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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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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蟊贼的心脏边。这一掌好似雷霆万钧,那蟊贼像一个轻飘飘的稻草人,被铁剑的铁砂掌打得旋翻两下,“咚”的一声巨响碰在铁栅上,又“轰”的一声后脑狠狠地撞在地上。不一会儿红彤彤的血就从那蟊贼头上冒了出来。其他三个还在地上爹死妈嫁人地鬼哭狼嚎。
在他们交手时,惊恐中的那两个营业员拉响了警报。铁剑看看倒在地上的人,耳朵已经听到警车“呜呜”的鸣笛声。他平生不愿和公安打交道,又是笔录,又是按手印,麻烦,嘴中骂骂咧咧:“想抢劫,让你们傻厮儿吃不完兜着走。”拍拍手上的灰,趁着慢慢聚拢的人群,斜一眼“呜呜”叫的警车扬长而去。
就在铁剑和那两个手拿匕首的蟊贼过招时,一倒地,他的军官证跳出米黄色衬衣的口袋,滑落在地上,而他离开时没注意。
正是因为这本军官证,警察找到部队,说铁剑防卫过当,出了命案,要追究法律责任。地方警察不能到部队抓人,军人自有军事法庭审理。卷宗转到部队,部队认为铁剑是见义勇为,理应记功,但因他一拳使那蟊贼丧命,有过当之责。部队认为功是不能记了,刑也不能判,但地方的意见不能不采纳,最后来一个折中,就让铁剑转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铁剑回想着,迷迷糊糊就进入了梦乡。青年人瞌睡大,摇晃的车也摇不醒瞌睡虫。那瞌睡虫从他身上爬进他的大脑,捅得铁剑的梦口水细泉般从嘴角流出。突然车一晃,铁剑的头一下子砸在身旁那姑娘头上。那姑娘摸摸砸痛的头颅,嘴上可吊十二把夜壶,嘴中想骂,话又咽了回去,只恶狼般瞅他一眼。这一撞,铁剑也醒了,对着那姑娘说声“对不起”,眼睛直巴巴看着车窗外。
车窗外山路弯弯,山峦绵延,山高路遥,一个“山”字在铁剑脑海中晃悠。
铁剑坐在铁壳吉普车上晃悠着如蜗牛在爬行时,沙拉矿会议室里乌烟瘴气,既称“矿长”又称“分监狱长”的梁翼一脸严肃。平时文质彬彬的人一旦发怒就怒不可遏。原来这是矿山的安全分析会。两天前承担整个矿山发电、硫黄冶炼、居民用煤的煤矿监区发生小型瓦斯燃烧。虽然没有死人,但燃烧的瓦斯烧伤了三个犯人。安全科科长交给梁翼的报告结论十分明确,这是一起人为的责任事故。此刻分监狱长梁翼正指着煤矿监区监区长周世恒训斥。
“你都是一个老同志了,有这样干的吗!矿山安全规程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瓦斯浓度超过指数,必须停下来通风排瓦斯。生产必须给安全让路,只有安全才能生产,反过来生产必须安全。殊不知瓦斯浓度大大高于标准,你们为完成任务,用撮箕扇风排瓦斯,这是原始人用的手段,不发生安全事故纯属侥幸,发生安全事故是必然的。都挖一辈子煤了,又不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眼花缭乱。矿井就那么一点道道,搞通了,按规程操作何愁不安全!”
梁翼也是一名“老转”。百万大裁军时,在基建工程兵当团政治处干事的他选择了转业。在部队时,同年兵的战友中,他的高中文化水平就属凤毛麟角,加之他从小就做着作家梦,自然浪费在书本上的时间多。当兵时往往部队熄灯号划过长空,他打着手电藏着躲着在部队发的那床草绿色的被子中看书,被战友们取笑为“书痴”。转业时正赶上全国“严打”,市作协的接收函被军转办拽一边,人事档案被省劳改局政治部抱树叶般搂回局里。档案到了劳改局,纵然你有通天的本领,也拿不回去了,监狱缺干部呵!军转干部被认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正是管犯人的料,好钢正好用在刀刃上。成千上万的军转干部来到艰苦边远的监狱矿山、农场、工厂,成为那里的中流砥柱。
梁翼时运好,一转业到沙拉矿就去省城上了两年大学,回矿正赶上重用大学生。他很快就产房传喜讯——生(升)了。
周世恒埋着头,不断地抽烟,其他科长、监区长没一丝笑意。谁都知道干矿山是五十步笑百步的事。今天周监区被剋,谁知哪天轮到刘监区、张监区就算是发电监区、冶炼监区这些不是打洞的监区领导,也战战兢兢,工作如履薄冰。因监狱矿山“两个安全”大于天:生产不安全你得负责任,监管不安全,犯人出现“三防”事故,监区长仍然脱不了干系。总之监狱两张皮,两张皮都不能放松,否则哪张皮出了问题,都教你猫儿抓糍粑——脱不了爪爪!
