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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寒-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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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顺平翻来覆去地想了一通,终是舍不得这个上好的机会,就算以后在镇国公心里留个“挟恩以报”的小人形象也顾不得了。便挣扎着下了床,不顾镇国公的阻拦,硬是给镇国公夫妇磕了三个响头。
范朝晖心里一沉,却是知道无论怎样,谢顺平所图,必不是好相与的。便默然地看了谢顺平半晌,又挥挥手,让屋里伺候的人都下去了。
一向跟着镇国公的两个小厮会意地跟在众人后面出了屋子,便如两尊门神一样守在了门口,任谁都不能靠近。
屋里就只剩下镇国公夫妇和谢顺平三个人。
程氏在一旁坐着,也隐隐有不妥的感觉,却也未说话,只听那谢顺平如何开口。
果然谢顺平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便拱手求道:“镇国公、国公夫人,小侄知道此次所求,甚是鲁莽。可小侄实在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抱憾终身。”
范朝晖冷静地回道:“你说。”
谢顺平便鼓起勇气道:“小侄想求镇国公和国公夫人,将大小姐许配给小侄。”
不等镇国公夫妇发话,谢顺平生怕自己没说完就丧失了勇气,只一口气说道:“小侄虽是续弦,却是会完全比照原配嫡妻的礼给大小姐下聘。大小姐在谢家族谱上,也是原配正位,不用在小侄过世的妻室灵前执妾礼。小侄别的不敢说,这辈子,小侄一定待绘歆如珠如宝,没有人能越过她去。”说完,又磕了三个响头。便伏地一动不动,不敢看镇国公夫妇的脸色。
果然镇国公夫妇两个脸色铁青,却因先前话说得太满,现在无话可说。
谢顺平半日未听见回应,便稍微抬眼看了一下,就看见国公爷夫妇两个铁青的脸色,不由黯然:想来这婚事是不成的了。想到父亲的嘱咐,不能亲家结不成,反而成了仇家。
看国公爷夫妇两人的脸色,多半是不成了,只好咬了牙,对国公爷夫妇再次拱手道:“小侄知道此事是小侄异想天开,只是不试一试,小侄到底不甘心。现在说出来了,国公爷夫妇不允,也是情理之中。--却是国公爷夫妇爱重大小姐,才不愿委屈她去给人做续弦。要怪,就怪小侄和大小姐有缘无份,造化弄人。”说到最后,忙低下了头,压下了有些哽咽的声音。
范朝晖未料到谢顺平居然是性情中人,且他最后的一番话,实是打动了范朝晖。--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是否真心,只有男人才看得出来。
程氏却已气得说不出话来,她万万没有想到,谢顺平居然敢明目张胆地让国公府的嫡长女去做填房,这不是“挟恩以报”,是什么?只是国公爷没有发话,程氏也不开口。
屋里就安静下来。
良久,范朝晖才缓缓道:“此事日后再议。贤侄身体尚未复原,还要多加保养才是。”说完,便起身告辞了。
谢顺平本觉得已是无望,正觉得难受,陡然听到镇国公又改叫自己为“贤侄”,便精神抖擞起来。由此看来,镇国公并未直接回绝自己,便觉得身上的病似是好了大半,就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殷勤送了国公爷夫妇到门口,才又转回去养伤。
这边程氏和国公爷回到元晖院,便抱怨道:“国公爷,您不是就要应了那谢顺平吧?--我们绘歆可是嫡长女,怎能去给人做填房?”
