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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王爷说不:玉台碧-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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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头看了看荆楚。来时三百亲卫,回去只有两百人了。一半亲卫身上都背着装有死去弟兄的骨灰。
  骑兵散开,露出马上绑着的杜知恩的尸首。十六岁的馒头守在杜知恩身边,脸上满是坚毅之色。
  咱们回家。杜燕绥轻声说着,翻身上了马。
  亲卫们簇拥着他离开了战场。
  行得远了,瞧不见歙州与洪州的府兵了。杜燕绥停住了马,看了看荆楚:日夜兼程回长安。不要顾着我。
  他的声音很轻,说完就伏倒了马上。
  少爷!馒头吓得叫了声,拍马冲了过去。
  荆楚拦住了他,喊身后的亲卫:分匹快马来。馒头,你脚程快,一路换马先行回京报讯。我们护着孙少爷在后面赶着。
  馒头应了声,恋恋不舍的看了眼杜知恩,拉过一匹马飞驰而去。
  就地扎营。荆楚吩咐了声,将杜燕绥从马上抱了下来,解了他的甲胄,倒吸了口凉气。两枝箭穿透了肩,伤尽在前胸。
  荆楚伸手去探他的呼吸,手就颤了起来。

☆、平息
  平息
  黑七鬓发散乱,双眼熬得通红,远远的看见了长安城高大的城墙。马咴咴叫了声,前蹄一软,倒在了路边。将黑七摔得眼冒金星。
  他爬起来,从马上解下包袱背在身上,提着剑,大步朝着城门走去。
  蹄声猛然在他身后响起。黑七望着长安城,拔出了长剑。
  风声响起,他往地上一蹲,剑倒挥过去。
  血光溅起,马应声而倒,一名剑客摔了出去。
  不过眨眼工夫,身后又有五骑冲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来人黑巾蒙面,眼神阴霾:终于追上你了。你回不去了。
  黑七不答,咬牙提剑而上。就算是死,他也要多杀几个垫底。
  终于,再也没了力气握住手里的剑,他失了剑,从靴子里抽出了匕首,狼一般瞪着围上来的人,讥诮的说道:江南的消息瞒得了一世么?
  领头的人松了口气,轻轻笑着:不需瞒一世。只需瞒得够久,足够让我家大人行事杀了!
  黑七大吼着冲过去。他拼尽了全力,他知道,他再也招架不住刺向胸膛的剑。可惜了,他已看到了城墙。
  一枝羽箭无声无息的从他面前的剑客胸前透出。刺过来的剑软软的劈向了一侧。黑七眼睛一亮,又听到风声掠起。数息之间,包围他的剑客就死在他眼前。黑七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眼里渐渐湿润,他终于能活着把消息带回去了。
  他抬起头,看到一行人手执弓箭来到了面前:多谢义士相救。
  我在牡丹会上见过你。你是杜家的家臣吧?在下是尉迟府的侍卫,正从江南赶回,侥幸救得阁下性命。一人抱拳说道。
  黑七撑着地,蹒跚的站起回礼:见诸位满面风尘,似是赶了远路。
  那侍卫笑道:我等奉老将军命令去江南打探消息。
  黑七眼睛一亮。就像杜国公府一样,尉迟国公府同样也养着跟从自己多年的亲卫。只有这些亲卫才会依然照着从前的称谓叫尉迟恭老将军。
  分了匹马给他,那侍卫道:我等还要赶回去报讯,就不多留了。
  黑七翻身上马:请回禀尉迟老大人,我六天前和我家少爷分别时,他已离开婺州正赶往歙州布置合围叛军。
  六天前?那侍卫有点惊喜:我们是八天前赶回来的,那时候睦州叛乱已经平息,叛军正在攻打歙州。只听说杜将军在婺州一带靡战,听说府兵和叛军死伤各半。苦于道路封锁,没能见着他,又急着赶回京里。有新的消息,多谢了。
  眼见着那群侍卫朝长安城驰去,黑七狠狠抽了马一鞭子跟了上去。
  雪花夹杂着寒风扑来,他喃喃说道:少夫人,黑七回来了!
