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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 作者:金龙鱼-第3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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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会馆内已经有人争得面红耳赤,平衡农庄、富户、贫者、孤独之家对灌溉用水的不同需求,自然不是很简单地事情,这每年都要作相应调整,以保障次第取水而用,对违反者,还要给予合适的处罚等等。
  老石头夹在人堆里,却是想看看别人是怎么样的为自己争取利益,又是怎么仲裁调解,好作为他参与冬猎城水务仲裁大会的借鉴,毕竟在老石头以往的岁月,完全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心里面可没有多少底气。
  水利署地一个衙官等众人争论评议告一段落,这时便出示了一份官方文书——《甘露元年武威府申西北幕府牒,为差人夫岁修堤堰事》。 这是为岁修武威府境内所辖四十五处堤堰,在十月时向西北幕府呈报的文件,无外乎是“堤堰每岁差人夫修缮。 今既时至,请准往例处分者”等,还有长史府的批复:“准状料用人工如前者。 ”常例是西北公库拨款的水利岁修、灌溉工程,每年开工项目一体造册备案,完工后稽核、估销。 工料银预估算超过限额的岁修和抢修工程,要逐级上报批复,另派专员督修。 工料银钱的勾问审计,分为内部和外部两种,工曹负责内部监察,内记室、监察院则针对工价料钱诸般款项的预估算、拨发、开支等是否合于律例加以审查稽核。 诸般岁修及抢修经费的预估和工款核销都有时限,譬如水利岁修,一般本年十月前预估,次年四月前核销。 逾限不核销者,相关各官赔偿工价料银;临时抢修,须将决溃详情及动用钱粮一并上报,工完之日,汇册核销,迟至次年不核销者,如前赔偿。 而故意加大工价料钱预估算以侵吞工款者,超出部分即作贪污论,若已收入私囊者则按监守自盗从重论处。
  水利署是水利工程营建修缮的执行衙署,因此对工价银钱预估算以及事后核销的审查稽核,这种内部勾问审计地权力则归属于工曹。 但水利署却必须在水务仲裁大会上将相关地情况扼要说明。
  岁修灌渠,有的规模较大,公库拨付大笔钱粮,动员人工上万。 有地较小则由用水户出工出料合力协作完成。 等这衙官将所有情况一一扼要说明之后,已经耗时相当多。
  等到水利署的官吏宣布,说是已经将当年各项岁修、抢修的经费预估算情况,水利修缮工程已完工情况,以及甘露元年年度内用水分配,水税缴纳等情况一一张榜公告,任得众人评议。
  已经听得有点昏昏欲睡的老石头这时突地恍然大悟,这等水务仲裁大会不可能一天就结束,自己在这傻等,岂非笨瓜哉?象这等事情,邸报和各处的新闻小报都应该有相关情况登载,还有说书场也该有专门说这些事的人,何必在这里枯站,喝西北风耶?
  想到这里,老石头也无心枯等,转身出了陕西会馆。
  这年怕是得在平虏堡过了,赶不回冬猎城,也回不了河套府。 真是官身不自由啊!
  老石头暗自思忖和感慨,悠闲地转回下处去。
  武威弘文馆。
  一年一度的弘文馆酒会正是酒酣耳热时,文士骚客们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酒不停杯,文思如潮,大有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的劲头,恰是相逢意气为君饮,斗酒未尽诗百篇。
  美婢健仆来来去去, 添酒研墨,以助诗兴酒兴。
  西北文坛的风流俊彦,齐集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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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西北一带响当当的名字。
  已经半醉的赵柔完全不顾形象地箕坐在毡毯上,连头上的网巾都有点歪斜了。
  “你知道吗?呃,几社的陈子龙,他编辑成书的《经世文编》你看了吗?煌煌巨著啊。 ”
  歪倒在椅子上的宗钦笑道:“他整理的《文定公农政全书》,你看了?”
