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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 作者:金龙鱼-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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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水堂中鸦雀无声,不少人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都督大人这话可是说得重了。
  “如今我西北,北有鞑靼,西有吐鲁番,南有青海蒙古、卫藏吐蕃,东有弥勒教、汉中流民军、关中流民军、长安城奉秦王为首的皇亲国戚太监官绅、延绥张宸极巡抚,这些势力有的只是名义上归属于都督衙门管辖,有的虽然缔结有盟约或者协议,那也是随时可能撕毁盟约,翻脸不认的。外敌环伺于外,咱们西北从来就没有高枕无忧过,欲攘外宜先安内,疏缓民怨是当务之急,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堵不如疏,诸位不可不知也!
  诸位,暴乱也好,雇工叫歇也好,奴仆索契也好,流民啸聚也好,大家伙有没有想过治标兼而治本之法?有没有想过防患于未然的法子?反正某家是想了,还经常想得夜难安寐!”
  这话倒是不难理解,高高在上的帝王君主之类的上位者,不管其个人素质如何,他所处的地位决定了他的思维和眼界与一般人不太相同,地位决定了君主必须尽可能从大处,从全局着眼来考虑和处置一切军国政事,这与个人素质无关,当家方知柴米贵,空谈从来易误国,臣僚绝不可能象君主一样的思考军国大事的。
  雷瑾提高了声音,继续说道:“这里有内务安全署和税课提举司分别送呈上来的两份文牍,大家先传阅一下,等会儿咱们再议。”
  内务安全署送呈的文牍,是其下属的一个巡捕营上呈的请示折子,事由其实也简单,陇西府某县富民李甲,世代农耕,有祖传上等好地百余亩,并山地果园两处,各有百余亩,其乡邻商贾李二则与其结有旧怨。适值当地一大户欲买李甲祖传耕地而被拒,遂阴谋夺产。先是雇人半途截杀李二,夺其财物栽赃,再是买通了县衙的胥吏捕快等,将李甲以杀人窝赃之罪拘拿下狱,于是乎在刑求之下,李甲屈打成招,其家因之倾家荡产,田产果园全部落入那大户之手。此事内情却被巡捕营的眼线无意中打探确实,内务安全署直属于幕府,与地方州县衙的捕快衙役互不隶属,本来这一宗冤案可以直接转交刑法曹处理,只是那大户乃是陇西大族李氏族人,出于谨慎,这请示折子也才辗转数传,从内务安全署、刑法曹、长史、内记室,最后才转到了雷瑾手里。
  至于税课提举司的禀报折子,则是汇总一季税课之要览,其中明显被雷瑾以朱笔圈出之处,多是指摘一些地方衙门有意包庇纵容,干扰阻挠税课提举司下辖的‘征收税务’征收各项税课,迫使税课提举司不得不频繁动用‘税务巡检’的暴力强制手段征收税课,有的时候甚至要请求内务安全署巡捕营、铁血营的支援,兼任税课提举司长官的一位参政对此忧心忡忡,用强制手段征收税课那绝对不是首选的好办法,而这却不是税课提举司可以单独解决的问题。
  “嗯,看完了。都说说,有什么想法?”
  雷瑾看着下首若有所思,表情各异的部属官僚,淡淡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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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9。29 发布


第五章 治民理政 分权集权再更张(下)
  “下官治下州县绝无此事!”
  一位约莫三十岁的从五品知州,大概是刚才传阅的两份公牍让他憋了话要说,雷瑾话声刚落,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冲口而出,这一下嚷嚷,在静寂肃穆的水堂厅中便特别的刺耳。
  在上官面前如此放肆狂悖,其他的高官大员都不由皱起眉头:不知都督大人会如何反应,是勃然大怒呢,还是大度容忍呢?
