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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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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龄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招娣将她那一头长长的乌发挽起。

  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心事太重,镜子里的她看上去过分的苍白了些,她静静地凝视着,也在同时等待连生带回来的消息。

  忽地,后脑勺传来轻微地刺痛,她低呼一声,身后却传来招娣更大的惊呼:“大小姐”

  “怎么啦?”她从镜子里看到招娣惊讶的神情,不觉扭过头去,却一时间也是愣住。

  招娣手中的那把楠木梳子上,绕着一大簇头发,丝丝缕缕,像是一团纠结的黑线。

  “大小姐,您怎么掉那么多头发”招娣喃喃道。

  宝龄将那簇发团从木梳中扯出来,放在手心,皱了皱眉。怎么掉发了?

  前世她也是长发,但化疗过后便开始掉发,一大簇一大簇的掉,原本乌黑的头发顷刻间变得寥寥无几,她还记得母亲伤感地为她买来各种各样的帽子,让她戴着,是不想她看到了伤心。

  这一刻,她好像又感觉到了头一次掉发时那种浑身微颤的不安,难道是脑中一个激灵闪过,却听一个声音道:“我回来了。”

  “连生!”她转过身,直直地望着他。

  虽然并没有出声,但连生也知道她在询问什么,缓缓地摇了摇头。

  宝龄愣了愣,心底同时涌上无数种情绪。没有毒么?那汤汁上没有毒。她缓缓舒了口气,将那木梳搁在一边,难道,是自己多心了?掉发或许只是这几日想得太多,没有睡好的缘故?

  她朝招娣看了一眼,站起来,从脸上手上取回那件衣裳递给招娣:“帮我洗了吧。”

  招娣结果衣裳,虽也狐疑那件衣裳怎么会在连生手上,但连生此刻身份已然不同,她也不敢多问,便匆匆走出了屋子。

  宝龄轻轻吐了口气,见招娣走远才问道:“他怎么说?”

  连生知道宝龄嘴里的“他”是谁,亦看得出来,宝龄对“他”无意间流露的信任,眸光微微一暗,他才道:“没有毒。还让我传告你,徐椿已经找到了,你若要见他,明日便可。”

  连生的语气是平淡的,但平淡中透出些许的清冷,他抿着唇,像是跟谁赌气似地。

  宝龄微微一怔,才意识到这件事她只告诉了邵九,那是因为她知道邵九有办法找到徐椿,而对于连生,她并未提起,她望着连生咳嗽了一声道:“上一次,也是他帮我找到了徐椿,所以”

  “你找徐椿做什么?”连生抬起头,睫毛长长地垂下来,睫毛下的那双黑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徐椿虽然疯了,但一个疯子队导致自己疯了的事情或许会受到刺激,想起什么也说不定,所以”

  “所以你要让他”连生吃惊地望住宝龄。

  宝龄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只是一个想法。”

  “不行!”连生坚决道,“这样做会打草惊蛇,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可是连生我没有别的办法。”宝龄看了他一会儿,唇边浮上一丝苦笑,“直到现在我还不能相信,那个人,就是指使玉面虎对我不利的人。

  很多事我想不通,你大概不知道,就在刚才你说那碗汤没有毒时,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有些自责,觉得是会不会是自己弄错了,她只是想煮汤给我补补身子不是么?我却怀疑她”

  接着,宝龄顿一顿,终是将那张银票与她去汇通钱庄查证的事告诉了连生。

  无数种情绪闪过心头,最后化作一片了然,连生本也不确定宝龄为何突然也对阮氏起了疑,原来如此。

  接着,他不觉又有些疑惑。邵九为何要这么做?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若是别的人,连生一定会怀疑他这么做是出于心中的恨,纵然顾老爷死了,但顾府的人相互怀疑、不得安生,不也是一种报复么?

