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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虫儿-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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沟,冯爷告诉她自己的处境,劝她 留在冯家,大哥大嫂会好好照顾她的。石榴只好依依不舍地跟冯爷暂时分了手。冯爷在门头沟山区的一个小村,一直待到头春节才回自己家。这几个月,他把心装在 自己肚子里,什么咸淡事儿也不想,每天跟大嫂的叔伯大爷在山上放羊,挖野菜,找草药,有时拿着气枪去打山鸡和野兔子。虽然生活苦点儿,但他心情恬淡了,身 体也渐渐地还了阳。
1976年,是中国历史上动荡不安和大转折的一年。这一年大事不断,老百姓的心气儿当然都得跟着大事儿走了,小事儿便顾不上了,所以判了十五年大刑的冯爷怎这么快就回来了,街坊四邻的也就没有多少闲工夫嚼舌头根子了。
当然“四人帮”一倒,“文革”宣布结束,许多冤假错案的平反昭雪也浮出了水面。冯爷稀里糊涂地被判了十五年,本来也属于冤案,后来,连那个巩老太太见 了他,都躲远远的,不敢跟他走对脸儿。“四人帮”倒台后,她的那个当“造反派”的丈夫也跟让霜打了的高粱似的耷拉了脑袋。他这号人耷拉了脑袋,冯爷也就该 抬脑袋了。
冯爷从门头沟回来的当天晚上,大嫂见石榴陪着她的女儿小琴在南屋织毛活儿,把冯爷叫到了西屋。
“三儿,嫂子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听了可别那什么”大嫂对冯爷压低了嗓门说。
“什么事儿呀?您这么神神道道的?”冯爷纳着闷儿问。
大嫂把屋门掩上,转过身对冯爷道:“你知道吗,石榴敢情是那个老酒鬼福大爷的女儿!”
“啊?”冯爷听了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她怎么会是福大爷的女儿?您是不是弄岔了?不可能呀,她怎么跟福大爷搞到一块儿了呢?”
大嫂咽了口唾沫道:“可说呢,我一开始也不相信,她不是你从那叫什么地方救出的女孩儿吗?怎么成了福大爷的女儿呢?你走了以后,我天天跟她聊天儿,越 聊越觉得她说她爸爸的事儿越像福大爷。我就带着她到福大爷原来住的地方去认门儿,她说这就是她爸爸住的地儿。让她这么一说,我才发觉她长得很像福大爷。你 说这事儿巧不巧吧?”
“她要真是福大爷的女儿,那可太巧了!不过,我怎么听着跟说书似的。”冯爷对大嫂的话将信将疑,他做梦也不会把石榴跟福大爷连到一块儿。
第二天,他跟石榴聊了聊,没想到还真让大嫂说对了。石榴说出了他亲生父亲潘来福的名字,石榴是她的小名儿,她原本叫潘艳红,跟着母亲嫁人后才改的姓儿,叫王卫红。
石榴在冯家待了几个月,这会儿养得已经能找到本色了,脸上有了水汽儿。冯爷的“阴阳眼”来回翻动了几下,小眼微闭,大眼眨了两眨,仔细端视着她,像品一幅画儿。
他这会儿才发现石榴长得并不难看,鹅蛋形的脸上,嵌着一对大眼,鼻子和嘴长得也很周正。这双眼睛以前看是呆滞的,现在看是清纯的,像刚擦过的玻璃,那 么透明,略显含蓄,又流露着几分梦一般的迷茫。石榴的额头微高,带出点任性的样子,而看人的眼神里,温柔之中含着幽怨、羞涩、沉静的光亮。她不敢跟冯爷的 “阴阳眼”对视,当感觉到冯爷在看她时,眼睛不由自主地垂了下去。
冯爷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儿挺可人,但他没有任何非分之念。只是感到一种欣慰,他分明在石榴身上找到了福大爷的影子。