范朝晖却是想得更远些。这世道,是越来越乱。谁知以后,会是什么情形?--自家的孩子,若是儿子,自己当然能护他们周全。可是女儿终究是要嫁出去的。与其纠缠是原配,还是填房这些细枝末节,还不如考虑,到底有哪些人家,在乱世来临之际,有实力护着自己的妻儿老小。再说,原配怎样,填房又怎样,还不是看男人的心有没有真正放在女人身上。那谢顺平目前看来对自己的女儿还是真心实意。就有些意动。
程氏看在眼里,却是大怒,便忿然道:“国公爷多是考虑家国大事,可我们女人家,只知道什么都要名正言顺。让嫡长女给人做填房,岂不是让人看我们国公府的笑话?--还真当我们国公府的女儿都嫁不出去呢?妾身受点委屈无所谓,可这要传出去,让我们国公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范朝晖听程氏如此说,却觉得妇道人家,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就知道争一些鸡毛蒜皮的蝇头小利,是彻彻底底地丢了西瓜拣芝麻的脾性。便不屑地哼了一声,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就自出门去了。
程氏看国公爷对自己置之不理,脸色骤然阴冷下来。
第一卷 庙堂 第八十一章 报应
第八十一章 报应
范朝晖与程氏不欢而散后,便去了外院的书房,和心腹幕僚属下议了一番正事。
先前为了关家的事儿,范朝晖让人去查哪些人跟仪贵妃的内监有往来,却是凑巧让他得知了有人安排刺客在元宵节行刺。虽然所知并不十分详尽,可到底让他有所准备,没有当场就被抓入大牢,且当机立断,诛了十内侍。
有幕僚就怀疑陛下是否与十内侍合谋,范朝晖便道:“合谋与否,并不重要。总之是各取所需。现在我们诛了十内侍,陛下再想做什么,都不那么顺当了。且先看看吧。”又走去桌子后边,看了一会墙上的地形图,便吩咐道:“让赵副将带西山大营的一半人马去上阳县驻下来。另外让人去北面的营州,多招些新的兵士。营州的庄子上,这几年收的夷人的马匹,也可以都跟着新收的人一起过来。直接送去上阳县,不要回京城。”
上阳县在京城的东面,恰好在京城和东南象州两地中间的位置。上阳县的县令安解弘,便是范府四房正室夫人安氏的嫡亲哥哥。自从他做了上阳县的县令以来,便将上阳那地儿经营的如铁桶一般。上阳县在河东府地位特殊,却是连河东的州牧都不敢插手管上阳。现在将范家军安置在那里,与县令安解弘互为倚仗,自然更是万无一失。
范朝晖和心腹议完营州庄子上的事,便想起要处置小程氏。之前因为原哥儿刚没了,不好直接处置他的生母,便先按下了。现在过了一个多月,也是时候了。便对手下道:“我这里还有一批人,要打发到营州的庄子上去。--都是犯了错的罪奴,该怎样,就怎样,不用姑息她们。”手下领命而去。
范朝晖便让小厮去内院给大夫人传话,让大夫人将前些日子在原哥儿那事上犯错的所有人等收拢了,要一起发配到营州庄子上,包括小程氏在内。
张妈妈听了小厮的话,实是喜上眉梢,就不顾小厮的推让,硬是代大夫人作主,先赏了小厮一个大金馃子。那小厮无法,只好接了,回去外院复信。
这边张妈妈就兴冲冲进了正房,却看见大夫人正阴着脸坐在暖阁里,跟前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便行礼道:“夫人,可是那些丫鬟又偷懒耍滑去了?”
程氏看见是张妈妈进来,脸色和缓了一些,道:“无事。是我让她们下去了的。我心里闷得慌,想一个人静一静。”又看向张妈妈道:“你慌慌张张的,可是有要紧的事?”
张妈妈忍不住地笑:“夫人,您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程氏疑惑:“到底何事?”
张妈妈就俯到程氏耳边,低语了几句。
程氏听完,声音都颤抖了:“你说得可当真?--真的有她在里面?国公爷真的将她也要送去营州庄子上做苦役?”
