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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歌姬-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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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老帐算个清楚干净!
她们要怎么算计我没关系,但她们不该牵扯上司马洛。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我会让她们真正地开了眼界,领教何谓世上无人能及、廉子服的手段谋略。
心知肚明,霍成君不是傻子,要从她嘴里套出有价值的东西,还得花费一番心思。所以,我不动声色,由着她得意,甚至助长她的得意,得意才能忘形,不是吗?
“霍成君,也亏你想得出这样的计策,什么长跪不起,什么孝心难安,你不过就是想让我在行刑那天到法场,看那血流成河的一幕。但是你没法子直接把我送去,所以拐了个弯,拿你母亲兄长作幌子,骗我去天牢。那个驾车的内侍,应该被你收买了吧,我才会乘了几个时辰的马车,直到午时将至方才到了天牢。”
蓦地记起当日车中闻到的那一阵阵香气,心中一动,“你怕我乘车时间太长会发觉到不对劲,还特地在马车中放了迷香,将我迷晕,是不是?”难怪乍醒之时,会全身松软酸麻,应该是**未散的症状。
霍成君却说我只猜对了一半。
“那可不是普通的迷香,寻常**又怎可对付得了你廉子服?那可是西域进贡的罕见珍品,也只有这种奇药才能让你神智不清,甚而产生幻觉,把那血流成河的恐怖放大至千倍万倍,彻底地瓦解你的心志,让你完完全全陷入癫狂。你若是不发癫发狂,又怎能令你的司马大人怜香惜玉到了不顾一切,便在那光天化日就与你私会苟合,让陛下撞了个正着。”
那日的惊心动魄,又一次袭上心头,然后,怒火,似万马奔腾,在胸口冲撞,烘烤着我的复仇心。我再也做不到漠然以对,一笑置之。
好啊,霍成君,你要刺激我,是不是?那我们就来看看,到底是谁,刺激了谁。
我迎着她的笑,笑她的多此一举,“霍成君,其实你高估了我,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迷香奇药,我一样也会发癫发狂。因为那血流成河,你霍家人的血流成河,本身便已恐怖之至。”
成功地扳回一局,霍成君身子猛地一颤,维持不住那端正的坐姿,右手下意识地抚上胸口。
这样就受不了吗?这样就心疼了吗?报复,的确是一种极度的快感,我享受这快感。
“霍成君,幸亏你没有亲眼目睹当时的惨状,没有亲眼目睹,你就想象不到那到底会有多惨。那么多的人头,就像切西瓜一样,手起刀落。你应当听说,陛下下旨,是不允许有人替你们霍家收尸的。当然也没有谁会为你们霍家收尸,长安城的百姓,恨你们入骨,你知道他们是怎样对待你娘、你兄长、你侄儿他们的尸体吗?就像踢一块石头,踩一滩狗屎,你娘,那样一个美人儿的人头,就那么生生地叫人给踩烂了,烂到什么程度,我没敢看,不过,我想也许你夜里做梦会梦到也说不定”
我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即便我的描述没有绘声绘色,听在她霍成君的耳里,也远远达到并超过了绘声绘色、声情并茂的效果。
霍成君的那张脸,那瑰姿艳逸的花容月貌,仿佛被什么反复搓扁揉圆了似的,柳叶修眉,善睐明眸,桃腮杏面,丹唇皓齿,俱都挤作了一团,难分彼此,只突出了那鼻子,原本娇俏,却暴起了粗的鸡皮样的疙瘩。
我以为她会挤爆了那绝色的五官,不料,她却在那面部的挤扭中努力地咧开了双唇,扯出夸张的弧度,她颤着两颊的肌肉,笑开了怀,笑声若黄鹂出谷。只是这黄鹂生着一颗毒蛇的心。
“廉子服,我霍家的下场的确凄惨,可是,你以为你的下场,就不凄惨么?原本那两次设局,只是想让你当不成皇后。可如今想来,你当上皇后,要比不当皇后更加凄惨。听说,你为了保司马洛一命,居然甘心将他拱手让人,白白便宜了晋平那个寡妇。我还听说晋平的床第功夫,可是厉害得紧,生生地熬干了她那个死鬼夫君,但不知这司马洛吃不吃得消她那狐媚功夫。唉,你们两个当真是同命相怜,一个要承欢长公主,一个要承欢陛下,当司马洛要搂着晋平那贱人颠倒云雨,你还要躺在陛下龙榻之上陪他共赴巫山,廉子服,这样的夜晚,我的凄惨、我霍家的凄惨怎能与之相提并论?”