俗话说,水从源流树从根。找到根儿,就能找到藤。石榴说到根儿上,是潘家的人。她爸爸死了,她二大爷剃头匠潘来喜还在。冯爷跟大嫂合计半天,决定带着石榴去找潘二爷。
冯爷见了潘二爷,才知道老爷子头年得了脑血栓,差点儿没要了老命,老命保住了,却弹了弦子 30,谁承想当年有说有笑,一手绝活儿的老剃头匠,会有塌了中的一天,这会儿他已经口歪眼斜,连句整话都说不利落了。
潘二爷见了石榴,老泪纵横。火烧旗杆,长叹(炭)。敢情石榴从家里逃出去以后,她的后爸来北京找过潘二爷,石榴的那个后爸咧子轰轰 31 地跟他要人,被他的儿子给骂了出去。
石榴是潘家的苗儿,这没错儿,潘二爷也挺可怜这孩子,可是老爷子眼下这种状况,连自己都顾不了啦,怎么还能管石榴呢?冯爷一寻思也是,他不想给老爷子添堵,既然当初把石榴从叫花子手里救了出来,那就管到底吧。
石榴那当儿才十六岁,年纪轻轻的,总得给她找个营生。冯爷琢磨来琢磨去,想到了福大爷生前是造纸厂的工人,这事儿得找造纸厂。
他大着胆子去找厂子,厂子的工会主席老邱当年给福大爷收的尸,整个后事也是他张罗办的,当然对福大爷有印象,他听了石榴的遭遇,动了慈悲之心,愿意帮这个忙。但石榴的户口在河北农村,想来北京工作,有七八道槛儿等着她。
冯爷前后跑了一年多,才把石榴的户口从河北农村调出来,在造纸厂按集体户口落了户。老邱帮了大忙,他按当时的“子女接班”政策,帮着石榴在造纸厂找到 了一份工作,这样石榴才算有了着落。不过,她舍不得离开冯爷。白天到造纸厂上班,晚上仍然住在冯家,她把冯爷当成了自己的保护神,理所当然地成了冯家的 人。
第十五章
咽喉深似海,日月快如梭。眨眼之间,七八年过去了。胡同里的人发生了很大变化,钱家落实了政策,不但把原先被人挤占的几间房腾退给他们,而且“文革” 当中抄走的书画儿和一些古董,也都退还了。钱老爷子恢复了职称,又当上了政协委员。大儿子大海在兵工厂当了高工,小儿子大江大学毕业留校当了老师,大女儿 小汶和二女儿小涓也都成了家,有了孩子,小女儿小湄从东北回来,在街道办的针织厂也找到了工作。儿女们个个还算有出息,当然他也透着风光。
“文革”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现在雨过天晴,艳阳高照,草木复苏,一切又都恢复了以往的生机,而且经历过这场狂风暴雨,人们仿佛活得明白了, 知道什么叫活得有滋有味儿了。但是天上的阴云散了,人们心里的阴云却不可能这么快就散去,尤其是心灵上的伤口,愈合起来并非易事。所以平静的生活,依然会 有喧嚣;平淡的日子,依然会有浪花,就像波平如镜的水面,人们往往很难想象在它宁静的表层下面,藏着漩涡,同时鱼虾之间也在相互争食。
钱家的日子就像这平静的水面,从钱颢到他的每个孩子,大面儿上看都关系挺好,虽说除了小湄各自成了家,平时工作忙,每个礼拜天都能到老爷子这儿吃顿团圆 饭,饭桌上儿子儿媳和姑娘姑爷,也能相互谦让着敬酒搛菜,有时还说点儿社会见闻,讲个小笑话,调节一下气氛,外人看了,谁能说钱家的子女跟老爷子不和?
其实呢,在他们的内心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32。您琢磨去吧,当年老爷子被抄家,让红卫兵给打个半死,谁管他了?现在他们上赶着巴结他,那是 真孝顺吗?老爷子不糊涂,他心里明镜一般。擦桌子的抹布看上去很干净,其实最脏的是它。这些孩子是冲着什么来的?他有房产,有落实政策补给他的一笔钱,还 藏着那么多书画,谁看了能不眼热呢?退一步说,假如这会儿老爷子身无分文住在寒窑里,他们能来吗?
