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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吃三国-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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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又将斗笠拉了下来,遮住了自己的眉目,声音也清亮如河中的水响:“王大夫,荀某这身打扮,实是不便还礼,请您原谅。唉真是有劳王大夫以国士之尊、高贤之器而屈节匿形,身服樵夫之装,易容村野之人,足踏荒僻之地,彧真是于心不安啊。”

原来,这个老樵夫竟是当朝二品要员、谏议大夫王朗所扮。而那晒着渔网的青年渔夫正是荀彧的长子荀恽,那年轻樵子不消说自是王朗之子王肃了。

王朗坐在干柴捆上,目光投向颍水河里的那滚滚波涛,悠悠而道:“如今曹孟德耳目密布许都内外,大兴监视告密之妖风,朝野名士无不为之侧足而立。你我如此屈身折节,易容改装而秘密相见,实属迫不得已而为之啊。‘通则守经,穷则从权’,那些细末礼节也就顾不得了。”

荀彧微微颔首,头也不回,向蹲在自己身后的荀恽吩咐道:“恽儿,你且和王贤侄一同到周围把风去,为父有要事与你王伯父相商。”

荀恽应了一声,提起那柄磨得锃亮的渔梭,退下高岩和王肃一道到河畔林间路口处去匿形把风了。

“荀令君,朗这几日从兵部探得消息,听说曹孟德此番南征势如破竹,荆州牧刘表溘然病亡,其嗣子刘琮竟已望风归降。”王朗待荀恽、王肃刚一走远,便急道,“而且,朗又听闻在当阳县长坂坡处,曹孟德亲率八千‘虎豹骑’一举击溃刘备部卒,把刘备赶到了荆州东边最偏荒贫瘠的夏口城。荆州江北南阳、襄阳、南郡三大要郡均已完全堕入了曹孟德手中!如今他在荆州可谓胜局已定,只怕他在乘胜追歼刘玄德之后,不日便会返回许都废汉自立了!如此情势,奈何!奈何!”

荀彧恍若一尊石像在那里静静而坐,默默而听,手中的钓竿却是稳稳地握在手中,晃也没晃一下。

“哎呀!汉室危矣!圣上殆矣!荀令君您须得为大家早点儿拿个应对之策出来啊!”王朗双眉紧皱,抚膝长叹不已。

“王大夫,您知道吗?这颍水河上下游各处当中,彧发现只有这青牛滩的鱼儿是最难钓的。”荀彧在沉沉的静默之中忽然发话了,但却岔开了先前的话题,“它们和别处的鱼儿有些不同——它们很能沉得住气,面对再香的鱼饵也不会轻易上钩。呵呵呵它们大概总是能从诱人的表象下面察觉深刻的危机吧。喏,您瞧一瞧彧身边的这个鱼篓里,自今天上午辰时到现在也只钓起了那么三四条”

“荀荀令君?您您”王朗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没想到在这情势都急得火烧眉毛的当头,荀彧竟给他扯上钓鱼的事儿了!唉!他还有这份闲心谈这些杂事。

荀彧一转头,瞟向他来,这时才切入了正题:“沉心静气,凝神定志,不为纷纭表象所迷,方为洞明时事之真谛。当前朝廷局势诚然可虑,但也请王大夫勿慌勿躁。您此刻便称曹操在荆州胜局已定,依彧之见尚还为时过早。”

“为时过早?”王朗一听,微微一怔,“伏国丈、杨太尉、马将军、魏尚书他们都是这么看的呀——曹孟德如今一鼓作气拿下荆襄江北之地,威震吴越,这这还不算胜局已定么?”

“根据公达(荀攸字公达)派人送来的消息,刘备等人固然在长坂坡一战损失了不少精锐步卒,但他们的三军主力却从汉津口处借着樊城、江夏两地舟师的帮助金蝉脱壳,逃到了荆州东部的门户夏口。依公达的估算,刘备应该原有兵力二万人马,分为一万水师、九千步卒、一千骑兵。在长坂坡之战中,刘备被击溃、打散而丢掉了四五千部卒,他手中还剩一万水师与四千步卒、数百骑兵,所以他的主力元气尚存,犹可背水一战。这倒也罢了,关键是他们一下便抓住了目前整个荆州的‘枢机要塞’——夏口城。此乃高屋建瓴、别开生面的一记妙着,日后说不定会发挥出四两拨千斤的妙用!”荀彧的语气显得十分意味深长。