梁翼左手扶扶往下滑移的金丝眼镜,环视一下烟雾绕梁的会场,又口若悬河地说道:“虽然监狱、劳改队管教工作细则第三条明确提出管教工作应当认真贯彻执行‘改造第一、生产第二’的劳改工作方针。但在我看来,无论哪个第一,监狱‘两个安全’才是第一之中的第一。离开‘两个安全’,一切都无从谈起,这是被无数铁的事实证明了的。晚霞和乌云缠在一起,是难分辨来日是晴是雨的,监管生产和安全纠缠,同志们可要分辨出孰重孰轻啊!”
第一章 血溅闹鹰岩 四
梁分监苦口婆心地侃侃而谈,在座的监区领导心中明镜似的。沙拉矿“三二一”瓦斯爆炸事件去日不远。三年前的三月二十一日上午十点左右,沙拉矿由于通风管道泄漏,作业面基本没有风,瓦斯越聚越浓。原本应该退出作业区域,但因层层抓生产任务,发电厂催促着要煤发电,发电监区监区长在电话里大发雷霆,对着周世恒说:“如果煤不能按时供应,电发不出来,责任在你。”
周世恒哪负得起这个责。沙拉矿就是一个小社会,井下作业离不开电,家属区、子弟学校、医院谁离得开电?它就像情人一样,白天有阳光照耀,人们淡漠它,但一到夜晚,谁都盼望它。没有电的晚上,全身都不自在。发电监区长刚放下电话,冶炼监区监区长又打来电话。冶炼监区监区长和周世恒是同乡,说话自然没有发电监区监区长刻薄。他在电话里慢言细语:“嗯,老周吗?我们大排冶炼炉腹中空空,已经开始过六零年饿饭的日子了,你的乌金哪时候到啊?”
放下电话,周世恒嘴中骂骂咧咧地说道:“尔娘的一丘之貉,催命鬼一帮,狼心狗肺一群,没他娘一个好东西!”
正在这时,一个井下值班干部跑过来,气喘吁吁道:“报告周监区,井下瓦斯浓度超标,停还是不停,请您指示。”
周世恒见值班警察的熊样,刚接两个电话生的气还在腹内鼓动,便顺口骂道:“你们是酒囊饭袋,处处问老子要煤。停产,停产拿你们去发电、去冶炼?他娘的,你们就不会动动脑筋,让瓦斯浓度降下来,边降边生产吗?!”