我不得不承认,霍成君那绘声绘色的本事,比起我,有过之而无不及。起码,她听了我的描述,还能笑得出来。而我,却是很想捏碎了她那张鹅蛋俏脸,或者我更想捏碎了霍成君描述的画面里,那个缠在司马洛身上和他巫山云雨的女人。
虽然,我捏不碎假想中的那个女人,我也捏不碎霍成君,不过不要紧,我还有一招更绝的,我能让她比被捏碎了还要痛苦万分,是的,我要让她痛苦,比我痛苦,十万分,百万分!
“哈,哈哈”也许我同样生了一颗毒蛇的心,“霍成君,要说凄惨,让我告诉你,什么才是人生在世最大的凄惨。我和司马洛再怎么惨,也惨不过你,起码我们还能时不时地见到彼此,而你呢,你穷尽此生,也见不到你爱的那个人了,你再也见不到萧屹了。”
霍成君猛地止住笑,瞪大了的双眼,惊惶到无助的柔弱,“你,你这是何意?”
我不会再为这柔弱而心软{炫…书…网},“霍成君,你给我听好,萧屹死了,他早就死了。早在他那天跑出昭台宫,去为你向陛下讨公道时,就被陛下乱棍打死了。”
我不认为,我和霍成君结下过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既然没有深仇大恨,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地互相伤害,毫无意义地互相伤害。虽然到最后,好像又是我占了上风。
霍成君几乎是溃不成军,她半趴在席上,一只手按在那心口,身子剧烈地起伏。我以为她是在哭,哭不出来的那种哭,就仿佛一下子,巨大得像惊涛骇浪一样的打击,扑天盖地而来,却堵塞在了细细的喉咙口,无法渲泄。
然而,我听到的,不是哭不出声的干嚎,而是干呕。她捂胸干呕的模样,很像,非常像,怀了孩子的女人害喜的症状。跟着,我发现,突然发现,她那外袍下,襦裙遮不住的隆起小腹。那肚子大得,绝不是心宽体胖的发福。
猛然一惊,难不成,她又怀上孩子了?她幽居冷宫,怎么可能再次怀有身孕?莫非,她怀的,是萧屹的骨肉?
守在门外的宫婢秀蓉想是听见了这屋里不寻常的动静,慌手慌脚地跑进来,见此情景,越发惊惶,口里颠三倒四地唤着“皇后”,飞奔过去,抱住霍成君,又是揉胸又是抹背。
好半天,霍成君才顺过了这口气,顺过气的第一句话,一把反抓住秀蓉的小臂,悲恸欲绝,“秀蓉,萧屹他死了,萧屹他死了!”
那样绝望的悲声,好像会活生生地把人撕成两半,秀蓉哆嗦了那么一下子,却在竭力地止住哆嗦,竭尽所能地给霍成君安慰。
“皇后,你千万要想开些。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你挨了这么久,不都是为了这孩子么?你一定要撑下去,再撑上三四个月,你就能撑到他出世了,这不是你一直盼望着的么?”
