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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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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因为,这本手札,就在青莲会,在公子的手中。”陆离淡淡道,“只不过,那是老帮主留下来的,不能为外人所道,所以,顾大小姐必须在我们的范围内养病。”

  连生睁大了眼睛,还未说话,却已听陆离低沉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你不用担心,公子不会对她如何,因为——她不是她。”

  而这个世间最不希望她有事的人,是我。这句话,陆离终是没有说出来,他不知道为何会说这样一句话,或许,是因为连生对她的关心,那么纯粹与真挚,他能感受到。

  这句话听起来很深奥,连生却仿佛听懂了,蓦地抬起头。

  他们都知道了?知道了她不是这个时空的人,知道她的秘密?连生难以置信,却不得不怀疑。因为面前少年原本冷漠得如同戴了面具的脸上此刻有一种沉静的真诚,叫人无形中信任。

  连生自然不知道陆离话中的是另外一层意思,冗长的沉默过后他道:“真的有办法可以治好她?”

  陆离只道:“哪怕有一线希望,我想你也不应该放过。”

  “好。”连生吐出两个字。

  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到伤害,是他最想做的事。他想将她隔绝在上一代的仇恨之外,不想让她牵扯进来,所以,他会在意她身边的人,会潜意识中对阮氏有所怀疑,若不是真正在意一个人胜过自己,便不会如此。

  而不想让她与邵九有任何瓜葛,那不止是出于她的安全考虑,更有一点点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私心。

  当他听到宝龄说起那坟堆时,也曾想入夜去查探一番,只可惜,还未这么做,事情便已是如此。

  他想在她受到伤害之前将那源头替她除去,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此刻,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只要让她醒来,让她如同从前一般的健康平安,他甘愿冒一次险,也只得如此。

  这个叫陆离的少年看透了他,的确,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放过。



  壹佰肆拾叁、梦境

  身子轻飘飘地仿佛悬浮在半空中,灼热与冰冷交替,宛如坠入了深深的海底,那种无力感让宝龄忍不住轻哼一声,微微眯起眼。

  涣散的焦距好不容易清晰了一点,她看到眼前站着一个妇人,妇人正安静地凝视她,虽然一袭素衣,再无昔日那种贵气的光华,但神情却也再无那种疯癫的模样,她不觉失口道:“二娘?!”

  蒋氏皱皱眉,朝四周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才又移回目光:“是不是很难受?”还未等宝龄回答,却忽地又慢慢地道:“既然你也那么难受,宝婳那样的身子,该是生不如死了吧?”

  宝龄抿了抿唇,干涩无比,喉头仿佛一把火在烧:“你”

  “怎么?你是在怨我?”蒋氏凉凉地一笑:“我以为,你应该谢我才是,否则你便喝了那盏汤,此刻怕是醒不过来了。”

  忽地想起什么,迷糊的记忆在一刹那涌上心头,宝婳记起,小黑死了,而宝婳也中了毒。她努力地睁大眼睛,可惜眼皮有千斤重一般,只能看到屋子里一些模糊的光影,她无奈地叹息一声:“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要调换那炖盅。”

  她没有怨,或者说,她分不清心底究竟是个什么感觉。小黑喝下的是有毒的汤汁,而那碗汤本是给她的,却被蒋氏调换,被宝婳喝下。

  蒋氏说的不错,虽然对阮氏所下的那种毒不甚了解,但,她也明白,若再喝下那盏汤,此刻的状况怕是更为不堪。而宝婳宝婳早就知道那汤汁有毒,却还是送来。

  她能怨蒋氏什么?怨蒋氏揭穿了这一切?怨蒋氏没有让她喝下那汤汁?怨蒋氏害了还要害她的那个人?

  她不明白的只是,蒋氏为何要那样做?蒋氏要救她,还是要害宝婳?