  此时皇后的寝宫依然紧闭着。
  江南的消息依然坏透了。
  金銮殿上两派臣子们吵得要翻了天。
  扬州刺史报,杜燕绥不与扬州府兵配合,私自出兵,婺州损失兵勇计两千八百人!贼妇以小股兵力牵制之,纠集四万人围攻歙州十日!
  房州刺史报,歙州告急,沿途仅见小股被打败的淮南道府兵,不知杜燕绥逃向何方。
  高宗额头青筋直跳。
  皇上,此时再不下诏,恐战火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请皇上下令,捉拿杜燕绥回京问斩!另派大将增兵解歙州之围!
  看着下方此起彼伏的请旨声,高宗望着殿外,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江南看个究竟。为什么杜燕绥一封密折也没有送来。尉迟宝林派出的探子何时才会从江南返回。牺牲一个杜燕绥不难,难的是前功尽弃,从此又回到倚仗老臣的时候。
  高宗在臣子中寻找到尉迟宝林的身影,见他神情焦急,企盼着望自己。高宗心一横,无论如何也要拖到他的探子回来:说起问罪,朕登基三年,皇后无出,无德,行厌胜之术
  皇上!江南的百姓等不得了啊! 柳相高喊了声,重重的一个头磕下去,打断了皇帝的话,额间瞬间就显出一团红肿。
  柳相抬起头,血红着双眼,心里已打定主意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老臣受先帝遗命之托,不敢因是皇后舅父询私情而置百姓于不顾。皇后之罪自有宗人府并大理寺详查。今老臣以残命乞皇上召杜燕绥回京问罪,令江南道房扬两州刺史暂行主帅之令,调黔中道,山南东道折冲府府兵入江南东西两道平叛!
  柳相抬起头,从怀里拿出早已写好的诏令捧过了头顶。
  中书省起草诏,门下省审核,皇帝预览,尚书省遍发全国。
  高宗眼角不受控制的抽动着。
  请皇上下诏! 金銮殿上一大批官员跪下了。
  韦相颤颤巍巍跪在柳相身边:皇上今日不下诏,臣便跪死在这里!
  武死战,文死谏。
  瞬间文臣们纷纷响应。
  诏书早就拟好了。主管门下省的王相想必早就审过了吧。只要自己朱笔一勾,韦相主持的尚书省早就准备好将它发出去了。
  高宗想起了幼时,他瞧着一群武将围在父皇身边,众星拱月。那时,他多么羡慕,多么盼望有一天自己也被臣子们崇拜着,拱卫着。他二十五岁了。登基三四年来,从来只知道敬着老臣们,听从着他们的建议。
  扣着皇后有什么用?他们连皇后都不顾了。只要自己认输,听谏言,杀杜燕绥,倚重他们的武将。将来,他们还会送更多的嫡女进宫。像蚕,吐出一道又一道的丝,从前朝到后宫紧紧的缚住自己。
  高宗木然的坐在宝座上,目中露出一丝悲哀。
  尉迟老国公殿外求见!内侍一声尖锐的传告声打破了殿内君臣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高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宣!
  他说完这个字,一口气憋得久了,他眼前阵阵晕眩,胡公公赶紧扶住他。
  身着朝服的尉迟恭大步进殿,推金山倒玉柱的一拜:老臣参见皇上,吾皇大喜!
  听得这个喜字,高宗的眼睛情不自禁的湿润了,声音里带着丝颤抖:老国公请起喜从何来?
  尉迟恭站起身,扫了眼殿上出列的群臣,声音洪亮:老臣得报,六日前睦州叛乱已经平息,杜将军婺州险胜,已带兵赶往歙州,欲与歙州府兵,洪州府兵成合围之势,于歙州城外和叛军一决死战。这是六日前的消息。相信再等得几日,必有喜讯传来!
  尉迟恭的声音在金殿上隐隐回荡着。
  高宗脱力的坐下,脑中阵阵恍惚,怎么就胜了呢?
  你胡说!你哪来的消息?柳相脱口斥道。
  尉迟恭铜铃般的眼睛瞪了过去:老夫一生追随先帝,南征北战,说写文章我不如你。说起打仗,你一边去!
  柳相当场气了个倒仰,头磕得狠了,头晕目眩,指着尉迟恭一口气没接上来,当场晕倒在地。
  高宗恍惚的开口:传太医,速送老大人回府医治!散朝!
