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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斗之玉面玲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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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怀远今日穿就一身金蟒白狐腋长袍,与柯老太太分了一左一右地坐在庭院正中主位之上。柯老太太今日穿的是团花绛纹贡缎袄,因怕园中风凉,又罩了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羽毛缎斗篷。她与大儿子一同接受族人及来客的恭贺和问候,精神却不佳,总显得有点怏怏闷闷的,嘴角的笑意始终是维持着得体的弧度,但家中人都知道老太太心情不甚舒畅。
  容迎初穿了戚如南所赠的衣裙,头挽倾髻,插上金累丝珠钗,珠钗上晶莹的流苏长长垂至鬓旁,随着行动轻轻摇晃,甚是好看。
  在房中梳妆的时候,秋白一边为她梳理发丝,一边道:“奶奶今日穿上这身衣裳,当真是华贵了不少。以几个荷包和络子换取这衣服珠钗,三奶奶竟不觉心疼?”
  容迎初讥诮一笑,道:“这些东西在三弟妹眼里恐怕只是寻常货色,更何况,我在她面前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因为同情我而对我施些恩惠,好让我知道她一片善心,也是有的。”
  秋白咬了咬牙,道:“同是柯家的长房媳妇,奶奶,你受委屈了。”
  “谈何委屈?她既然觉得我可怜,那我也就顺势而上,可怜到底。”容迎初对镜自照,自己的容颜在上了胭脂水粉后尤其妍丽动人,“若不是我彻彻底底地处于弱势,她又怎么会对我放下戒心,让我好有机可乘呢?”
  长房嫡子柯弘安一房人来到颐祥园时,已见次子柯弘昕携了戚如南向柯怀远呈上祝寿之礼,苗夫人正坐在下首笑吟吟道:“弘昕早前听闻老爷提了一下翠宝轩的白玉馨成色润泽,便上了心,再去寻那白玉馨时,才知道被周员外家买了回去,弘昕想着要向老爷尽心,也顾不上别的,天天到那周老爷家里央告他把白玉馨让出来,终是感动了周老爷,这才得了这白玉馨。”
  柯怀远看向柯弘昕的目光透着几分赞许,颔首道:“弘昕越发进益了。”
  柯老太太只面无表情,眼光四顾,道:“弘安呢?怎么是弘昕先来献礼了?”
  按着长幼有序的规矩,原该是先由柯弘安献礼,依次才是柯弘昕。如今显然是柯弘昕越了礼数。苗夫人闻言,眼光微微地一跳,然后若无其事道:“昨日就告诉弘安,酉时便要到园子里来。不碍事,我已派了周元家的去请过弘安了,这会子应该要到了。”言下之意,竟是指柯弘安有意拖延,需要苗夫人派人去催请。
  柯老太太嘴角一垂,还没说什么,那边柯弘安已经走上前来,向父亲行礼祝贺,献上祝寿礼,又向柯老太太问候。老太太见到承重孙,顿时欢喜了不少,一手拉过他嘘寒问暖。
  大宴之时,柯弘安身上穿的是海蓝色刻丝八团锦缎长袍,头戴束发翡翠紫金冠。难得的不是睡,也不是吃,脸上一扫往日的颓懒、散漫,愈显得面如冠玉,丰神俊朗。此时他与三弟柯弘昕站在一起,柯弘昕一身浅青色锦边弹墨的儒袍,文质彬彬有余,却不及兄长的气宇轩昂。
  柯老太太拉着柯弘安竟不舍放开了,秦妈妈知意地为柯弘安请了座,让他坐在了老太太下首。
  苗夫人淡淡地扫了柯弘安一眼,便轻声让柯弘昕及戚如南退开一旁。
  接着依次上前贺寿的是长房嫡女、柯弘安胞妹柯菱芷,齿序为第四女;紧接着是苗夫人所出之次子、柯弘昕胞弟柯弘靖,齿序为第五子;剩下就是苗夫人所出的次女柯菱柔,齿序为第八女。至此,长房大老爷所出的五个儿女均已拜过了贺礼。
  此时,二房二太太陶夫人率了儿女款款走上前来,口中念着吉祥祝贺之词,又向柯老太太行礼。
  柯老太太看只有陶氏一人,蹙眉问道:“不是在月前就去信给怀祖,让他今日回来的吗?”
