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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 作者:金龙鱼-第5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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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中直隶府,许多复杂繁重公事仅靠官署之间‘移文’沟通,各项催办、督办的公务差事必然拖沓误期。在事务繁多而军法无情的压力下,联席集议、合署审查、合署督办、通报、例会、碰面等手段已经渐成西北治下各军政衙门公务办差的常态,六曹集中议事在军前行辕就更为频繁了。
本来这样的六曹议事,平虏侯也可以不参加,但近期雷瑾比较空闲,因此经常带着世子雷浩临时列席旁听,虽然平虏侯不一定当场有指示下来,但对各衙门的官吏而言,每次集中议事却是压力不小——想表现的,自然要言之有物、切实可行;办事不利的,也得承担责任,极力设法以期补救挽回。
这时候,礼曹的吏员已经向六曹与会长官以及临时列席旁听的平虏侯禀报完毕,下一个就轮到工曹吏员李远禀报其该管公务事项,其实也就是当堂说明某一事项的概况罢了。
这次六曹集中议事,六曹与会长官中,判工曹事蒯益的位阶最高,其他各曹则因各衙门的正印堂官有事,都是同知事、佥事这些副职与会。
腰佩牙牌、胸带徽章、袖镶金边横线三条、着‘三极吏士爵’公服的刑法曹干吏王文才,关心的看了看李远,心说:今儿可是有工曹最高长官在座,又有平虏侯和世子旁听,正是露脸的好机会,老弟你可别出什么漏子啊。
身着二级吏士爵公服的李远,面对与会的长官倒是侃侃呈禀,毫不怯场。他今天禀报的即是与西北皮、毛行业之前景相关的事项。倒是巧了,雷瑾恰好收到孙雨晴、夜合分别寄来的书信,信中都各自谈及西北的皮毛行业之前景,这会儿却又正好听到下属官吏禀报相同的事项,这不由让他提起了兴趣,认真倾听。
西北畜牧兴旺,雷瑾虽然不甚留心,也知道除了本地自用皮毛以外,西北每年向外输出皮张大约在五百三十万张,羊毛约在两千八百万斤,数值颇有可观。皮毛商货已经是西北赋税的一大支柱。即以青海一带的安多行省、朵甘行省而言,早年输往内地的商货约有四十余万两白银库平,除了牛马牲畜和药材,其中的皮毛类货物约有二十万两白银之多,最高年份甚至可以占到七成五;而根据税务巡检局谍报处、度支司下辖‘稽核局’、银钱总署‘银钱钞务侦缉巡查局’的查报,近年仅青海湟源一带农牧领部的番民,每年输出货物近百万银圆,羊毛、驼毛、皮张的输出,占其总输出货物的八成;皮毛已经超越牛马牲畜和药材,成为互市商货贸易的中流砥柱之一。河西地面最近几年的皮毛输出也在商货输出总值的四成八、四成二、五成二之间徘徊起伏;河西某些皮货集散地,皮毛输出甚至能占全部输出商货的九成二以上;再如宁夏府,其地养羊普遍,皮毛一项为该府出口大宗,其中羊毛每年约有四十万圆,滩羊皮约五十万圆,再加上驼毛及其他各色皮张,占到出口商货的一半以上。
