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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甲苍髯 作者:ciel mu(父子 宫廷侯爵)-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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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却低,近身攻击讨不到便宜,却不料此番敌手劲力居然如此雄厚,绝不是他能与之比肩之辈,若与其对掌必死无疑。他正在惊疑不定,北辰胤快得北辰望一步抢到他身后,仓促间只来得及伸手将他拉离,交给一旁刚刚找到活口的那个侍卫:“护”
北辰胤一个“驾”字尚未出口,黑衣人掌劲已逼至胸前。无奈之下,他硬生生同来人对了一掌,轰然巨响冲天而起,周遭草木尽折,众人但觉脚下大地亦摇晃不定,顿有天崩地裂之感。一掌过后,黑衣人惨呼一声翻跌出去,北辰胤也是面色惨白,踉跄后退数步——黑衣人是倾尽全力,他却要顾及身后北辰禹,不敢出招,只得硬接下对方一掌之后,再暗吐柔劲将对方逼退。所幸一击得手,自己却也受创不轻。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北辰禹被北辰胤及时救下,众人扶额称幸的同时也暗叹刺客布局之巧妙——原来先前三人只做混淆视听之用,更造成刺客内力不济的假像,而假扮方才尸体之人才是真正的杀招。
北辰禹顺着北辰胤的手势退去,北辰望刚好在后接应。他正松一口气,忽觉耳际骤起吟啸之声,似是兵戈出鞘,眼前一时银光大盛——却是引他来看尸体的侍卫借方才之机紧扣住他手腕脉门令他不能运功自救,另一手自袖中翻出一柄短剑,朝他胸口猛刺下来。
这一变猝不及防,众人万料不到侍卫之中竟有内奸,眼看皇帝便要血溅当场。北辰胤退在一旁不及站稳,见此巨变,却也是一时气竭无力出招。情急之下,他但呼了一声“二哥”,拽过北辰禹被制的手腕,上前一步,挡在北辰禹身前。
那刺客恼怒之下手上愈发加力,短剑立时穿胸而入,不偏不倚在心尖处,正是要人毙命当场的刺杀手法。北辰胤自凝着一口气,在短剑刺入的同时亦一掌拍出。他这一掌已不剩多大力道,不能取刺客性命,却也将人打得口溢朱红跌后了数丈。那刺客一击不中,又身负重伤,眼见大势已去,便自地下爬起跌跌撞撞逃入树林中去了。
方才刺客跌后之际,仍不忘顺势将北辰胤胸前短剑拔出。他用力甚猛,鲜血霎时迸涌而出,附着那柄已是通身血红的短剑,在半空中铺洒成一帘猩红血雨,漫天飘下。北辰胤双膝一软跌倒在地,北辰禹眼前便只剩下这场凉薄杀戮的余韵,在王者永远温厚的瞳仁里倒映出诡异的暗红。
北辰禹记得很清楚,当北辰胤挡在他面前的时候,口中呼的是“二哥”,而并非是“皇上”——终究,是放不下兄弟一场么?他忽觉得被北辰胤握过的手腕上泛起一层凉意,悄悄负过手去,不着痕迹地将手指掩进阔袖之中。
北辰望见此情景,惊呼一声“胤弟”,抢步上前去扶北辰胤。侍卫们这才醒转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职,赶忙去顺着刺客逃跑的方向追去。才跑得没几步,便听见身后传来王者温凉中犹带恼怒的声音:“莫去管刺客,先救三弟要紧。”
那一日里,北辰元凰早早地做完了功课,吃过午膳便在东宫里等着三皇叔来教他练箭。他想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故意在案前坐着,却又耐不过心焦,站起来跑到宫门口去张望。如此反复几次,玉阶飞在旁看得好笑,逗他道:“你有闲工夫,不日把今日读的《礼记》再读一遍,时间也过得快些。”
元凰“咦”了一声,并不拿书来读,反摇头晃脑回答道:“礼记有云,‘张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老师一味让我读书而不知间歇,反倒是违背了圣人的真意啊。”
“哈,那圣人还说,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又怎么讲。”