  但邵九他似乎不是那么感情用事得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一个明确的目的,有时连生甚至怀疑,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七情六欲?连生与邵九一样,其实一开始是因为仇恨而做一件事,但连生却自问比邵九冲动许多,他会因为仇恨而答应与邵九合作,又会因为心底深藏的某种原因而放下仇恨,甚至放弃自己自由自在的将来。但邵九不会,所以,这样没有明确好处的事,他不会做。

  那么究竟是为何?

  “你不要怪自己,你这样想没有错。”看着面前的少女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深深的苦恼,连生声音不觉低柔下来,“谁会想到竟是她”

  突然,他想起邵九的话——若她们不是母女呢?

  心中一凛,他望着宝龄:“你我是说,顾大小姐从前与太太关系如何,你知不知道?”

  宝龄微微一怔,道:“好像不太亲近。也许是因为娘一直生病的缘故。”

  虽然心中充满疑惑,但她依旧习惯地喊阮氏为娘。

  连生目光幽深,半响,沉声道:“或许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顿了顿,他凝视着宝龄,漂亮的大眼睛里带着某种期盼,“你信我么?”

  宝龄愣了一下,随即缓缓地点头:“信。”

  从一开始,她只是想收拾一个烂摊子,无意中帮了他一把,将他留在顾府,到后来,她慢慢地变得信任这个少年。

  “那么,可不可以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是说,关于这件事,你肯定查过些什么。”

  沉默片刻,宝龄深吸一口气,将她之前为了弄清楚而所做的一切都慢慢地告诉连生。包括去问祥福叔,包括顾老爷临时前对她说的话。

  连生的神情变幻不定,良久才道:“你是说,那座空坟就是那间密室,但当时他并不关系,而此刻”

  密室,没有碑文的坟墓,顾老爷的故人还有邵九那句话,在他心中一幕幕地浮现,他仿佛抓到了什么。

  长久的沉默之后,连生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轻声道:“空坟,就在后花园里么?”

  宝龄不知他为何要问这个,只是点头道:“对,与爹藏在一起,在顾家的墓地里。”

  连生黑眸闪动,仿佛做了一个决定,随即道:“那徐椿,你明日真打算去见他?”

  宝龄点点头。

  那个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过时,她其实也是不安的,连生说的对,若是不成功,便等于打草惊蛇,若是成功呢?她又将如何做?

  但,在此刻毫无进展的情况下,她只能这么做。

  害死白氏的是蒋氏,她之前一直深信不疑。而如今

  若真是蒋氏,那晚徐椿也在,他会不会看到什么?他见了蒋氏会有什么反应?但若是另一个人呢?

  从窗缝中吹来一丝风,带着些许深秋独有的寒意,宝龄不由得微微一颤。

 

  壹佰叁拾伍、前奏

  瑞玉庭里,阮氏接过贾妈妈端来的炖盅,将其中一碗搁在桌上,然后,慢慢地从怀中,拿出一包小小的暗黄色粉末,一点点地倒进汤里去。她的动作极慢,那粉末几乎是一粒粒地撒下去的,她的眼中闪烁着一丝决然的冷酷,做完这一切,她正准备转身,却忽听身后一个颤抖的声音道:“娘!”

  阮氏一惊,手中的那包粉便不受控制地落在炖盅里,随后滑落到地上,她正要弯身去捡,另一只手却比她快了一步,宝婳盯着那包暗黄色的粉末,目光中的神情复杂难明,声音有细微的颤抖:“娘,你刚才在那汤里放了什么?”

  贾妈妈的神色已泛白,而阮氏看清来人时,那不安的神情却渐渐隐去,最后,只剩下一片清冷,一字字地道:“你都看见了?”

  “那是什么?”宝婳低低地道,“那碗汤是”

  “是给宝龄的。”阮氏的声音透着一种怪异的平稳。

  “娘,你”宝婳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阮氏。

  阮氏目光幽幽地看了宝婳一会儿:“你都知道了,那么,你是要去告诉她?”

  宝婳身子蓦地一颤,嘴唇颤抖:“我我娘,你为何要那样做?”

