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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仙途-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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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没有!”李珣连忙摇头否认,但又觉得太生硬了些,赶紧变化了一下说法:“刚刚心跳了两下,呃,这玉”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是,万一刚刚那变化是针对阴邪之物才有的反应,那就是不打自招了,所以才说了半截就呆在了当场。

“忽然变凉了,是吗?”

也许是坐在云上的缘故,青吟的笑容便如座下的云朵,模糊不清,变幻莫测。

李珣迟疑了一下,才点头应是。

青吟脸上没有半点异色,她道:“此物有平静心绪的功用,刚刚你太激动了。修道之人做到不为外物所惑虽是基本功夫,却又难如登天,今后此玉便等于你的良师,时时提醒你平定心绪,宠辱不惊,你今后要多加努力才是。”

李珣心中长吁了一口气,知道已过了这一关,连忙躬身应是。

说话间,飞云又跨越了一段距离,速度渐渐放慢下来。

青吟悠然起身,站在飞云边上,望着下面的风景,唤李珣过来:“你看那里!”

玉管般洁白晶莹的手指,牵着李珣的目光,投向了下方一片竹林。

这林子也是古怪,远远看去,竟发着淡淡的青光,如虚似幻,绝非世间凡物。

“这片竹林称为‘青烟障’,也算是一片天生灵物,钟隐便住在那里!”

李珣脸上抽搐两下,好险没让青吟看到。

只听青吟道:“他这些年出去得少了,十年倒有九年在这里定居,要见他,到这里来即可。”

“见他个头!”李珣心中急转,正想着该如何逃过这一劫数,背上忽被一股力道一推!

力量不大,却是恰恰破坏了他的平衡,当即把他推下云去。

李珣大叫一声,体内真息却是急涌,想要做点什么,但那股力量好怪,一推之后尚有余力,也不算大,却轻巧地连续化去他数次真息变化,让他身上半分劲儿也使不出来,只能像一块大石般坠落!

“是青吟仙师!”李珣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她想干什么?”

身体在空中来了个翻滚,他正好看到天上那朵飞云冉冉而去,并入天际云层之中,再不复见。

而此时,他的背部,已靠上了尖锐的竹林尖端。

“难道就这么完了?”

这念头只是一闪,便有一股奇特的清灵之气自下而上地涌起,将他托了一托,其力用得极为柔和。

李珣只是身上一软,口鼻间已传入一丝淡淡的竹木香气,清清淡淡,沁人肺腑。

紧接着身上微震,他已经落在地上,却是不痛不痒,没有半点儿不适。

“怎么回事?”

他此时已在竹林之中,四顾打量,只看见周围的竹子都有七八丈高,青翠欲滴,通体圆润,竹节微凸却也是青光隐隐,乍一看去,倒像是玉做的一般,不沾染半点儿尘俗。

“果然是仙家妙境”

思及钟隐的身分,对他生活在这种地方,李珣一点也不觉奇怪。

他用手指轻轻敲击竹身,触手平滑坚硬,有凉意透指而入,用力敲击,发出的也是玉石撞击的清音。

“也不知这宝贝竹子有什么用?”

心中想着,他信步在竹林间走动,这一动便觉出异状来。

他在外面已经觉得天地元气丰厚得不可思议,而现在,则觉得竹林中的元气浓厚程度,已凝如实质一般,走在这里竟好似在水中穿行,总有些阻碍。

如此浓度,实在让李珣为之咋舌。

他现在也大概明白,刚刚为什么没摔死。正是因为这里天地元气太过浓厚,便如同一湖无形之水,从高空撞下,自然不至于摔死。

虽然知道了青吟并无恶意,但李珣还是不明白,青吟就那样把他推下来,总不会是恶作剧,应该有什么深意才是。

李珣那愈是紧张,便愈是清明的性子显了出来,当下便将心中无谓的紧张和恐惧抛在一边,只想着一会儿若见了钟隐,该有什么说辞。

才走了数十步,说辞也还没想个全套,眼前却是豁然一亮这是一片林中的空地,其中盖了一处竹屋,通体都是由林中的竹子所建,看得出来这竹庐虽然小巧,细节上却细细排列编织,每一处都透出了十分的认真来。