“夏口城?朗听闻夏口城不过是荆州境内一个中等郡县而已,怎会有这等妙用?荀令君,只怕您这是有些言过其实了。”王朗满脸显出了惊疑之色。

“王大夫,您可不要轻看了夏口城。它的地理位置承东启西、跨吴连楚,乃是荆扬二州水道进出来往之咽喉要害。于荆州而言,它是湘楚水师自江汉平原顺流东出必据之大门;于扬州而言,它是吴越水师自鄱阳、柴桑溯江西进必夺之枢纽。倘若曹孟德在长坂坡一战之后能够激奋士气、果断出击,一举率兵从汉水顺势挺进夏口城而坐镇不动,则可如千丈巨闸隔断刘备与孙权的联手结盟。往东,他可以俯压孙权而令其屈膝;往西,他可以封锢刘备而待其自弊。如此,方可谓之‘大势决矣’!

“反过来讲,而今刘备已然据守夏口城,则为自己引进江东方面的援军一齐合力对抗曹孟德而打开了荆州的‘东大门’,深怀‘唇亡齿寒’之惧的孙权一旦下定决心,就可顺顺当当地从夏口城借道溯流西上,一路畅通无阻,经桂阳郡、长沙郡,过洞庭湖、云梦泽,直抵江陵城下与曹孟德对垒交锋。如此一来,曹孟德必会陷入旷日持久的胶着战势之中而不能自拔。这样的情形,又如何称得上是胜局已定?”

“可是可是荀令君且恕朗直言,曹孟德用兵一向机变如神、奇幻莫测,常有屈中求伸、反败为胜之举,区区一座夏口城焉能遏其不竭之诡诈乎?刘备当年身守徐州,一闻曹孟德亲来,不也是弃城而逃了吗?”

“王大夫所言不无道理。不过,依彧之见,曹孟德之取江陵而舍夏口,实乃贪小利而忽远图之举,那可是全局战略之错谬啊!在全局战略上一着走错,可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这样的话,他日后必将离自己‘南征全胜’的梦想越来越远”

荀彧一边缓缓说着,一边将目光投注在颍水河面上,望着那河水当中溅起的朵朵浪花,悠然又道:“王大夫,您还记得那日韩嵩提起的那个荆州青年奇士诸葛亮吗?彧从公达的来函中得知,这个诸葛亮现在身任刘备帐下的首席谋士,他为刘军设下的‘声东逃西’‘藏兵于民’‘金蝉脱壳’‘故布疑兵’‘瞒天过海’等连环妙计,当真是异彩纷呈,令人几乎无隙可乘。江山代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曹孟德和彧都老了、老了只怕与他们这等锐气腾腾的后进之士相较量,亦难免有些力不从心之感了”

“荀令君何出此言?诸葛亮等少年后进,固然是英锐可嘉,然而论其德行之淳厚、智谋之练达、决断之老成、阅历之丰富、学问之精深,焉能与您这等‘千古一圣、当代儒宗’相媲美?”王朗有些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也不去多说他这局外之人了,其实朗心头最为纳闷的是,以曹操之兵法纯熟、武略超凡,怎会犯下这‘贪小利而忽远图’的全局战略之谬误?呵呵呵他如今犯下这等全局战略之谬误,实为我汉室之大幸也!”

荀彧听得他这问话,却并没有接口回答,心中只是长长一叹:王朗大夫你有所不知啊!若非老夫的侄儿荀攸在那里一直极力干扰和误导曹操的临机决策,曹操怎会犯下“取江陵而舍夏口、贪小利而忽远图”的全局战略之谬误?公达在他身边“见缝插针”“顺成其过”,确也是步步蹈虚、着着奇险,一路斗得是好不辛苦!自眼前的情势而观之,他已基本完成了自己当初密嘱托付给他的“绝密使命”。不过,曹操亦决非等闲之辈,日后他细细反思之后,亦应省悟得到公达在他那一番错误决策当中起到了某种微妙而隐秘的“误导”和干扰作用,必定会对公达有所怀疑和疏远的。唉!公达今后在曹府相署里的日子必将过得愈加艰难,愈加危险啊然而,荀彧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把自己整个家族为殉忠汉室所作的每一步贡献、每一分努力都深深埋藏起来,永远由自己默默无言地承受下来,永远也不向外界的任何人表白和袒露什么。他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和自己整个家族应当义不容辞地付出的,一切都该是天经地义、无怨无悔的。