  “那架势好象是要与我们弘文馆打擂台。 ”一旁的段承根插口道:“《通雅》、《物理小识》、《〈小取〉新探》、《几何原本续》、《逻辑穷理》,听南方客商说,现今江南,复社、几社、东林党刊行了很多书籍。 ”
  赵柔呵呵大笑,“我们弘文馆、通译馆、印书馆、博物馆印的书也不比他们少啊,过了年,军府的〈败北纪〉也要印发刊行了。 ”
  “知道是你校勘的啦。 你都说过很多次了。 你烦不烦啦?”宗钦大摇其头,“〈败北纪〉,不就是和〈几何原本〉、〈算法统宗〉这些书,一起列为武官学院的书目了嘛,也不用天天挂在嘴上吧?”


第五十五卷


第一章 微服不私访
  冬去春来。
  料峭春风吹酒醒,山头斜照却相迎。
  ‘夜未央’比初建之时,整整扩大了好几倍,甚至已经比武威府城还要大上不少,已是西北大城,整日价歌舞升平、靡靡之音,不过这里并不纯粹只有花天酒地、纸醉金迷。
  这里有多姿多彩的青楼楚馆,贵气豪华的酒肆客栈,梦幻迷离的花圃,千奇百怪的浴场,大大小小的赌场,出产各种珍玩巧器的工坊,钱庄、金银、珠宝、牙行、医馆、堪舆、占卜、观星,等等,各行各业的菁华都能在这里找到,吃喝玩乐,嬉戏游玩,应有尽有,还有一些别出不可能见到的场面——譬如争鸣论战,譬如与争鸣论战相关的赌博。
  由于平虏侯雷瑾当年在‘夜未央’举办儒学论战,大打擂台,首开论战先河,现在的‘夜未央’无形中也成为百家争鸣论战辩难的阵地之一,并不比弘文馆、博物馆、歧黄医馆、算学馆、春秋学宫、文官学院、武官学院、吏士学校、天马园大学园等学宫、学校的气氛差多少,而且因为每一次论战争鸣,都会引来官方赌盘和外围赌博的高度关注,其热闹的程度反而是弘文馆等官方学宫所不能及的。
  连平时最喜欢的‘夜未央’十二梨园常演剧目〈摩尼盒〉、〈春灯谜〉、〈燕子笺〉、〈红线女〉、〈昆仑奴〉、〈土地宝卷〉等,费青衣都暂时没空闲去听了。 他身为太平兴国钱庄武威分号的二掌柜,一听到论战擂台新春元旦第一场赌盘提前开张地消息,马上紧张起来,圆滚滚的身材惊人的灵活敏捷,迅速赶到‘大擂台’——这里是文人们论战的地盘,唇枪舌剑在这里激烈交锋。 而在‘夜未央’另外一个地方,还有一个武夫们交手论剑的处所‘角斗场’。 那里是用拳头刀剑说理的地界,‘有理者’可以活着离开。
  眼下这赌盘提前开张。 无疑西北各大钱庄、银号、当铺又要忙活起来了,太平兴国钱庄又岂是甘于人后的?
  西北幕府靠赌博和彩票,筹措到了巨额军费,而从赌博中分润地各大商号也绝对不肯放过这块销金肥肉,自然都是不太可能有空闲去理会赌盘中的罪恶和血泪。
  赌博让许多人一夜暴富,同时也让许多人倾家荡产,这自然引来众多‘有识’者地恶评。 攻讦如潮,但西北幕府一直不予理睬。
  那些自制力不好,沉迷于赌博,因而欠下巨额赌债者,除了还清赌债、成为流民、成为盗贼、成为仆佣等不多的几条出路之外,似乎只有加入军队是唯一出路——战争可以令他们有一线机会摆脱沉重的赌债,对于大多数倾家荡产者而言,成为流民或仆佣。 就算是给东家做上五百年苦力,也未必能够还清赌债,而成为盗贼,显然危险太大,在可以加入军队的情况下,落草为寇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而且追随平虏侯远征还可以得到一块土地的权利,这是一块不用自己看管和耕作,就可以长期分得一份红利的好处。 许多得到赏赐地从征商业协会和将士已经成了最好的榜样,这更加彰显了成为盗贼在西北是没有前途的事实。
  而对于西北幕府而言,能够从赌博中征收巨额税课以满足军队粮饷开销才是最重要的,而耕作、修路、水利、开矿等,尽有奴役的奴隶可用,也并不太担心因赌博而造成动荡,军队已经吸纳了很多流民,他们都在严酷的军纪管治之下。 一般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费青衣赶到‘大擂台’时。 现场已经差不多挤满了人。
  台上口沫横飞,台下观战下注的赌客们听着论战双方口中的新鲜词。 大多数都是似懂而非懂,那个心儿便是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了。
  几何、点、线、面、平行线、钝角、锐角、三角形、四边形、斜方形、地球、地理经纬度、数学、理论、银行、保险
  欲求超胜,必须会通;会通之前,必须翻译。 
  
  论战地有好几拨文士,清流和实学,理学与王学,死对头打擂台,便是上至天文,下至时政,从算学到医学,从格致到良知,似乎就没有论战辩难的文士们不敢说的事情。
  台上辩得热闹,而费青衣一路行去,却也有很多熟人热络的与他寒暄,没办法,谁让他是钱庄的掌柜,大小也是财神爷啊,怎能得罪?