  雷瑾打量了一下那位知州,依稀记得此人乃是地方大族徽州张氏一族族长家的五公子,儒学举人,听说其人平日行事颇有点怪诞,不过能通过幕府严密的考核,在西北幕府治下任职直隶州知州,其行政上的才能应是无可置疑。
  此时河陇诸般物资因为战事的原因较为稀缺,物价高涨,钱贱物贵,又刚刚经历了一场暴乱,雷瑾虽然借乱势打压削夺了强宗大族在地方上的势力,但是也轻易不愿与河陇大族交恶,何况这徽州,西北至秦州一百八十里,东至原汉中府凤县一百五十里,南至原汉中宁羌州所属的略阳县二百里,虽然不如秦州之重要,却也地属要冲,驻有许多兵马守御,亦是商旅来往河陇的要道之一(凤县、略阳等县虽属汉中府,但目前在西北幕府控制之下)。
  心道此人必有仗恃之处,雷瑾遂呵呵一笑,问道:“卿,所言又是何事?”
  那知州也知自己过于放诞无礼,起身长揖谢罪道:“下官一时忘形,出言无状,祈请大人恕罪则个。”
  “即是议事,言者无罪,且坐下,说来本爵听罢。”
  “下官谢过大人不罪之恩。税课提举司的折子上说某些地方衙门有意纵容包庇地方刁猾之徒干扰阻挠税课征收,其他府州如何卑职不知,但在徽州应无此等事。”
  “哦?就这么有信心?话不要说得太满了。”雷瑾淡淡说道,税课提举司上呈的折子里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隐隐所指,秦州附近州县无疑是其中税课提举司指责的重点地区之一,这与汉中流民军、东川弥勒教的奸细暗探活动频繁也有一定关系。
  不过,也难怪这徽州知州着急地分辩,这税课征收之事是何等的关系重大?被指为有意纵容包庇刁猾之徒干扰阻挠税课征收,这绝对不是他一个从五品文官吃罪得起的,有此一项罪名,不但其他治民理政的治绩全然归于无用,弄不好还会撤职罢免呢。
  “本爵听说,徽州有一个专赶早市卖熟肉的小商贩孙三,他每日清早出门,都要嘱咐妻子看好自家养的猫,这便引起了邻人的注意。
  有一天,那只猫突然跑出了家门,邻人见这只猫周身深红,无不叹羡。孙三卖肉回来,知道自家的猫被邻人看见了,便回家痛打了妻子一顿。
  这事便渐渐传到一个富家公子耳中,那公子派人以高价来收买那只毛色深红的珍贵“奇猫”,孙三开始加以拒绝,但那公子求之特别迫切,最后竟用五百两纹银买走了那只猫。
  那公子想将此猫调驯之后,在人前炫耀,可是才过半月,那“奇猫”便色泽逐渐转淡,最后竟成白猫了。
  待那公子派人去找孙三,那孙三早已迁居别处,远走高飞了。
  原来这只红猫是那孙三用染马缨绋之法,将白猫毛色染成深红,专骗人来买的。
  这事可是有的?”
  “是——是—有这事。”
  徽州知州这下开始出汗了,虽然这水堂八面来风凉爽非常,也止不住他浑身的躁热,何况都督大人身上那种莫名的无形威严让他有如负千钧的感觉。
  他只是有些奇怪,都督大人说起这事是什么意思?
  雷瑾这时偏偏话锋一转,却忽然说起另外一个轶闻来,直把徽州知州吊在半天云里,心下里忐忑不已。
  “本爵听说,有一个儒学生到兰州应考,大清晨在晓市上发现了一件羊皮大袍,袍面上细纹如新,卖价才四两银子,太便宜了,他便买回了这件皮袍子,回到下处向同辈儒生炫耀。
  不曾想大家都对他说:‘你啊,别高兴太早,世间骗术变幻莫测,你怎么就知道这一定不是假冒劣货呢?’
  这儒生仔细翻看皮袍,发现自己果然上当受骗了,那皮袍确实是一件假冒劣货,竟然是以牛皮纸为底,然后把毛粘在上面制成的骗人东西。
  那儒生在气愤之余,决意再将那件皮袍以同样的法子诈骗他人。”
  淡淡的,似不带任何个人情绪的声音在水堂中回荡,雷瑾悠悠然说道:
  “第二天那儒生早早的跑到晓市,把那件假羊皮袍子以六两银子的价格转卖给他人。
  回到下处,他不由得意地大笑起来,同辈儒生们却又泼冷水,说:‘别太高兴了,骗术千变万幻,你怎么知道你得来的银子就不是假的呢?’