屋外还摆放着一套桌椅,桌上的茶具,也都是竹子制成。杯中蒸气袅袅,想是才泡了一杯香茶。

而距李珣数步之外,还摆着一件竹制的书案,此时,上面正铺着一张纸,有一人身着白衣,站在案前执笔作画。

这人必是钟隐了,可任李珣怎么想,也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他碰面。

也许应该庆幸,他没有直接面对那双据说可以穿透一切的眼神。但是对于这样意外的景象,他却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如果不是刚刚已调整好心绪,他此时就很有可能出乖露丑。

现在,他只是垂手恭立,看着对方作画。

李珣在丹青上没有什么造诣,以他的眼光去看,只觉得钟隐下笔极快,往往略一勾画,轮廓便出,眨眼间便是数笔。

钟隐只画了七棵竹子便停下来,在纸上留下了好大一块空白,李珣全然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虽然不是内行,但也知道丹青最讲究布局,纵然画家有“留白”之法,但似这般取一角而留一角的,当是画家大忌。

钟隐想做什么?

正疑惑间,钟隐忽地抬起头来。

在最没准备的情况下,他和钟隐目光相对他脑中先是一片空白,可随即胸口便是一阵凉意涌上,直贯顶门,被这凉意一冲,如同当头泼下了一盆冰水,让李珣瞬间反应了过来。

他再不迟疑,当即双膝跪地,垂首道:“弟子李珣,参见仙师!敢问仙师,是否为六师叔祖?”

钟隐与清溟等同辈,排行第六,李珣还怕认错,只好多问了一句。

“我是钟隐!”钟隐的声音极是好听,略显阴柔,却自有一番沉凝不发的张力:“你是三代弟子?起来说话!”

李珣顺势站起,却仍不敢抬头,只是看着脚尖。

钟隐道:“你身上有‘青玉剑’,又有‘凤翎针’,却是林阁的弟子,还是明玑的?”

“家师正是林公!”李珣的答话有些文气,这也算是紧张的表现,他急着撇清嫌疑,又道:“是青吟仙师要弟子到此,参见六师叔祖”

“青吟?”钟隐在那边似是沉吟了一下,又道:“你且抬起头来。”

李珣不知结果如何,战战兢兢地抬头,两人目光再次对上,李珣当然不敌,只看了一下便要移开目光,也在这时,他看清了钟隐的脸。

和他名动天下的名声相比,这张脸似乎太过平凡了一些。

称不上如何英姿气度,仅仅是清秀而已,脸上轮廓也不明显,不是那种能让人一眼认出的类型。

然而,他的身材极高,比李珣要高出一个头左右,站在竹林中,几与周围笔直的青竹一般无二,姿态挺拔,不曲不折,平和间自有一番孤傲。

说也奇怪,站在他面前,压力似乎比在清虚等人面前还要小些,至少李珣还没有那种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他真的是钟隐吗?

他脑中闪过了这个念头,却忽地感觉到,对方脸上,似乎有一丝极微妙的表情在变化。

“你是李珣?”

他语气有些飘忽,李珣却不敢怠慢,心知可能是这张脸带给他一些困扰,忙为自己正名道:“弟子正是!”

钟隐微一摇头:“孤煞之相?”

李珣干笑一声,老实地回答道:“清虚仙师、青吟仙师等都这么说!”

然后,他耳中传来了钟隐的一声叹息,本来就很脆弱的心思,被这一声叹又搅得很是慌乱,而此时,胸口的“玉辟邪”又发出凉意,将心跳平稳了下来。

钟隐也在此时改变了话题:“不论你是怎样来的,来了,便是有缘!来,且看我作画!”

这算不算是亲近的表现?

李珣心中有些期待,看样子自己是过关了。那么,现在与这位大剑仙拉好关系,才是最重要的,可是才见面,自己怎么投其所好?

