，这是老家伙自己做的。”
　　关扬正自诧异，眼角忽然瞄到小乞丐额头上的伤疤，这才多久竟愈合得差不多了，不由得惊道：“你头上的伤好了？”
　　小乞丐抬手摸了摸额头，不以为然道：“用了老家伙的药好的快，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这倒不是关扬大惊小怪，他独身一人行走江湖惯了，有时候难免会受个大伤小伤的，所以他知道正常情况下伤口绝不会愈合得那么快。依照那时鲜血的喷涌程度，关扬估摸着伤口怎么也得一指宽吧——
　　这才两天就好了？！
　　关扬对老乞丐的真实身份更加好奇了。
　　“你——那老家伙呢？”关扬问道。
　　小乞丐不满地道：“你怎么能叫他老家伙？”
　　关扬一听，立时反驳道：“你刚才不也这么叫的吗？”
　　小乞丐道：“我忘记了，总之你不能这么叫，这样不好。”
　　关扬只好道：“好吧，那我应该怎么称呼？”
　　小乞丐道：“起码得把‘老’字去掉，就叫‘家伙’吧。”
　　关扬：“那家伙呢？”
　　“他去要饭了我不是说过了吗。”小乞丐总算是回到了正题上。
　　关扬道：“具体的位置呢？”
　　小乞丐摇头：“那得看他的心情了，心情好了就去城北或者城西，心情不好了就去城南。”
　　关扬道：“他今天心情怎么样？”
　　小乞丐又摇头：“不知道，不过他临走前说了一句话。他说他今天要多走些地方，看看能不能好运碰上你的乞丐兄弟。”
　　关扬疑道：“我的乞丐兄弟？”
　　小乞丐道：“就是你的那个很有钱的乞丐兄弟。”
　　关扬一下子就想到了他说的是谁，不由得脸色亦变了几变，道：“他怎么知道的？”
　　小乞丐道：“昨晚你亲口说的？”
　　关扬的眼中满满的是震惊：“我说的？”
　　小乞丐道：“对。”
　　关扬又道：“那我还说了什么？”
　　小乞丐仰头回想了一下，道：“记不清了，你说的太多了。”
　　关扬心神俱震，疑惑和懊恼同时漫上心头。他在凳子山坐下，沉默良久，就在小乞丐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突然长叹一声，双眼静静地盯着小乞丐。”
　　小乞丐心中升起一股不安，疑惑地道：“你怎么了？”
　　关扬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不知怎的，小乞丐脑海中猛然闪现出当晚他回去小巷子查看情况的情景，欺负他们的那几个乞丐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儿，他大着胆子上前摸了摸，发现他们的身体早已冰冷僵硬。
　　小乞丐不由得冷冷打了个寒颤，双眼紧盯着脚下，只敢用余光偷偷地瞄关扬。一想到那些人都是关扬杀死的，小乞丐就觉得浑身发冷，脚底发软，头脑发胀，好似中了最厉害的毒，立马就要毒发身亡了。
　　突然，他余光瞥见关扬从袖子里甩出了一件东西，是飞镖！
　　小乞丐猛地抬起了头，满目惊恐地望向关扬，正好看见关扬将飞镖甩出——


＇（039　比武推迟）＇
　　“啊！”
　　小乞丐一声惊呼，身子倏地向后一仰，蹲坐在了地上。
　　梆！关扬将莲叶镖撂到了桌子上，转眼就看见小乞丐见了鬼似的盯着他，双眼似乎蕴出了雾气。
　　关扬很不道德地笑了几声，拈起莲叶镖送到小乞丐面前，打趣道：“没见过暗器？”
　　小乞丐呆愣地看着关扬，不知道是真的没见过暗器还是被吓傻了。
　　关扬有心炫耀一下，拉着凳子挪到小乞丐面前，认真解释道：“这是莲叶镖，是我专属暗器，世上绝不会有第二个人使用这种暗器。不过这一枚镖是与众不同的，知道为什么吗？”
　　小乞丐下意识地愣愣地摇了摇头。
　　关扬摆着手道：“因为这枚镖上刻有特殊的印记，若是今后你们遇上不怀好意的同道中人，或许可以保你们的命。”
　　“同道中人？”
　　“就是杀手。”
　　“你是杀手？”
　　“嗯——”
　　“好。”
　　小乞丐看出关扬对他并无杀意，还毫不忌讳自己是杀手的事实，心中也不那么害怕了，反而对关扬十分的好奇，他看关扬全身包裹在黑色中，确实有那么一点杀手的作风。
　　小乞丐用欣赏的眼光打量着关扬，甚至忘记了从地上起来。
　　半晌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轱辘爬了起来，冲关扬道：“老家伙不会收这个东西的。”
　　关扬道：“哦？”
　　小乞丐道：“他会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还是你自个儿留着吧，至于杀手啊、保命啊什么的，你觉得这些对两个乞丐有用吗？’”他学老乞丐说话学的惟妙惟肖，令关扬不由得相信老乞丐真的会如此说。
　　关扬道：“你也这么想吗？”
　　小乞丐微微一愣，眼睛中闪过一丝犹豫。
　　关扬一直注视着小乞丐，此时忽然笑了，道：“那就算我给你的，不过平时不要拿出来显摆。”
　　说着就要递过来，小乞丐脸上一喜，立马伸出手来。