  这儒生说:‘这,还不至于吧?’
  但是当他取出银子仔细查看,却原来是个镀银的铅锭!
  兰州知府,这样的事,你可曾听闻知道?”
  兰州知府虽然点头应是,脸上却是迷惑,实际上其他人也是一样的迷惑神情。
  “晓市”,士绅官吏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在座的官僚们,却不知道都督大人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文章,故而都静静恭聆,等着都督大人继续揭示下文。
  河陇之地,原本就商贾来往不绝,关中首乱时,幸得西北幕府一柱擎天保得一方安宁,又大兴农牧工商互市贸易,私商私市随处皆有,譬如清早曦光微露,朦朦胧胧之时,若是有那等早行之人望见某处灯火人物,来往喧杂,买卖交易,那便是人所共知的所谓晓市了,正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河陇的城乡各处,每值鸡鸣,便有许多买卖商贩自发集合成市,互相交易,售品半为骨董,半系旧货,新者绝少,以其交易皆集于清晨,因名“晓市”,又或谓“鬼市”,“小市”等,此等交易并非官设,黎明交易,至辰末巳初(上午九点)收市,传说是世家家道中落,因思以动产易米柴之资,又耻为人见,便于凌晨,提携旧货杂物,至偏僻处兜售,日久遂相沿成市,是否真个如此缘由,却是不得而知。
  晓市上摆摊售卖的故物,色色俱备,真赝杂陈,好丑不一,许多货物来历不明,故又有人呼为“黑市”。
  其间售卖的物品实在是真者少,赝者多;优者少,劣者多。虽说是贸易,实际多是作伪,像皮衣糟朽,便用纸或布贴裱一番就拿来出卖,用数十两银子买到的却可能是一件根本不能穿用的坏衣服。
  虽然如此,好贪取小利者仍趋之若鹜,因为真有以数百大钱就能买到贵重貂裘的例子。
  深究其原因,则是夜盗夜售,卖者买者,都没有仔细审查其物。大抵是有那等夜里偷窃,急于销赃脱手的偷儿窃贼,乘着天色将明之前,麇集于偏僻晓市求售,只求快快脱手换得现银,狡黠之人则往往因此得而以极贱之价买得珍贵罕有之物。
  晓市之中,将赝作真,化贱为贵,以鬼蜮之谋,行鬼狐之技,说彝器必商周,言砖瓦必秦汉,提字画必晋唐,虚伪和欺诈自不待言。
  至于以伪易真,以纸为衣,以铜铅为银,以土木为香药,变换如神,人谓此乃“白日鬼”也。
  入于晓市之中,需要留心察看,若是贪贱购买,往往被人坑害了还在替人数钱,正所谓夜方五鼓未啼鸦,小市人多乱似麻。贱价买来偷盗物,牵连难免到官衙。
  雷瑾讲的事情皆有所本,不过在座的高官大员都还一时弄不清雷瑾是什么意思,暗藏着什么深意玄机。
  “骗徒横行无忌,骗术花样翻新,假冒劣货充斥,窥一叶而知秋,可见地方府州县衙门渎职失察之处殊不在少。长此以往,刁猾之徒行诈钱骗财以劣充优种种不法之举,偷逃应纳赋税,却能攫取厚利逍遥法外,无人惩治其奸,幕府律例法令的权威势将荡然无存,农牧工商各色人等,岂有不纷纷效尤之理?如此,虽则歌舞升平,但太平景象必不能久,长治久安亦成妄想也。
  本爵固然提倡大兴工商贸易,但也绝不容许此等欺诈损民之徒横行,凡不法经营的害群之马,吾当一律以重典惩之,岂能容其横行无忌焉?
  至于刁猾之徒干扰阻挠幕府税课征收之事,虽然未必各处皆有,也不能就一口断定绝无,即或无暴力抗拒之情形,但偷逃赋税走私商货种种奸狡之图谋必定是有的,纵使地方衙门未曾有意纵容包庇之,亦难逃失察之责。
  本爵并不曾听闻各府、直隶州的税课司,各属州、县的税课局征收地方税课,有遭遇暴力阻挠之事,何独幕府‘征收税务’屡遇阻挠?