  “谁叫她有那样一个娘?”蒋氏冷冷地接口,唇边忽地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可笑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将她看在眼里,我防着老三也不会防着她,我自认为我是她接进来的,她身子又这么差,什么都争不了做不了,却未想到,做的最多的也是她她处心积虑了十几年,到最后,连我也容不下,出掉了老三,又想要除掉我,呵呵,只可笑我与老三互相算计、互相防范,殊不知她早就来了一招黄雀在后,到头来,我们都栽在一个病痨子手里!”

  “要不是那日中秋我撞倒了头,反而记起了一切,到如今也不知道每日她送来的那些药都是些让人昏昏欲睡、神志不清的,她连我那般都不肯放过,我如今做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蒋氏已没了在后园子里那种疯狂,眼底流转的却是更深邃的痛楚与恨意,“怕是连老爷也错看了她,老爷突然出事,你以为与她脱得了干系?他们都是阮家人,这么多年来,她恨老爷恨得那么深,要不是她与阮家暗通消息,阮克怎会有所防范?她是早存了让顾家毁于一旦的心。”

  “不过她还是疏忽了,她将我当做一个疯子,以为给我服下那些汤药,便会使我整日昏昏沉沉,她未想到我每日都偷偷将那些药渣倒进那些看门狗的饭菜里,等他们睡着了,便溜出去,我本想找个机会报复她,却未想到让我听到了她与贾妈妈那老货的对话,知道了梅珊是她毒死的,而那日碧莲去你园子里求你留下她,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正巧被尾随的贾妈妈听见,于是也遭了毒手,当然,也知道了你的身世。”蒋氏忽地笑了,“她做的那一切,都是为了宝婳那丫头,我想要看看,宝婳若是死了,她是不是会痛不欲生,她当初害死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如今,我也让她尝尝那万念俱灰的滋味!”

  “至于你你也不用感激我,我也不是为了救你。”蒋氏喘过一口气,声音变得低沉了些,“我从来不喜欢你,老三还会做些门面功夫,可我蠢就蠢在什么都放在脸上。只不过,当我知道你的身份,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么?当时我竟觉得,你跟我们也差不多,被骗了那么多年,将杀母仇人当做自己的亲娘,还要被她算计,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活了那么多年,到头来,还真是可怜。”

  蒋氏的话一句句在宝龄耳边嗡嗡作响,她闭上眼,感觉刻骨的疲倦涌上来。蒋氏忽地也顿住了,不知过了多久,她幽幽地声音才又传过来:“你原来是那个女人的孩子,你可知道,那么多年来,我一直想,老爷爱的究竟是谁,刚进门那会儿,我与他,也有过一段开心的日子,老三进门后,他对老三更宠爱一些,后来我又发现他对阮瑗贞到底也是有夫妻感情的,可如今我才知道,他爱的那个人,早已死了,他之后做的那一切,只是为了给她报仇,只是为了他们的女儿,也就是你,如今,他该去寻你娘了,总算用不着再敷衍我们了。”

  “有时我真好奇,你娘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竟让他记挂了那么多年,至死不忘。”

  蒋氏的语气带着一丝迷惘的怅然,让宝龄心颤了颤,蒋氏——终究也是爱过顾老爷的吧?那一堆黄土之下的,是个怎样的女人?她也不知道。虽然那个名叫陶晓晴的女子,与她此刻占据着的身体有着血脉羁绊,但她却从未见过她,她见到的,只是一堆黄土而已。

  可笑的是,当一切呈现在眼前,在阮氏与陶晓晴之间,在她心底,她竟依旧觉得,阮氏更深刻一些。那些共同相处的时光,并非那么轻易便能忘却。

  窗外一阵沙沙声,仿佛是风卷起尘土的声音,此刻听来却恍如隔世,幽深寂寥,宝龄张了张嘴,说不上话来。

  蒋氏亦并非在等待她回答,仿佛只不过兀自喃喃罢了,她转过身,在宝龄以为她就要离开时,她却忽地又扭过头来,似乎想到了什么,有片刻的迟疑:“你是第一个发现我在后园子里昏倒的人,当时,除了老爷子的那封信,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宝龄看不清蒋氏的神情,却从她的语气里听到了一种无法掩饰得期盼,与刚才那一刻的失神又是不同,不觉微微一怔,却懒得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又想起什么,才吃力地道:“二娘为何会去后园子?”

