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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乔峰 完整-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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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来。
那时我才满五岁,不懂得什么内丹修炼、奇门遁甲,却对那陈抟先生的传奇经历很感兴趣,父王曾经跟我说起过他的一些奇事,说是有一个渔翁捕鱼收网时得到一个庞然大物,皮为紫色,形状如球。他带回家后放在锅里正想煮食,突然间屋内雷电大作,那个皮囊竟然裂开,蹦出个小男孩来,他就是我的师父陈抟。”
关于这位扶摇子先生的奇闻,慧真从前也常听人说起,只是传得过于玄乎,终究是半信半疑。但听说是虫二先生的师父,自然就更留意听了。
虫二继续道:“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师父时的情形,他的个子不高,满面红光,总是笑嘻嘻的。父王传他进来后,就让他睡在宫里边,他当即便进了《对御歌》一首,唱的很有意思——臣爱睡,臣爱睡,不卧毡,不盖被,片石枕头,蓑衣铺地。震雷掣电鬼神惊,臣当时正鼾睡。闲思张良,闷想范蠡,说甚孟德,休言刘备,三四君子,只是争些闲气。怎如臣,向青山顶上,白云堆里,展开眉头,解放肚皮,且一觉睡!管甚玉兔东升,红轮西坠!
“我听得他唱得有趣,便咯咯笑了起来。我看到他的眼睛亮了一下,朝我点了下头,也不知怎么的,我那时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我听到父王拍掌道:‘哈,好一个潇洒尘外的睡仙!’但师父他并不没等父王说完话,就倒头大睡起来。
“我跑到他跟前,见他侧身而卧,呼吸平稳,没有一点声息,面色红润,还隐隐有玉色的浮光在闪动。从那天起,我就每天去看他,一天,两天,三天,五天,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他还是一动不动,而面色不改,甚至六脉俱无,闭气凝息,父王也是惊叹不已。
“那时候,我真的把他当成了神仙,等他醒了后,父王便要求他传授道术,师父说:‘陛下你身为四海之主,只当以政事为重,那能留意这些黄白之术?’却转身看着我,说:‘我倒是觉得王子殿下有慧根,只是不知陛下是不是舍得让他随臣子修炼。’他们说的话文绉绉的,我本来听起来有些费劲,但听他吐露要收我为徒之意,却心头大亮,连声说愿意!师父就抱起我来大笑不止,说道:‘好徒儿,我终于找到你了!’从那以后,他便真的传授我些道术了,他倒也不是跟我逐句讲解,只是用眼睛跟我一触,我就明白了,后来我才知道,这门功法就叫‘心心相印’。
“那一次,师父只教了我三天,就离去了,却留下本他写的《指元篇》给我,一共有八十一章,我读起来似懂非懂。两年以后,他再找到我时,父王已经驾崩,王位也成了赵匡胤的,我便跟随师父去了华山云台观,一直侍奉到他兵解的那一天。他羽化成仙的时候,便留下了这两枚银牌,也就传下了那个规矩,我虽然去过睡仙洞,只可惜我的道行注定浅薄,终究不能大彻大悟,还是落为了红尘中人。
“这几十年来,我也一直在寻找良质美材,萧燕山的天资是不错,只可惜与道家无缘,本来连入门的资格也是不够的,但机缘巧合,我有一次在积雪山遭难时,却蒙他所救,所以便将武学传了他。至于道学方面,他是修习不来的。萧燕山好像也没有这方面的奢望。大约在他艺满出师的一年后,那次我和澡雪去江南游历,又偶然结识了一位青年才俊,他谈吐文雅,知识渊博,很惹人好感。”
虫二先生说到这里,问慧真道:“僧家可能猜出这人是谁?”慧真心想:“他既然那时便跟林澡雪在一起了,那么这人便不是逍遥宫的人,难道会是他?”就听虫二嘴里轻轻吐出了三个字:“慕容斌!”慧真心头一震,银牌和慕容斌终于连在了一起。
听虫二道:“那慕容斌确实是个人物,文武兼修,又处处表现出一副侠义胸怀,连澡雪也认定他可以接传我的衣钵。只有一点,我见他过于完美,未免就有些虚假,所以便想再拖拖看。我们和他在江南分手后不久,他便找到了沧州,我原本还以为他是想跟我学道,谁知不然,原来他慕容斌自从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后,反倒是有了另一番计较。那天我跟他经过一番促膝长谈后,才发现此人的野心委实不少,原来他竟不是本朝汉人,居然是鲜卑一族的。”
