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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斗之玉面玲珑-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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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鱼翅羹,当然少不了你亲手做的紫苏梅饭团,要少了这一味,这顿饭可失色多了!”他的话言犹在耳。
柯弘安目光落定在紫苏梅饭团上,迟迟没有动作,面上也没有半点波澜,看不出喜恶。片刻后,他放下了银箸,朝她无声地摇了摇头。
窗外雨声零落,那样的清冷又萧索,如同这一顿物是人非的晚餐。
韦宛秋咽了咽,勉强一笑,道:“不喜欢这个吗?不要紧。要紧的是,宛秋能为相公带来的帮助。”她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里,“只有我才有必胜的把握帮助相公的妹妹免受摆布,也只有我,能妥善解决此难题,而不让相公有后顾之忧—— 我知道相公你有什么打算,眼下任何的变故,都有可能影响相公的筹谋,要想两全,相公只有与我联手一途。”
柯弘安面沉如水,益发沉静了起来。他抬一抬眼睑,道:“你说下去。”
“我知道姐姐正在为四姑娘的事奔忙,相公心里应该清楚,姐姐根本毫无根基,名义上虽是马家的义女,可这毕竟是咱们府里的事,马家断不会愿意趟这浑水。若单凭姐姐的这点小心思,又能成多少事呢?更何况以相公眼下的境况,怕的不是她不能成事,怕的是她平白坏了事。不管是为了四姑娘也好,为了相公自己也好,哪怕是为了姐姐也好,由我代替姐姐为相公出谋划策,再动用我娘家的势力与爹娘他们斡旋,是最周全不过的。”她说着,柔若无骨的身姿如扶风弱柳般倚近了他的身侧,依依地偎傍在他的肩头。
他淡淡一笑,道:“你说完了吗?”
她的螓首靠在他的肩膀上,彼此已是如此接近,可他纵然没有推拒她,却也没有半点温情,此时听他这般不咸不淡的一问,已是有所察觉,她慢慢地抬起头,目光半带犹疑地看向他,朦胧的光影掩不住他面上的清冷与疏离。
他这时也侧一侧身子,有意无意地与她拉开了距离,正视着她道:“我会好好待你的。”
她愣住了,一时未解他话中之意。
他似是知道她的疑惑,重复道:“我会好好对待你。”停了一停,又道,“你既然对许多事都心中有数,我也就不瞒你。我和你爹私下有过约定,所以才会让你委屈下嫁于我,从那一天开始,我柯弘安就亏欠了你,这笔债是我欠你的,跟我身边的人不相干,我妹妹的亲事我不会袖手旁观,而我的妻子”
他的话语中怀着深切的诚挚,正是这一份客气得近乎划清界限的诚挚,似已化成了浓不可破的讽刺,兜头盖脸地洒落于她的一心一身。她怔怔看着他没有一丝多余情感的脸庞,手不知不觉地将裙袂一角攥紧在了掌心中。
“至于我的妻子,她是没有根基,也没有势力雄厚的娘家,可她是我的妻子,她是我柯家的长房长媳,我柯弘安的元配夫人,这就是她最有力的根基。只凭着这一点,她就有资格与我一同面对爹和苗氏。”他的话句句清晰,清晰得如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不留情地刺在她的心头。
泪水无声无息地自眼角淌下,韦宛秋款款地站起身,透过泪雾凝视着他,清越的声音里包含着无限悲楚:“我也是你的妻子”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并不直视她的眼睛,愧然道:“从我作那个决定开始,我就知道此生终将辜负两个女人。迎娶你的那天,我就对自己说,会尽我所能待你好,让你在府里安安稳稳度日,所有的礼数用度都会依着正室的来可是,宛秋,我能做到的,只是如此。”
她的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滴落,很快便隐没在她莲紫暗银线弹花的衣襟中。她颤声道:“我没有在意过有她的存在,我已经不去在意你娶我背后的目的,我只想你若真有半点愧疚,为何一直冷落我?我进门这些日子,你何曾有一日来看我?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你想我怎么样呢?”
