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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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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可不小啊。你做了皮袍子穿,真聪明,倘若这白虎皮真能
治病”那病汉皱眉道:“我又没病,你尽提干么?”那老
妇笑道:“是,是。你生龙活虎一般,这几个都是江湖好汉,
却给你转陀螺、耍流星,玩了个不亦乐乎。”那病汉哈哈大笑,
笑声中夹着几声咳嗽。那老妇道:“你晚上睡觉之时,咱们记
得把皮袍子盖在被上。”病汉转过了头不理。
那老翁一指风际中等人,问道:“这些都是平西王的手
下?”韦小宝心想:“我冒充是老汉奸的侄子,也不打紧。要
徐三哥他们认是吴三桂的手下,那可一万个不愿意了。他们






骨头硬,别要言语中露出了马脚。”说道:“他们都是我的手
下。我们听说平西王起义,额驸和公主留在京里,逃不出来。
这吴应熊哥哥跟我最说得来,交情再好不过,我带这批朋友
想到北京去救额驸。这件事虽然凶险,可是大家义气为重,这
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明知是刀山剑林,也要去闯了。”这
几句话,可说得慷慨激昂之至。
那老翁点了点头,走过去双手几下拉扯,登时将缚住风
际中等人的长绳拉断,跟着在每人背心轻拍两记,推拿数下,
解开了各人被封的穴道。一名仆妇去解开了双儿缚住两手的
头发。那老翁对韦小宝道:“单凭你这一面之辞,也不能全信,
这事牵连重大,你说是平西王的侄子,可有什么证据?”
韦小宝笑道:“老爷子,这可为难了。我的爹娘却不是随
身带的。这样罢,咱们去北京见额驸,倘若他已给皇帝拿了,
咱们就去见建宁公主。公主定会跟你们说,我是货真价实、童
叟无欺的吴之荣。”心想一到北京,那里还怕你们胡来,就算
当真给他们扭了去见建宁公主,自己就冒充是天上的玉皇大
帝,公主也必点头称是。
那老翁和老妇对望了一眼,沉吟未决。韦小宝突然想起,
笑道:“啊,有了,我身上有一封平西王写的家书,这封信给
旁人见到了,我不免满门抄斩。你们既是平西王的朋友,瞧
一瞧倒也不妨。”说着伸手入怀,取出查伊璜假造的那封书信,
交给老翁。
那老翁抽出书笺,在沉沉暮色之中观看。韦小宝还怕他
们不懂,解说道:“斩白蛇、唱大风歌什么的,是说朱元璋
”他不解说倒好,一解便错,将刘邦的事说成了朱元璋,






幸好那老翁、老妇正在凝神阅信,没去留意他说些什么。那
老妇看了信后,说道:“那是没错的了。平西王要做汉高祖、
明太祖,请他去做张子房、刘伯温。二哥,平西王说起义是
为了复兴明室,瞧这信中的口气,哼,他他自己其志不
小哇。”向韦小宝瞧了一眼,说道:“你年纪轻轻”心中
自然是说:“你这小娃儿,也配做张子房、刘伯温么?”
那老翁将信折好,套入信封,还给韦小宝,道:“果然是
平西王的令侄,我们适才多有得罪。”韦小宝笑道:“好说,好
说。不知者不罪。”这时徐天川等均已醒转,听韦小宝自称是
吴三桂的侄儿,对方居然信之不疑,无不大为诧异,但素知
小香主诡计多端,当下都默不作声。韦小宝心想:“老子曾对
那蒙古大胡子罕帖摩冒充是吴三桂的儿子,儿子都做过,再
做一次侄儿又有何妨?下次冒充是吴三桂的爸爸便是,只要
能翻本,就不吃亏。”
这时天色已甚为昏暗,众人站在荒郊之中,一阵阵寒风
吹来,那病汉不住咳嗽。
韦小宝问道:“请问老爷子、老太太贵姓?”那老妇道:
“我们姓归。”韦小宝心道:“什么姓不好姓,却去姓个乌龟的
‘龟’,真正笑话奇谈。”那老妇瞧着儿子,说道:“这就天黑
了,得找个地方投宿,别的事慢慢再商量。”韦小宝道:“是,
是。刚才我在山冈之上,见到那边有烟冒起来,有不少人家,
咱们这就借宿去。”说着向庄家大屋的方向一指。其实此处离
庄家大屋尚有十来里地,山丘阻隔,瞧得见什么炊烟?
那男仆牵过两匹马来,让病汉、老翁、老妇乘坐。老妇
和病汉合乘一骑,她坐在儿子身后,伸手搂住了他。韦小宝