张妈妈含泪点点头:“我的大小姐,您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这次,却是叫了程氏在娘家时候的称呼。
程氏也有十几年未听过人这样叫她,就忍不住流泪,又去小佛堂里的菩萨里面上了香,祈道:“都是菩萨有灵,让信女大仇得报一半。等另一半也报了,信女要给菩萨建庙塑金身,终身奉香火。”说完,又拜了几拜。
到了晚间时分,程氏便带着张妈妈和元晖院的一个心腹掌刑婆子,去了小程氏的院子里。
小程氏自原哥儿去世那日,就被关在自己的院子里。众婆子丫鬟看她失了宠,也对她不怎么上心。不过看在国公爷未再加重处置的份上,给小程氏也留了几分余地。小程氏的日子就还算过得去。--这内院里到底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其实全是看男人往那面靠而已。以之前小程氏独宠的资历,众婆子丫鬟也不敢真的就看死了她不能东山再起。
大夫人带着人过来的时候,小程氏刚用完晚饭,让人给她炊水要洗澡。
大夫人便让人都出去,只带了张妈妈一人进到屋子里面。
小程氏看见大夫人进来了,微有些诧异,问道:“姐姐今日怎么有空贵脚临贱地,到妹妹这儿来坐坐?”
大夫人便抬手一个耳光抽得她一个趔趄,又喝道:“给我跪下--你这贱人,谁是你姐姐?”
小程氏见一向装模作样端架子的姐姐,如今也不顾体面,亲自上阵,大打出手,不知出了何事,心里有些着慌,便只愤愤地跪下了,又强嘴道:“姐姐有话直说便是。说我是贱人,姐姐有个贱人做妹妹,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夫人便一口“呸”到她脸上,只畅快骂道:“我没有你这样狼心狗肺、不知廉耻的妹妹--为了上姐夫的床,你都害了多少人我只恨当初瞎了眼,竟然让你得了逞。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害了我的孩儿,又害得我不能再生育。看看你现在,你自己的孩儿也没了,你自己同样不能再生育--这就是报应你知不知道,人在做,天在看,做了亏心事,都是要有报应的”
小程氏未料到大夫人居然将那么久远的事翻出来,就有些慌乱。不过她到底性子坚韧,很快便缓过劲来,想到事情过了这么久了,当年的事,除了那稳婆以外,并未假他人之手。而那稳婆当时就被怒不可遏的侯爷一掌毙命,连一声求饶都来不及发出,就不信大夫人还能拿出旁的证据。只要大夫人拿不出证据,她就可以到国公爷那儿哭诉喊冤。国公爷将她放了这么久都没有真的处置她,可见对她还是有情的。只要她再放低些身段,允诺跟国公爷再生个儿子,一切也就雨过天晴了。
想到此,小程氏便梗着脖子硬撑道:“姐姐这话说得奇怪。当时姐姐因为第一个男胎生下来没几天就夭折,便有些疑神疑鬼。到姐姐怀第二个男胎的时候,就觉得府里确实有人要对姐姐不利,又找不出源头,日日吃不下,睡不着。还是妹妹主动过来,专门帮姐姐做那试吃的人,姐姐才能顺顺当当地度过孕期,产下男胎。虽那孩子生下来,和第一个男胎一样,活了几天就没了,却不是妹妹的错。--大夫都说了,姐姐胎里有毒,不利生男,只能生女。”又委屈道:“姐姐生完大出血,却是要怪那稳婆,未及时让姐姐将胎衣娩出,才险些酿成大错。国公爷也将那稳婆当场就打杀了的。姐姐现在翻出这些旧事,都赖在妹妹头上,妹妹有冤无处诉,只有找国公爷作主了”
大夫人不屑道:“你当国公爷还愿意见你?明儿一早,你就要跟了那些罪奴一起去营州庄子上服苦役去了。--还当你仍是那娇滴滴的贵妾呢?”