“文革”的劫难,老爷子挺过来了,可是留在他心里的创伤时不时地在作痛。诚然,他作为长辈,心缝儿应该宽一些,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该原谅他们的得原 谅,但是他时时在想一个人能原谅自己的良心吗?良心都没了,那剩下的只能是寒心了。不过,老爷子是有修养的人,心里的这些疙疙瘩瘩的事儿,从来不流露在脸 上。孩子们来了,他该说就说,该笑就笑,只是心里藏着眼睛,留神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钱颢被落实政策,恢复原来的职称以后,只干了两年,便办了退休手续。当时他已经六十五岁了,他得给年轻人腾地儿。那会儿像他这样的老银行家,金融系统 比较缺,人退休了,仍然聘他当顾问,但这不过是个虚衔儿,他不用每天按时上下班了,难得有这样的闲日子,他把精力都放在了玩书玩画儿上。除了买画儿,整理 他的藏画儿,兴趣来了,他也泼墨挥毫画两笔。当然这纯属自娱自乐,陶冶性情,他以为自己的画儿拿不出手。
那一段时间,冯爷成了钱家的常客。老爷子不会忘了冯爷在“文革”时救过他的命。冯爷的为人和对书画的理解,让他们成了忘年交和无话不谈的莫逆知己。
当时小湄刚从东北回来,在街道工厂上班,还没找到对象。钱颢把小湄留在了身边。她尽心尽力地照顾老爷子。有时冯爷来了,跟钱颢谈书论画,小湄听不懂, 便在一边织毛衣,给他们端茶递水。当然,冯爷有时也会跟小湄扯几句闲篇儿。钱颢知道冯爷一直耍着单儿,见他跟小湄挺谈得来,而且他打心眼里喜欢冯爷,便动 了念想,有心想成全他们俩,让冯爷当自己姑爷。他心里琢磨着如果真能成,自己的这些藏书藏画儿也就有人传承了。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小湄念叨了两次,小湄虽然嘴上没说出来,其实心里早有此意。她跟冯爷是“发小儿”,说不上是青梅竹马,也得说是两小无猜。虽说冯爷长 得寒碜,而且那双“阴阳眼”也挺吓人,但是她觉得冯爷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小的时候,她心里有什么委屈,总愿意找冯爷念叨,冯爷不但细心地呵护她,还常常 为她打抱不平。当然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是“文革”时,冯爷冒着风险,救了父亲的命。
她从心里喜欢冯爷,虽说这种单纯的喜欢,跟爱情是两码事儿,但是当父亲把“婚姻”俩字说出来以后,她的心头猛然一热,像是火石摩擦溅出的火星,让老爷子一点,冒出了火苗。
说老实话,小湄长得并不出众,虽然在东北兵团时,也有小伙子追过她,但她都觉得不可心。当然有才有貌的帅小伙也不会看上她。所以在婚姻上,她处于高不 成低不就的心理状态,加上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她又不想隐瞒,所以,从东北回来以后,亲戚朋友给她介绍了几个男友,一直没成。眼瞅二十七八了,一朵花还没 开,就快要凋谢了,她心里难免会起急。现在父亲有心成全她和冯爷,她当然心里挺高兴。
自然这种事,她自己张不开嘴。
“您看着满意就行,我没意见。”她对父亲说。
“好吧,我会找机会跟他说的。”老爷子明白了女儿的心意。
可是钱颢是个文化人,跟冯爷聊书画的事儿,他总有的说,谈儿女情长的婚姻大事,他却一时不知从哪儿说起了。他感到冯爷一身的爷劲儿,对女人并没兴趣, 直截了当跟他说小湄想嫁给他,实在觉得怪难为情的。所以老爷子面软,几次想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直没把自己的心里话跟冯爷说出来。
可没等钱颢捅破这层窗户纸,钱大江却沉不住气了。
大江结婚以后,学院在海淀分给他一套房,他和媳妇平时在海淀单过,只是礼拜天过来看看老爷子,但那段时间,他正在写中国艺术史的教材,他知道父亲藏书藏画儿多,所以平时也常回家,让老爷子拿出藏画儿,他拍照下来,作为参考教材。
自然他回家的时候,短不了能碰上冯爷。冯爷不爱搭理他。他一来,便跟小湄到她住的南屋聊天儿。一次两次没什么,这种时候多了,大江便起了疑心。