“这”元凰词穷起来:“这——圣人,也有自相矛盾的地方,择二者之优而从,便可。”
“世人皆说,半部《论语》治天下。你择优而从,怎是反倒弃《论语》而从《礼记》。”
元凰语塞,跑去桌边拿起《论语》翻了又翻,最后终于找到一句能用来反驳的话,笑嘻嘻地指著书道:“《论语》也说,‘君子和而不同’嘛。做君子,自然是要有些与他人不同的地方。”
“可是,玉阶飞只见太子之‘不同’,未尝见太子之‘和’啊。”
“”,元凰于是再去翻书,希望能把太傅驳倒——他直到很久以后才意识到,这恰是玉阶飞无比高明的教学方式。而他想把太傅驳倒的希望,也从来都没有能够达成。
就这般闹了一下午,待到日头缓缓地爬下宫殿梁角的时候,元凰真正开始着急起来。他担心三皇叔是不是忘了,或者像上回他生病时一样,被旁的事情耽搁了,天黑以后,就练不成箭,那便又要等到下次。
陪他一同等待的玉阶飞,也不禁被他的焦急所感染,却是因了更深远的原因:北辰禹金口玉言,凡是答应过的事情必然达成,绝没有让元凰白等一场的道理。按北辰禹的行程推算,他早该从西佛国回到皇城,现在却没有听到一点消息。如此看来,若当真有事耽搁,只怕也是在西佛国那边。这么一想,便不由让人有些生疑了。
玉阶飞还来不及细想下去,便听到殿外有人一路提着嗓子大呼着奔入东宫,气喘吁吁,步伐不稳,半点宫中的仪态也无。他认出那是太和殿的管事太监,专门侍奉北辰禹下朝后议政或者小憩,地位颇高,不会轻易跑出太和殿来,更无论这般奔行无状。那管事太监口里一迭声叫着“玉太傅,玉太傅”,一路跑得太急,停在他跟前呛得说不上话来。
玉阶飞剑眉微蹙,沉声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那太监一面喘气,一面向守在旁边的元凰看去。元凰懂得其中含义,乖巧地转到内殿去了。太子的身影才消失,管事太监立刻断断续续道:“皇皇上在西佛国,边,边境遇刺三王爷,受,受了伤刚,刚救回来,皇上请,请玉太傅过去。”
玉阶飞奇道:“三王爷受了伤,当找御医去看。招玉阶飞又是为何?”口中虽是这样说着,脚下却不怠慢,当下站起来同管事太监往殿外走去。管事太监休息了片刻,缓过劲来,话语也顺溜了许多。他知道皇上极其看重玉阶飞,如今见他不情不愿的样子,压低声音讨好道:“御医们早全看过了,都说救不了啦——皇上知道玉太傅能驱鬼神,这才派奴才来请玉太傅去试试——也是没法子了,三王爷又是皇上的亲手足——要不,哪里敢劳动玉太傅大驾。”
玉阶飞每听一句,脸色便沉一分,手上的翠羽扇子也摇得更快。不等管事太监说到一半,他便纵身往太和殿去了。他一跃之下,翠带当风而展,身形甚是好看,只看的管事太监愣在那里,半晌抱怨了一句,才急急跟了上去。
玉阶飞到时,北辰禹立在殿外等候,周围御医们战战兢兢站了一圈,独独不见御医长吴一针,想必是在殿内。长孙皇后也立在北辰禹旁边,低垂着眼睛一言不发,手指却紧紧攥着衣角,不断悄悄抬头注意王者的表情。
玉阶飞见到北辰禹正要行礼,被北辰禹用手势阻止了。王者没有多话,只向殿内偏一偏头,示意让玉阶飞进去。玉阶飞自御医们身旁经过,隐约听到都是“皇上节哀”之类的安慰话语。北辰禹只是冷冷听着,不做任何表示。
玉阶飞入内后,北辰禹仍是默不作声在殿外立着。习惯的温和表情变化为冷漠,同样让人无法捉摸王者的心思。天色渐渐沉下,远远地北辰禹望见一个小人影飞快地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三随从,待到近处一看,居然是太子元凰。
元凰跑来见到北辰禹,扑上前去一把抓住父皇的衣袍,身子不听话地抖。他还没开口,北辰禹便冷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元凰一愣,抬头看着北辰禹,原本红润的嘴唇颤抖地透出惨白,眼睛里也有泪水要溢出:“我要见三皇叔。”
北辰禹看一眼旁边瑟缩的太和殿管事太监,知道是他去请玉阶飞的时候不小心,还是让元凰偷听了去。他并不出言责怪,只淡淡对元凰道:“你回去吧,这里不是你添乱的地方。”