“西宁戍城,去年外输羊毛二十万两,驼毛四千两;羔羊皮八万两、大羊皮三千两、马皮,包括驴皮共五千两、野马皮八千两、牛皮一万五千两、野牲皮五千两,上述各类皮张中包括熟皮,其中股皮、板子、胁皮等共计1万两;另外从西宁过境的各种皮张约两万两;马匹一万两、牛只五千两、羊只三万两;大黄一万两、鹿茸两万两、鹿退干角三千两、麝香两千两;蘑菇五百两、鱼八千两、硼砂四千两、黄金一万五千两、青盐八千两。西宁市面,牛皮、羊、鱼、青盐等商货有一部分在本地售出,实际外输商货约四十万两白银库平,合五十五万又五千五百五十五银圆左右
宁夏府,去年外输羊毛四十万两;羊皮五十万两;食盐四十五万两;枸杞四十万两;甘草三十万两;其它十五万两,合三百零五万余银圆。宁夏羊毛品质上佳,去年转销天津戍城约一百万斤,值银二十万两
西北财税,无商不兴。皮毛贸易,举足轻重。泰半人口仰赖畜牧,城市亦有赖于皮毛业的繁荣。
皮毛业兴盛以前,畜牧昌盛之地如青海之安多、朵甘两行省,如关陕之宁夏府,税入八成以上是田赋和畜牧抽分。皮毛业兴盛,贸易繁荣以来,田赋抽分仅能占税入的五六成,各地皮毛税课上升极快,安多、朵甘、宁夏等地方尤为吃重。比如安多行省,近年市况,每年皮毛税入逾五十万银圆,而其四万余石田赋、折银征粮以及开垦地价之收入,每年不过二十余万银圆,尚不及皮毛税收之半。
青海牧区和农区的皮毛,分别集中于各处农牧领部,汇总于西宁,再经湟水、黄河,运至兰州、宁夏等处,再转到河套起卸,经大同、宣府运往京、津一带。
朵甘行省等处皮毛,则多由四川打箭炉运往重庆等处转运。
较大的毛织工场,武威有十家,张掖有十二家,长安有十五家,成都四家,重庆五家,兰州三家,宁夏三家,河套一家,哈密十五家,土鲁番七家,亦力十七家,叶尔羌八家,乌孙十家,河中二十一家。
其余毛纺织社、毡作坊不计其数,多系军需、官需机户。
”
李远的当堂说明中规中矩,条理脉络比较清晰,数字也比较清楚,恪守其吏士本分,年纪不大,也算很不错了。长官们自然不需要一个小小吏员激扬文字,挥斥方遒,教他们如何如何去做,事实上李远说明的那些情况,长官们大多都有了解,只是可能没有那么面面俱到罢了。李远如此表现,虽不出彩,胜过出彩了,分寸拿捏得不错。
为朋友担心的王文才松了口气,心里有些微的兴奋,如此场合,无过即是有功。
雷瑾虽然一言未发,却也微微点了点头。帝国向来吏治艰难,眼前这位二级吏士的表现,至少说明了一点——西北幕府的十二级吏士爵制度目前看来尚属可行。
历来所谓“吏治”,虽然多数人实际说的是对那些科举出仕的品阶官员应该如何如何,并不或者极少将胥吏差役也包括在内,然而雷瑾本身就是以爵爷之身在江湖中打过滚的人,当然知道良莠不齐的胥吏差役是如何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其中不乏贪婪索贿,舞弊弄权,仗势欺人,鱼肉百姓之徒;他们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雁过拔毛,唬骗勒索,把持地方,百般弄权以扰民残民害民,虽败坏国家律法而无所畏惧;科举出身的官员没有点手段和背景,将很难慑服并有效约束手下那一伙三班六房的胥吏差役。‘吏治’不治吏而只治官,省事固然省事,却往往弊病丛生,以致出现官无封建而吏有封建,官无世袭而吏有世袭之事,若胥吏差役再与黑道中人厮混在一起,为祸更烈,败坏县政而致民怨沸腾,进而甚至可能动摇国本。而西北幕府中也有不少出身底层平民的亲信和谋士,胥吏差役之害,又岂有不知的道理?
