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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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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九瞥了宝龄一眼,笑得有些漫不经心:“那么,她有没有告诉你,阮文臣今日祭天大典之时已被阮素臣诛杀,你的危险,已经不存在了?”

  宝龄心头蓦地一震,全然怔住。

  阮文臣

  贰佰零陆、坠崖

  漫天雨丝敲打着由茅草铺成的屋顶,屋内一片静谧。邵九将南京府的政变缓缓说来,声音仿佛透过雨丝,平静而低缓。

  宝龄的神情变幻莫测。当邵九说到阮素臣揭发了阮文臣毒杀阮克之事时,她终是忍不住心头一震,原本竟是如此,阮文臣竟为了谋夺大帅之位,不惜对自己的父亲下毒手。而阮素臣之所以在阮克大殓之后还要继续留在南京,原本竟是为了这件事。

  原来她并没有看错那个少年,他不是为了争夺帝位而与阮文臣对敌,而是为了将父亲的真实死因公诸天下。

  而叫宝龄更为意外的是,手刃阮文臣的人居然是阮素臣自己。那个清心寡欲的少年,向来不愿与俗世为伍,永远一袭白衣飘飘,写字作画,浅笑疏离。他有洁癖,他的衣裳永远是纤尘不染,他有自己的处事原则,超过底限的事,他从不削去做;他手中素来拿着的书、是笔,而不该是——刀,是匕首。

  然而这一次,他的身上居然藏了刀,他亲手将自己的兄长手刃刀下,鲜血染红白衣,他竟是早就抱着那样的决心。

  这个人,还究竟是不是她所认得的那个阮素臣?

  但无论最初的目的是什么,此刻,阮文臣死了,阮素臣便成了唯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人,相信不久之后,他便会正式成为南京府与整个华夏的主人,避无可避。想起阮素臣那样向往自由、云淡风轻的一个人,如今却阴差阳错地踏上了那天他从不想走的路,宝龄心底微微一叹。

  邵九望着宝龄,看她的神情茫然而若有所思,淡淡一笑:“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宝龄一愣,才想起方才他所说的那番话,不觉看向筱桂仙:“桂仙姐”

  桂仙姐为何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宝龄记得,筱桂仙每日清晨都会出去一趟的,说是为她打探一下情况,今日也不例外,那么,为何她回来什么都没说?或者,是她并未听到任何风声?但这种可能性极小,这样的大事,街头巷尾又怎可能一点风声都不走漏?

  “没错,我知道,这些事我都知道。”筱桂仙看着宝龄,一字一字地道,在宝龄错愕之际,她的目光却移向了邵九,空洞的眼眸犹如一汪惊涛骇浪的大海,而她自己,便是那汪洋中的一只小船,惶恐无依,“我要做什么。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不知道么?别人都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么?邵九,我的心,你当真不知道么?”

  ——邵九,我的心,你当真不知道么?

  最后一句话,筱桂仙仿佛是用整颗心在呐喊,空灵的眼眸中蓄满了泪水。

  宝龄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筱桂仙:“你说什么?”

  筱桂仙转过身,忽地笑了,笑容凄厉而绝美:“宝龄,你可记得之前从七里巷逃出来的时候,你曾问过我,为何会嫁给阮克,那个人究竟是不是阮克?当时我回答你,是的。”

  宝龄心头蓦地一沉,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那个人不是阮克?那个人,难道是然后,她听到筱桂仙幽幽地说:“我骗了你,其实那个人根本不是阮克,自然更不会是什么胭脂弄的管事,你之所以会误会,是因为我在胭脂弄时有不同于旁人的待遇吧?但你想不到,我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那个人本就是胭脂弄的当家。”

  “轰”地一声响,脑海里方才还纷乱一片的思绪忽然变作了一片片的碎片,只余一个个声音来心底响。

  他们是认识的!很早之前就认识!她怎么没想到呢?筱桂仙之所以有那样的待遇其实并不是一个管事可以擅自做主的,管事那样做,是因为听从了一个人的吩咐,在胭脂弄,又有谁有这样的本事?

