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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仙途-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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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兰好似谈兴正浓,张口便问:“怎么说?”商侍抬头盯着秦婉如的面孔,淡淡道:“且不说我孑然一身,无亲无故。便是五妹,有那般姐姐、女儿,幸或不幸,犹未可知。”此言出口,秦婉如神色不动,彷佛什么都没听到,水蝶兰却是唇角微弧,接着问道:“这又是什么说法呢?”她的声音柔和许多,听不出半点儿敌意,便像是寻常聊天一般。
商侍也没有迟疑,开口回应:“自家骨肉相残,我不以为比囚在夜摩天里,好受太多。”
“骨肉相残?”水蝶兰向侧方瞥了一眼,却没能从秦婉如脸上得到什么讯息。
商侍却已经不再需要他人引导,情绪已主导着她,冲破了一贯的冷漠壁垒,让她将心中积压已久的话语一古脑儿地推挤出来。
但,也正因为是情绪的主导,让她的话语没个头尾,条理散乱。
“那孩子呢?五妹和玉师的孩子,阴重华在四九重劫之前偷入夜摩天,抱走的孩子哪里去了?可笑五妹一直以为,那孩子是受着姐姐、女儿的照顾秦婉如,你可敢明着说出来,那孩子被你们怎么样了?”秦婉如一言不发,面容却渐渐变冷。水蝶兰的目光投射过去,就像是打在一层冰面上,透不进去。
商侍面上现出一抹妖异的酡红,肌肤不正常的出汗,话音也开始发抖,有些过于兴奋。
“当日五妹被你们擒走时,也许是在暗中高兴吧,全家团圆,近在眼前,纵死无憾可你们给了她什么?秦婉如,你能说出来么?”
“是婵玉吧。”秦婉如没头没尾地回了一句,眼神却阴森幽冷,与柔媚婉约的姿容极不相称。
“古音手爪伸得好长,婵玉那贱婢,已被我处死,不知你们还有什么能耐,尽可使出来!”
“若不是你们做得太绝,婵玉何至于被宗主说动?你们这好姐姐、好女儿,做得好事!只因为姬儿是玉师的骨肉?哈”商侍笑了两声,又不自觉地摇头,汗珠从额角甩落下来,苍白的面孔已是近乎虚脱的样子,想再说话,却没了力气。
水蝶兰见状,扣着后颈的手指轻轻搓动,声音则更为柔和:“玉散人和羽侍的孩子?这是怎么回事?”商侍的话音在发颤,也越发地低弱下去,只是喃喃道:“那孩子玄婴,玉师需要玄婴,可是宗主不愿,用造化”声音蓦然断绝,水蝶兰一愣,感觉商侍的皮肤正飞速降温,紧接着黑影甩过,她微微偏头,已让过这一击。手上加力,商侍闷哼一声,才缓上来的几分力气又尽数崩溃,软倒在地上。
水蝶兰仍按着她的后颈,微笑道:“你还真小心呢,正说到关键处,对了,什么‘造化’?这又关古音什么事?”正说着,前面秦婉如低呼一声,猛地后移数步,这才瞪视过来,看样子是恼怒之至:“水仙子,你搞什么鬼!”只听这称呼,水蝶兰便知她心虚,也不回应,仍对着商侍笑道:“既然说了半截,那就接着说下去,有什么为难的吗?”