因此,从雷瑾到一干亲信官僚,都知胥吏差役贪暴之害,唯有尽力督责管束方是正道。
中土帝国文武分职、官吏两途由来已久,胥吏差役之弊病并非鲜为人知,只是治吏之难更甚于治官,知其弊病又能如何?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大多还是有心无力,难以收拾。雷瑾也不认为自己就能根除这个弊病,防范限制,尽力约束胥吏差役倒还有可能,另外也要给胥吏差役一条上进之路,否则那些欲上进而无门的胥吏差役恐怕也就只能随波逐流,渐而只图贪赃纳贿而弄权自肥了。
这条胥吏差役上进之路由多项措施、制度组成,其中最重要的制度之一便是在胥吏差役中择优授吏爵,设十二级吏士爵,给予相对较高的地位和特权,在粮俸、廪给、津贴、补助上相应给予优待,并将其纳入监察审计之常规,与品阶官员等同,从而将授予了吏士爵的吏士树立为胥吏差役中的骨干和榜样。虽然不敢说这就能解决所有弊病,但至少给了胥吏差役一个盼头,也便于等级有差,分而治之。
六曹议事一般都需要半天到一天的时间,雷瑾自然不可能一直在座旁听,毕竟还有不少军务、政务需要处理,过不多久他就起身离去。
暮色苍茫。
残阳夕照,要塞的天色渐渐变黑,坚厚的城垒巍然壮观。
庭院寂寂。
书房里,雷瑾就站在雷浩的身后,看着他照着‘票拟’在‘公牍’、‘呈文’折子上用朱笔批复,这些朱批本来应该由内记室或者军府军机上值房的书吏依着‘票拟’或者‘口授’的内容执笔照书,现在让‘世子’雷浩来完成,雷瑾只是想让他熟悉各种公牍的格式和最基本的‘朱批’样式而已。
《灌田公司章程》、《亦力垦务公司招股公启》、《乌孙行省候补知县汪如条陈屯垦事宜禀》、《署瓦剌宣慰府隆山千户王祖山畜牧禀稿》、《哈萨克行省垦牧公司集股章程启》、《黑海边疆镇抚使司垦务折子》、《咨呈工曹议创渔业公社公牍》、《农牧工商署上长史府筹办里海渔业公司详文》、《云南昆明知县房名调查云南蚕业陈云南执政府禀兼说帖》
雷浩以近来新学的欧体小楷书写朱批,因有票拟,虽然今儿的公牍稍微多了一点,也不外乎就是签阅、署意见、另行批示几种,倒也处置极快。再则,遇见疑难,也可即时向父亲雷瑾请教,自是不难,辛苦的不过是手腕子和脑壳子罢了。
“你看,如此人稠地少之地,人丁过剩,新式风车水轮磨坊的工本较廉,势必夺占旧式磨坊的生计。其他旧式磨坊工人恐其生计不保,难免滋生事端。失业之人闹事,亦在情理之中,所以地方官有此顾虑,拟不允新式风车水轮磨坊开业,倒不是杞人忧天。你应当这样批复,”
雷瑾不时指点着雷浩,“ ‘各省皆有农庄、垦务公司、农务社之设,资本不等,似于中国前途大有益也。然细察其内容,则甚为简陋,资本虽多,虚有其表,种种弊陋,墨守成规而无改良。譬如鸡豚成群,一遇瘟病,则惊惶无措,此皆由于不明学理,而自信太深所致。使其蹉跎数年,尚无赢利,遂起退悔之心’, 这折子里说的是管理疏漏,经营无方,所以亏赔折本,虽劳而无所获,可谓洞见其中成败三味。
集股兴办农场、农庄、农务社、垦务公司,所下本钱既多,获得利息须厚,否则安能维持生计,致富发家哉?且佣工驱奴,每每不尽其力于其主。若不设法改良,有所特殊于旧法,安能望其收效哉?而今日之农场,多半未能致力改良。此其颓败之由也。
另有一些农场主,大抵经营他业,而以农场为余事者。任用一普通识字之乡人管事,农场主自己稍涉新书,三五七天,或来一二次,教佣工奴隶以某书之耕种法,命其试验,自己则骑马返城。如此做派,不能全力投入,欲望其进步亦实难矣。”
“阿爹,”雷浩问道,“商学馆、农学馆都在研究各地农庄何以兴败殊途之理,就是因为许多农场主不明经营之道,管理不善吧?”