  胡公公扶着他离开大殿,他听不到殿上又爆发的新的争吵声,恍惚的离开。
  皇上,上步辇吧!胡公公见皇帝推开了自己,大步朝着后宫走去,急着召呼内侍宫女们跟上。
  雪花纷扬飘下,高宗突然停了下来,站在宣政殿外空旷的广场上哈哈大笑。
  他扬起双手,宽阔的广袖随风而舞。
  皇上,哎哟我的皇上哪,这雪太大了,龙体要紧!胡公公急得弯腰在他身后念叨着。
  张扬的笑声顿停,高宗咬着牙道:传旨,令千牛卫速调一百精卫去歙州。朕要看着杜燕绥活着回来!令御史台速派巡按使分至扬州、房州、洪州、歙州、睦州巡查。朕要知道此次平叛的所有消息。若有人隐瞒不报,欺君罔上,罪诛九族!
  胡公公心惊肉跳。江南东西两道传来的消息与尉迟老国公上殿所禀迥然相异,皇帝要动刀杀人了。是!他应了声,匆匆去了。
  站住!高宗又喝了声。
  胡公公停住了脚步。
  令宗人府和大理寺查皇后行厌胜之事!不得有误!
  胡公公一愣。皇帝是他从小瞧着长大的,他犹豫了下:皇上
  高宗已恢复了平静,眼神和笑容同平常一样温和:皇后是朕的发妻,朕也是在替皇后着想。
  是!胡公公埋着头一溜小跑去了。
  高宗上了步辇,又一阵头晕目眩。依稀瞧得御辇朝着武昭仪的宫中行去,他拍了拍扶手。步辇停了下来。
  回寝宫,召太医。高宗疲倦的吩咐道。
  高宗有种想流泪的冲动。他闭上了眼睛。
  七日后,歙州大捷,当场斩杀三万多叛军,生擒陈硕的捷报传到了长安。
  高宗下令不必押解陈硕回京,于睦州凌迟处死。扬州与房州刺史被押解回京,全家斩首。拟诏的柳相辞官致仕。

☆、反应
  反应
  黑七回来的那么狼狈,滚落在府门口,握住了杜惜福的手腕说了句:告诉主子,江南无恙。说完就倒了下去。
  小厮解了他的衣裳,他身上有七八道伤口,红肿着用手一按就流出浓水。
  黑七烧得像煮红的虾,请了大夫来,开了药汤,仍不见退烧。岑三娘知道是伤口发炎所致。可是这时候没有抗生素,消炎药,能不能挺过去,只能看黑七的命了。
  大夫是不会听她的。岑三娘找到府里的老兵,让他们用盐水给黑七洗干净伤口,逼着他们用煮了的羊肠线缝。用方妈妈的法子,老姜泡酒给他擦身降温。
  第三天上头,黑七才醒来,人瘦得变了形。见着他里的光彩,岑三娘知道他捡回一条命。
  他瞅了眼岑三娘笑了笑,又睡了过去。
  黑七如此,杜燕绥呢? 岑三娘害怕得不敢去想。
  又过了几天,馒头回来了。他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杜惜福,当场就哭了起来:知恩大哥去了!府里的护卫去了三百死了一百多。没时间埋,少爷作主一把火烧了,只接了知恩大哥回来。
  杜惜福喉间哽了哽,哆嗦着问他:孙少爷呢?
  馒头蹲在地上,他不停的换马,两股都磨破了,疼得站不起来:咱们打胜了,生擒了女匪首。少爷受了重伤,荆护卫让我先跑来报信。
  伤得重不重?杜惜福急了。
  馒头哭着摇头:我不知道。两匹马都跑死了,我找不到马,去农家拿银子买了头骡子赶回来的。
  你先回去歇着,别告诉少夫人和老夫人知道。听见没有?杜惜福下意识的想瞒住这个消息。他心里一片混乱,叫了两个人抬了馒头回头,正要去内院。就看到宫里来了人。
  杜总管,给您报喜讯来了!江南大捷啊!胡公公满脸喜色,快请老夫人和杜夫人出来接旨吧!