他也站了起来,目光中夹杂着歉意,但更多的却是心意已决的坚定:“我所亏欠你的,我会想法子补偿给你。但我妹妹的事是我和迎初的事,多谢你告诉我这许多,我们知道该怎么做。只希望你不要再过问此事。”
她悲极反笑,含泪的笑容显出一丝凄艳的决绝:“你不跟我联手,自然会有跟我联手的人。”
柯弘安闻言,眉心微微一跳,望向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冷冽。
容迎初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提着玻璃绣球灯往正院正房走去。淅淅沥沥的雨珠打在地上,积聚了一汪汪水潭,她小心翼翼地且行且过,踏过一路的涟漪荡漾,犹如她此刻的心绪。
踏上回廊,方发现今夜廊中光息尤其幽暗,亦没有值夜伺候的人,四周只闻得雨声阵阵,寂静得让人心慌。
她慢慢走向正房,一步比一步更接近间,视线亦更为清晰。
正房中有人,影影绰绰,如与周遭的昏昧融成了一片。
人影朦胧,却又渐次看清,那正是相公弘安,以及韦氏宛秋。
她的脚步不由得放缓了,心下不由升起几许难以置信,亦有几许心痛。
也许,不该再往前了。她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然而不知可是心有所觉,柯弘安心念一动,情不自禁地回了一下头,正好往门外看来—— 竟一眼便看到了门外的容迎初。
在这个时候看到她的到来,他微觉意外,韦宛秋的眼神则越显出了森冷之意。
被他发现了自己,容迎初一时倒也不好再悄悄离去,可眼看韦宛秋在旁,她心乱如麻,只是怔忡地往前走了两步,进入房中,掠眼看到了桌上那几样别致的小菜。不由有点恍然,是一股揪紧心房的恍然。
“迎初”他来到她跟前,她却垂下了眼帘,有意无意地往后退了一步,唇边扬起了一抹得体的微笑,轻声道:“我来得不是时候”
柯弘安听清了她的话,怔了一怔,目带哀怜地注视着她。
容迎初并不看他,只继续道:“我这就走了,等明日相公方便了,我再来寻相公说话。”言罢,就要转身离去。他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沉声道:“你为何要走?”
韦宛秋端立在原地,玉面上的泪痕流转着凄冷的光息,她的目光落定在他拉紧迎初的手上,眉宇间笼上了一抹幽怨。
容迎初不意他会如此,回过头来,正好碰上了韦宛秋且怨且悲的目光,心中一紧,径自抽回了自己的手,强笑道:“眼下相公不是有要事吗?韦妹妹正在一旁候着呢,你们还是”
“姐姐说得没错,相公,咱们的事还没有说完呢”韦宛秋走到柯弘安身旁,眼波娇媚。
容迎初也不等柯弘安说话,更不欲再多逗留,快步便走出了正房。凛冽的夜风扑面而来,似将她曾怀揣的炽热希望也浇灭至冰凉。
不是没有怀疑过他的用心,不是没有提防过他的算计。
唯独漏算了自己对于这份转变的希冀之重。只差一点,便完完全全地信赖于他,心甘情愿地紧跟他的脚步往前走。
她撑起了油纸伞,挡下那细细碎碎洒扑于面前的雨雾,与此同时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响,有人用力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拽停在了原地,她未及反应过来,便听得他急切道:“迎初,你为何不愿听我说一句?我告诉你,我都可以告诉你!”
她又是惊又是愕,被他强拉着回过了身来,看到了他满面的焦灼与痛心,也看到了施施然走到门前的韦宛秋。
风动扬起了韦宛秋轻盈的广袖,在黑夜中如孤身展翅的翩飞蝶舞,有几缕发丝凌乱地覆在她的面容上,拂去了她眼角的泪。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一滴泪,源于心底最痛之处。痛有多深,恨就有多重。
容迎初却轻轻地笑了,道:“说什么呢?我来这里,除了想告诉相公赵家的事,还想跟相公说,今夜不必来东院用膳了,迎初好粗蠢,竟然不知相公厌恶鸭子油腻,今晚东院所做的酒酿清蒸鸭子实在太倒相公胃口。”
柯弘安苦笑出声,摇头道:“你竟是这么想吗?”