场中一下静默了半晌,荀彧忽又开口言道:“其实,彧现在最为关切的是江东孙权那里会不会抓住眼下这个机会尽快与刘备、诸葛亮他们联手结盟以共抗曹操。当然,依彧先前之所见,孙权一直在江东磨刀霍霍,对荆州始终是心怀叵测,应该是不会希望它这个战略要地落到曹操手中的。所以,孙权与刘备联手抗曹的动机是充分的。

“话又说回来,虽然刘备一方退守到夏口城获得了喘息之机,但他们的兵力实在太弱若是江东方面再不尽快发兵驰援的话,万一曹操举兵全力扫荡而来,刘备也终是孤城难守,寡不敌众。唉!这冥冥上苍留给他们双方腾挪回旋的时间实在是已经不多了”

第3卷赤壁暗战,司马懿阴了曹操一把第16章司马懿对内的无间道第108节荀彧的告民血书

言至此处,他目光一动,忽地看向了王朗:“王大夫,彧还听闻江东一带有不少清流名士在与曹操‘战’或‘和’这两端之间摇摆不定,顾雍、步骘、秦松他们江东本地郡望士族为保自家私利而迎曹投降,这还尚在情理之中;张昭、孙邵、虞翻他们素为汉室纯臣、忠良之士,怎么也会跟着顾雍、步骘、秦松等人没了自己的主见?”

“这个,正是今日朗冒险来急见荀令君您的原因。”王朗先抬眼暗暗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形,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函,小心翼翼地呈给了荀彧,“这就是张昭代表江东孙氏幕府诸士给朗和您写来的密函,他在函中恳请咱们给予他们‘顺礼合法’的指导”

荀彧接过那封密函,一边埋头认真地阅读着,一边深深地嗟叹道:“是啊!子布(张昭字子布)也是我大汉一代贞臣,从来是循规蹈矩,‘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的。当然,他对拥兵数十万、淫威震天下的曹操是不会畏惧的。但是,他对曹操身上所裹挟的大汉丞相之正统名分却不能不有所顾忌,被扣上‘名教孽徒、汉室叛臣’的这个‘罪名’,他张子布和江东诸士谁都有些撑持不起。不过,咱们只要向他们言明了曹操‘托名汉相,实为汉贼’的真面目就行了,帮助他们卸下那个当‘名教孽徒、汉室叛臣’的心理包袱,他们也许就能够‘轻装上阵’,联刘抗曹了吧”

他喃喃地说着,将右手中指放进口中轻轻咬破,一股鲜血涌了出来,宛若玛瑙一般红润夺目。他就这样用手指沾着自己的鲜血,在那封张昭写来的密函结尾处写下了一行方正遒劲的楷书:“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荀彧敬复。”

王朗在一旁看得泪落如珠,声音也哽咽了起来:“荀荀荀令君,您您”

荀彧脸上却依然是那么恬恬淡淡的一派笑意,轻轻将那写有自己血书的张昭密函递回给了他,语气显得悠悠远远:“您就将这封密函回寄给张子布吧,他看了之后,应当懂得如何作出‘顺礼合法’的抉择的”

“倘若天下儒士人人都能像荀令君您这般精忠淳德、高风亮节,纵使便有十个曹孟德,又焉敢妄生登天问鼎之逆志乎?”王朗含泪而叹,“可恨华歆、董昭、郗虑这些佞人,只知阿附强权,不惜与盗为伍,日后有何面目敢见孔圣先贤与自家列祖列宗于泉下乎?”

荀彧沉默了片刻,忽地徐徐而言:“彧近来听闻许都宦场之中又凭空添了许多‘后进新人’进来,不知他们是何来历?王大夫可否告知一二?”