那警察得了话,答一声“是”,敬个礼转身跑了。
周世恒在办公室刚想沏杯茶消消气,只一袋烟工夫,那警察又三步并两步跑来报告说:“报告周监区,大事不好了,井下瓦斯爆炸了。”
那次瓦斯爆炸惊动了司法部、劳动部等中央相关部门。那时梁翼还只是宣传科科长。正是那次瓦斯爆炸事故,把梁翼推到监党委委员、沙拉分监监狱长、沙拉矿矿长的位置上来。周世恒因此被撤了职。后来由于省第一监狱党委认为周世恒有丰富的采煤、采矿经验,免职两年后,又重新任命他为采煤监区监区长。
周世恒其貌不扬,矮墩墩的个子。虽然个子不高,但身子朝横里长,臂大腰粗,酷似黑旋风李逵。他常年像耗子一样在洞里钻来钻去,汗水和煤屑在脸膛上长年累月地亲吻,那张脸早就变成腊肉一般。年龄还不满五十的他,早就是一副老头的形象了。
周世恒被梁翼批评时,心中有许多委屈,但他没有辩解。要遇上其他监区长,早就气呼呼像快胀破的气球了。原本井小任务重,他肩上的担子重千斤,几百号罪犯要改造好,全年无脱逃、无重大案件,井下更要求不出安全生产事故。犯人畏惧井下劳动。监内犯人是什么?是形形色色的坏人,是被看押的老虎。就是一根根木头,也有倒下来打人的时候,何况乎一些看似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但骨子里头上生疮、脚下流脓,全身都坏透了的犯人,除非工作细微、管理到位、奖罚分明,否则他们凶起来仰可日天,坏起来匍可日地。
周世恒耷拉着头,一口一口地把烟吸进去,又一口一口把那白雾吐出来。在监狱矿山,抽烟、喝酒是男警察们的两大嗜好,烟上嘴就抽得云里雾里,酒上口就喝得昏天黑地。周世恒是咋穿上这身皮皮的,他都晕晕乎乎的。年轻时只想得一个工作,下井就下井,工作大于天,工作高于一切,七十年代对工作没挑剔的份儿。
周世恒先当采煤工,后又当瓦检工,提来当干部警察前是在安检的岗位上。他是稀里糊涂干上安检的,但转干时认定安检是以工代干岗位。那时监狱还由地区公安处劳改科管辖,还没有收归省劳改局,也不时兴考政治文化,监狱劳改队缺干部,大量从工人中选那些鹤立鸡群的佼佼者。穿上蓝白色的老式警察皮皮,一个**,再配上一个圆圆的国徽,领口上两片红彤彤的领章,就从工人摇身变成干部,警察身份就确定了。
当上干部警察的周世恒心力交瘁,他的压力来源于工作、家庭。工作自不必说,家庭也不是很顺。老婆没工作,两口子虽然感情好,但老婆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女人生不了娃娃,就是拿磨压也无济于事。原本周世恒认为是自己无能,去医院男科检查遍全身,没一处不好,只能说明老婆不行,他又编着筐筐套老婆出来检查。周世恒的老婆叶落花原来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当她知道周世恒的检查结果无一处不好后,她自己反推不育症结不在自己,她怕检查完周世恒和她离婚。中国自古来都奉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但叶落花还是经不起周世恒对她打赌、对天发誓,又拍胸脯又赌咒,无论结果怎样,只是死条心,死磨活磨要她上妇科医院。先去了几家小医院都检查不出来,后去省城最具权威的妇幼保健院方诊断为输卵管严重堵塞。
现在他们膝下虽然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但都不是周世恒和叶落花的亲骨肉。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当沙拉矿安全分析会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时,一场车祸正悄悄地降临在周世恒的身边
第一章 血溅闹鹰岩 五
铁壳吉普车在弯弯曲曲的泥泞山路上行驶。这是海拔一千七百米的高原山地,雾夹着毛毛细雨,丈把远,公路就模糊一片。长时间的雨水让公路坎上的松土滑落路沿,雨一浸泡就成了滑不唧溜的泥路,滑在公路边缘的泥土被车辆一压,公路上的倾斜度凸现出来。吉普车开到距离沙拉矿两三公里的地方,这是一个很险的狭窄地带,名叫“闹鹰岩”。这“闹鹰岩”的名称来源于岩高涧深,雄鹰常常在高岩之中盘旋而飞。这一带把雄鹰说成闹鹰,故名“闹鹰岩”。