慧真听到这里,咦了一声,想起师弟慧晶在慕容世家所见的鲜卑文字,原来如此。听虫二继续道:“他不但是异族人,还极有身份,却是大燕国的后裔,只是如今也跟我一样,都沦为了亡国遗民而已。”
慧真听他说那慕容斌原来竟是大燕国王孙,更是吃惊不少。虫二长叹一声,道:“我那时才明白,他来沧州的用意原是想劝我跟他一同举事,光复故国,他说我大周王朝被赵氏阴谋夺去,名义上是禅让,其实赵家此举跟强盗行径并没什么两样,现今,北有契丹吐蕃、西有西夏回鹘虎视耽耽,大宋江山的根基已经摇摇欲坠,我和他在江湖上也多有旧部,便应该乘机登高呼振,联络诸方势力,揭竿而起,重建邦国。他舌底莲花,说得风起云涌,大凡常人不免会受他鼓惑。只是我自幼向道,对于这些荣辱早就看得淡了,所以当场拒绝,也劝他念天下苍生之德,勿要在尸山上插旗,血河里洗马。”
慧真听他说到这儿,合十道:“阿弥陀佛,大官人宅心仁厚。不逞私己之利,而大兴刀兵,涂炭天下生灵,实为万民之福。”
虫二听了,微微一笑:“那慕容斌见我意志坚决,劝说无效,便又打起那睡仙洞的主意来。说我不想起兵倒也无妨,只要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他日江山打下来后当与之共享。原来,他是想去睡仙洞取得家师所珍藏的兵法秘籍,谋于王霸雄图之用。当场便被我喝斥了一番,并劝他尽早打消这念头,须知能进那洞中之人,有‘无边’牌的导引固然是一方面,若非宿缘深厚,即便是在里边挖地三尺,也难以寻得一宝。更何况,家师身承栖神、炼神、瑜珈、丹道、兵法、技击等诸多修为,却大异于吕纯阳的丹道学派,上承的还是秦汉之前儒、道不分家的道学,其宗旨还是想借儒道的思想与方法,作为避地高蹈、保境安民的教化,却不想学张角之流,借道仙之名,行兵伐之事。”
慧真道:“善哉善哉,大官人如此以天下苍生为念,当真是菩萨心肠。”虫二先生说到这儿,叹了声:“当日,我和那慕容斌因话不投机,便闹了个不欢而散,却没想到,这却给我那徒儿萧燕山带去了祸患。他带着才满周岁的萧峰来沧州见我,不想回去时,便被慕容斌设计陷害了!”
慧真听到这里,已经是心如明镜,知道那慕容斌既然在虫二处碰了壁,便想着去暗中取利,于是又瞄上了萧燕山手里的那块银牌,因此才有了自己在丐帮分舵做客时,他去相告契丹武士来少林寺盗取秘籍,要途经雁门关回大辽一事。
他此举显然是早就谋划好了的,先要挑起大辽与大宋之间的战祸,同时削弱少林和丐帮在武林中的势力,进而指使公孙清和鬼影子赵无迹混入其中,伺机抢取萧燕山身上的银牌,只是他没想到萧燕山会放过自己和王云峰,所以那银牌还是没落到假死的赵无迹手里。可是既然事情担着这么大的干系,慕容斌如何又不暗中相随,却只是指使公孙清和赵无迹去做呢?
慧真心中正自揣摩,又听虫二先生道:“那个慕容斌果然是个可怕的角色,见缝插针,举一反三,无所不用其极。
当日在江南相遇时,澡雪只不过略提了些玉华洞的事,又说逍遥子和林凌波最喜欢慕容斌这样的才俊,他就听进了心里去,终是找了个空子,去‘天一阁’把《小无相神功》盗了去。”
这番话传到慧真耳里,登时如同黑夜里划过闪电,可不是么,自己在丐帮做客时,慕容斌正被林凌波和逍遥子追杀,也可能正是因为被逼得急了,所以才无暇分身,只好让公孙清和赵无迹去浑水摸鱼了。
慧真想到这儿,冲着虫二一拜,道:“多谢大官人解开小僧心里的谜团,雁门关之事,慧真虽是无心犯过,但毕竟手上沾血。这次回寺,小僧自当每日扪心叩问,忏悔己过,并善待那乔锋,以图消减自身的罪业。”
虫二道:“说是罪业,其实也是菩提,说是烦恼,其实也是智慧。你们佛门不是有这么句偈语吗?说牛吃了水会化成牛乳,而蛇喝了水反而要变成了毒汁。这罪业其实一样,若是以菩萨心肠待之,也能成为福报。”
慧真合十道:“小僧拜领大官人的点化!”虫二四下里看了看,道:“这逍遥谷里已经不是久留之地,僧家若是没有什么
要紧事,还是早些离开吧!我倒是还要在这里呆一会儿,想些事情!”慧真说声是,必恭必敬地朝虫二又是一礼,这才转身而去。
山风萧萧,松柏瑟瑟,有苍猿的叫声划破了林中的幽静,甚为凄惨。虫二默默地站了会儿,突然道:“燕山,你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相见?”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的黑影就从松枝上跳下来,他双膝一旦着地,就噌噌噌噌跪着爬上前去,嘴里悲声喊道:“师父,弟子实在是无颜再见您老人家了!”抱住虫二的两条腿,放声大哭起来。