元凰根本没听出父皇语气中不同寻常的冰冷,仍是拽着他的衣袍道:“我要见三皇叔。”他心里害怕,见父皇执意不理,忍不住哭出来:“我要”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一直静默的北辰禹突然一把揪住元凰衣领将他提离了地面,一挥手竟将孩子往外摔了出去:“朕说了这里不是你添乱的地方!”。
他用力不大,元凰却是个没练过武功的孩子,落地站不稳,一下子坐倒在地上。这一扔吓得长孙皇后花容失色,惊叫一声“凰儿”,赶忙跑过去将元凰抱起来搂在怀里。北辰禹对元凰向来在心底疼爱,虽然不是十分亲近,却从来也没有动过粗,更何况是在当着这许多奴才的面,而旁边的宫人御医们,又何曾见过王者这般动怒,吓得黑压压跪了一地,哀声告道:“皇上息怒。”
长孙皇后抱着元凰,看他止不住地流眼泪,知道一定摔得不轻,然而现在龙颜大怒,却不是她疼爱孩子的时候。她一面厉声对宫人们道:“还不快把太子送回东宫去?”一面又手忙脚乱的去擦元凰脸上的泪:“凰儿千万哭不得,哭不得三皇叔在里头,凰儿千万哭不得啊。”
皇上亲王们病重未死之时宫人们便在殿外流泪,称为出活丧,被认为是咒主子快死的意思,在宫里最是忌讳。元凰不懂其中规矩,长孙皇后此时也不便同他解释,只怕点破之后北辰禹再次发怒。她扶起元凰要交给宫人们带走,元凰却用力挣开了她,用手狠命地去抹眼睛。他抹了好几下,把眼角都搓出细小的血道道来,才一拐一拐走回到北辰禹面前,抬头央求道:“父皇,我不哭,你让我见见三皇叔。”——声音明明带着哭腔,泪水才擦干就又在眼眶里打转,却就是坚持着不落下来。
北辰禹举目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们,再低头见到一脸坚决的元凰,最终叹了口气:“你进去吧。”。
他随后向御医们扔下一句:“有事来报。”在夕阳将沉未沉的时候,缓缓离开了太和殿。
九破晓
北辰元凰得了父皇允诺,由管事太监领着入了太和殿。太和殿是北嵎皇帝下朝后处理公文的地方,在偏殿另有接见大臣之所。内殿中设有卧房,规格较寝宫为小,是皇帝日间休憩之处,除北辰禹同当差宫人之外罕有他人,便是元凰也从未来过。管事太监迈着碎步走得很急,元凰腿短,方才又崴了脚,歪歪扭扭、连跑带跳地跟在后头。他环顾四周,但见回廊殿宇皆是一色简洁恢弘,人在其中分不清东西南北。元凰生怕跟丢了,心里发急,步点不自觉地加快,再也顾不得脚疼。
只消得片刻,管事太监便引元凰到了北辰胤所在的房间,立在门边不再向前。元凰见房门紧闭,跨前一步伸手要推。小手搁在门上正要用力,他却忽觉得害怕,鼻子一酸,眼泪又涌上来。他记着答应过父皇的话,赶紧抬手遮住眼睛,唯恐一旁的管事太监看到要赶他出去。他猛吸两下鼻子,想要把眼眶中的泪水压回去,偏有两三粒来不及收回的泪珠挤过紧闭的指缝,断断续续渗出来,逐渐蜿蜒爬满了元凰的手背。
元凰将眼睛闭上一会儿,拼命告诫自己,待到确定眼中盛着泪水不会再掉下的时候,他才缓缓地把盖着眼睛的手放下。正在这时他听到门后响起轻捷的脚步声,认得这是玉阶飞,他紧张地屏住呼吸,却说不出究竟是在期盼些什么。他只是朦胧地觉得,自己希望太傅快些出来,却又很怕他太快出来,只恨不能从人的脚步之中听出心情。这时候玉阶飞推门而出,元凰站直了身体望着老师,却不敢朝房里头张望。他想要开口询问,忽然记起自己手背上还带着晶亮的泪痕,赶紧悄悄地把手背在衣服下摆擦了又擦。
玉阶飞见到元凰等在门口,倒也不十分惊讶。他本以为元凰会在外头哭哭啼啼,却不料见到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六岁的孩子就像要上战场去同人生死决斗,泪水仿佛凝固在眼中似的,给漂亮的瞳仁蒙上了一层透明外壳,竟显得有些狰狞;挺直的身体像一杆枪,却又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玉阶飞直到很多年以后都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竟可以让一个孩子生生压抑下眼泪,转而用那种不合时宜的决绝表情来传达自己的害怕担忧。事后回想起来,以一个孩子来说,这种情感深沉得未免可怕,而自我约束的方式又残酷得让人心痛。
而在当时的太和殿内,已经疲惫不堪的玉阶飞只是本能地安慰元凰道:“没事了,你放心吧。”
元凰点点头,嗯了一声,脸上稍有一刻的松懈。他随后问道:“我可以进去看三皇叔么?”