“唉!荀令君您近来养病在家,实是有所不知啊,这华歆自掌管吏部以来,是大张旗鼓地全力推行曹孟德‘不问德行、不问学术、不问门第、不问师承、唯才是举、唯功是擢’的典选方略,什么窃金淫嫂、鸡鸣狗盗、不学无术之徒都争先恐后地混了进来”王朗一谈到这个问题就气不打一处来,“华歆从关中招来的那丁仪、丁廙兄弟,一个是目眇貌丑、有辱斯文,一个是贪杯好色、臭名远扬,我家王肃与他俩同席而坐都自觉失了身份。”

荀彧默默地听着,却不发一语。他从近期华歆大规模招揽寒素才干之士进入许都官场中嗅出了一丝异味:曹操这是在为自己将来代汉篡位做着人事方面的铺垫啊!王朗说什么“目眇貌丑、窃金淫嫂、鸡鸣狗盗、不学无术、贪杯好色”等等,那都是细枝末节的事情。你以为曹操选人取士就不重视“德”与“功”吗?他也是重“德”重“功”的。他选人之德的核心内容是“向谁效忠”;他取士以功的核心内容是“为谁立功”。向曹氏效忠还是向汉室效忠,为曹氏立功还是为汉室立功,这是他用人纳士的两条根本“底线”。除了这两条根本“底线”之外,你目眇貌丑也罢、贪杯好色也罢、窃金淫嫂也罢、鸡鸣狗盗也罢、不学无术也罢,在曹孟德眼里都算不了什么的。换而言之,他废除东汉以来“德才兼备、以德为先”的用人大纲,代之以“附曹则用,悖曹则弃,论功行赏,唯才是举”的取士方略,实为破汉立曹之一大举措,其影响至为深远也!

“荀令君,您知道吗?曾经身为大汉帝师后裔的沛郡桓氏也开始向曹孟德靠拢了桓氏一族的长老桓阶近日也应辟出任了曹操的丞相府副长史之职”王朗还在那里唠唠叨叨地说着,脸色甚是愤愤不平。

这时,荀彧却一字一句沉沉缓缓地开口了:“吾之炎汉,自孝武大帝罢黜百家,表彰六经以来,师儒之风虽盛,而大义之泽未显,故而王莽篡位建伪,竟有颂德献符之徒虚饰以兴;光武大帝有鉴于此,故而尊崇节义,敦厉名实,以经明行修、知而能为之士为固国之本,引得天下风俗为之一净。直至桓、灵二帝之时,国事日紊,权阉肆威,强臣作乱,仍有李膺、陈蕃、范滂、刘陶、皇甫嵩之贤接踵而起,依仁蹈义,据理而争,不令炎汉气脉绝于一旦。彧如今唯有继承前贤往圣之志,一脉相传,薪火相承,固守终身——似华歆、桓阶之辈临难易心之行,彧永不能为也。”

听着荀彧这一番铿锵至极、掷地有声的话语,正喃喃絮叨着许都官场变化的王朗一下停住了嘴——泪水,又一次打湿了他的眉睫。

第3卷赤壁暗战,司马懿阴了曹操一把第16章司马懿对内的无间道第109节曹丕又算一卦

这段日子,曹丕过得是前所未有的风光和惬意。这种风光和惬意突出表现在他日常生活当中两个方面所发生的显著变化。一方面,作为曹操亲自指定留守在许都的坐镇统监全权特使,他终于尝到了像自己的父相一样“权倾满朝、势压百僚”的甜头,每天在议事厅上看着昔日那些一个个自命清高、傲视阔步的名士大夫们在自己面前忽然变得礼敬三分、俯首折腰,他表面上虽是装得彬彬有礼,心底却不禁开心得像捡了什么宝贝似的,满腔的得意之情几乎是抑之不住,稍不留意克制就从眉眼间溢了出来;另一方面,在他自己的府邸之中,先前和他一直不冷不热的宠妾方莹近来也忽然变了一种态度,一改以往那种漠然不可亲近的“冰美人”形象,对他日渐一日地温存体贴、逢迎奉承起来,那股子从她骨髓里融淌出来的媚劲儿弄得曹丕整日整夜里乐酥酥的,一股身为“大男子伟丈夫”的征服感和成就感就此在他心底油然而生,久久萦绕心瓣而难以淡去。他其实也懂得让自己一时成为“大男子伟丈夫”的关键之所在——那就是父相交付在他手里的那显赫至极、炙手可热的绝大权柄。只不过,他也明白这一切的美好感觉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须尽欢”,能享受一天就是一天了。

在飘飘然的极度兴奋之中,曹丕想起了当日在许都东郊外栖霞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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