  坐了下来,早已经有大擂台的小厮仆从上来,端茶倒水,殷勤服侍。
  太平兴国钱庄始终是这里地大主顾,这是不能怠慢的,而且打赏又大方,最得厮仆们的人心了。
  烤面包、酥油小锅魁、奶豆腐、红茶、加糖咖啡、牛乳,这是杂烩式的搭配,烤面包是遥远的欧罗巴那边的人们所喜欢的,而酥油小锅魁则是中土人比较喜爱,奶豆腐似乎鞑靼人爱它胜过爱自己,咖啡则是西域亚剌伯和波斯地方的风味,红茶加牛乳加咖啡也是西域吃法,但没有人说这里或那里不对,毕竟他们都是商人,毕竟这里不是欧罗巴,也不是帝国两京,更不是塞外鞑靼,这里只是西北,连最抱残守缺的那部分儒生,现在都懒得在这上面攻击西北幕府和平虏侯了,反正也没有人肯听他们的。
  “这些清流啊,怎么就是这么不识时务呢?老是拿牛角触人!”
  费青衣地老朋友,玉器商人马达不请自来,自己动手,先咬掉了半个小锅魁,自己给自己丰衣足食了。
  “说时务地话。 还能叫清流吗?”费青衣呵呵低笑。
  他知道‘清流’地谐音是为“青牛”,西北向有牛头、牛角、牛肚、牛鞭、牛尾之说,分别对应清流一党地某某人。 ‘牛头’当然是指清流之精神支柱;牛角则是指清流在最为好斗,好辩难论战之人;其他则牛尾、牛鞭、牛肚、牛皮、牛毛,各有所指,纷乱杂多而无以计数。
  更有某某为牛腿,或讽刺某某为牛毛上之跳蚤。 大抵指那些一意效犬马奔走之劳者。
  遇重要之事,牛角便要生些事端出来。 便是有人要倒霉了,这清流自然是各地都有。 这西北地面的清流,多半只能在监察院行走,就是这样,也让不少人嫉恨、仇视。
  议论国事,搏击权要,互相声援。 自成格局,清流的能耐也是不小,但商人们喜欢清流一党的人不多,矛盾在默默酝酿,只要一有引燃的火花,冲突即会爆发。
  不过这时候,商人们只把清流文人与其他文人的论战争鸣当作赌博地方式,操纵赌盘。 鼓动着众多犹豫不决的赌客进行投注,但这也在无形中把文士们论战地一些东西传播开来,对于某些好赌的赌客来说,一点都不懂的话,这下注也太草率了。
  在一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雷瑾默然的注视着西北幕府治下之民。 审视着庄家与赌客的亢奋,暗自沉思。
  赌博向来招人诟病,尤其清流和理学儒生对他的攻讦尤烈,不过对羽翼渐丰声望正隆地平虏侯雷瑾而言,这些攻讦都是可以绝对无视的。
  沉迷于赌博而不可自拔,雷瑾从来不认为这样的人有什么可怜,如果说这些人还有唯一的作用的话,那就是他们可以为西北幕府的公库增添一些税课,仅此而已。
  “没有人能够帮助他们,除了他们自己以外!”雷瑾在心里斩钉截铁的说:“平虏侯从来不是救世主。 也不是慈悲为怀的佛菩萨。 ”
  现在已经是息兵罢战地第二年。 上一年的塞外秋猎,西北公库的粮货物资动用得不多。 几乎就是给西北所有的大小商社、工坊牧场画了一饼,凭着虚幻的允诺,空手套来了商家们大笔大笔的资金粮货,投入到漠南漠北地大片草原,现在到了春天,仍然不是收获的时节。
  事实上,塞外秋猎的一切,直接得利最多的都是那些大家族、大商社、大商团,对于下层平民而言,利益虽然均沾,但目前并不算如何丰厚,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因而更寄望于意外之财来改变自身境况也很正常,然而有这样的运气只能是少数人罢了,大多数人的钱财,会经过不同途径重新回流到少数人的手里。