  陶夫人面沉如水,并不直接回答老太太的话,转头唤了亲儿、二房的嫡长子柯弘山上前,只见柯弘山手中捧着一个攒金丝海兽祥云纹的缎盒,毕恭毕敬地呈到柯怀远面前,道:“父亲的回信在昨日方送达府中,信中说宜州现时正值洪涝之灾,他奉皇命留守宜州治理灾情安置灾民,不能于大伯父生辰之际赶回家中,父亲备感汗颜,羞愧于心。父亲还让孩儿向大伯父传话一句:此次未能回府替兄长庆生,实非为弟所愿,奈何山高路远,你我兄弟隔绝何止千里,纵然为弟心中有万千祝愿,亦非笔墨可表。为此,孩儿还望大伯父宽宏大量,莫要怪罪父亲未能亲返府中,亲自向大伯父呈上这份贺礼。”
  一番话下来,在座诸人的脸色是变了又变。
  柯怀远面露不豫,却又知此时不宜发作,只得暗自忍了气,强作平静道:“罢了,你爹不能回来,也是因为公务在身。你们给你爹回一个信,嘱他身处洪灾之地,切记要小心保重为上。”
  陶夫人神色一直淡淡的,此刻听到柯怀远的话,更显出几分怨怼来,嘴唇抖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二房老爷柯怀祖所送之礼是寻常的古玩花瓶,虽然价值不菲,却显然是随心所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显见是没有花心思,应付场面罢了。柯怀远也没有表露什么,让管事把礼给收了便不再提。
  陶夫人又让二房的嫡长女、齿序第七女的柯菱姗上来问了安。最后便是庶子、齿序为第六子的柯弘轩上前见礼。这样二房的礼数便告结束了。
  陶夫人正要率儿女退开,苗夫人起来上前道:“既然二老爷没有回来,那莹弟妹便在我旁边这里落座吧,毕竟弟妹也是主人家,等下客人到来,也可以跟我一起照应一下。”她话说得客气,是诚心想让陶夫人在此显主人之仪的意思。
  可陶夫人听了她的话,眼睛却不屑地朝她一瞪,冷笑道:“这会子又想起来我是主人家了,我若真能当这个主人家,今日我家老爷也不致困身宜州,受那天灾之险!”
  她此言一出,苗夫人忙侧头去看了一眼柯怀远,果见大老爷一脸僵冷,遂赶紧赔笑打圆场道:“二老爷吉人天相,而且贵为知府,定能得保周全,莹弟妹不必担心。要不然这样,莹弟妹和我到小楹亭去见一见周夫人和孟夫人?”
  陶夫人仍旧冷冷笑着,道:“该见什么人我自然晓得,不劳你提醒。”无意跟她一同行动,正要转身走开,又回过头来道,“这声‘莹弟妹’叫得越发顺口了,也不想想这一声‘弟妹’什么身份的人才叫得。”语毕,看也不看面色难堪的苗夫人,快步走了开去。
  苗夫人当着众人的面讨好陶夫人,本就是想让所有人看到她的贤良大气,现下陶夫人半点情面也不留,那不知根底的人,都只道陶氏心胸狭隘,苗夫人平白受了奚落,却只是一笑而已,当真识大体知进退。
  柯弘安与柯老太太两祖孙不由相视一笑,这样的场面,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彼此心知肚明。
  由于此时柯弘安与柯老太太坐在一起,容迎初并未得老太太的示意,也就不能在柯弘安身边落座,只能隔了一段距离地侍立在一旁,对于刚才发生的事,她也看在了眼里。这柯家的两大家长竟是不和,以前只知道二老爷身在地方上任职,由于地方偏远,二太太陶夫人及三名儿女便没有跟随一同前往,仍旧留在京中,跟着老太太生活。
  本来在如此豪门世家中,家族关系繁复,你争我斗之事本就多如过江之鲫,只是看到苗夫人或真或假地对陶夫人摆出谦让的姿态,容迎初不免对陶夫人多了一点好奇。而她此时还不知道,陶夫人日后竟成为她行事的契机。
  家礼行过后,柯怀远看到几个儿女坐在跟前均噤若寒蝉,甚是拘谨,便命各人自行散去,不必在跟前候着了,只等宴开的时候再各自归位便是。
  容迎初在这大宴之中,除了自家的人外对所有来客均不认识,本来想着只管跟着柯弘安行走就是,没想到这厮没走几步就回过了头来,惊奇地瞪着她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容迎初看着他那奇哉怪也的神情,忍一忍心中想要捶他的念头,巧笑倩兮道:“伺候相公本就是迎初的本分。”
  柯弘安拍一拍额头,道:“我要去跟我的发小叙旧,都是男宾,你不能跟着来!”