　　“等等，”关扬的手停在了半空，道：“我当然是有条件的。”
　　小乞丐立马跳了起来，叫道：“我相信你说的这些鬼话就不错了，你还敢讲条件！”
　　关扬笑道：“是不是鬼话以后你就知道了，我只有两个小要求，答应了我就给你。”
　　小乞丐哼了一声别开头去。
　　关扬挠了挠头，道：“第一个就是昨晚无论我说了什么，你们听见了什么都不要告诉任何人，最好也不要提及见过我。”
　　小乞丐冷冷地道：“哼，废话。”
　　关扬一阵惊喜，这小子也不傻嘛！
　　“这第二个嘛——”
　　“是什么？”
　　“告诉我你的名字。”
　　“啊？”小乞丐似乎对这个问题十分敏感，立马由惊讶转为警惕，紧紧盯着关扬。
　　关扬懒洋洋地倚在桌子上，随意地抛着手中的莲叶镖，道：“怎么样？”
　　小乞丐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两步，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关扬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温柔无害些，道：“只是个名字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在江湖上行走哪有连名字也不让人知道的？”
　　小乞丐的神色松动了些。
　　关扬又补了一句：“我只是看与你有缘，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对了，你多大了？”
　　小乞丐似乎在思索关扬的话，下意识道：“十一了。”
　　“哦，”关扬道：“这是个好年纪，想我十一岁的时候也像你一样出来闯江湖了，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我的大名。”
　　小乞丐忍不住问道：“你的大名是——”
　　“姓关名扬。”
　　“关扬？”
　　“对，关扬。”关扬紧接着问道：“那你的大名是什么？”
　　“我姓白，名叫——”小乞丐兴冲冲地说了半句，然后猛地伸手捂住了嘴巴，一双大眼睛愤愤地盯着关扬。
　　关扬仿若不觉，喜笑颜开地道：“白什么？”
　　小乞丐被他瞧得浑身不舒服，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往外扯，嚷道：“什么白什么，你耳朵出毛病了吧，你快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千万别回来了！”
　　关扬笑着站起来，任他拉着走出房间，然后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小白乞丐的肩膀，心满意足地走了。
　　房间里的桌子上，一枚莲叶镖静静地躺在那里。
　　*
　　老乞丐是正午的时候回来的，回来吃午饭。
　　以往这个时候，花猫已经做好了饭摆上了桌子，可是今日似乎有所不同。花猫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干什么，桌子上并没有饭菜。
　　老乞丐有些不大高兴。
　　花猫在老乞丐刚一进门的时候就转过头看他，脸蛋红扑扑的，双眼闪闪发光。
　　老乞丐眉头皱了皱，在他旁边坐下，瞄了瞄他握着的拳头，道：“说吧。”
　　花猫兴奋地扭动着身子，道：“我得了一个好东西。”
　　老乞丐眉毛和胡子一起翘了翘，示意他说下去。
　　花猫伸开手，将莲叶镖展现在老乞丐眼前，献媚似的道：“你看这是什么？”
　　老乞丐看了一眼，道：“是那小子给你的？”
　　花猫点头道：“嗯。”
　　老乞丐往旁边扫了一样，道：“他走了吗？”
　　花猫道：“走了。”
　　老乞丐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拧眉道：“这么轻易就走了？他走时没有怀疑什么吧？”
　　花猫想了一想，道：“他问你去哪里了。”
　　老乞丐道：“我就知道。”
　　花猫道：“他问起了安神香。”
　　老乞丐无所谓地笑了笑：“够敏锐，还好我早有防备。”
　　花猫道：“他还问我叫什么名字。”
　　老乞丐一惊，眼珠子瞪得溜圆：“你告诉他了？”
　　花猫顿时蔫了似的低下了头，接着又抬起头：“我只说出了我的姓氏，没有说名字。”
　　老乞丐仍在惊诧中，半晌才回过神，恨恨地磨了磨牙，骂道：“他奶奶的，就知道姓关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早知道就该把他扔大街上去！”
　　说着霍然起身，气冲冲地出去了。
　　*
　　豫州城的大街上，关扬狠狠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头纳闷道：“谁骂我了？”