他这个人不但心缝儿窄,小肚鸡肠,还爱较劲,一旦对什么事儿起了疑心,便开始瞎琢磨了。
心里琢磨事儿,没人拦着您,可是您倒是把人往好的地方琢磨呀!不,他专爱把人往坏的地方琢磨。本来是胳膊上有个小包,不疼不痒,他越琢磨越严重,最后能想到它是皮肤癌。本来冯爷和小湄在一块儿只是聊聊闲篇儿,他却把这二位琢磨成偷情,搞对象。
怀疑俩人搞对象倒也没什么,一个是大男,一个是大女,俩人又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背着人,单独坐在一起,倒也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可是大江的思维活动具 有穿透力,他不光琢磨表面现象,往往是透过表面,往深里琢磨。这一往深里琢磨,您想能不琢磨出事儿来吗?冯爷为什么要缠着小湄,难道不是想插到这个家里来 吗?插到钱家来是什么目的?那还用说吗?还不是看上了老爷子的藏画儿和房产?他是个“画虫儿”,当然知道这个家什么东西最值钱。
琢磨到这儿,再看冯爷跟小湄躲在“闺房”里嘀嘀咕咕的,能有什么勾当呢?一准是在密谋如何算计他和两个姐姐,早日成双成对儿“威儿啦哇” 33 了。弄不好小湄已经上了冯爷的套儿,早就以身相许了。
他越琢磨,越觉得这是和尚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自然,他越琢磨,心里越蹿火苗子。最后,妒火中烧弄得他夜里睡不着觉了,于是又接茬儿往更深处琢磨。
这一往深处琢磨,大江可就冒了坏。北京人管算计人叫量肠子。对,大江不但善于量肠子,还善于上捻儿。上捻儿也是一句北京土话,就是当面不说,背后给人 使坏。这个词儿倒是真形象,捻儿就是点爆竹的捻儿,您想在背后给您上一个爆竹捻儿,您哪儿知道呀?它指不定什么时候响呢?
大江找谁给冯爷上捻儿呢?找他俩姐姐。给人上药捻儿能有好话吗?大江把他看到的和心里琢磨的糅到了一块儿,说冯爷设了套儿,骗取了小湄的感情,俩人捏 鼓到一块儿想霸占老爷子的产业和藏画儿,现在俩人已经上了床,老爷子还蒙在鼓里。您瞧这捻儿上的,谁听了不得来气儿呀!
大姐小汶原本就不待见小湄,当然她对冯爷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听了大江说的这些,当时就蹿了檐子 34 :“这不是欺咱们钱家没人了吗?太过分了!小湄也不要脸,怎么能找个‘阴阳眼’呢?她是真嫁不出去了还是怎么着?”
二姐小涓倒是比大姐显得沉稳一些,她把气儿撒在了冯爷身上:“这也不能怪小湄,冯家的那个老三长着一对‘阴阳眼’,我从小就看他不是什么正经人。你也不想想好人能去蹲大狱吗?咱爸也是老糊涂了,怎么会跟这种人来往呢?”
大姐想了想说:“他的鬼点子多,能蒙人呗。不知道他给老爷子喝了什么迷魂汤,弄得他见天往咱们家跑。”
二姐道:“有小湄勾着呢。”
大姐说:“小湄勾着他?我看他就是冲着老爷子的画儿去的。”
大江见把两个姐姐的火儿给拱起来了,不失时机地说:“咱们别光在这儿嘀咕了,得想什么招儿先把他们俩给拆喽,一旦木已成舟,再说什么也晚了。”
俩姐姐一听,觉得大江说得有道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冯爷的“野心”得逞。姐仨儿坐在一起捏鼓了半天,想出了一条“双管齐下”的点子。
哪“双管”?一“管”由是大姐亲自出马,找小湄的工作单位,让组织出面,拦住小湄的去路。一“管”是二姐主动寻亲,赶紧给小湄张罗一个对象,断了冯爷的后路。
“好,让他打不着狐狸,惹一身臊。”大江当下就对这两招儿拍了巴掌。
姐儿俩紧锣密鼓,说干就干,使出浑身解数,很快就把水给搅浑了。
大姐这边找到针织厂的头儿,说小湄跟一个劳改犯鬼混,还想霸占人家的家庭财产,搅得一家人不得安定,希望领导好好儿教育小湄,赶紧改邪归正。不然,家里人就要找派出所了。
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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