  邵九,只有一个邵九。

  原来桂仙姐爱的人——是邵九。

  心头不知是什么感觉,震惊、错愕、哑然,还有一点点微微的涩意席卷全身,宝龄抬起头:“那么,你又为何要嫁给阮克?”

  筱桂仙抿了抿嘴,眼底的悲凉如潮水般涌动:“那时因为,我以为,只要帮那个人完成他想要做的事,他便会感激我,心里会留一个位置给我,纵然那位置无关紧要,但只要存在,我便满足了。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错的太离谱!那个人,根本便没有心!”

  宝龄的心一点点地揪起来,这一刻,她已明白筱桂仙说的“那个人”是谁。

  什么样的人才能得到最确切的消息?自然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什么时候,那些秘密才不那么守得住?自然是同床共枕时。最亲密的仁,也是最危险的仁——枕边人。

  邵九用的是美人计。

  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阮克对筱桂仙动心,娶筱桂仙进门,让筱桂仙帮他在阮府做卧底,或许,并不只是探听消息那么简单。

  那么,南京府如今发生这样的巨变难道都是因为他?他要的不单单是荣华富贵,地位名利,那么——他到底要什么?

  一个念头在宝龄心中闪过,她惊得无比复加。

  “邵九,我最后一次问你,我知道,你关心我、对我好,照顾我,都是别有目的,但在你心中,我真的只是一颗棋子那么简单?”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筱桂仙的声音犹如撕裂的玉帛般,带泪的脸庞任谁看了都会心有怜惜,“你对我,就真的没有过一丝一毫的真情?”

  在之前的这段时间里,邵九一直并未出声,纵然宝龄的震惊毫不掩饰,纵然筱桂仙说话时神情如此凄婉,但他神情却依旧沉静如初,仿佛根本不想辩解,不,是懒得辩解,此刻,他微微笑道:“也不全是。当初我出现在你身边,对你多了一分留意,并非是想将你作为棋子。”

  一开始,他对筱桂仙多了一分留意并非存着想要利用她的念头,而是因为——宝龄。这一点,他本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但不知为何,他却只是一语带过。当时他的计划还处于最开始的阶段,想要接近顾万山,然而宝龄的突然变化叫他一时难以捉摸,他查探到宝龄那段时间与戏子筱桂仙来往颇密,于是想从筱桂仙那里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这句话,让筱桂仙蓄满泪水的眼底蓦地一亮,宝龄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但邵九接下来的话却又叫两人怔住,同时将筱桂仙推入绝望的深渊:“然而,我见到你之后,才发现你与阮家三夫人虽面容不甚相同,但秉性、神态,竟是出奇的相似,我知道阮克对他那位三夫人极为上心,所以,才有了另一个想法,将你放在阮克身边,由你——取代阮家三夫人的地位,替我做事。”

  他一开始接触筱桂仙时,只是与她闲聊,想套出些宝龄的事来,但当相处了一段时日后,他却越来越吃惊,因为,筱桂仙与那个她太像了,举手投足那丝女性的婉约,实在如出一辙。于是,他才改变了策略,将她留下来,教她一些简单的防身术,给她所有三夫人的习性,特地请师父教她唱北地的小曲

  “你你居然承认了!”筱桂仙怔怔地望着邵九。

  自她为他做事一来,一来,因为她是自愿的,并非被人所迫;二来,她怕问的太多,会惹他不高兴。所以很多事,他吩咐,她便照做,从不过问任何原因,她原以为那是秘密,但这一刻,他竟是如此坦然便说了出来。

  邵九笑得极为随意:“为何不承认?我之前不说,是怕你做事多有顾虑,会坏了事,但此时你的任务已经完成,说不说,又有何不一样?”

  筱桂仙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唇上却咬出一道血痕:“邵九你这个妖魔!”