　　大概是刚刚睡饱的原因，关扬一扫前几日的阴郁和疲倦，整个人神清气爽，精神抖擞，连带着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豫州这样的大城池毕竟与兰城有所不同，更与清风镇有千差万别，关扬走在大街上，只觉得扑面而来一股沉稳和繁华的古朴气息。连带着路边数不胜数的小贩也带上了稳重的微笑，不那么讨人厌了。
　　良辰，盛景，人情，一切都很不错。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关扬依然身无分文，但这依然不妨碍他喝酒吃肉。因为他在这里看到了熟人。
　　熟人是慕容易，此刻他正坐在路边酒楼的二楼窗边冲他招手，脸上带着他招牌性的微笑。
　　关扬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去蹭饭，就见楼下忽然跑出了一个伙计，代表慕容易诚恳地邀他上楼一叙。
　　于是关扬就跟着伙计上了楼。只是见到了慕容易才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人来吃饭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年轻美丽的姑娘，他俩的关系似乎很不一般，这个常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关扬慢吞吞地走到跟前，犹豫着道：“我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慕容易笑道：“当然不会，你是我的朋友，玉儿也不是外人。”
　　玉儿听了这话，脸上刷的飞起两团红云，望向慕容易的眼中流露出满满的情意。
　　关扬不禁心想，这小娘子娇羞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最难得的是她的眼睛里从始至终只有慕容易一人。不禁又想起木青青，关扬顿时暗叹一口气。
　　待关扬坐下，慕容易笑着道：“你看，我就是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关扬道：“只是可惜我不能给你端菜了。”
　　慕容易道：“我说的话你倒是记得清楚。”
　　关扬道：“因为我们一共就说了那么几句啊。”
　　慕容易含笑不语，带着强烈探索的目光紧盯在关扬身上，关扬只当没看见，道：“既然遇见了，你就请我吃饭吧，我现在可是穷的叮当响啊。”
　　慕容易道：“这是当然。”接着又问：“关兄这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关扬倒了杯水，道：“当然是从清风镇来，现在要回清风镇去。”
　　慕容易道：“那你来豫州做什么？”
　　关扬道：“一点小事，你呢，据我所知慕容山庄也不在这里吧？”
　　慕容易笑：“慕容山庄当然不在这里，我是来看玉儿的，顺便拜谒一下玉儿的父母亲。说起来，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你看见我了？”关扬问。
　　“好像是。”
　　“怎么可能，一定是你看花眼了。”
　　慕容易的笑深了一层：“或许。”
　　关扬转向玉儿，笑道：“这位就是未来的尊夫人了吧？”
　　玉儿低着头细细地应了一声，红云烧到了脖子根。
　　慕容易握住她紧张搅动着的双手，温声道：“不如我先派人送你回去，我与关兄叙一叙。”
　　玉儿终于抬起了头，不舍地看着慕容易，柔声道：“我等你。”
　　慕容易笑了笑，然后叫来随从领着玉儿姑娘走了。关扬注意到，在送走了玉儿之后，慕容易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厌烦和冷漠的神情，与之前的温文尔雅全然不同。
　　关扬勾了勾嘴角，似漫不经心地道：“怎么你的未婚妻的家离你那么远，以后回娘家什么的得多麻烦啊，到底是哪个说的媒？”
　　慕容易叹道：“自小定下的亲。”
　　关扬道：“你喜欢她吗？”
　　慕容易抬头看了楼下一眼，平静地道：“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只要与家族有益，并无什么不妥。”
　　关扬诧异地道：“你是这样想的？”
　　慕容易没有回答。
　　关扬也不自找没趣，转移话题道：“我见街上多了许多武林中人，怎么比武大会这么快就结束了？”
　　慕容易终于有反应了，奇怪地看着关扬道：“怎么你不知道吗，比武大会推迟了。”
　　“什么，推迟了？！”关扬大惊。
　　“听说比武前一夜清风大侠收到了一封信函，然后连夜召集了各大门派掌门人，商讨后将比武大会推迟到了十日后，地点由兰城转为清风镇。”
　　“可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