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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斗之玉面玲珑-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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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起了玩心,便把陀螺放在地上,就力一转,陀螺“嗡嗡”地旋转起来,她蹲在那里,托腮盯着陀螺看,夜风轻拂,扬起青丝数缕,飘逸地垂在脸颊旁,她恍若未觉,兀自专注在陀螺上。
有人悄声无息地靠近,被风扬起的长袍一角,映入了她的眼帘,她蓦地回过了神来,抬头望去,只见眼前是一名年轻朗然的男子,他穿着一袭海蓝色提方格纹茧绸长袍,一双澄明的双目如寒夜中闪烁于空的熠熠星辉。
秋白怔住了,他亦有些微的失神。
二人相视间只愕然无语,半晌,那男子方缓声道:“这个陀螺,是我的。”
秋白略定了定神后,忙俯身把陀螺拾起,递还给他。
他稍有迟疑,注视着她递过来的手片刻,方慢慢地从她手中接过陀螺,脸上竟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潮。他把陀螺攥在手心,低下头小声道:“你也喜欢玩陀螺?”
秋白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道:“小时候喜欢。”
他的笑容显出几分腼腆来,道:“是了,这原便是小孩儿的玩物。让你见笑了”
秋白掩唇而笑:“谁说这是小孩儿的玩物?又有谁敢笑话你呢,六爷?”她刚才注视他的当儿,已然认出了他便是二房周姨娘所出的六爷柯弘轩。
柯弘轩微笑道:“刚才我看你在玩这陀螺,技法可纯熟了,可比我强多了。要不”他略略犹豫,还是把手中的陀螺递向了她,小声道,“我把这个送给你吧。”
秋白抿唇一笑,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从他掌中取过了陀螺,道:“多谢六爷。”
他出神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静默无声。
她挑起灯笼,转身就要走。却又听身后他的声音若有似无地飘进耳畔:“你名叫秋白,是吗?”
她站住了脚步,始料未及地回过头看他,奇道:“你怎么知道?”
“你既然能认出我是六爷,我为何不能认出你是秋白?”
秋白再次怔住了,灯笼内烛火摇曳,迷蒙了眼前的视线,却清晰了记忆。
他含笑道:“在大老爷的寿宴上,我就见着你跟在大嫂身旁,那时我就觉得你和大嫂一样,虽然在那个时候处境不堪,却也没有半点卑微之色。我心里佩服大嫂,也就多留了心,发现不仅大嫂不卑不亢,你也是尤其伶俐沉着。”
她原以为已是不在意旁人怎么看待自己,可从他口中听到这些话时,她仍禁不住脸颊的潮热,连声音亦是柔柔的温婉:“六爷谬赞,秋白哪里当得上六爷口中的伶俐沉着?”
“那夜寿宴,我陪坐末席,虽然不与二太太他们接近,可也远远看到你是如何在二太太附近筹谋打点的。”柯弘轩微微笑着,清俊的脸颊上陷进了一颗浅浅的酒窝,“你掩饰得很好,我之所以会发现,是因为我一直在留心的缘故。那时我就想,大嫂必定不是一个任凭摆布的人,你也是胆大心细,如此方能在这府里好好活下去。”
秋白讶然:“那时你已经在留意?”旋即又轻笑道,“幸亏六爷是个善心人,没有在当时拆穿我,要不然,我家奶奶也不能有后来的转机。”
柯弘轩摇头道:“我不会拆穿你们,每个人背后都有种种不易,我能体会大嫂的难处,遗憾自己无能为力还来不及,又岂会为难你们?”
秋白把那陀螺往袖子里收好,朝他欠身道:“我替我家奶奶谢过六爷的宽厚仁德。”
柯弘轩忙不迭伸手扶起她:“事过境迁,你大可不必谢我。”手指触及她的手腕,暗觉于礼不合,又赶紧缩回了手。
秋白垂首低低一笑,总觉得与他说话时心下有种不同以往的安静与舒心,若是在前世的那个时代,她一定会无所顾忌地与他相谈甚欢,只可惜此时身置的是礼教森严的柯家大宅,她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丫鬟,她必须谨守她应该谨守的规矩。
于是她退开了一步,转身离去。
他注视着她的身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下了言语。只立在原处静静地目送她远去。
秋白回到万熙苑东院内,看到容迎初正坐在烛光下缝着一个荷包,便把袖里的陀螺取出,一边把玩着,一边凑近主子道:“奶奶,你猜我刚才在西府里遇到谁了?”