容迎初敛一敛心神,道:“既然相公出来了,那迎初便再多说一句,赵家二公子并非良人,芷丫头不能嫁与这样的人家。若相公心里还有这个妹妹,那请好生为芷丫头的婚事做主。”
柯弘安慢慢松开了紧握她手臂的手,神色间失落愈重,话音却已冷静下来:“我已经知道了。我明日会修一封拜帖送至冯府请求登门拜访,若孟夫人愿意见我,定下会面之期后,你和我一同到冯府去一趟。”
容迎初心中有事,也无心问他为何会知道,又知道些什么,只道:“一切听凭相公安排。”已然不想再说什么,最后道了一声,“迎初先行告辞。”便转身离去。
柯弘安伫立在原地目送她远去,眉头深锁。
韦宛秋缓步向他走近,道:“相公能不能最后回答宛秋一次,为今只有我最能明白相公心中所想,你究竟愿不愿意跟我联手?”
匆匆返回至东院中,秋白目带期盼地迎了出来,看到她竟是形单影只,不觉讶然:“怎么大爷没和奶奶一起过来?”
容迎初并不回应,把油纸伞和玻璃绣球灯随手一放,便在绣墩上坐下,淡淡道:“你去吩咐小厨房,不必张罗大爷的晚膳了,今夜他不会过来。”
秋白暗自忧心,却也不敢多问,依言去了,不多时又返回来,率了丫鬟们为容迎初上晚膳,打点妥当后,又命众人退下,掩了房门来到主子身边,低声问道:“奶奶,究竟出了什么事?”
容迎初提箸挑了一挑碗中的饭粒,却是无心进食,干脆便把碗箸推到一旁,静声道:“这段时日以来,他对我好得出奇,他对我有多好,我就有多防备,我以为这样一来,我心里就能早有知觉。至少知道什么是自知之明,不至于痴心妄想,奢求什么琴瑟和谐、鸾凤和鸣”她止不住苦笑,亦止不住心头的苦涩,“可是原来我还是错了,我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心。韦氏既过门了,本就该留在他身边,他们要在一起他们早该在一起。他对我好,兴许就是安抚之计罢了,我又何曾看透过他的心思呢。”
秋白听出了眉目来,皱眉道:“韦氏在大爷那里?”
容迎初强笑道:“合该如此。他何必在我这诸多掩饰,原便有更值得的人候在他身边。”
秋白惘然地喃喃道:“难道是我看错了”
容迎初抬头看向她,不由得叹息了一下,怅然道:“眼见未为实,耳听未为真,连我都险些以为他所说所做的都是出自真心,更何况是你一心急切呢。”
秋白只觉得有点难以接受,不由叹道:“难道真如我们那里所说,一件事若美好得不像是真的,那大抵也就不是真的了?”
容迎初听了她这话,心头的酸楚更甚,面上只强自平静道:“难就难在,心里本就知道不是真的,却仍然相信是真的,当发现不是真的,才能真正相信那不是真的。”
秋白心下更觉难过,拉过了主子的手,触及的果然是指尖的冰凉:“奶奶,那是他的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为难自己。”
容迎初嘴角依旧含着一缕笑,抬手轻拍了拍秋白的肩膀,摇头道:“在这些事上,你不必担心我,我知道自己的位置,也知道走到这一步,我该如何自处。”深吸了口气,如同是在劝说自己,“你心里明白了就好,以后不必再寄予什么厚望,也就不会伤了自己的心。心如初,方会不失了该有的分寸。”
秋白默默地凝视着平静如故的容迎初,心头更添了几分担忧,一时却无以成言。
华央苑内,韦宛秋跟随着巧凝走进了内堂之中,里头苗夫人正歪在透雕蝙蝠护屏矮足短榻上喝安神的红枣桂圆蜜汤,巧凝上前两步道:“太太,韦大奶奶来了。”
韦宛秋眼光看向榻上的苗夫人,知礼道:“宛秋这个时候前来,惊扰了娘,请娘莫怪。”
苗夫人放下成窑五彩小盖钟,从一旁小丫鬟手里取过清茶漱了口,方挥手示意一众侍婢退下。一时室内只剩下婆媳二人,她朝韦宛秋扬一扬手,让其来到自己身侧坐下,含笑道:“你跟我不必闹这些虚文,你是知道的,我一直很疼你。时候也不早了,外头还下着雨呢,你这会子赶过来,必是有要紧的事吧。”
韦宛秋长长的披落在肩后的如云青丝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水珠,想是刚才过来时经了雨。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水湿沾身的寒冷,只因她此时溢满于心的是彻骨的冰凉。她的面容上蕴上一抹柔婉的笑颜,道:“确是有顶顶要紧的事要告知娘。娘近日可是在为四姑娘的亲事操心?娘可要多留神了,眼下正有人想要违逆娘的意思,不乐见四姑娘配给赵家二公子呢!”