秀蓉的话,解了我所有的疑惑。从她的话里,可知霍成君身怀有孕已是五月有余,照此推算,她怀上这个孩子,恰恰是在废去皇后之位前的一个多月里,那个时候她曾经兴冲冲地跑来太子宫向我报喜。
我开口,向霍成君,“原来,你肚子里的孩子并没有被打掉。”
只是陈述的语气,甚至我是有些懊悔和内疚的,但在霍成君和秀蓉听来,却比那夜半恶鬼的索命厉嚎更加骇然。
仿佛我真的摇身一变,变作了索命的厉鬼,霍成君反射性地看向我,却是骇然之色渐去,唯有比刚才更加沉重的绝望。原来,这绝望,也是没有止境的,你以为你已经绝望得不能再绝望了,可是老天爷总有他的法子,一次又一次突破你的极限。
再一次突破了绝望极限的霍成君,便如同被厉鬼索去了大半魂魄的行尸走肉,用那仅存的一丝半缕游离的意识,对我说:“你知道了,到底还是让你知道了”
她在哭,也在笑。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得仿佛一种惯性。那唇边的笑,却不是惯性,倒像是病入沉疴的人,最终放弃了苦苦求生的挣扎,闭目待死,那样的解脱。
俯下头,她轻抚着自己的肚子,温柔地,像哄着入睡的婴孩,“儿啊,为娘尽力了,为娘尽了全力想要保住你,可是为娘失败了。为娘保不了你了,保不了你了”
“夫人!”秀蓉凄声呼喊,扑到我的脚边,扯着我的裙摆,那份护主之情,直可感天动地。
“夫人,求求您,求求您发发善心吧。求您放过皇后和她的孩子,皇后不是存心要陷害你,她也是没有办法呀。她只有昧着良心,她只有想尽计策扳倒你,太皇太后才肯答应不逼她喝那碗药,只有这样,太后才肯答应放未出生的小皇子一条活路。夫人,您就看在,看在一个将为人母的可怜女子的份上,求您别把这事声张出去,皇后就只剩下这个孩子了。没了这个孩子,她是无论如何也活不下的。求您了,秀蓉给您磕头了,来生来世秀蓉就是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也会替皇后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面对这样的两个人,一个绝望到痴痴傻傻,一个乞怜得便是叫她张嘴舔我的鞋底她也甘之若饴,我能说什么?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本来是被她们的鬼魅伎俩算计谋害到生不如死的人,却为何突然变成了,随时会推她们下幽冥地府的妖魅恶魔?
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到底,谁才是妖魅?谁才是恶鬼?
我放过了她们,谁又来放过我?
是的,没有人,对我起怜悯之心,我却不得去怜悯别人,我不得不怜悯霍成君、怜悯秀蓉。
这怜悯,耗尽了我最后一分心力,不能再去思考,只有依着本能。
“秀蓉,你起来。”我依着本能,扶起卑微在我脚下的人,“秀蓉,你是个好姑娘,好好照顾你的皇后,你的好心会有好报。”
同时转向霍成君,后者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对我和秀蓉的对话一无所觉,但我知道,她听得见我所说的每一个字。
“霍成君,你尽管安心养胎,我会当我自己,今天根本没有来过这里。”
哇,亲们给的评价很高,有点愧不敢当。我要保持保持,不能最后掉链子!今天还是两更,第二更中午会上传。
或者我这叫做以德报怨,会得到感激涕零,或者我根本就是纵虎归山,只会像中山先生,在毫无防备之时,再叫恶狼反咬一口。
无所谓了,今时今地,我还有什么可怕的?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秀蓉应当是在磕头吧,冲着我离去的背影,磕头如捣蒜。我没去瞧霍成君的表情,她也许是在忏悔,也许是在庆幸。无所谓了,便是秀蓉再磕上一百个头,便是霍成君悔青了肠子,又能怎么样?
我不能将一切重来,也不能对霍成君以牙还牙,那我还能怎么办?也只有让自己,无所谓了。
等在昭台宫外的阿满,流露出习惯性的担心,似乎担心我,已经成了她每天必修的功课。
她的担心,帮不了我什么,可是看在我眼里,看到有个人如此替我担心着,这憋屈在心中、不知道该去找谁发泄的难受,总是缓解了那么一分半毫。
“阿满”
我叫着阿满的名字,借着那声音散出些许的郁积,我想抱着阿满,也想被阿满抱着。我需要她温情的拥抱,让我暂时遗忘,忘掉所有的人、所有的事,甚至忘了,我还活着。
我为什么要活着?爱不能爱,恨不能恨,偏偏还要时时刻刻受这爱恨煎熬,这样的人生,为什么要存在?