“不要和我说话!”商侍猛地尖叫出声,倒似是听到了鬼语啾啾,惊怖之至。
水蝶兰见她情绪过于激动,无奈地叹口气,左手指尖轻搓,洒下一片淡绿色的粉末,夜风吹过,幽香沁人心脾,几令人沉醉其中。
秦婉如见多识广,一望之下,立时辨认出来:“迷迭香?”水蝶兰瞥她一眼,不冷不热地道:“商夫人毕竟还是敌方,有所隐瞒也是该的,而秦宗主你,师弟、仙子叫得这么亲热,若还藏头露尾,未免太不够意思了吧?”秦婉如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心情之后,方道:“水仙子不是都知道了吗?此事为敝宗家丑,不愿外扬,仙子既知,还请为我及师尊保密。”见她推得干净,水蝶兰不怒反笑,正要再度开口,忽地神色变化,抬头看天,面色渐渐凝重。
末了,她手上一松,商侍软软趴伏地上,身躯仍在微微抽搐,却怎么也挺不起身来。
秦婉如的目光盯在商侍身上,耳边却传入幽幽话语:“这俘虏是我的,且帮着看会儿记着,不要做掩耳盗铃的傻事,我的手段,可不比令师的‘莲花八密’逊色太多。”尾音未绝,水蝶兰身形已然不见,而上空中,元气震荡倏然失序,一波波的乱流如飞瀑直下,冲击大地,北齐山脉,再次晃动起来。
秦婉如抱着母亲,一动不动,目光冷澈如冰。商侍则在震荡中辛苦地抬起头,一分不让地与她对视。
天地在发抖,二人周边却已彻底冻凝。
沉闷的皮肉交击声响起,李珣与青鸾小臂对撞,破烂的衣袖下,肌肤不可避免地再度相接。
大家的感觉都不好过,只是没有人再退缩,彼此真息对冲,肌体相接处电火迸发,滋滋之声不绝于耳。
在此刻,万年妖魔的无穷后劲终于发挥了作用,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裹挟着青鸾天生的辟邪清光,消减燃血元息,狂撼李珣内腑。
李珣虽然已经鼓动起全身每一寸肌体的力量,更抽吸天地元气及万物生机以为己用,但在第七波冲击到来之际,仍然抵挡不住。护体真息刹时崩坏,手臂内折,再被青鸾一拳印在胸腹交界处。
李珣怒啸一声,不管胸口肌肉骨骼的粉碎,另一条胳膊挥动如剑,直斩青鸾脖颈,虽无精微变化,却气势凶厉,一往无前。
以青鸾之能,也不敢轻撄其锋,只好低头避过,也因此失去了继续追杀的机会。
借力倒飞出数里,李珣胸口中拳处肌肉筋络蠕动扭曲,先前几乎透体而入的重创竟又平复如初,这与激战之初,青鸾一击便将“血影妖身”击散,相去实不可以道里计。
看着飞掠而来的青鸾,李珣夷然不惧,反升起万丈豪情,哈哈一笑,便要握拳冲上。
哪知才一提气,四肢百骸空荡荡的全无反应,便连外界的元气、生机都似隔着一层厚膜,驱使不动。
笑声当即断绝。他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油尽灯枯!”青鸾才不管他灯油枯不枯,转瞬便到了眼前,森森寒意扑面而来。
李珣想伸手,却只来得及动动手指,眼睁睁地看着青鸾骈指如刀,虚切而下。
“笨蛋!”水蝶兰的低骂声缭绕耳边,可在李珣听来,几若天籁。
下一刻,他被一股巨力猛掼出去,呼呼的风啸声流过耳畔,感觉中,先是横飞了一段距离,然后便不可抑止地栽下去。
久违的重力再度回到李珣身上,他的意志已不足以克服这下坠的力量,只觉得眼前云雾缭绕,旋又一片清明。再睁眼时,视野中已是漫天旋转的星光。
“咚”的一声大响,他重重摔在坚硬的山地上,剧烈的震荡侵袭五脏六腑,然而,除了些许恶心之外,再没有什么不适。
与之同时,地面上至少有四五颗尖锐的石子狠狠扎入背脊,可连表皮都刺不破,只挤出几块凹陷,旋又平复如初。
他大叫一声,想翻身跳起,可是强健的身体却没给他相应的力量,极度的虚弱感刹那间传遍全身,他最终只是将脖子向上勾了勾,便再度躺倒。
终于明白自己的状态,李珣不再白费力气。
更何况,他看得清楚,水蝶兰已挡住青鸾,出于信任,李珣便不再理睬,只是缓缓调匀气息。
虚弱的感觉持续不退,李珣就像是躺在云朵里,虚虚荡荡,浑不着力。不过,心境的充实却是远超过此生的任何一刻。
身体似乎已经限制不住越扩越大的心脏,到最后,只剩下恣意奔流的心绪,欢快地流淌。
原来,不顾一切的感觉,竟然是这么痛快的!
他终于寻觅到了比自己的生命还要来得宝贵的东西,那也正是青鸾等绝顶妖魔、宗师,得以与他人有所区别的关键!