“进去吧。”
元凰举手推门,又迟疑了一下,回头看着玉阶飞。玉阶飞向他点点头,并不马上离开,而是站在房门外,直到元凰转身入内,才举步向外走去。他注意到元凰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不知是何时伤到了脚。
元凰走到北辰胤床边,轻轻唤了两声“三皇叔”,见北辰胤昏睡着没有反应,便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掀起,去摸北辰胤的手心。北辰胤常年习武,靠近手指的掌缘覆着一层粗糙的薄茧,掌心却依然是温暖柔软的。元凰用指腹摩擦几下,感受到北辰胤的体温,大大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情也轻松起来。他转头问立在一旁的吴一针:“三皇叔什么时候会醒?”
吴一针两个时辰前被急召入宫,先听说是行刺,心便漏跳了一拍;再一见北辰胤的伤势,心口更是凉了大半——那一刀正扎在胸口要害处,伤深见骨;血止不住,汩汩地染了满身。这样的伤,换在常人早已命绝多时,饶是三王爷内力深厚支撑至今,也是万万救不回了。
他本想据实以告,但北辰禹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一甩袖走出了房间,只留下众名御医面面相觑。他们你推我搡,一个接一个去见等在外头的北辰禹,反反复复说一句皇上节哀。北辰禹静静听着,话语中的暗示只做不知,也不说是否要加罪众御医。吴一针身为御医长,北辰禹不发话,他只得在房内死守。方法是都用尽了,好不容易将血止住,三王爷的呼吸却是越来越弱。吴一针急得冷汗直流,可是束手无策——当日太子伤寒,他侥幸逃过一劫;如今又碰上三王爷,项上人头大约无论如何留不住了。
所幸来了玉太傅。民间传说此人术通阴阳两界,任驱鬼神,吴一针只盼着他有些古怪法子。不料玉阶飞在北辰胤榻边方坐下,一言未发先往左手腕上划了深深一道,惊得吴一针大叫起来,赶上前来要为他包扎。玉阶飞挥手示意吴一针退后,右手自伤口处拉出一道浅红色血链,左手捏成法决,闭目默诵,手腕伤口处光晕萦绕,飘在两手之间的红链时深时浅。待他口诀念完,脸色苍白了几分,手上的伤已寻不到踪迹。
吴一针在旁看着,但觉术法神乎其神,床上躺着北辰胤却并不见起色。他见玉阶飞起身,赶忙上前询问究竟,玉阶飞只轻描淡写说他用法锁住了北辰胤的生魂,魂不离体便赴不得黄泉。吴一针不明所以,只是追问三王爷何时会醒,玉阶飞抛下一句:“无需担心”,人已绕过他身边行到了门前。
御医长阻拦不及,暗自叫苦不迭。如此一来,三王爷若当真好了,便是玉阶飞的功劳;若事有不幸,便全全是他看护之责。好在玉阶飞离开后,北辰胤的呼吸平稳许多。他一面企求苍天保佑,一面在旁寸步不离守着,丝毫不敢大意。就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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