  容迎初知道他不过是寻了借口遣开她而已,她也并非不识趣,只好点一点头,眼睁睁地看着他翩然走远。
  秋白这时拉一拉她,道:“奶奶,你看那边,大太太和二太太正在说话呢。”
  容迎初顺着秋白的眼光望去,只见不远处苗夫人正带了亲女柯菱柔站在陶夫人跟前,低低地说着什么,又抬手指了一指前方的小楹亭,陶夫人一开始有点不愿意,后来又平静了下来,想了想后,便拉了自家的嫡亲女儿柯菱姗,与苗夫人母女二人一同往小楹亭走去。
  正当秋白揣测地观察苗、陶两位夫人的同时,容迎初却注意到了另外一个人。
  苗夫人对陶夫人说的话,除了七妹姗丫头和八妹柔丫头外,还有她,身为长房嫡女的四姑娘柯菱芷听到,而且听得一清二楚。
  “周夫人、陈夫人和孟夫人还有李夫人今日难得都来了,现在都让我安排在小楹亭里休息呢。”苗夫人殷殷地对陶夫人道,“这几位夫人都是诗礼传家、京中望族的当家主母,我素来钦敬她们持家有道,那样的大家族,都是规矩严明、上下井然的。他们家的公子小姐,也都是数一数二的名门之后。我正是想带了柔姐儿过去,让她听听这几位夫人的教诲,也好长长见识。”
  陶夫人这算是听明白了,苗氏这是想带了自己的女儿去让这些名门主母相看呢。苗氏这话也说得没错,这四位要么是公、侯府的夫人,要么是朝廷重臣家的夫人,而且这几位夫人的公子,她也曾经打听过,刚好都是适婚的年龄,本来不用苗氏说,她也要带姗姐儿前去拜会一下的,如今苗氏既然提了,那姑且前去吧,也省得便宜只落到她一家上。
  柯菱芷孤零零地立在郁郁密密的树荫下,天色已晚,园中灿若星辉的花灯光影似乎半点也照不进她阴云满布的秀丽脸庞,她一手紧紧地攥着天青色提花马面裙的裙侧,手指的关节处早已绷得青白一团。
  

第三章 世事如棋,我欣为卒
  柯家嫡女柯菱芷如今芳龄已届十五,已过了十三四岁的定亲佳时。两年前,昔日的姨娘、如今的继母苗夫人便开始四处打听京中名门望族的情况,美其名曰是为嫡女芷姐儿寻一门好亲,直到后来柯菱芷方知道苗氏所做的一切,并非为了她,而是为了当时年方十一岁的柔姐儿!
  当年慕她柯家嫡女之名,上门说亲的人并不少。吏部侍郎家的张夫人也前来拜访,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向苗夫人提出了定国公府的联姻之意,柯菱芷正好前来省晨定昏,在门外便听到苗夫人道:“早先儿已经有了人家来打听芷姐儿的事,我觉得那户人家倒挺好,就等着做定了。我听闻定国公家族子嗣繁盛,膝下育有五子三女,大公子被当今永阳公主招为了驸马,二公子娶的是荆州皇商徐家的千金,三公子和四公子年纪相仿,一个年十五一个年十四,年纪都尚小,我家柔姐儿今年也刚满十一,若论岁数,倒也接近。有劳张夫人挂心,只管实话告诉定国公府秦夫人咱们家的情况便好。”
  得知真相的一刻,柯菱芷整个儿都蒙了,随即涌上心头的就是无尽的悲愤!
