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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乔峰 完整-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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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斗了个旗鼓相当,从藏经阁一直打到慈云堂,又从慈云堂一直打到了后山。
  后山十分僻静,两人冲到一片竹林旁,双掌一碰,积雪乱飞,身子吃掌力所逼,各向后翻去,一个出左手,一个出右手,各抓住一根竹竿,稳住了身子。
  刺骨的寒风在林间往来驰突,肆虐逞威,将鹅毛般的大雪卷起扬下,遮迷了人眼。蓦然,两人的手腕同时一撑,竹竿曲成弓形,嗖地将他们弹起,向中间撞去,就在一错身的刹那间,两人已连对数掌,又像两只燕子似的唰地分开来。
  狂风旋着大雪满天飞扬,两人默然而立,那雪花飘到离他们头顶半米处,就被腾腾的杀气激荡出去,四下分开,好像他们全身罩在了一个无形的物事里,风雪难侵。相峙了会儿,四周一片茫茫银海,只有两人所站的圈子里不见一片雪花。
  终于,两人的杀气慢慢弱下去,同时朝对方打了个手势,然后一个向东,一个向西,狂奔而去,那雪地上居然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萧燕山一口气奔到了塔林,才停下来,凝神聚气听四周动静,见没什么异常,又见自己一道上并没留下什么脚印,这才飞身纵上那座七级的墓塔,从孔眼里钻进去。室内冰寒刺骨,萧燕山盘膝运功,将真气注入全身,任凭外面风雪如何肆虐,他却充耳不闻,只是在心里边,那个灰衣人的形象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他到底是什么来路呢?
  三个月后,冬去春来,草绿花开。这一天的黄昏时分,萧燕山匆匆由外边赶回嵩山,原来,这段时间他去沧州拜见了受业恩师虫二先生,并见到他的关门弟子狄青。虫二见萧燕山听了自己的吩咐,过去的一年多一直在少林寺里研习“佛经”,心下甚喜,当下留他多住了些时日,并将自己近些来所参悟的武功心得尽数传授给他。
  所以说,萧燕山此次下山,可以说是收获颇多。待得上了少室山,看到绝壁峭立,松柏吐翠,佛寺森严,钟声清袅,云气氤氲缠绕,便好似从寺中涌出来一般,萧燕山不觉精神为之一振。曲指一算,他在这嵩山也呆了六个年头,早就把它当成半个家,小别之后更添亲切之感。
  他回到塔林后,在自己的窝里小憩了片刻,见天色暗了下来,心里记挂着乔锋,便赶去了五乳峰的山谷里,走到那几间茅草屋后边,听乔山槐一家人说话。
  他刚在后边站好,就听到屋里传来了孩子的嘻哈声,萧燕山心里一
  热,暗道锋儿今年也九岁大了,孩子她妈竟然一个人在九泉之下熬过了八年只听乔锋叫道:“娘,再讲一个笑话我听!”乔妻道:“还是留着明儿再讲吧,你阿爹今儿个砍柴累了,让他早点歇着去!”
  又听乔山槐道:“孩子要听,你就讲嘛!”乔锋道:“我给爹捶捶背,他就不累了!”乔妻笑道:“那好,娘就再给你讲一个炒豆子的故事吧!”听乔锋高兴地拍起了巴掌:“好啊好啊!”
  萧燕山在外边听着,暗暗叹息一声,听那乔妻道:“话说一个婆娘在家里炒豆子,锅里有黄豆,还有绿豆,炒啊炒,炒熟了后,往簸箕里一倒,马上就分成了两堆,一堆是绿豆,一堆是黄豆,你说,这是怎咋回事?”乔锋疑问:“不用手拣,豆子就分开了么?”乔妻道:“对,锋儿想想看,你能不能办得到?”乔锋道:“豆子都混在一块儿了,那怎么成?”萧燕山也在暗暗想,是啊,怎么才能分得开呢,即便是有绝世武功只怕也办不到。
  又听乔妻笑道:“娘亲我自然有办法了,那锅里炒的本来就只有两颗豆,你怎么倒也是一粒黄豆,一粒绿豆!”乔锋听了,咯地声乐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还以为是一大锅豆子呢,原来只有两颗,嘻嘻,一颗黄豆,一颗绿豆,真好玩儿!”乔山槐也道:“你娘啊,满肚子的笑话,够你听上十天半个月的。”
  萧燕山听到这儿,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意。只听乔妻道:“好了好了,娘要吹灯了!”屋里的灯光果然灭了。
  半轮明月悬挂在山峰的顶上,万千星斗离得很近,似乎伸手可掬。萧燕山意态萧索,慢慢离开了茅草屋,走在山路上。四下里静悄悄的,天籁俱寂,清幽的月色下,谁会去抚慰一个形影单只的父亲呢?