  “为何?”阮氏轻轻地笑了,枯瘦的手伸向宝婳额前,轻柔地替她撩开碎发,目光中是难得的柔情,“娘为了谁?你不晓得么?”

  “宝婳,娘原以为,只要你嫁给了素臣,便会幸福,娘原以为,只要她爱的不是素臣,素臣便会死心,可没有!这些天来素臣怎么对你,你以为娘不晓得么?娘怎么忍心看着你那么痛苦,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她们母女是妖魔,是克我们的!娘的一辈子早已完了,可你不同,你与素臣从小一块儿长大,素臣对你还是有感情的,只要她不在了,素臣便会死了心,一心一意地对你!”

  叫宝龄留来,并非阮氏动了恻隐之心,而是她无法看着顾老爷到死还是那么护着宝龄,想让她从此脱离顾府,安排地过日子。她不甘!她要让宝龄尝到寄人篱下,生不如死的滋味。

  只是,人心毕竟是肉做的,之后的那些日子,宝龄日夜不断地给她喂药,陪她说话,她也曾犹豫过,心也怠倦过,然而这一切,却在她听到阮素臣与邵九的对话之后,消失殆尽。

  阮氏还记得阮素臣说,如果有一天,发现有人会对宝龄不利,那么拼尽所有他也不会放过那个人。

  那句话在阮氏心里渐渐化作无边的不安与恐惧。若有一天,阮素臣发现自己曾对宝龄做过的那些事,会如何?会不会不顾姑侄之情、甚至,迁怒与宝婳?

  不,她决不能看着宝婳好不容易等来的幸福灰飞烟灭!

  只有宝龄死了,只有她死了,一切才会被掩埋,再不会有人追究!

  这件事,她曾做过一次,但那一次,竟神使鬼差的失败了!直到此刻她也不明白是为什么,但这一次,她绝不容许自己再失败!

  宝婳缓缓地摇头,一脸地震惊:“娘,你说什么?为什么我不明白?什么她们母女?什么妖?她们是谁?娘,姐姐不是你的”

  姐姐不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么?这句话哽在宝婳喉头,竟是说不上来,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宝婳罩住,她完全听不懂阮氏在说什么,而心中更多的是震惊,她从未想过,阮氏竟会为了她这么做。

  从小到大,除了顾老爷表现得极为明显的偏爱,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于这位娘亲,她也是不太亲近的,因为她虽能明确地感觉到阮氏作为一个母亲的爱,但在她记忆中有很多次,只要与姐姐的利益有了冲突,阮氏总是偏向姐姐的。

  譬如,小时候有一只布娃娃,她很喜欢,可姐姐也很喜欢,于是阮氏便哄着她拿出来,给了宝龄。

  譬如,每次宝龄使性子故意欺负她,阮氏也总是息事宁人,替宝龄说话,虽然之后阮氏回来安慰她,但她那幼小的心灵中已认定阮氏也是喜欢姐姐多一些。

  而此刻她真的不明白!

  纵然这些日子她能感到阮氏对自己越来越流露出纯粹的关爱,但这并不表示阮氏会为了她而要让姐姐消失。

  “不!不是!”阮氏忽地道,她望着宝婳,声音像是来自于幽远的另一个世界,“她不是你姐姐,也不是我的女儿,她是那个贱人的女儿,那个贱人——陶晓晴。”

  黑色的瞳仁弥漫起无比复杂的情绪,牙齿死死地咬住下唇,在唇上留下一道白色的印痕,宝婳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娘,你在说什么?你说——她不是你的女儿?!”