小程氏被惊得全身一激灵,反驳道:“你骗人定是你瞒了国公爷,要将我私下处置了程馨岚,你以为你手上就是干净的吗?要说有报应,你也逃不过”
大夫人哈哈大笑道:“我不怕报应--只要能给我两个可怜的孩儿报仇,我什么都不在乎”
又想到自己当年那样信任她,看她聪明伶俐,又在自己面前惯会作小伏低,因了自己当日对这府里所有人都不放心,便将她接过来,把一切事宜都交由她操持,却原来是引狼入室
大夫人就又冷笑道:“可教你死了也做个明白鬼。当日国公爷是怒不可遏,当场就击杀了稳婆。却没想到,那稳婆早怕你过河拆桥,就将你找她的事儿都留了底,交与她儿子带到外地。本来预备若是她被人揭发,就让她儿子将你的事传开。谁知她儿子遇了山贼,被关了几年才跑回京城,却发现你早已做了国公爷的贵妾,连儿子都生了。那孩子气不过,拼了被人打杀,才找到我的人,将你的事儿掀了个低朝天”
当日程氏从稳婆的儿子那里,知道自己的不育和第二个嫡子的夭折,原来都是拜小程氏所赐,曾气得马上想去找当时的侯爷作主。谁知侯爷偏偏从那时开始独宠小程氏,日日歇在她屋里,对旁的人看都不看一眼,自己连跟侯爷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便死了让男人主持公道的心,只完全靠自己谋划起来。只一心要让这对母子给自己的孩儿偿命。
想到自己这一生,就葬送在这个庶妹手上,程氏到底忍不住,又反手抽了小程氏一个耳光,斥道:“贱人,你害了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害我的孩儿?”
小程氏实未料到那稳婆还有这等心机,便呆住了,只喃喃道:“都是你诓我的你要栽赃陷害,自是能找到人替你做局害我。”又心里发虚,想到当年,那稳婆初始死活不肯,后来她许了那稳婆诸多金帛地契,又亲手写了字据,画了押给她,那稳婆才答应帮她。
本来她是让稳婆下手弄死大夫人,结果稳婆不敢太伤阴骘,只小小做了手脚。因此大夫人产后的大出血,并不是很严重。且当时侯府有上好的妇科圣手坐阵,很快就将大夫人救了回来。她在另一边,只来得及给那孩子做了手脚,却是让大夫人活了下来,只是再不能生育。后来大夫人无法,才求了侯爷,抬了自己进来做贵妾。
小程氏心慌意乱,以为大夫人多半将证据呈给了国公爷,国公爷最恨害人子嗣者,恐怕自己再难以挽回国公爷的心了,便豁出去,只怨毒地看着大夫人道:“看你那模样,也配跟国公爷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凭什么你能做正室,我就只能做妾?--你是嫡出了不起吗?你母亲给我娘提鞋都不配,爹爹许多年都不去你母亲屋里,你母亲就和你自个儿一样,一辈子守活寡”
大夫人见小程氏居然辱骂到自己的娘亲,她的嫡母,气得手脚冰凉,连声道:“你真是反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小程氏冷笑:“反正去了营州庄子,就是生不如死。我还要活着做什么?”便要一头朝墙上撞去。
张妈妈在一旁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小程氏。
大夫人深吸了几口气,略微静了静,便道:“想一死了之?--没那么便宜”就对张妈妈使了使眼色。
张妈妈会意,将小程氏拿绳子捆了,又端了碗药进来,灌她喝下。
小程氏拼命想吐出那碗药,却还是吞下肚许多。未几,小程氏肚里和喉咙里便如火烧般疼起来。
大夫人见小程氏狼狈的样子,就觉得这么多年的怨气,今日出了个痛快。便走到在地上翻滚的小程氏身边,又加了一把柴,只恨声道:“好教你知晓,这世子的位置,我是绝不会让你们两个贱人生的贱种得了去想踏着我儿的尸骨坐享你们的荣华富贵,那是白日做梦--辛春桃那贱婢能拖死了原哥儿,也算在她自个儿死前做了点善事”说完,便大笑出门而去。
第一卷 庙堂 第八十二章 风起
第八十二章 风起
小程氏就觉得大夫人疯了,想怒骂,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荷荷”的声音,再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睁大了惊恐的眼睛,晕了过去。
过了几日,张妈妈就叫了人过来,将小程氏和犯了错的婆子丫鬟拢到一起,送到外院,让人带去营州的庄子上。小程氏被灌了哑药,叫天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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