  这天晚上,九岁孩童乔锋的梦里头没有父亲,只有他的娘和豆子。他梦见乔妻站在锅沿前烧火炒豆子,里边的那堆豆子里有黄的有绿的,炒了一会儿,乔锋问她:“娘,这么多豆子你能把它分成两堆吗?一堆是绿豆,一堆是黄豆?”
  乔妻笑着用指头点了他的额头一下,道:“锋儿,你这小脑瓜里又在胡诌绉些啥?”把锅里的豆子端起来倒在簸箕里,说:“哪里有什么黄豆子,绿豆子,只有一种黑豆子!”乔锋探头一瞧,可不是怎的,一簸箕黑乎乎的豆子,冒出一股刺鼻的焦臭味儿,原来是炒糊了。
  第二天一早,乔锋从睡梦中醒来,见阳光刺眼,耳边听到纺车的嗡嗡声响,却是乔妈妈一早上起来就开始纺线了。
  他揉了揉眼睛,一骨碌爬起来,乔妻眼盯着纺车道:“锋儿啊,先洗把脸去,饭,娘早给你热在锅里呢!”乔锋答应一声,先去用瓢舀水,这才知道,乔山槐已经拿着柴刀上山去了。
  太阳已经有一竿子高了,篱笆墙角栽种的半亩油菜花儿开得金黄一片,成群结队的蜜蜂和蝴蝶在花蕊上嗡嗡地盘旋着,地头上的那棵大枣树也开出了零零碎碎的小白花儿,山坳里的微风轻漾,把浓郁的油菜花香、枣花儿香吹得四处飘溢,让人闻之欲醉。
  一个身穿灰袍的僧人沿着山道走进了山坳,乔锋远远地看见,叫道:“是慧元师父,娘,慧师父来了!”乔妻从屋里出来,见慧元手里拎着一个米袋走进了篱笆墙,忙道:“慧元师父好!”
  慧元将米袋交给乔锋,合十道:“慧真师兄让我给施主送些米来,去年的收成不好,想你们也过得清苦。”乔妻听了这话,不住声地念佛,道:“几位师父真是菩萨心肠,慧元师父,请屋里歇歇脚再回去吧!”
  乔锋拉着慧元的手,引着他进屋,献宝似的道:“大师父,我跟你讲个笑话听吧!”乔妻一听,便知道他要现炒现卖了,转身去冲茶。只听乔锋道:“话说有个妈妈炒豆子,锅里是一粒黄豆子,一粒绿豆子,炒熟后她往簸箕里一倒,马上便分成了两堆,一堆是黄豆子,一堆是绿豆子。”他说到这儿,得意地问:“慧元师父,你说是怎么回事?”