容迎初瞄了她一眼:“我不是让你给二太太传话吗?二太太怎么说?你能遇着谁?除了语儿还有谁?”
秋白俯身靠在小几上,两手拿着陀螺放在烛光底下来回端详着,道:“二太太只说她明白了,别的都没说。奶奶,你还记得西府的六爷吗?”
容迎初抬眼瞟了一下她手中的陀螺,才要低头继续刺绣,复又抬头,一手将那陀螺拿了过来,把刻着字的那一面朝向秋白,问道:“我要没看错,这是轩六爷的名字吧?”
只见陀螺底下果然刻着“弘轩”二字。秋白脸一红,将陀螺从主子手里夺下,道:“六爷看我喜欢,横竖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送给我也不打紧。”
容迎初把手中的绣活一放,正眼瞧着秋白,道:“是了,原便不是要紧的东西,这理你自个儿弄明白便好。”
秋白听了她这话,心里老大一阵不自在,站起身道:“人家六爷可是个好人,跟府里的其他人大不一样。”
容迎初蹙一蹙眉,道:“纵然他是个好人,跟你又有何相干?”
说到此处,正好柯弘安从外头进来。秋白满心的期盼不觉有点空落落的,看到大爷来了也不便再与主子多说,只道了一句:“我自己晓得相干不相干。”便径自挑帘子退了出去。
柯弘安来到妻子身旁,道:“你们说什么呢?何事相干不相干的?”
容迎初叹了一口气:“我上回跟你提过,让你在外头替秋白留心好人家的事,可有眉目了?”
“秋白是你的陪嫁,也是你的心腹,对你忠心,行事也妥当。这里的人再好,总也比不上秋白与你的情谊。”柯弘安略有犹豫,“要是把她许给了外边的人,那你身边也就少了一位得力臂膀,迎初,我总是替你想得多一些,所以并没有马上去替秋白物色好人家。”
容迎初抿了抿唇,拿起荷包继续穿针引线起来,一边道:“我原也舍不得她,可眼看她也快过碧玉年华了,正是婚嫁的时候,早晚也是要出去的。”她想了想,又看着相公道,“秋白不比寻常的丫头,不能胡乱给她配了小厮就完事了,也不能委屈她去给别人做小,我身边的丫头,必须是正室大房。”
待夫君都答应下来后,容迎初才稍稍放下了心来。只是止不住回想起刚才秋白将陀螺视若珍宝的样子,心下不知为何,总觉不安,唯得将念头压下,不再多想。
翌日一早,容迎初正与秦妈妈和念珍一同点算府中年事所需的什物,秋白便从外头走了进来,喜滋滋道:“奶奶,有人到府里看望您来了,你可知是何人?”
容迎初捧着库录本子翻看,眼皮也不抬:“任凭是何人,让他先在外头候着,我这正忙着呢。”
秋白狡黠一笑,挑起帘子把门外的人拉进了堂内,道:“奶奶,任凭是二小姐来了,你也不见吗?”
容迎初闻言抬头,只见秋白身后正立着一位身形娇小的女子,穿着半新不旧的藕荷色短袄,那瓜子脸小巧秀丽,一双水灵的杏眼怯生生的惹人怜惜,不是自家亲妹容轻眉是谁?这一瞬间几乎是不可置信,她把手中本子随手一扔,疾步往容轻眉走去,满心满怀的激动,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容轻眉亦顾不上守什么规矩,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前来,一把扶住了容迎初的手,已是泪流不止,哽声唤道:“姐姐!”
容迎初听得这声熟悉,勾起了无数情思,忙握紧了妹妹的双手,泪盈于睫道:“轻眉好,你来了就好”
秋白笑得合不拢嘴,在旁道:“大爷知道奶奶心里记挂着二小姐,便在前次回信时安排了把二小姐接到府里来的事。因想着要给奶奶一个惊喜,便命我不要声张,等二小姐来了直接带到奶奶跟前呢!”