心中想着,脚下却听话地移动,一直来到书案前面。

钟隐再次执起了画笔,这一次,他又画了几根竹子,接着,还有一个人。

如此,布局就很清楚了。

先前七棵竹是近景,后面竹子与人则是远景,似是在竹后,窥看远方之人。

一眼看去竹影摇动,人影依稀,虽无他物,却仍使人感觉到月华流转,遍地生辉的月夜人竹。

李珣不是行家,却也觉得这画很怪,似乎布局临时改换,虽然后面也算布置得不错,可是笔力已尽,但人竹相衬,暗换月色之法还算巧妙,其余严格来说,不过平平而已。

果然,钟隐叹了一口气,将此画放在一边,换了一张纸,继续作画。

下一幅便要好得多了:竹影错落,浓淡有致,细看去便有一股清逸之气扑面而来,竹木成帘,目有尽而意无穷,倒似要引人去画中一般。

李珣低赞了一声。

钟隐停了笔,回过头来看他:“这幅你喜欢?便送了你吧。”

李珣一愣,旋又大喜,钟隐的手迹可是珍贵得很,虽然不是剑谱秘诀,但只凭他的名声,这幅画便是无价之宝,拿回去妆点门面,也是好的。

这算是意外之喜了。

李珣也不虚伪,忙躬身谢过。

又听钟隐道:“不过,我倒想听一下,你觉得这幅画笔法走势如何?”

这是考试吗?李珣有些紧张,他的丹青造诣,还是小时候听王府先生讲的,不过俗世之法,在通玄界也不知行不行?万一出乖露丑,那该如何是好?

心里紧张,他外面却不迟疑,走到画前,凝神看去。

才顺了两笔,他轻咦了一声。

钟隐在一边微笑:“怎样?”

李珣却是充耳不闻,手指却在隐隐颤动,到了后来,干脆凌空虚画,咄咄有声。

钟隐也是一怔,在旁赞了一声“好”,而这个赞美,李珣却是听不到的,他现在心中全被这幅画占了。

这哪是什么墨竹图?这分明就是一套精微的剑诀!

李珣对符纹之术,已敏感到了极致,对笔法走向等细节问题从不轻忽,几乎已到了看着一张图,便要找到它笔力发端、轨迹的地步,因此他才能一眼看出这幅画的妙处。

以他的造诣,已经可以脱出有形的画作,直探其中的意趣,外面虽是顺着笔法一路画下,但体内真息却暗合深意,自有一番运作。

一幅画看了不过一半,体内真息已滚沸如汤,云蒸霞蔚,沿经络穿行不悖。

而到后来,真息又渐渐平缓下去,然而经过上一波的“蒸煮”,却是凝实许多,且暗合心诀,穿行间锋锐如剑,接连攻破几个关窍,在体内左冲右突,好不凌厉!

转眼间,他已将此画看到了第四遍,只觉得脑中灵光狂闪,渐渐连成一片,正如痴如狂之际,肩上忽被人一拍,脑中当即一震,灵光散落,再不得见。

只差那么一步

李珣呆了,随后就是气冲华盖,猛地转身,想找人理论,入目的却是钟隐温润如玉的眼神。

一大盆冷水泼下,他连忙躬身,满肚子怒气刹那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不要再看下去了,如此究根问底,于你有害无益!”

看着李珣茫然的样子,钟隐微微一笑,将案上的画卷了起来,放到李珣手心。

“可知你修行时,最大的缺陷是什么?”

李珣呆呆地摇头。

“你对法理的探究,已是入木三分,山上没有多少人能比得过你,然而你对情势的感应,却还是幼稚得很。内外不得兼顾,不过是坐禅等死,终不得大道,换句话说,你是知道如何使剑,却不知怎样使剑。”

李珣听完真是懵了:“如何使剑、怎样使剑,难道不是同一回事吗?”

“怎会一样?便如这画,你知笔势如何轻重、浓淡,知顿挫变化,可是真让你拿起笔来,你可会画?”

“不能!”