  乔妻听他说得颠三倒四,噗哧笑出声来。慧元也笑道:“锅里一粒黄豆,一粒绿豆,当然容易分得清了!”乔锋瞪大眼睛,叫道:“慧元师父,你可真是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乔妻过去一把将他搂住,笑道:“傻孩子,你一开始就把谜底告诉了慧元师父,还让人家去猜什么?”乔锋这才省到是自己先说露嘴了,顿时一张小脸儿羞得通红,朝着自己的脑壳,弹指打了个爆栗子。
  慧元喝过茶后,便告辞而去,乔锋送他到了路口,道:“慧元师父,你能教我武功吗?”慧元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只要你能先告诉贫僧,学武功是为了什么?”乔锋看着慧元,慢慢摇头。
  慧元笑了笑,道:“锋儿,等你把这件事想明白了,我再替你跟慧真师兄说去!”乔锋点点头,又叫道:“大师父,看我的!”扎了个马步,嘴里呵呵有声,向前打出数拳,他前几天随乔山槐去少林寺的菜园子帮工,偶然看到有僧人在练拳脚,便记下了这招“马步冲拳”,现在施展出来给慧元看,居然使得似模似样。
  慧元见了,夸许地点点头,便转身离去了。乔锋却又运掌冲着那棵大枣树连连拍去,每拍一掌就跟着大喝一声,自觉是威风八面,待见那枣花儿簌簌而落,蜂蝶吓得四下乱飞,更是长了精神,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待得乔锋打累了,闲下来时,他自然便想到了慧元临去时问他的那个问题——学武功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打打树,逞逞威风,吓吓蜜蜂小鸟什么的吗?显然不对劲,这目标可定得忒小,也没什么光彩。他歪着脑袋,想了半天,
  还是没有弄明白,一嘟嘴道,“嘿,我也不去费这脑筋了,这便问娘去。”
  他一溜烟地跑进草屋去,把慧元问他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与他娘听,乔妻道:“锋儿,下次大师父再问你时,便这样说,现在练武是为了强身健体,长大了用来报效朝廷!”乔锋道:“强身健体,报效朝廷!锋儿记下了。”
  他自从弄明白这个问题后,便日夜盼望着慧元再次来五乳峰,好解答他。但慧元却是一直没再来。这天,乔锋正在枣树下逗那头母羊玩儿,他家里原是有两头羊的,前年那头老的让乔山槐牵去集市上卖了,只留下这头小的,现在也长成了大羊。
  偶然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宽袖长袍的僧人快步走进山坳来,他心下大喜,跳起来迎上去,见那僧人却是慧真,上前叫道:“慧真师父,我知道练武是为什么了,是”
  但慧真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面带忧色,只是哦哦了两声,就走去了草屋,乔锋远远地看到他冲着乔妻施礼,嘴里小声地说着什么。乔妻听脸色大变,慧真看起来更是局促不安。过得片刻,他瞧见乔妈妈急匆匆地关上门,跟慧真走出了篱笆墙,乔锋赶忙跑过去,乔妻道:“锋儿,娘要跟慧真师父出去一趟,你好生在家里呆着,别乱跑!”
  乔锋道:“娘,我也跟你去。”乔妻道:“不成,听娘的话,乖乖地在这儿等,回来娘给你做好吃的。”匆匆跟着慧真走了。乔锋目送着他们出了山坳,眼珠儿一转,将羊拉到枣树旁拴好,偷偷地跟在了后边。
  他虽然人矮步小,但每日里多在山间滚爬,远远地倒也能跟得上,却见慧真和乔妻出了山坳后,便折向右边的山路,又向上攀去。这样子走了能有两袋烟的工夫,便看见两人拐进了一个树林里,里面杂草丛生,藤萝密布,乔锋在里边只转悠一会儿就迷失了方向,只累得满头大汗,脸上、手上被荆棘划出好多道血口子,却还是走不出林子。
  正在着急时,猛地听到旁边有风声响起,却是一个穿黑衣衫的大汉站到他右前方,国字脸,浓眉大眼,满腮的硬须戟张,看上去甚是威猛。乔锋乍见这陌生人现身,吃了一惊,见那人虽然长得粗壮,眼光却十分的柔和,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乔锋一会儿,问道:“你想追上那个和尚是吧?”乔锋点点头。
  黑衣人道:“好,我带你去!”伸手抓住乔锋的胳膊,身子向前纵起,踏着草木弹出两丈多远,落到一根树条上,脚尖一蹬,身子像利箭似的又射了出去。乔锋只觉耳边风声呼呼,身旁的树木向后边飞快地退去,喜得心痒难耐。
  片刻工夫,他们就冲出了树林,黑衣人把乔锋放下来,指着右边的一条小路道:“你沿着这儿向前不远,就能看见一个山洞,你要找的人便在那里。”拍拍他的脑壳,道:“快些去吧!”乔锋却并不去,看着黑衣人脸上满是艳羡,忽然道:“伯伯,你把这手会飞的本事教我吧!”
  黑衣人听他叫自己“伯伯”,一愣,道:“你想跟我学武功?”
  乔锋不待他说完,就脆生生地道:“伯伯,我知道学武功是为了什么,现在强身健体,将来报效朝廷!”