乞丐只追求吃顿饱饭,便能活下去,但若仅仅如此,他永生永世,也做不成富可敌国的王侯。
一位宗师,必将是光芒万丈,永远站在明处,为人所追求和仰望,也要承担嫉妒和阴谋,一体两面,无可选择。
故而,虽则三散人俱亡,却没有人会否认他们是绝代之天骄;“百鬼”虽然苟活至今,却也没有人会认为他可取彼而代之这便是由宗师们以荣誉和尊严所划定的领域,不具备这一特质,又岂能进入那个圈子?
正因为如此,今天,他第一次敢于完全随着自我的心意,为自己的尊严而战,同时,也能够稳稳接下由此带来的后果。
毫无疑问,这是绝大的突破二者的轨迹合成了一个完美的圆,在青鸾那个层次,为他圈下了一块属于自己的位置。
这才是真正的突破!
从此以后,有谁敢轻视“百鬼”这个名号?
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不管笑声中蕴含着几多疯狂,在此刻,他可以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其中的涵义则复杂到了极致。
天空中,青鸾的目光终从李珣身上收回。
不知为何,她竟叹了口气,环绕周身的杀意,出奇地消散殆尽,只是用奇妙的眼神,在水蝶兰周身巡逡,最终定在对方裙裾的花纹上:“你是”水蝶兰微微一笑,以手比唇。
都到这种地步了,青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深吸口气,脸上似是想笑,最终却只是微微摇头。
水蝶兰不管她怎么想,只挡在半空,若青鸾想对李珣下杀手,则必定要经过她这一关。
“你有伤在身,挡不住我的。”青鸾在陈述一个事实,至少口气上如此。
水蝶兰却只是挡在她身前,笑吟吟的也没什么悲壮的气氛,不过青鸾完全可以感受到,面前这位“同道”坚定不移的信念。
静默了一会儿,青鸾吐出一口气,已裂成丝缕般的长袖垂下,同时外张的气势也迅速消褪。
不过,口中并不饶人:“嵩京城外的事情必定与他有关,我一定会弄明白他与韦不凡、阴重华的关系,如果你认为可以护住他,那就护吧!”水蝶兰嘻嘻一笑,轻松自在:“不要把我说得像护小鸡似的,放在一刻钟前我还认了,可看看你的袖子”青鸾冷哼一声,忽地又有所觉,偏过头去,数里外那处凝结的水气还瞒不过她的眼睛。
无需作势,念头微动,水镜宗好不容易才布下的第二面水镜便炸成粉碎,做完这件事,她才转脸道:“你自己保重吧”稍一停,她忽尔笑了起来:“我本以为,栖霞之事后,没有哪位同道会再去做这蠢事了,百鬼这家伙或许比林阁要有骨气一百倍,不过,我还是要说“百幻,你,愚不可及!”似诅咒又似叹息的话音散去,青鸾的身形飞动而起,甚至不再去管羽侍那边,直入高空,转瞬不见。
她这一走,远方妖凤和天芷的缠斗竟也随着远去,乱流渐息,天空中也相对安静下来。
水蝶兰微偏过头,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却冲着天空皱皱鼻子,这才低头看李珣的情况。
然而一望之下,她脸色立时冷寒如冰:“找死!”叱喝声中,下方人影暴起,平地像是卷起了百丈海啸,间杂厉鬼嚎哭之音,层层迭迭,倏忽千重,目标正是仍软瘫在地上的李珣。
被激荡的劲风一吹,李珣略带些惊讶地扭头,却被滔翻浪涌般的妖冥元力挤迫得睁不开眼。
身子不由自主在地上打了两个翻滚,想定身已不可得,再一翻,整个身形便被掀飞了出去。
虽在半空,李珣却觉得身体发沉,显然已被对手的杀意锁定。
“七鬼摄海破!那个‘破’法,我如今可还撑得住吗?”念头未绝,虚空中的海啸声便猛地拔升了一个级别,炸雷般的震音轰鸣,千重妖冥元力化合一体,便如拦空巨锤,重重砸下。
李珣一口鲜血喷出,被巨力重重掼向后方山体,破山而入,崩裂了大片山壁。
一击得手,元苦却没有任何喜色。
若有选择,他绝不愿意试图完成连青鸾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可是,冥王宗与百鬼的血仇容不得他迟疑,而百鬼油尽灯枯的现状,实在是再难寻到的良机然而上手之后,他本就不怎么充足的信心又丧失大半,纯凭感觉,妖冥元力击中的,根本就不是人类的躯体!