车开出闹鹰悬岩,下一个斜坡就到沙拉矿。进出的司机无论是拉货的还是载人的,每逢过有“鬼门关”之称的闹鹰岩时,都会像刚做新娘的媳妇——在婆婆面前小心翼翼,因为稍不留神就闯不过鬼门关,进了阎王殿。一般常进出沙拉矿的司机路径熟,转弯抹角适度,自然似险非险,但“生水子”过闹鹰岩时就紧张,手脚都捏得紧紧的,过了闹鹰岩,出得鬼门关,冷汗冒出来。往往远方来的司机手脚无措,不敢动车,要请矿上的司机帮一把方能进出。这天杀的闹鹰岩就是横在矿内矿外的一道门槛。
那驾驶铁壳吉普车的矮鬼是第二趟跑沙拉矿,路径不熟,到闹鹰岩时那雾浓烈得像天上撒下的一张灰蒙蒙大网,虽然幽深的沟涧看不见,吓不倒人,但雾让司机眼前模糊一片。当矮鬼司机过闹鹰岩的石门坎转弯时,那倾斜的泥路仿佛抹有桐油,他方向盘刚一打,后轮一滑,屁股一甩。他一慌,脚不自觉点到刹车板上,原本应该加油冲过滑不堪言的烂泥路面的,但他操作出了邪,踩成急刹车,突然的中止运行让处于滑不堪言路面的车突然间屁股一甩,双轮悬空。还不等人们惊恐,铁壳吉普连人带车后座前转悬空摔下闹鹰岩畔。
这一切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里发生的,犹如划过天空的流星,灾难就发生了。所幸正是这尾重头轻,救了铁剑和那姑娘的命。
当吉普车悬空倾斜的一刹那间,由于重心往后转,后车盖经不住铁剑和那姑娘以及右侧那堆货物的挤压,“咔嚓”一声,在吉普车人仰车翻时,后车盖突然断开。铁剑和姑娘以及那堆货落在狭窄的石坎上。由于铁剑倚着那堆货物,货着地时,他枕在货物上反弹一下落在货物边的石岩上。那石岩上横七竖八从岩缝中长出许多苦楝树,卡住了铁剑,但这突如其来的车祸,还是让铁剑落地时头重重地弹砸在地上,瞬间昏了过去。
就在铁剑滑出后车盖几秒钟的时间里,那吉普车在岩畔“哐当”一声,从铁剑身旁落下深涧。
片刻,铁剑从昏迷中醒过来,转脸看一眼雾茫茫中深不见底的沟壑,惊魂之余又吓出一身冷汗。他抬抬手,伸伸腿,手还在身上,脚亦蹬得动,再摇摇头,清醒过来,确定自己还活着。他想站起身来,但腰痛得厉害,全身摸摸没一处流血的地方。他斜眼看看,身子倚在那堆货物上。那几个软绵绵的包虽然横七竖八散落在树杈岩畔,但清醒过来的他知道多亏这几个软绵绵的货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铁剑挣扎着爬起来,左右环顾,想爬上路去,这时转眼正看到同车的姑娘被摔得卡在岩畔的苦楝树之间。他忙吃力地移步来到姑娘面前。那姑娘满脸是血,躺在岩畔人事不省。他想肯定是翻车后头撞在岩石上,人死人活难说。他蹒跚着来到那姑娘身边。横躺着的她一动不动。在特务连,野外救护是必备科目。他用手挡在那姑娘的鼻孔前试试,又用手指搭在她颈部的主动脉压压,最后什么都不顾了,掀那姑娘的身体,扯开她那件暗花乳白色衬衣,伏在她雪白的胸脯上,听她的心脏是否还跳动。
当他确信姑娘还活着后,又在她的脸部、头部寻找流血的伤口。这很简单,她头上还冒着血色小泡。铁剑确定流血的伤口在头部,“咔嚓”撕下自己蓝白花斑的作训服,熟练地包扎好她的伤口,忍着腰撕裂般的疼痛,吃力地背着姑娘寻找上岩的路。不幸之中大幸,这七米来高的狭窄岩畔像一条腰带,仿佛亿万年前第四冰川遗留的痕迹。铁剑咬着牙,背着奄奄一息的姑娘就往岩畔走。他知道时间就是生命,如果不赶快把姑娘送到矿医院,流血过多,姑娘生命难保。
他没有多想,也没有犹豫。他曾经是军人,军人就是保护神的化身;他现在是监狱民警,监狱民警就是正义的力量。如果腰部不痛,对铁剑而言,背一个姑娘不费多大力气,但现在他腰扭了,自己走路都十分困难,在这悬崖陡壁上,要背上这百十斤重的人体并不容易。他艰难地迈着步,一步一步,这时才真正领略到举步维艰的内在含义。
铁剑拨开杂草,攀着岩壁,腿像灌了铅,每迈一小步,腰就钻心地痛。他强忍着,牙咬得“咯咯”响,汗水一粒一粒地滴下来,横着一股子牛劲,直着眼爬着。风寒雾重,易水悲歌,铁剑不可能救得了坠入深涧的其他人,那些人肯定进了阎王殿,那是显而易见的。而她还有一口气,铁剑不知道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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