容迎初喜不自胜,却又止不住心头的百感交集,一时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坠落,哽咽道:“相公可也真是的,不跟我言语一声害我没有准备,瞧我如今”
容轻眉抬手为姐姐拭泪,含泪笑道:“姐姐,我这一路上也在叮嘱自己,来到姐姐跟前千万不能哭,要欢欢喜喜的笑,可终究还是没忍住泪都怪轻眉”
容迎初拉着妹妹到桌旁坐下,秦妈妈和念珍她们知意地先行退了出去,只留了秋白和她们姐妹二人在内堂一叙姐妹亲情。
秋白笑道:“奶奶,大爷说了,把二小姐接来后,正好赶上过年,便让二小姐先在府里住下来,等过了正月十五再出去不迟。”
容迎初心下一阵温暖,微笑道:“难为相公替咱们姐妹俩想得周到。”
容轻眉连连点头:“姐夫派人来接我的时候,给家里送了好些东西,还有银票,足够咱们过去一年的使用呢,还说要替咱们家另寻好地方置办新屋子。那时娘和我就知道,姐夫待姐姐是十足的好呢。”
容迎初心疼地抚一抚妹妹单薄的臂膀,道:“既然家里添了许多东西,怎的也不多做几件冬衣?”
容轻眉道:“我有什么要紧的,姐夫把我接到了柯府里来,必不会饿着我冻着我。但是娘还在家里呢。她和爹一块过年,该给她多留一点银子才是。”
容迎初又是心酸又是欣慰,道:“我不在家里,所有事都是你一人担着吧?倒比过去懂事多了。”
接着姐妹二人亲亲热热地说了好一阵子体己话儿。容迎初因想着妹妹是要在府里暂住一段时日的,依着规矩也该到柯老太太跟前见个礼才妥当,便带了容轻眉前往寿昌苑去。
老祖宗见着容轻眉,拉着她的手好一番端详,直说模样长得俊秀,甚是喜欢。容迎初和妹妹略坐了一会儿,看老祖宗也是时候歇下了,便告退了出来。
与姐姐一同走出寿昌苑的大门,容轻眉似怀揣着什么心事,静静地没有再说话,脚步亦不由迟缓起来。容迎初看出了妹妹的异样,拉一拉她的袖子道:“奔波了这一阵,可是累了?”
容轻眉忙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姐姐,当日老祖宗选了你做她的嫡长孙媳妇,丝毫不曾嫌弃咱们家门楣寒微,可是因着她老人家看人只重品性,不在乎身份高低?”
容迎初轻轻一笑,道:“当初选我有当初的缘由,如今留我也有如今的道理。”她瞥眼看着妹子,“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容轻眉眼光微有闪烁,期期艾艾道:“姐姐,咱们家中曾经受过柯府的恩情,如今轻眉有幸来到柯府中,姐姐能否带轻眉前去向恩人见一个礼、道一声谢?”
容迎初不由一愕,停下了脚步,道:“咱们家何时受过柯府的恩情?”
容轻眉面上显出一丝急切来,转瞬又自行掩饰了下去,她暗暗犹豫了片刻,方道:“我该说是柯家二房的恩才是。咱们家这一年耕种的田地,都是柯家二房打理的。每到收成的时候,都是柯家二房里的六爷前来监割。可是这一年从年初便无雨,天大旱失收,咱们家的农田收成几乎是村里最少的了。我和娘正愁着不知如何是好,虽说姐姐你进了柯府,老太太是给了爹爹聘礼,但那些银子东西全都让爹爹挥霍一空了”
容迎初已然有些许明白过来,遂道:“可是轩六爷仁厚,没有与咱们家平分收成?”
容轻眉忙不迭地点头,语意中无可自抑地带上了一丝感戴:“六爷他是个好人。”
“他是个好人。”这句话接连地回响在容迎初的耳边,本是再寻常不过的称赞之语,却没来由地让她心下一沉,昨夜的那份不安的感觉又再袭来。她强自定下神,道:“你说得是,这是柯家二房对咱们家的恩情。你来了府里,按理是该去逐一拜见长辈的。我现下与你一同去见二太太,但也不必提什么六爷的恩情——柯家名下的田地,是柯家的,跟哪房在打理并不相干,你晓得了吗?”