  没有么?蒋氏眉宇间刹那浮上失望。她自然知道自己为何会去后园子,宝龄与祥福叔说起那坟堆的事,当时她正躲在柱子后面,她想起曾经以为那宝贝藏在密室里,如今她知道了一切,忽然灵光一闪,老爷既然那么在意那个女人,会不会将宝贝埋在那女人的坟堆里?

  这么一想,她才决定做完了所有事之后,却找寻那宝贝,若是能找到,便带着那宝贝离开顾家,从此怕也是衣食无忧了。

  只可惜,她不但没有找到那宝贝,连出现在后园子里到昏迷前的那段记忆,似乎也消失不见了。

  她只记得她似乎挖到了什么,正拿起来看时,头却忽地一晕,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难道,只是那封信?她晃神了片刻,暗自嘲讽地一笑,罢了罢了,此刻,什么都不重要了,不该是她的,到底不是她的,争了那么多年又有什么用?她一语带过:“没什么,我只是想去看看罢了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起了疑,我怕是一辈子要背负杀了老三的罪名。”

  是这样么?宝龄头很沉,缓缓别过脸,抿了抿惨白的唇,低声道:“不用谢我,我这么做,也不是为了你。”

  “我知道。”蒋氏眼底有一抹看透世事的了然,“我要走了,你好自为之。”

  这一次,她再没有回头,极为干脆地朝门口走去,那步伐倒竟不似从前那个循规蹈矩的旧式妇人。

  宝龄没有睁开眼,亦没有问蒋氏要去哪里,来来去去、兜兜转转,好像都像刚才刮过的那阵风,了无痕迹,深邃的疲倦让她再一次昏睡过去。

  恍惚间,她开始做梦。不,是梦么?为何那般真实?

  瘦削凉薄的少女,蹲马步、骑马、射靶,至始至终都是一袭劲装,滚满尘土,没有绫罗绸缎,黑色遮掩了她原本姣好的面容,就这么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心渐渐坚硬,如同手心因为握枪而留下的薄茧,一层又一层,冷漠而疏离。

  场景忽而又转换了,那女子站在衣橱前,看着那满橱的鲜亮衣裳,素来凉淡的眼眸中亦波光流转,恍若心底那一丝被隐藏得极好的情思被牵动,她拿起一袭水红色的旗袍,在身上比划着。

  她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衣裳,女儿悦己者容,那一刻,她那么想他看见。

  只可惜,鲜艳的色彩下是触手间的冰凉,从今往后,她不再是自己,纵有鲜亮的衣裳、富贵的年华,亦是另一个人。这一天,也不知何时才会结束。

  然而,却甘之若饴。

  如花的容颜、富贵经年,都抵不过那人侧过脸,微微地一笑。只要他欢喜,她愿意做任何事。

  

  纤细的睫毛、透明瘦削的脸颊,坚定而略显凉薄的眼神,这样的面容,不断地在宝龄眼前浮现,她分明是闭着眼睛,却如同亲眼所见,连同那女子复杂的心情,竟也是感同身受一般。

  是谁?究竟是谁?明明陌生,却又仿佛在哪里见过,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曾那么贴近,甚至融为一体。

  光线忽明忽暗,如同老胶片的黑白电影在脑海中一幕幕地闪过,身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受到挤压,不断膨胀。

  迷迷糊糊地,她仿佛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踏破时光而来,遥远而忧伤。身体里那种撕扯的感觉突然便消失了。

  她努力想要听清,却飘渺的如一阵风,最终归于平静。

  像一首曲子,唱到了尾声,独有一丝余音。

 