  没有情感、冷酷狠绝的妖魔,直到此刻,少年的唇边还挂着一丝淡淡的笑。那丝笑在筱桂仙看来却无异是一把锋利的刀,割开心脏,将她的五脏六腑搅为碎片。

  这个没有心得人,如何才能摧毁他?摧毁他脸上那可恶的笑容、摧毁他从容镇定、摧毁他的一切如何才能

  忽地,筱桂仙拼劲所有的力气,朝屋外跑去。

  宝龄本一动不动地站着,方才的一切都叫她难以消化,脑海里分别被各种各样的思绪塞满,却又仿佛空白一片,筱桂仙突然的举动让她猝不及防:“桂仙姐”追到门外,只见筱桂仙站在山崖边,这里虽不是山顶而是山腰,但下山却只有一条崎岖的小路,其余的都是密草丛林,若是一不小心滚落下去,后果亦是不堪设想。

  “桂仙姐,你要做什么?”宝龄急促地道,脚下更是慢慢地走过去。

  “我”筱桂仙纤细的身影在风雨中摇摇欲坠,从脸颊上滚落的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宝龄,我不该,我不该为了这个冷血的仁,因为一时的嫉妒,欺骗你,想要留住你,宝龄,你还当我是好姐妹么?”

  “是。”宝龄一步步地走过去,“桂仙姐,你别冲动,有什么事,你先过来再说好么?”

  筱桂仙眼底是一片迷雾般的惆然:“不,过不去了,走了那么久,如何才能回头?就算路可以重走,但心呢?付出的心,如何才能找回来?”

  宝龄一时无语。

  “宝龄,无论你怨不怨我,我都想劝你一句,有些人,纵然你付出再多的心血、倾注再多的情感,他都弃之如履,但愿,你不要步我的后程,能够幸福”筱桂仙闭上眼,身子斜斜地朝后倒去。

  此刻宝龄已走到她跟前,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她的手,筱桂仙被用力一拉,身子重重地倒在地上。

  宝龄倒松了一口气,却不防用力过猛,由于惯性,人朝前冲去,而山中本陡峭崎岖,此刻又是倾盆大雨,许多小石子纷纷滚下山崖,脚下竟是没有东西可以用来刹车,猛地晃了晃,一个踉跄滑落下去。只听筱桂仙一声惊叫。

  这些事都发生在一瞬间,宝龄便犹如一只失去翅膀的鸟,悬挂在山腰间,凛冽的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漫天飘落的雨滴更让她浑身湿透,不堪重负。

  忽地,她的手被什么东西用力抓住,透过雨丝她吃力地睁开眼,便看到那张熟悉的容颜。

  “别松手。”他乌黑的发丝贴着脸庞,目光却如星子般明亮,“在你的右下方有一块岩石,踩着它上来。”

  宝龄深吸一口气,但无奈那湿透长满青苔,刚一用力,便再一次悬空,而这一次,她的动作让邵九的身体晃了晃,唇间闪过一丝异样,只是那丝异样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宝龄大口地喘气,忽地,一滴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手慢慢流淌下来,是雨?不,不是。当她看清那时一抹鲜红时,忽然怔住,心口顿时浸起丝丝疼痛:“你你的腰”

  漫天雨丝下,邵九仿佛笑了笑:“还是被你发现了,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你再不上来,我们只有一道跌落下去了。”

  他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本已是强弩之末,方才为了拉住她,那么用力地撕扯,早已血肉模糊,到了此刻他反而感觉不到疼痛。

  “你放手。”震惊间,宝龄脱口道,“你放开,这里不高,就算跌下去也不一定”

  她没有一点力气了,她知道靠自己无法再次爬上去,何况在如何恶劣的天气。而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体。那绵绵不绝的红色液体带着灼热的温度烘烤着她的心,比此刻的境况更让她生出寒意。

  他怎么会这样?是那根钢锥刺破了身体么?倘若再在这样下去会怎么样?