等本来各有坐骑,一齐上马,四名仆役步行。
行了一阵,韦小宝对双儿大声道:“你骑马快去,瞧前面
是市镇呢还是村庄,找一两间大屋借宿,赶快先烧热水,归
家少爷要暖参汤喝。大伙儿热水洗了脚,再喝酒吃饭。多赏
些银子。”他说一句,双儿答应一声。他从怀中摸出一大锭银
子,连着一包蒙汗药一起递过。双儿接过,纵马疾驰。那老
妇脸有喜色,韦小宝吩咐煮热水、暖参汤,显然甚合她心意。
又行出数里,双儿驰马奔回,说道:“相公,前面不是市
镇,也不是村庄,是家大屋。屋里的人说他家男人都出门去
了,不能接待客人。我给银子,他们也不要。”韦小宝骂道:
“蠢丫头,管他肯不肯接待,咱们只管去便是。”双儿应道:
“是。”
那老妇也道:“咱们只借宿一晚,他家没男子,难道还抢
了他、谋了他家的不成?”
一行人来到庄家。一名男仆上去敲门,敲了良久,才有
一个老年仆妇出来开门,耳朵半聋,缠夹不清,翻来覆去,只
是说家里没男人。
那病汉笑道:“你家没男子,这不是许多男子来了吗?”一
闪身,跨进门去,将那老仆妇挤在一边。众人跟着进去,在
大厅上坐定。那老妇道:“张妈、孙妈,你们去烧水做饭,主
人家不喜欢客人,一切咱们自己动手便是。”两名仆妇答应了,
径行去找厨房。
徐天川来过庄家大屋,后来曾听韦小宝说起个中情由,眼
见他花言巧语,将这三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大高手骗得自投罗
网,心下暗暗欢喜,当下和众兄弟坐在阶下,离得那病汉和






韦小宝远远地,以免露出了马脚。
那老翁指着吴之荣问道:“这个嘴里流血的汉子是什么
人?”韦小宝道:“这家伙是朝廷里做官的,我们在道上遇见
了,怕他去向官府出首告密,因此因此便割去了他的舌
头。”那老翁当时离得甚远,却瞧在眼里,心中一直存着个疑
团,这时听韦小宝说了,仍有些将信将疑,走到吴之荣身前,
问道:“你是朝廷的官儿,是不是?”
吴之荣早已痛得死去活来,当下点了点头。那老翁又问:
“你知道人家要造反,想去出首告密,是不是?”吴之荣心想
要抵赖是不成了,只盼这老翁能救得自己一命,于是连连点
头。韦小宝道:“他得知南方有一位手握兵权的武将要造反,
这位武将姓吴,造起反来就不得了。”那老翁问吴之荣道:
“这话对吗?”吴之荣又点头不已。
那老翁再不怀疑,对韦小宝又多信得几分。他回坐椅上,
问韦小宝:“吴兄弟的武功,是哪位师父教的?”韦小宝道:
“我师父有好几位,一、二、三,一共是三位。不过我我
又笨又懒,什么功夫也没学好。”那老翁心想:“你武功没学
好,难道我不知道了。”但于他的“神行百变”轻功总是不能
释怀,虽然韦小宝所使的只是些皮毛,然而身法步伐,确是
“神行百变”上乘轻功无疑,又问:“你跟谁学的轻功?”
韦小宝心想:“他定要问我轻功是谁教的,必是跟我那位
师太师父有仇,那可说不得。他是吴三桂一党,多半跟西藏
喇嘛有交情。”便道:“有一位西藏大喇嘛,叫作桑结,在昆
明平西王的五华宫里见到了我,说我武功太差,跟人打架是
打不过的,不如学些逃走的法子罢,就教了我几天。我练得