“修行之法,虽然稍有不同,也能够由内而外,豁然贯通,只是你对符纹法理之道理解太速,而外功修行又没什么根基,如此两下消长,差距过大,于你绝无好处,你可明白?”

李珣登时心悦诚服,忙躬身谢道:“弟子今后定将努力提升外功造诣”

钟隐点了点头:“如此便对了!你眼光虽好,但毕竟偏于一隅,能从画上读出真息搬运之法,却看不到与之相应的肢体挪移之道。今后再看时,当细思其中与真息相合的肢体变化,内外兼修,方是正途。”

言罢,他又指出几个有可能犯错的疑难之处,听得李珣不住点头,只觉得不愧是钟隐仙师,这讲解的功夫,也居众人之上。

无论是清虚、青吟、林阁、明玑,比起他来,都少了那一份深入浅出的生动明白,偏偏就在这直白如话的言语下,还有更深一层,需要自己思索的深度。

“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李珣已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能就留在这峰上,日夜听此人的教诲。大概只这一阵话的功夫,便要免他三年苦修了!

只是,他想得虽好,钟隐却没有留客的意思。

在讲解告一段落后,他道:“这墨竹图中,是我近些年来,闲来无事之时,创下的一门‘青烟竹影’的剑诀,最是能由浅入深,有新笋出土,节节拔升之效!

“此时便传了你,下峰之后交与你师父,由他指点进一步的修行。你就去吧,莫让青吟久等了。”

“青吟仙师?”李珣这才想起,那位把他从天下推下来的青吟,心中忽有些奇怪。

青吟想干什么?难道就是把自己推到钟隐眼前,让他过目,再看能不能让他提点一下?

他只觉得这位优雅冷淡的仙师,行事高深莫测,实不是他所能探知的。

说到青吟,钟隐脸上也略有变化,他又看了李珣一眼,脸上有沉吟之色。

半晌之后,他缓缓开口:“李珣!”

“弟子在!”

“你青吟仙师脾气古怪,同辈的师兄弟们都拿她没办法,更遑论你这些小辈若她日后有什么事,做得让你生气,却要看在今日的面上,不要太过计较了!”

李珣腿一软,半跪在地上:“弟子不敢!青吟仙师是长辈,弟子”

“罢了!”钟隐打断了他的话,微微一笑后转身进屋,李珣只听到他说了最后一句话:“起来吧,青吟她必不喜欢你这种软骨头的样子!”

竹扉掩上,再不闻他的声息。

李珣呆在地上,想了很久才爬起来,脸上只是苦笑:“若我是硬骨头,她就能喜欢我不成?”

这个疑问,便是打死他也不敢问出口的,李珣只能在心中想想,作一些白日梦罢了。

在竹林中走了数百步,李珣找不到边际,却找到了几根自然脱落的竹枝,这些竹枝不过一指粗细,却湛然青碧,光华隐隐,拿在手中也颇为清凉。

李珣试了一下,这竹枝韧性却是极强,李珣强行将其绕了三五圈,只要一松手,便是“嗡”地一声恢复原状,拿“青玉”相斫,连续三剑下去才劈断了一根。

这玩意儿却是不错!

李珣舍不得放下,便拿在手中,低着头寻找,看能不能再找着几根。

至于长在那里的,他实在不敢动,万一这是钟隐的心爱之物,被他毁了,人家只需一口气,便能把他吹下坐忘峰!

在附近找了一会儿,却再没有什么收获,李珣知道,再逗留下去,就要丢人了,只好驾剑飞起,剑光冲破竹林时,竟发出“啵”的一声响,他的身体也猛地一轻。

在这种地方,该如何修炼?

修道人虽然也炼化天地元气,充为己用,但毕竟要有个度,像竹林中这般元气浓度有如实质,如果真施行那炼化之法,大概十个人里倒有九个要走火入魔。

大概也只有钟隐这样的半仙,才敢在这里居住吧。

心中想着事情,剑光却在天空中盘旋。临走时听钟隐说,青吟在外面等着,虽然他有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但李珣不敢等闲视之,只好傻傻地在天空中绕圈。

天知道这是怎样辛苦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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