  黑衣人听他这一说,嘿嘿两声:“报效朝廷?是报效大辽,还是报效大宋?真是孩子话!”转身走去,走了两步又扭头对乔锋说:“今天碰到我的事儿,娃娃你对谁也别提起。”身形一晃,闪进树林里不见了。
  第15回 孽海生波 善恶因果
  乔锋看着黑衣人消失,呆了半晌,才沿着右边的小路向前跑去,他还想学着黑衣人那样跳跃自如,可惜怎么蹦也蹦不高,反累得气喘吁吁,又只得作罢。
  转过右面的山麓,早瞧见一条飞瀑白烟似的挂在山壁上,远远地便看见慧真双手数着一串佛珠,坐在一块石头上念佛,身旁便是一个山洞。他怕被慧真瞧见了责怪,便不敢再向前,只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偷看。
  过了一会儿,瞧见乔妈妈从山洞里走出,慧真赶忙从石头上坐起来,道:“乔施主,叶姑娘如何了?”乔妻道:
  “慧真师父,咱们可得早些做准备了,叶姑娘快则明天,迟则后日便要生了。”慧真的双手有些发抖,道:“如此就有劳施主了。”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递与乔妻道:“还烦劳女施主去山下集市一趟,买些东西回来”
  乔妻看了他一眼,把银子收了,道:“师父放心,俺会把事儿操办利索的。”回身瞥了洞一眼,又道:“你还是进去陪陪叶姑娘吧,她一个姑娘家,头一次经受这种事儿,心里也怪不是滋味儿的。”慧真无言,只是垂头数着佛珠,双手却哆嗦得厉害。
  他直待乔妻去远,才抬起头来,身上已经冒出了虚汗,四下望了望,见没什么动静,这才走进山洞,洞长约有三丈多,尽头处铺了厚厚的一层茅草,上面还垫了几块兽皮。叶绿华挺着个大肚子侧躺在上边,脸色蜡黄,丝发散乱,看到慧真进来,叫了声慧真?
  慧真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把她的手掌握了,道:“绿华,真是苦了你了!”叶绿华脸上划过一丝轻淡的笑来,道:
  “你能过来陪我,我心里很是欢喜。”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说:“听乔妈妈说,孩子这两天就要生了,慧真,你在庙里出家,身不由己,不能常陪我,现在好了,有了孩子后,我就不孤单了,看到他,就等于看到你是一个样。”
  慧真听了这话,鼻子一酸,沉声道:“绿华,慧真罪孽深重,对你不起”叶绿华闭上眼睛,随即又张开眼皮,道:“不,那是我心甘情愿的。你知道吗,六年前一见到你,我的心就跑到你那儿去了,这都是命啊!”
  慧真脸上却满是凄苦,嘴里轻声念诵着:“因诸爱染,发起妄情。情积不休,能生爱水”叶绿华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慧真,还要给孩子起个名儿呢。唉,我还不知道你出家前姓啥?”慧真道:“我姓张!”叶绿华道:
  “姓张啊,不管是男是女,都叫他张善好了,他爹的法号里可不是有个真字么,正好配成对儿!”慧真忙道:
  “还是叫他张果的好,你是叶绿华实,孩子的名儿自然也要随了你。”
  叶绿华笑了笑,道:“开花结果么?”伸手摸了摸大肚子,说:“慧真,我感觉到小张果在里边踢我了,很有劲儿,准是个小子”说到这里,她笑了一声,道:“以前还是个姑娘家时,对生儿育女的事情真是一知半解,自怀上孩子后,才懂得了些礼道。在平常百姓家,妇人临产一个月内,娘家要送一份礼到婆家为女催生的,这就叫催生礼,多半是送些鸡蛋鸭蛋的,上面还画着彩呢!”慧真道:“我已经让乔妈妈去买蛋来了我们也让人给画上彩!”
  叶绿华却继续道:“婴儿生下来第三天,要给他沐浴,要办‘汤饼会’,招待来贺喜的亲朋好友,这就叫三朝礼。
  往下还有三腊礼呢,一腊头七,二腊十四,三腊二十一天,这时候娘家人要送猪肚、猪脚来,又叫‘催奶礼’。
  接下去是满月后的洗儿礼,百日后的‘过百岁’,最后便是周岁礼了。”慧真默默道:“我也知道周岁礼这一说,要让孩子抓东西,看他将来的前程。”
  叶绿华唉了一声,道:“这可是个大礼,要让小儿坐在堂中央,四周放着果品吃食、金银玩具、文房四宝、书册经卷、秤尺刀剪、彩缎花朵、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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