很辛苦,自以为了不起啦,哪知道一碰上你老公公、老婆婆,
还有这位身强力壮、精神百倍的归少爷,却一点也不管用。”
那老妇听他称赞儿子“身强力壮,精神百倍”,这八字评
语,可比听到什么奉承话都欢喜,不由得眉花眼笑,向儿子
瞧了几眼,从心底里乐上来,说道:“二哥,孩儿这几天精神
倒健旺。”那老翁微微点头,然见儿子半醒半睡的靠在椅子,
实是萎靡之极,心中不由得难过,向韦小宝道:“原来如此,
这就是了。”
那老妇问道:“桑结怎么会铁剑门的轻功?”那老翁道:
“铁剑门中有个玉真子,在西蒙住过很久。”那老妇道:“啊,
是了,他是木桑道长的师弟。多半是他当年在西藏传了给人。”
转头问双儿:“小姑娘,你的武功又是跟谁学的?”一对老夫
妇都凝视着她,似乎她的师承来历是件要紧之极的大事。
双儿给二人瞧得有些心慌,道:“我我”她不善
说谎,不知如何回答才是。韦小宝道:“她是我的丫头,那位
桑结喇嘛,也指点过她的武功。”
老翁、老妇一齐摇头,齐声道:“决计不是。”脸上神色
十分郑重。
这时那病汉忽然大声咳嗽,越咳越厉害。老妇忙过去在
他背上轻拍。老翁也转头瞧着儿子。两名仆妇从厨下用木盘
托了参汤和热茶出来,站在病汉身前,待他咳嗽停了,服侍
他喝了参汤,才将茶碗分给众人、连徐天川等也有一碗。
那老翁喝了茶,要待再问双儿,却见她已走入后堂。那
老翁忽地站起,问孙妈道:“冲茶的热水哪里来的?”韦小宝
大吃一惊,心中怦怦乱跳,暗叫:“糟糕,糟糕!这老不死的






知道了。”孙妈道:“是我和张妈一起烧的。”老翁问道:“用
的什么水?”孙妈道:“就是厨房缸里的。”张妈跟着道:“我
们仔细看过了,很干净”话犹未了,咕咚、咕咚两声,两
名男仆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那老妇跳起身来,晃了一晃,伸手按头,叫道:“茶里有
毒!”
徐天川等并未喝茶,各人使个眼色,一齐摔倒,假装晕
去,乒乒乓乓,茶碗摔了一地。
韦小宝叫道:“啊哟!”也摔倒在地,闭上了眼睛。
只听张妈和孙妈齐道:“水是我们烧的,厨房里又没来过
别人。”那老妇道:“缸里的水下了药。孩儿,你觉得怎样?”
那病汉道:“还好,还”头一侧,也晕了过去。孙妈道:
“参汤里没加水。参汤是我们熬了带来的。”老翁道:“隔水燉
热,水汽也会进去。”老妇道:“对!孩儿身子虚弱,这
这”忙伸手去摸那病汉额头,手掌已不住颤抖。
那老翁强运内息,压住腹内药力不使散发,说道:“快去
挹两盆冷水来。”
张妈、孙妈没喝茶,眼见奇变横生,都吓得慌了,忙急
奔入内。
那老妇道:“这屋子有古怪。”她身上不带兵刃,俯身去
一名男仆腰间拔刀,一低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也站立
不定,一交坐倒,手指碰到了刀柄,却已无力捏住。那老翁
左手扶住椅背,闭目喘息,身子微微摇晃。
韦小宝躺在地下,偷眼察看,见双儿引了一群女子出来。
那老翁突然挥掌劈出,将一名白衣女子击得飞出丈许,撞塌