明明击中实物,力道却打不到实处的尴尬,让他郁闷得直想吐血。
可惜他已经没机会反悔。
高空中,水蝶兰正飞扑而下,元艰领着三个冥将半空截击,可显然对其神速毫无办法。
时不我待,元苦猛一挫牙,又追上去,透过腾起的土灰,他清楚地看到,百鬼正在乱石中辛苦挣扎,想坐起身来。
“这还不死!”低吼声中,他双手分张,哧哧气芒跃动,要将李珣撕裂,再把“血核”掏出来,捏成碎片。
乱石堆中,李珣再挣扎了两下,仍然站不起身来,干脆就不再动弹,只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元苦伸出的手爪,脸上僵硬,木无表情。
眼看手指已探到胸口,气芒到处,衣衫绽裂,指尖却只在皮肤上跳动,无论如何都刺不进去。
元苦眼睛瞪圆,吼声中再度加力。百鬼身形倏然下挫,硬生生被打入地下数尺,胸口肌肉也终于内陷下去,骨骼筋络吱吱作响,崩溃在即。
百鬼又呛出一口鲜血,还落了自己满脸,姿态狼狈至极。,看在元苦眼中,大喜之下,力道又增。
在他看来,剖腹挖心,在此一举!
偏在此时,百鬼一龇牙,鲜血渗在牙缝里,便如一头刚刚猎食过的猛虎,意犹未尽。
同一时刻,他埋在石堆下的右手抽动,哗啦一声响,两根指头翘起,像是勾动某根无形的丝线。
元苦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周围变故也符合他的感应,头顶一阵劲风袭来,势头并不猛烈,元苦却不敢大意,反手格挡,正中来物。
啪的一声脆响,几点灰粉洒下,却只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
一口气用得岔了,元苦脸上青白交错,扣在百鬼胸口上的手爪也就更加了一把力,滋滋声里,终于破皮见红。
只是,在指尖接触到那血色的刹那,他痛呼一声,反射性地抽回手去。
在那一刻,他的手指就像插进了强酸里,蚀肉刺骨的痛感猛然炸裂,几乎让他以为自己的手指已经烂掉了!
也正因为如此,元苦忽略了百鬼翘起的手指,冷冷下勾的刹那。
随着指头下勾,夜空忽地刮起一阵风。
半空中,被元苦击碎的石块粉末最上的一点,顺着这阵风,飘飘悠悠,移到数丈之外。
映着虚空中明灭的光华,微芒闪动,这比荧火还要微弱千亿倍的光芒,却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荡漾微波,倏忽间扩散开来。
元苦似是发现了什么,猛然扭头。只是以他的目力,并无法察觉到夜空中这一点微尘的反光。
然而,正西方十二里外某处险峰,一个隐秘至极的关窍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扩散开来的那股细微波动。
机关触发,一线气机跨越虚空,准确无误地勾连住那颗飘浮不定的微尘,再与元苦的身体联机成一个绝妙的夹角。
气机的交互作用瞬间拔升了无数个层次,那千万力线碰撞交缠,牵动元气,再也瞒不过人。
相对平静的山地之间像是凭空升起一座火山,而在高热岩浆喷发的刹那,一道灰黑电光,自远方高峰倾泄而下,所经之处,元气乱流立被抽吸一空,残留下来的生灵怨魂亦被绞缠其中,嘶然长鸣。
电光黯沉的颜色陡然鲜亮起来,这变化只在刹那间发生,元苦只来得及在眼中烙下这妖异的印痕,喉咙一痛,紧接着便是灵台轰鸣,三魂七魄尽数移位,掐断了他所有反应的可能。
相比之下,七鬼摄海破的摄魂冲击,只若微风细雨,不值一提。
混沌中,元苦满身鼓涨的真息便如同决堤的洪水,一古脑奔涌出去,然后是精血、骨髓、元神喉咙上的伤痕像是妖魔的血吻,瞬间抽干了他的一切。
再没有什么念头可言,元苦只剩下一张干枯的外皮,飘然扑在地上。
先它一步,“铮”声微响,有如金石交击,李珣耳畔石堆上,钉下一根浅红色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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