苗夫人闻言微微一怔,旋即定神问道:“这个人是谁?”
韦宛秋知道苗氏早已心中有数,如此一问,就是想听自己亲口说出罢了。事至如今,她已然没有丝毫犹豫:“除了相公和姐姐二人,还有谁敢跟娘过不去呢?”
苗夫人注视她的目光益发深沉,道:“弘安还是不与你亲近吗?夫妻之情要紧,你怎的也不学着容氏般事事以相公为先?倒来把此事告知我?要让弘安知道了,你日后还怎么在他跟前做人?”
韦宛秋抬眼看了看苗氏,暗自冷笑,不愧是不择手段争得正室之位的当家主母,在这当口,竟然也不忘试探自己一番,还是要逼着自己向她表忠心?何必思疑至此,我若真是为了弘安来给你设陷阱,岂能让你三言两语就识破了?面上只露出愁苦之色,道:“宛秋心里的苦,恐怕只有娘才会明白,当初相公是为了什么娶宛秋,娘也心中有数。在相公眼里,宛秋什么都不是。娘,你能明了我心中的苦吗?缘何会是如此局面?缘何我承受了这许多的委屈,却仍是得不到相公半点欢心?全是因为容迎初,有了一个容迎初,就再没有我韦宛秋的立足之地吗?既是容氏挑唆相公跟娘作对,那我虽不得相公喜爱,也要在娘跟前尽一点孝心。此事我站在娘这边,就是要让相公知道,事情孰是孰非,并非只听容氏一家之言!”
为何不顾念夫妻之情?为何他不顾念夫妻之情?当她怀着一线希冀追问他的意愿时,他却仍然选择了放弃,他仍然选择了放弃她。
那么轻描淡写,他就想把她打发离去。可以吗?你以为我们之间的这笔账,可以就此两清吗?
不会,至少我该让你们知道,我可以成全你们,更可以摧毁你们。
苗夫人端详着她的容神,微微颔首,稍透出了一点放心:“我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聪慧人儿。有你这份孝心,为娘的也就安心了。”她顿一顿,又问道,“他们二人究竟知道多少事?”
韦宛秋冷笑道:“他们知道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做到什么。娘你只管放心,他们成不了气候。赵家这边可是还有犹疑?不妨事,我会跟我爹商量一下,让他作为柯府的中人,前去与赵太师提赵柯两家联姻之事。赵太师早年曾受我爹的恩惠,想必顾念我爹的情面,四姑娘的亲事终能成定局。”
苗夫人满意地扬起嘴角,“有秋儿你替我筹谋,我可就省心多了!秋儿你让我放下心来,我也该让你放宽心,只待四姑娘的事成了,我柔丫头与冯家的亲事也坐了实,我自然会替你做主,再不允那容氏横在你与弘安之间!”
柯弘安不日便书写了拜帖,命夏风亲送至冯府处,夏风得了主子的吩咐,不仅亲将拜帖送至孟夫人手中,更在旁等待孟夫人回帖后,带帖子返至柯府,如此便省却了冯家另派人送回帖的辰光。
得了孟夫人愿意于日内会面的回应后,柯弘安当即命人备了辆翠盖珠缨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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