了一张椅子。徐天川等大声呼喝,跃起身来,抢到老翁身前,
却见他已然晕倒。风际中出指点了他穴道,又点了那老妇和
病汉的穴道。
韦小宝跳起身来,哈哈大笑,叫道:“庄三少奶,你好!”
向一个白衣女子躬身行礼。
那女子正是庄家三少奶,急忙还礼,说道:“韦少爷,你
擒得我们的大仇人到来,真不知如何报答才是。老天爷有眼,
让我们大仇得报。韦少爷,请你来见过我们的师父。”引着他
走到一个黄衫女子之前。
这女子伸手在那被老翁击伤的女子背上按摩。那伤者哇
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跟着又是一大口血。那黄衫女子
微笑道:“不要紧了。”声音柔美动听。
韦小宝见这女子年纪已然不轻,声音却如少女一般。她
头上戴了个金环,赤了双足,腰间围着条绣花腰带,装束甚
是奇特,头发已然花白,一张脸庞却又白又嫩,只眼角间有
不少皱纹,到底多大年纪,实在说不上来,瞧头发已有六十
来岁,容貌却不过三十岁上下。他想这人既是三少奶的师父,
当即上前跪倒磕头,说道:“婆婆姊姊,韦小宝磕头。”
那女子笑问:“你这孩子叫我什么?”韦小宝站起身来,说
道:“你是三少奶的师父,我该叫你婆婆,不过瞧你相貌,最
多不过做得我姊姊,因此叫你婆婆姊姊。”那女子格格而笑,
说道:“最多做你姊姊?难道还能做你妹子吗?”韦小宝道:
“倘若我隔壁听见你的声音,那要叫你婆婆妹妹了。”那女子
笑得身子乱颤,笑道:“你这小滑头好有趣,一张嘴油腔滑调,
真会讨人欢喜,难怪连我归师伯这样的大英雄,也会着了你






道儿。”
她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大惊。
韦小宝指着那老翁道:“这这老公公,是你婆婆姊姊
的师伯?”那女子笑道:“怎么不是?我跟他老人家有四十年
不见了,起初还真认不出来,直到见到他老人家出手,这一
掌‘雪横秦岭’如此威猛,中原再没第二个人使得出,才知
是他。”韦小宝愁道:“既然是自己人,那怎么办?”那女子摇
头笑道:“我可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师父知道了这事,非把
我骂个臭死不可。”眼见几名仆妇已手持粗索在旁侍候,笑道:
“你如吩咐要绑人,你自己发号令罢,可不关我事。师伯我是
不敢绑的,不过如果不绑,他老人家醒了转来,我却打他不
过。小弟弟,你打得过吗?”
韦小宝大喜,笑道:“我更加打不过了。”知她这么说,只
是要自脱干系,却无回护师伯之意,忙向徐天川等道:“这几
个人跟吴三桂是一党,不是好人。咱们天地会绑他起来,跟
婆婆姊姊半点也不相干。”徐天川等适才受那病汉戏弄,实是
生平从所未经的奇耻大辱,早已恨得牙痒痒地,当即接过绳
索,将老翁、老妇、病汉和两个男仆都结结实实的绑住。
那黄衫女子问道:“我归师伯怎会跟吴三桂是一党?你们
又怎么干上了的?”韦小宝于是将如何与那老翁在饭店相遇的
情形说了,徐天川等为那病汉戏耍一节,自然略过了不说,只
说这痨病鬼武功厉害,大家不是他敌手。那女子道:“归家小
师弟的性命,还是我师父救的。他从小就生重病,到现在身
子还是好不了。他是归师伯夫妇的命根子。”看了那老翁一眼,
说道:“归师伯为人很正派,怎会跟吴三桂那大汉奸是一党?






倘若真是这样,我师父就不能骂人,嘻嘻!”听她言语,似乎
对师父着实怕得厉害。
韦小宝道:“谁帮了吴三桂,那就该杀。你师父知道了这
事,还会大大称赞你呢。”
那女子笑道:“是吗?”瞧着那老翁、老妇,沉思片刻,过
去探了探那病汉的鼻息,说道:“三少奶,待会我师伯醒来,
定要大发脾气。咱们又不能杀了他。这样罢,让他们留在这
里,咱们大伙儿溜之大吉,教他们永远不知道是给谁绑住的,
你说好不好?”
三少奶道:“师父吩咐,就这么办好了。”但想在此处居
住多年,突然立刻要走,心中固是舍不得,又觉诸物搬迁不
易,不禁面有难色。
一个白衣老妇人说道:“仇人已得,我们去祭过了诸位相
公,灵位就可焚化了。”三少奶道:“婆婆说得是。”
当下众人来到灵堂,将吴之荣拉过来,跪在地下。
三少奶从供桌上捧下一部书来,拿到吴之荣跟前,说道:
“吴大人,这部是什么书,你总认得罢?”吴之荣对这部书早
已看得滚瓜烂熟,一见这书的厚薄、大小、册数,便知是自
己赖以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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