  地方府州县衙门如果对幕府税课提举司征收税课支持不力,却想着坐享其成,那么本爵告诉你们,这绝对不能允许。
  如若某些州县抗拒税课征收之事,仍然频繁发生而不能有效遏止其势头,那证明该地衙门官吏理政办差敷衍塞责,总是觉得事不关己就不闻不问,得过且过。
  呵呵,到那时,该地官吏应该各负什么责任,都要一一查明,该罚俸的罚俸,该降级的降级,该革职拿问的革职拿问,决不姑息迁就。
  至于以后,除了幕府委托给地方府县衙门办理的事务之外,幕府也将会考虑裁减向该地下拨的其它款项银两,办理地方事务所需钱粮,该地的府州县衙门以后就要自己多想办法了。
  说与各位知道,以前之事,本爵可以既往不咎,从今往后,对幕府税课的征收是否支持得力,亦将纳入对地方官吏的考绩项目之一。各位知府、知州都各自回去想想清楚,到时勿谓本爵言之不预。”
  一众地方上的知府、知州没有想到都督大人说翻脸就翻脸,一时面面相觑。
  地方府州县现在对于幕府下拨到地方衙门的银款已经相当依赖,都督大人这样说,等于是掐着他们的脖子下最后通牒,他们背后虽然都各有来头,但在这种事情上却是万万不能与都督大人正面硬顶的。万一幕府掐断了下拨银款,他们也不敢违反律例法令擅自加派增税,那可是硬往‘税务巡检’的刀口上撞,借他们两个胆也不敢。
  那税务巡检那可是幕府手中的利刀,如果知府、知州们有什么枉法的把柄落在税务巡检的手里,那他们还真不如自个上吊舒服些,何况税课提举司眼下正想杀一儆百呢,谁冒头谁伸手谁死,当下都只得唯唯点头应是而已。
  脸色稍霁,雷瑾接着继续说道:“闲话就不说了,内务安全署报上来的公牍你们刚才也传阅了,猾吏豪强如此肆无忌惮地勾结枉法,杀人夺产,栽赃陷害,极其恶劣,若非内务安全署恰好洞悉了其中内幕,岂不是就此冤沉海底,永远难以昭雪?
  那么是不是整个河陇就只有这么一例恶劣的刑案?我看,未必!大有可能是没有被人发现内幕真相罢了。
  那陇西李姓大户为什么如此胆大包天,肆无忌惮?又为什么可以与衙门胥吏勾结栽赃,玩弄律法?”
  沉默片刻,雷瑾冷冷说道:“除了其自恃有强宗大族的族人身份,定是还自恃是乡宦之家,广有财力,可以勾结猾吏、武断乡曲、鱼肉百姓,据本爵看来,府县堂官兼理司法刑狱即是酿成此案的关键,是我西北之大弊也,亟待革除之。吾意以为,司法刑狱之权需要尽可能多地集中到幕府手中才行,今后不论府衙、县衙都一律不再主理司法刑狱,地方府县衙门的司法刑狱之权,今后统由幕府重新安排提刑按察行署接手。”
  在座的地方长官闻之默然,雷瑾分权给长史主导的‘幕府’,但又同时在监察方面进一步强化集权,正商议设置的所谓‘御史府’,就是加强监察集中权力的先声,而剥夺地方长官的司法刑狱之权,则是另外一个重要的集权步骤罢了。
  其时,无论是集权或是分权,在雷瑾来讲,都是多少有些不得已。
  譬如帝国官吏选拔,向由朝廷吏部衙门负责,官员多来源于科举取士,但吏员经若干年服役也可以选官,一般只能任职副、佥之类的低级官职,很少能担任正印堂官。地方官每三年轮换一次,且地方官任免一贯实行“北人官南,南人官北”的籍贯回避之制,以及满六十岁致仕回乡之制(注:这类致仕官员称为“乡宦”,仍享有免役与司法上的特权),这些典章制度如果能严格照章执行,确实可以制约和避免许多任官治理的弊端。
  但雷瑾的西北幕府治下,不算西川,在河陇之地就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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