  生母任氏早在她四岁之时便恶疾缠身,一病不起,至她五岁之时便撒手人寰。比她年长五岁的同胞长兄柯弘安自母亲病逝后,便性情大变,从原来的勤奋上进变成了浑浑噩噩,终日闲闲散散,直如行尸走肉,对家中诸事一概不予过问,别说是关心她这个亲妹的婚事了。
  爹爹早已发话让苗夫人全权决定她的婚事,而且她一个姑娘家的,也不好直剌剌地向父亲要求定下亲事,于是这两年的上好佳期,便在她的无可依靠、苗氏有意无意的拖延中虚度了过去。
  正如苗氏所说,今日难得京中几位家势显赫的官宦夫人都来了,若苗氏有心为她定下婚事,早应带她到一众夫人奶奶面前去亮亮相。只是没想到苗氏有心是有心,却只对她的亲女。
  她空得一个嫡女的身份,若是没有亲娘做主,嫡女与庶女又有何分别?
  越想心中越是悲怨,她转过身去,倚在树后垂首拭泪。
  容迎初悄无声息地来到柯菱芷身旁,轻轻唤道:“四姑娘”饶是如此,柯菱芷仍是惊得浑身一颤,抬头花容失色地望向来人。
  容迎初轻柔地按一按她的肩头,微笑着示意她莫要惊慌,一边将手中丝帕递到她跟前,道:“四姑娘恐怕是沙子迷了眼睛吧?当心手把眼睛揉得发红了。”
  柯菱芷明白她是提醒自己注意仪容,便接过她手中的丝帕,小心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容迎初端详着她,正想说什么,忽听身后传来一个清悦的声音:“芷儿,原来你在这儿,害我好找!”
  她们二人闻言,一起回过头来,看到后方走来一位身穿淡黄提花府绸短袄的妙龄少女,她下身那紫莨绸百褶裙随着轻盈的脚步,翩然如蝶舞。一张圆润而不失娇小的脸庞浅笑盈盈,映得一双清澈的眼眸愈加明亮,将此间的阴翳一扫而空。
  柯菱芷看到她,强打起精神来笑道:“灵语,你来了?”
  马灵语亲热地挽住了她的手臂,一下看到了闺中密友脸上的泪珠,不由敛起了笑容,惊道:“你怎么哭了?这可是为什么?”说着,忍不住拿眼睛瞟向一旁的容迎初,像是在寻思谁是罪魁祸首。
  容迎初垂首不语。柯菱芷有点意会到好姐妹的意思,忙解释道:“是我刚才看到七妹和八妹到小楹亭那儿去了,她们都有亲娘照应着,我一时想起了我娘,就忍不住”
  马灵语何其了解她的性情,终究是心思浅,直接把姐妹的心事说了出来:“你哪里是想起你娘了,你是气的,气你那个姨娘继母不把你带到那些夫人跟前去!”她同仇敌忾,咬牙道,“你虽不是她的亲女,也是正正经经的长房嫡女!她的女儿再怎么也不能越过你去!芷儿,我可不能眼睁睁看你受这等委屈。来,我让我娘把你带到小楹亭里去。”
  马灵语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柯菱芷就要往外走,柯菱芷不禁有点为难,站在原处不动道:“让你娘带我,这不合礼数”
  “四姑娘说得对,如果由这位姑娘的母亲带四姑娘过去,不仅帮不了四姑娘,还会让那些夫人太太觉得柯家竟半点规矩都没有,自家的嫡小姐,竟然要跟着别家的夫人出来,这还不成笑话吗?”容迎初插口道,一时让马灵语停下了动作。
  “芷儿,这位是?”马灵语好奇地打量着容迎初,柯菱芷道:“这位是我的大嫂。”又向容迎初道,“这位是忠靖侯府马侍郎的千金马姑娘。”
  容迎初向马灵语福一福身道:“马姑娘好。”
  马灵语自八岁时跟随父亲到柯府做客,便与柯菱芷熟识,二人交情甚笃,自然也知道柯菱芷都有哪些家人,一听容迎初是大嫂,便笑着欠身问好道:“原来是安大奶奶,灵语失觉了,莫要见怪。”
  容迎初微笑道:“马姑娘言重了。”又转向了柯菱芷道,“四姑娘,那几位夫人太太你是很应该去见一见的,为嫂倒有一个愚见,兴许能帮四姑娘合乎情理地到小楹亭中去。”
  柯菱芷半带犹豫地看向她,思忖片刻,方道:“大嫂有何良策?”
  容迎初道:“今日是柯大老爷的华诞盛宴,身为主人家,柯老太太年事已高,身体多有不适,不能亲自迎客。四姑娘是柯家的嫡小姐,以柯老太太的名义,为各位太太奶奶呈上府中的上等君山银针茶,正正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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