阿满毫不吝惜她的温暖,把我搂在她怀里,有一下没一下拍着我的后背,“子服,如果你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过些”
好过些?老天爷不会让我好过的,不肯放过我的人,很快便找上门来,甚至不愿给我片刻的喘息之机。
“夫人果真在此,亏得那宫门守卫多了一句嘴,不然奴才们去常宁殿便要白跑一趟了。”
几个内侍殷勤地上来见礼,在我试图做那痛哭一场的努力的时候。
赶紧直起身,下意识地摸摸脸,想擦去泪痕,却发现眼圈周围,干涩的一片。
或许,我自己也不想让自己好过吧。如今,对于我来说,不仅笑,是一种奢侈,就连这泪,都成了负担不起的昂贵。我还真是穷得可怜了,穷得只剩下了这满身绫罗、一鬓珠翠。
长叹一口气,还好,我还能叹气。叹完了气,问那些内侍,“你等要去常宁殿做甚?莫非是陛下要召见我?
内侍答道:“回禀夫人,正是奴才们奉了陛下口谕传召夫人。”
自太液池之后,汉宣帝从未派人宣召过我,今儿破天荒记起我来,依宣帝的性格来推断,应该不会只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
管它心血来潮还是刻意为之,既然他要见我,那就见吧。
“阿满,我们回未央宫。”
“不必了,夫人,陛下此刻就在上林苑,陛下正于上林苑扶蕊宫中设宴,特召夫人陪饮。”
“设宴?”我呆了一呆,隐约有些明白了宣帝的用意,“陛下宴请的,可是,长公主及,司马洛司马大人?”
“回夫人,其实是扶蕊宫中的柑桔成熟,陛下特地设下柑桔宴,请太皇太后及各家京侯贵戚、王公大臣共同品尝。当然,晋平长公主及司马大人亦在其列。”
预感得到证实,倘若不出我所料,汉宣帝摆下这太后亲临、百官同席的阵仗,恐怕是因着晋平长公主和司马洛的姻缘已然水到渠成,他已得了晋平长公主的首肯,宣帝这是借个由头,准备当众赐婚了。
如此“美事”,怎么会少得了我呢?他是一定要让我亲眼见证的,见证我极力撮合的这一对璧人是如何地恩爱圆满,说不定还会叫他们两个敬我一杯谢媒酒吧。
既是为了辟谣,辟清我与司马洛之间的种种谣言,也是为了伤我的心,伤司马洛的心,向一败涂地的我炫耀他的胜利。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这不过又是新一轮的互相伤害。便是我放过他,不拿言语去伤害他,当他看见我为了司马洛而伤心,他就真的会感觉到胜利的喜悦吗?
我叫阿满先回了常宁殿,才随着内侍赶到扶蕊宫。宴席已散,宣帝留下了话,命我前去走马观。
我假作无心地套了套宫人的话,似乎那赐婚的大消息,他还没有宣布,这是非得要等我来压轴吗?我猜,在汉宣帝的心里,我的反应,可能比这消息本身更值得关注吧。
同样也是毫无意义的关注,这只会显得他很可怜,比我、比霍成君还要可怜。
走马观中,汉宣帝换了一身骑装,神采飞扬,意气风发。见到我来,只是冷漠地敷衍地点一点头,“嗯”了一声,便转向司马洛,“洛,朕许久未曾舒展筋骨,难得朕今日有兴致,怎样?与朕赛上几圈,如何?”
我一迳低头,不去看司马洛。我想,不看他,对我,对他,都好。如果有可能,我还很想屏蔽他的声音,屏蔽他的气息,屏蔽他在我假想中依稀仿佛投向我的目光。
司马洛似乎回答了一些套话,什么陛下乃真龙天子,无人能出其右,区区一个司马洛怎敢与陛下一争输赢,诸如此类。
很正常的份属臣子应该的答话,我却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好像他们谈论的不是赛马,而且他们已然比出了输赢,失败者完全臣服于胜利者。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败去了心志。
终于明白,汉宣帝那属于胜利者的春风得意,根本就不需要我来给予,他已经从司马洛身上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明白归明白,却始终不愿相信,我非常希望那只是自己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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