  阮氏轻飘飘地笑了:“你该知道你爹房里有间密室吧?那间密室,便是那个贱人原来住的地方,当年,他为了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为了娶我进门,在陶晓晴死后,将那间屋子隔断,做成了密室,还将她偷偷葬在后花园,连块墓碑都不敢做”阮氏眼中呈现一种极冷的色调,“可他不知道,不,他知道了,只不过那是哪个贱人死了十几年之后才知道,哪个贱人之所以莫名其妙的死了,是因为我在她的饭菜里下了毒。”

  一种无色无味的毒——清风拂。

  “太太!”贾妈妈惊叫,朝宝婳看去。

  牙齿死死的咬住小唇,唇上被咬出一道白色的印痕,宝婳深黑的瞳仁深处弥漫着无比的震惊与恐惧,说不出一句话来。

  姐姐不是娘所生?而生姐姐的那个女人是被娘毒死的!这一切让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几乎无法呼吸。

  阮氏却似乎沉浸在那段刻骨铭心地回忆中:“他当我不知道每逢那个贱人的忌日,每逢他有心事,他总是会去后花园那棵树下,一去便是大半夜,他当我不知道么?我知道!他死了,我将那间密室全毁了,我原本也想将她的尸骨挖出来丢掉!但我没那么做,因为我要让她好好在那里,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女儿没了那个袒护她的爹,会活得如何痛苦,生不如死!我要将他们三人加注在我们母女身上的统统在宝龄身上讨回来!”

  宝婳一步步地退后,阮氏却忽地盯住她:“怎么,你还要去告诉她么?你还要去揭发你的亲生母亲么?你别忘了,她是怎么对你的!从小到大,她如何欺负你,如何夺了你该拥有的东西!”

  贾妈妈已一把扶住了宝婳,双目含泪:“这么多年来,太太故意忽略您而对大小姐好,还不是希望那么做,老爷会对您怜惜一些,可老爷从来没有在意过您,别说太太,就连妈妈看着也寒心哪!奶奶如何不晓得您心里只有四公子,但大小姐却连您最在意的东西也要一并抢去,妈妈是从小看着您长大的,妈妈心里难过,又何况太太?太太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小姐您哪!”

  阮氏与贾妈妈的话交错重叠,仿佛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宝婳心间!

  最在意的东西——是啊,她最在意的那个人,她可以不要一切,父爱,荣华富贵,这一切一切,她都可以舍弃,唯独一样,是她十几年来那卑微的生命里,唯一的温暖、唯一想抓住不放的东西!

  可他不爱她,他爱的也是宝龄,为什么一切都是宝龄的?纵然她刁蛮任性、飞扬跋扈,纵然她长得不及自己,可她却那么理所当然地拥有了一切。

  无数回忆的片段在她脑海里闪过,犹如一枚沸腾的烙铁烫在她心尖,然后渐渐冷却,变得冰冷无比。她慢慢地抬起头,木然地从桌上拿起两碗汤,转过身去。

  “宝婳,你要做什么?”阮氏回过神,吃惊地道。

  宝婳没有回头,面容沉浸在逆光里,晦暗不清,那声音却像是浸过冰的水,透着一种绝望的寒意:“娘不是说过,没有什么东西是上天注定给你的,想要什么,便要自己争取么?现在,我就去争取。那是我唯一要的东西,我要自己拿来,不,拿回来”

  而与此同时,宝龄正在连生房中。门紧紧地关闭着,宝龄望着坐在连生床上的虽穿着体面了些,神情却依旧落魄不堪,犹如乞丐的男子狼吞虎咽地吃一只馒头,眉头微微一蹙。

  这个男子,正式徐椿——徐瑾之。

  她昨日去邵九那里,乘着夜色将徐瑾之偷偷地带进了府,又从邵九那里拿了些安眠的药给徐椿服下,在连生的屋子里渡过了一夜。

  此刻他已醒来,幸好有吃的东西,他还算安生,没有发出多大的响动。

  “你打算走怎么做?”连生自徐瑾之身上移开目光,问道。

  宝龄缓缓地蹲下来,望着徐瑾之道:“你还记得昨夜我带你去过的地方么?”

  徐瑾之正吃着馒头,闻言傻傻一笑:“不记得。”

  宝龄双眉一皱,从他手中夺过馒头:“不记得便不用吃了。”

  徐椿一愣,随即飞快地道:“记得记得!往前走,那棵老槐树下!”

  的确,蒋氏的院子前有一颗老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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