“是有这方面的考虑。自古人才难得,须及早为计,作育培养商学、农学之才,尤为当前之重。且上位者见事于未萌,未雨绸缪方为明智。若任由农庄、农务社、垦务公司自生自灭,优胜劣汰,一旦牵累太多,则有动荡之忧,恐于我西征大业不利。自当未雨绸缪,早为计划,粮食畜牧,两相兴旺,则我西征战事无忧矣。”雷瑾详为解释,为雷浩答疑解惑。
小雷浩若有所悟,看看手头的‘功课’,却是不知不觉中已经完成了额度。
雷瑾却是还有些公事处理,便让雷浩自己回去。
小雷浩这时躬身告退,不合抬头看见墙上的一幅天下形势图,却是标注着西北幕府治下疆土周边各个势力的形势变动,忍不住多看了一小会,这才出了书房自去。
路上,小雷浩不由想起南方边陲之军政事务,心中暗想:这云南镇守府、云南经略府已然职官就位,云南方面什么时候才会有大的动作呢?父亲大人定然是不会说的,看来只有多多留心,或能察觉一些迹象。
书房中,雷瑾扫了一眼墙上的形势图,微微笑着,眼中掠过一丝意味难明的神色。
第六章 考试近
河中直隶府。
这河中府的前身,当年本是帖木儿帝国的都城。
一生戎马征战杀戮无数的铁血枭雄,有着蒙古血裔的帖木儿,以倾国之力营造出来的国都‘撒马儿罕’,有着当时后世所罕见的宏大堂皇、富丽华美之格局。虽然岁月流逝,风云变幻,昔日的帖木儿帝都,如今已然多了几分沧桑古韵,但是当年帖木儿一手奠定的古都依然保留完好。
西北幕府在此修缮营建陪都的主旨,也是依着‘撒马儿罕’原有的格局,尽量在维持原貌的基础上改建新都。
虽然西北幕府当初议定河中为陪都之际,就定下了修缮为主,营造为辅的章程,但绾毂西域的一方雄城,就是以修缮宫室为主,又哪里是能够一时修缮竣工的?
这个时候的河中直隶府,城内郭外,大动土木,各处修缮营造,川流不息,人声喧腾,宛如一处大工地。事实上,陪都各处的土木工程,修缮营造都还只是起了个头而已,怎么也得个五年六年才得全部完工——话说国朝南北两京的营建,一前一后,都各自花费了二三十年之多,这河中府就是以修缮为主,花费五六年的时间完工,确实也算不得什么。
河中府,本就是八方通衢之地,又因为西征和定为西北陪都的缘故,大量的西北官吏、士兵、巡捕、佥兵、移民、商贾、工匠、民夫、僧道、仆佣、奴隶,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汇集于斯。再加上西域番胡蛮夷,百族杂凑,纷至沓来。万国车毹,千方玉帛,皆由四方汇聚于河中府,其热闹繁华之处,真不是一句两句话就可说得尽的。
入冬以来,西北陪都喧闹更盛。
西北每年都通过‘春秋官试’。或(和)‘职官正试’选拔幕府及地方的官吏。入冬之时,今岁的河中府‘秋试’已完,须待来年再行开考。因故滞留于河中府的落榜‘官试生’本来就有不少,而河中府周边各县,打算为来年‘春试’提前作准备的‘官试生’又在这时陆续涌入河中府,数量也颇为可观。两拨‘官试生’,在这河中府城中聚会结社,宴饮酬酢,旧时相知,今日新朋,种种喧闹自是可想而知。
此外,由于‘乡试’以前的‘童生试’——‘县。试’、‘府试’、‘院试’,这每一次考试对童生、生员、秀才等等之类的儒学士人都意义非凡。而在西北治下,能否逐级通过县试、府试、院试也仍然是儒学生员入仕的必由之路,虽然生员身份在西北已经不如以前一般贵重,但依然是相当优越而且受人尊崇和羡慕的一种身份。不少河中府周边各县的‘科举生员’为准备翌年的儒学童生试,也在入冬前后提前抵达河中府,或投靠亲友,或赁屋寓居,或在寺院道观借读搭伙,而其中相当部分家境饶富的儒学生员,随行使唤的伴当仆佣又有不少。他们这么些主仆人儿在这个时候涌入河中府城,亲朋故旧不免有些礼尚往来,诗会酒会,亦可以想见其种种喧闹之状。
西北治下,平民‘入仕’,除外‘征辟’、‘。保举’、‘恩荫’等不为常经的途径,一般主要通过‘官试’或‘荐举+官试’的正途,以及原有的儒学科举途径。至于募兵、佥兵、奴籍士兵、囚犯苦役等以从军征战来搏取脱籍、免罪、特赦的机会,或者以此作为获得官位、爵禄的晋身之阶,这一途乃是武职行伍出身,与官试、科举又有所不同。但是无论如何,河中府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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