  这世代是如此的苦痛哀伤,是如此的空虚寂寞,不让他们从赌博中寻找一些些麻醉和慰藉,又怎么能让他们当中地大多数凝聚起强大地欲望和努力的冲动?
  欲望,对利益地欲望,对更好更新美好生活的强烈向往,并不总是坏的。
  至少,雷瑾现在就需要他们追求利益的欲望进一步膨胀,没有欲望,他对外扩张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水之木。
  而人群的分化,富的更富,贫的更贫,这就会刺激起人们的欲望,这种改变现状的欲望,运用得当是翻天覆地的巨大力量。
  人之患,不患寡而患不均,适当的分化,拉开彼此差距,让他们眼红富裕,令他们嫉妒权势,又给他们以奋斗努力的样板、希望和出路,这就将凝聚成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浩荡大势,没有人可以阻挡,没人!任何阻挡这种大势的努力,都将是螳臂当车,当然前提是一切都必在控制下,所有问题的关键则是能否保持一定程度的调谐平衡。
  本来,雷瑾这时候应该在平虏侯府召开‘音律总汇’,邀请那些在音律乐曲戏剧歌舞上有成就、有天赋的人,去侯府演奏、演唱、搬演,在春月当中,春耕开始之前,音律、乐曲、戏剧、歌舞的潜移默化,在调济身心、舒缓精神的同时,也是有益于教化的特殊‘武器’,是春风化雨地王道。
  雷瑾甚至不用任何人提醒。 运用这些或明显或隐晦的权术造势,近乎于本能。 因为上有好者,下必甚焉,平虏侯都这样做了,下面的人还有不跟随的吗?
  然而,雷瑾却非常罕见的出现在了夜未央,虽然他来得如此隐秘。 但还是来了。
  他不是为了微服私访。 了解民情有很多方式,而微服私访是他最不以为然的一种。 雷瑾从来都对微服私访不感兴趣,微服是不得已,这样子已经是很累人的,何必再劳心劳力私访?出来散心,就不要太掂记公事。
  他只是最近几天翻阅〈败北纪〉有点闷,出来随便走走,透透气散散心罢了。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这个早春时节,倒是比往昔多了些闲散,着实令闲不住地雷瑾发闷。
《败北纪》不是一部好读的书,对古今以来中土域外地各种大败、惨败、失败、溃败等等败战的前因后果、致败因由、错谬疏失。 进行深入骨髓的一一剖析,为什么败了?如何就败了?因为什么而败?是什么导致了昏招臭棋?是什么使失败无法避免?是什么使胜利从手头溜走?是什么人导致了失败?是什么决定了失败是迟早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汇集成卷,这些虽然深刻,却未免令为将者上位者心里警醒的同时,倍感发苦。 没有坚韧的心力。 冷静地头脑,冷酷的精神,细阅此书简直就是对自己的冷血折磨。
  为了散散心,在此之前,雷瑾还先后去过医学馆和算学馆,都是轻轻的来,悄悄的去,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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