容轻眉听姐姐这么说,知道当中必是另有缘故,因此也不多说什么,只和姐姐一同坐了软轿往西府而去。
过得约摸半炷香的辰光,方到达西府的大门前。容迎初由妹妹扶着慢慢往里走,一路穿过仪门,绕过小花园踏上回廊往前而去,放眼左右两边厢房鹿顶,前方六间大正房在望。当途经一处耳房门前时,隐隐约约竟听闻自里内传来秋白的声音。容迎初不敢确定,便与妹妹一同靠近了那耳房窗畔,果见里内的正是秋白和柯弘轩二人。
容轻眉看到柯弘轩,面上一喜,正要叫唤,容迎初已按住了她,摇首示意先不要声响。
只见房内柯弘轩抬头冲秋白一笑,放下了笔,拿纸往她跟前一扬,让她看清了上面的字,竟是一个“白”字。
秋白不由疑惑:“六爷,你这是”
柯弘轩的笑容里夹着几许狡黠,他把纸凑近一旁的油灯上,任那火苗燃烧纸张。秋白大惊失色,连忙上前要阻止:“这可使不得!六爷赶紧把纸扔掉!”
“别怕。”他倒是一派从容,把燃烧的纸往地上早准备好的火盘里放下,秋白这才察觉他是早有预备,略略放下了心来,只在一旁看他究竟意欲何为。
待纸被烧成了灰以后,他把纸灰放在手心中揉搓了一下,再吹了一口气,方把手掌向她摊开来,只见他的掌心中赫然有一个“白”字!
她甚觉意外,惊奇之下不由失笑:“这是怎么回事?”
柯弘轩微笑道:“是我近日新学的一个小戏法。”他注视着她的笑颜,“你笑得真好看。”
秋白不觉有点不好意思,只假作不曾注意他的话,问道:“这是怎么办到的呢?”她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外传来一个清清柔柔的声音:“因为他事先在手里用蜂蜜写了那个字,所以纸灰沾在上面,便成字了!”
容轻眉再也按捺不住脱口而出,言毕,自己方觉得唐突了,只涨红着脸不敢再看柯弘轩。
秋白和柯弘轩二人闻声转过头来,看到立在窗前的容迎初姐妹二人,不觉一怔。柯弘轩很快反应过来,忙走出耳房,向容迎初作揖道:“弘轩不知大嫂前来,有失礼数,望大嫂莫要见怪。”
容迎初眼光只质疑地注视着秋白,口上和气道:“六弟言重了,咱们冷不丁地过来,是打扰了你们才是。”
容轻眉仍旧盯着柯弘轩的手在看,甜甜笑道:“六爷还记得那时在镇上看到的小戏法?我后来又去看了许多次,央了那老伯好久,他才肯告诉我窍门。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柯弘轩察觉到了容迎初眼中的不悦,一时不敢多言其他,只道:“才刚晓得的诀窍,原是想着先试一试。大嫂来了,该是要去见二太太吧?弘轩不便叨扰,先行告退了。”
待他远去后,容迎初看向妹妹,果见妹妹眼中难掩依依不舍之情,不觉皱眉道:“看来六爷对咱们家的恩情,远不止家里那几亩田地的收成,是吗?”
容轻眉赧然垂眸,抿唇不语。
容迎初沉一沉气,回头对秋白道:“我想起来还有些要事要打点,你这就随我们回去,二太太这里改日再来!”
返至万熙苑东院后,容迎初命亦绿把轻眉带到厢房去休息,自留了秋白在内堂中说话。
“我不是让你在这儿替我记账吗?怎的会到西府去了?”
秋白有点发怯地看了一眼容迎初,犹豫了半日也没有回话。
容迎初坐在炕上,手肘靠着青色云缎引枕,却只觉身子更累了,眉头紧锁道:“怎的又会与六爷在一块儿了?你倒是给我好好说说,究竟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秋白这时心下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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