  壹佰肆拾肆、养病

  浑浑噩噩了好几日,宝龄时睡时醒。迷糊中,她仿佛能感觉到有人在替她把脉、甚至用手撑开她的眼皮与嘴巴,她看不清那大夫的模样,只是依稀看见那大夫似乎是个洋人,有一头棕褐色的头发,她只觉得是在顾府,是白朗大夫,所以也不以为奇,只是又闭上眼睡过去,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当有一日她听到窗外传来沙沙沙的雨声时,终是慢慢地睁开眼来。

  这间屋子她并不陌生,却不是在顾府。

  她微微一怔,垂在床边的手背忽然传来毛茸茸的感觉,仿佛是什么东西挨着她的手蹭啊蹭,她眯了眯眼,叫起来:“小黑?”

  那黑乎乎一团的东西似乎长胖了些,可是小黑不是死了么?

  小黑见她醒来,仿佛有灵性一般,索性将两只前脚搭在她手腕上,一双滑溜溜的蓝眼睛盯着她,喷出微热的气息。

  “小黑,你没事么?”宝龄用手揉了揉小黑的脑袋,撑着身子坐起来,刚一动,便听有人道:“它没事,你也没事了。”

  听到这个声音,宝龄倒没有太多的惊讶,小黑已咝溜一下窜到了那人脚边,如同一只温顺的波斯猫,四脚朝天地摊在地上。

  宝龄一抬头便看到邵九将小黑抱起来,雪白的衣裳被小黑蹭的脏兮兮的,他到不以为意,静静地看着她,微微一笑:“看来血引法果然有效。”

  “血引法?”宝龄错愕地抬眉。

  邵九笑得有些莫测:“只是一种去除毒性的方法,原先只是记载,并没有人亲身试验过。”

  “我身体里的毒已经去除了?”宝龄很快反应过来,微微张开嘴。

  “大部分已去除,余下的那些,需要吃药慢慢调理,不会有大碍了。”邵九随意地在她床边坐下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笑了笑:“烧也退了。”

  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她的头发是散开的,软软地搭在额头,被他轻轻一拂,有种微妙的麻痹,她脸一红,微微错开,才道:“我睡了多久?怎么会在这里?”

  “也不太久。”邵九淡淡道,“七天左右而已。你中的是昔年鬼手的一种毒,叫流年光,克制流年光的方法,正好在家父留下那本佛手的医学手札上有所记载,所以——连生便将你送了来。”

  原来是连生将她送来的。宝龄沉默片刻,忽然想到什么,睫毛颤了颤:“也就是说,中了那种毒的人都有机会可以得救?”

  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邵九微微一笑,漆黑的眼眸中看不清情绪:“你是想让我出手救顾二小姐?”

  宝龄愣了一下,邵九眼神中有一种玩味的促狭,又像嘲讽,她忽而别过头,闷闷地,犹如喃喃般地道:“我为何要救她?那是她咎由自取不是么”

  若回答是,邵九恐怕又会笑她了吧?她记得他曾对她说过,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可话虽这么说,但她心底到底还是闷得难受。

  邵九凝视她,平静无波的眼底氤氲起一丝涟漪,只是几乎微不可寻,他道:“的确如此,有时过分的善良只是一种愚蠢,你难道想做个愚蠢的人?”

  宝龄背对着他,病了几天,她似乎又瘦了些,瘦削的肩头微微一动,半响,声音有些低沉:“不是谁都能像你这么理智的,死一个人对你来说,或许就像踩死一只蚂蚁,特别是对想害自己的人,但对我来说,那也是一条生命,不是我如何善良,只是我”

  只是她,到底还是会犹豫。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她不再是那个为了宝婳活下来而不惜一切的人,只是,她毕竟来自于一个和平的年代,那里有战争,但离得很远;那里也有罪恶,但她并未亲身经历过,宝婳所做的事的确叫她心寒,但若要看着宝婳就这么死去,她到底还是做不到。

  “你错了。”邵九的声音却听起来十分平静,“蚂蚁也是一条生命,生命没有贵贱之分,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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