  馒头跑不过八百里加急的驿马,和宫里的消息几乎同时到达。
  杜惜福按下心里的焦虑,请胡公公进去,迎了他去外院的花厅:公公,正院停着夫人的灵,委屈您在花厅传旨了。
  胡公公进得门来,瞧着正院白茫茫的素幡,心里感慨着,这杜家也太不容易了:无妨,就去花厅吧。
  打发了小厮去传信。杜惜福着急的询问道:江南大捷,我家孙少爷如何了?
  胡公公摇了摇头:咱家只知道江南大捷,活擒了女贼首。总管别急,皇上已令一百千牛卫精卫出发去迎杜将军了。相信不日将军就能凯旋回府。
  看来宫里还不知道孙少爷受了重伤。奉了茶,杜惜福小心的侍奉在侧。满脑子都是馒头的话。知恩死了?生龙活虎般的弟弟就死了?府里哪来的三百亲卫?死了一百多。孙少爷重伤馒头已经走了几天了,也许他看错了。也许孙少爷的伤已经好了。他心里油煎火燎似的,对江南大捷的喜报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忍耐着陪着胡公公。
  不多时,身穿素色衣裳的两位夫人来了。
  哎哟!恭喜老夫人杜夫人,江南大捷啊!胡公公笑得眯缝了眼睛。皇帝心头宠信什么人,他是最清楚不过。热情的朝着杜老夫人和岑三娘行礼招呼着。
  杜老夫人和岑三娘相看一眼,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这是皇上的福气啊!这没几日就过年了。老天爷保佑,让大家都过个安生好年!
  可不是嘛!皇上龙心大悦啊!宫里头张灯结彩,皇上还说今年元宵节要登城门楼赏灯来着。哟,老夫人,咱们先办了正事再聊。胡公公陪着说了几句,想起自个儿是来颁旨的了。
  杜老夫人一看,香案还没备好呢。杜惜福苍白着脸,愣愣的站着。杜老夫人笑骂道:都欢喜得魔障了!杜总管,还愣着做什么,备香案!
  杜惜福她喝醒,语无论此的回道:是是,香案
  他急着叫小厮,出门时被门槛差点绊了一跤,乐得杜老夫人直摇头:不容易啊,老身的心总算落到实处了。
  岑三娘生出一丝奇怪的念头。
  摆了香案接了旨。
  通篇都是褒扬的词语,末了追封张氏一品国公夫人诰命,赏赐了锦帛金银等物。
  胡公公笑咪咪的说道:老夫人,皇上嘱了一百千牛卫去接杜将军。皇上还会有恩旨,待将军班师回朝会再行褒奖。您就等着享儿孙福吧!
  杜老夫人心头一跳,见胡公公笑眯眯的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她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胡公公又道:因府里有丧,两位夫人都不便进宫赴宴,皇上特意封赏了两车年货。
  杜老夫人又再次谢过。重重的封了一百两银子给胡公公,让杜惜福送了胡公公出去。
  转过身,杜老夫人双手合什:谢天谢地,总算是胜了!快,去给你娘上柱香,再遣人告诉燕婉一声。府里所有人都有赏!今年咱们家虽然停着灵,也要过个安生年!
  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岑三娘笑着应了,让尹妈妈送了老夫人回去,径直带着丫头们去了议事厅。
  她吩咐着各处办事,目光瞅着杜惜福,心头的疑惑越来越重:杜总管,江南大捷,阖府欢喜。皇上也有恩赏。怎么我瞧你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你不高兴?
  杜惜福勉强的笑道:小的怎么会不高兴?是一下子传了喜讯来,一时间竟,竟有些不敢相信!
  他眼里沁出泪来,擦了把道:小的高兴的晕头了都。
  岑三娘心头一慌,突然问道:相公大捷,理应同时派人回府报讯。他叫谁回来了?
  馒头。杜惜福喃喃说道。
  馒头回来了?怎么没见你禀一声?岑三娘站了起来,他人呢?就他一个人先回来?
  杜惜福再也忍不住,往地上一跪,哭了起来:知恩战死了。府里听说三百亲卫死了一百多人。孙少爷受了重伤。
  岑三娘被震得脑子发懵,喃喃说道:你再说一遍。
  杜惜福崩溃了,三十好几的人跪坐在地上号陶大哭:我怎么告诉我娘啊!
  岑三娘呆呆的望着他,朝左右看了眼,深吸口气道:谁都不准说给老夫人知道。都听清楚了?
  议事厅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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