  她几乎不敢想象。

  “我不要不一定。你知道我,我不喜欢冒没有把握的险。”她的话被他打断,他凝视她,微微笑,“我说过,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邵九!”那双眼眸那么温柔,筱桂仙的话在宝龄耳边不断地回想——他是个没有心得人纵然付出再多的心血,他也弃之如履,他是妖魔

  可此刻

  他怎么可以将一个谎言说的如此真?凭什么?

  “倘若你放手,我只好跟着你一起下来了。”他看着她道。

  力气一点点地消失,雨丝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疲倦,手一点点地松开、松开

  在那一刹那,她感觉自己像一只折断翅膀的鸟雀,沉沉地落下去,迷糊间,她听到谁在叫,那叫声凄厉绝望。

  ——邵九

  邵九筱桂仙望着那渐渐消失的人影,震惊得宛若电击一般。

  他居然那个表面清雅温柔、内心却冷酷无情的少年居然跳了下去。那么决然、那么毫不犹豫。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筱桂仙跪在漫天的雨幕下,望着那此刻已迷雾一片的山底,犹如一尊

  贰佰零柒、不可预知的未来

  宛如坠入深邃的海底,浑身如悬浮一般轻盈无力,自四肢骨骸中传来的丝丝痛楚让宝龄无法挪动身体,恍惚中,仿佛听见一个声音自遥远的地方传来,喊着她的名字。

  是死了么?又一次死了?这个声音难道来自于阎罗地府?可为何,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宝龄努力地将视线集中于一点,眼前的一片混沌,渐渐化作了一个虚晃的影像,好像是一个人,这是她脑子里唯一冒出的想法,但——是谁?

  她定定地注视着眼前这抹光影,那人重叠的影子在她眼前晃,一双手轻轻落在她脸颊,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墨香。

  这种味道记忆点点地复苏,之前的一幕一幕如黑白电影在脑海里慢慢地闪过。悬崖、桂仙姐、邵九邵九

  她腾地睁开眼:“邵九——”

  站在床边的人眸光微微一暗,随即按住她:“别动,会碰到伤口。”

  仿佛意识此刻才得以全部恢复,宝龄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人。眼前的少年,有一双静如月光的眼眸,本是清明的,却因为焦灼而泛着微微的红色;本是云淡风轻,眼角却藏着一丝痛楚。无数复杂的情绪氤氲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深深地凝视她,见她定定地望着自己,嘴角终是浮上一丝释怀的笑:“你醒了。”

  “阮素臣?”宝龄吐出三个字便怔住。

  她记起了之前发生的所有的事,她记得她坠落了山崖,之后便失去了意识,可是,怎么会遇到阮素臣?这里,又是哪里?

  “别怕,这里是南京府。”阮素臣柔声道,“你腿上的关节虽有些骨头错了位,但并未断裂,只需静养几日便好。”

  “原来没死”冷静下来,宝龄兀自喃喃了一声。她原以为这一次必死无疑,竟还是四部了,如同前世一般。到底是她命大,还是

  “宝龄,幸好,幸好你没事”阮素臣目光深深地凝视她。接着,他蹲下身,握住她的手,贴在脸颊上,仿佛是某种虔诚的祷告,“放心,以后有我在,你不会再有事。”

  离开神坛,阮素臣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去卿华山,找寻筱桂仙信上所说的那个地点,但在半山腰,却听得有人微弱的呻吟声。当他看到她的时候,心仿佛被一双大手揪住,痛的难以呼吸,她紧闭着眼,仿佛是失去了一切生命的特征,直到此刻,他还庆幸自己终是停下脚步去看了看,否则,她将会继续躺在那一处潮湿寒冷的沼泽里。一想到这里,他便感觉像是有一根游丝紧紧扼住咽喉,无法动弹。

  由手上传来的微凉让宝龄一颗心轻轻一颤,她能感受到阮素臣的害怕,他握着她的手,那么紧,仿佛只要一松手,她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时间,她想抽出的手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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