虫二听他哭得悲怅,心下一酸,也是虎目含泪,双手把萧燕山扶起来,见他脸色赤红,粗硬的胡茬子长得满腮都是,显然是好久没有刮过了,那豆大的泪珠子顺着脸颊上噼里啪啦地滚落,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虫二将一粒就要冲出眼眶的热泪硬生生地挤了回去,强笑道:“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远山,别像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这可不像你们契丹人!”萧燕山咽声道:“徒儿徒儿如今除了师父外,也没别的什么亲人了,哭也没别的地方哭去!”说罢,又流下泪来。
虫二叹了声,拍着他的肩头说:“这是什么话,你不是尚有骨血在人世吗?”萧燕山咬着牙道:“那又如何,还不是被那些南蛮当成汉人孩子养了?五年多了,我今儿个才知道锋儿他还活在世上。”虫二道:“燕山你也忒糊涂,发生了那场事故后,你其实便该早些来找为师的!”
萧燕山含泪道:“弟子实是无颜面对您老人家啊,师父您不知道,我跳下崖后,亏得被树枝挂住才幸免一死,饶得如此,还是养了一个多月才将毒逼出去,把伤势养好。我那时也不是急于想找那几个活着的南人报仇,要不然,弟子当初就不会放过他们!我只是担心锋儿的小命是不是能保全了下来。当时,弟子发了疯般去寻找,好容易在代洲城的一家客栈里查到那些人的来路,知道锋儿已经被他们抱走,便随后赶去了嵩山,谁知,在少林寺也找不
见孩子,丐帮也找不见,弟子成夜地去偷听少林长老他们议事,可孩子的事却是半点也不提。那个慧真也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我找遍了整个寺院,也没看到他的影子,当时弟子的心都凉了!师父啊,我当时好恨啊,恨不该轻饶了王云峰和慧真!”
虫二道:“那么,今天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还恨他们吗?”萧燕山抬起脸来,眼睛里满是血丝,咬牙切齿地道:
“恨!如何不恨,若是能在五年前找到锋儿,弟子也许就死了此念,谁知道这些南人,竟然弟子当时找锋儿不见,便自当孩子也遭了他们的毒手。这些人当日不问情由,便出手杀了我的爱妻小蛮,全无半点人性,又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所以弟子在一年后,便想对这些南人开杀戒。弟子先找到那丐帮的王云峰,谁知他学了降龙十八掌后,功力大增,竟然逃过了一劫。其后,他多加防范,身旁又委实有几把好手护持,所以弟子几次偷袭都没得逞。后来,他写信给少林寺,我跟了去,才知道那个慧真原来还没死,却是面壁思过去了。等他出关后,弟子才知道锋儿原来尚在人世,却是被他充作汉儿,给了一对姓乔的农夫收养,甚至连名字也改做了乔锋”
萧燕山说到了这里,热泪又簌簌滑落,恨声道:“师父,他们是怎么对待弟子的,您老人家也看到了。这些南人杀我爱妻,夺我爱子,有的是丐帮的副帮主,有的是少林派高手,妄为出家人,却只想着永远隐瞒这桩血腥罪过。
还把我儿子变成了汉人,将来还要教化他与我大辽为敌,此等虚伪卑鄙之徒,又岂能轻饶!”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膛一起一伏,便似只发了疯的野兽般。”我找到了锋儿的下落后,原本就想赶上去将那秃驴一掌打死,后来听说他要出去云游,便收了手,想看看他到底还有什么企图,反正五年也捱过去了,也不急着一时,谁知,他来这逍遥谷找逍遥子,便是想找到您。在香山素女庵时,弟子点了他的穴道,便是怕他看清了我的身手,认出我的身份来”
虫二道:“你出手救了林姑娘,柴雷柴电事后听她说起了事情的经过,又禀告与我,我便猜着可能是你。”萧燕山道:“弟子因为破了当年的誓言,接连杀了十几个汉人,委实觉得无颜再见您老人家,所以便没有显身相认。没想到,今日师父还是发现了弟子的行踪。”
虫二道:“其实为师之所以唤你出来,除了想与你见一面外,更想送一句话给你。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你既然知道真正的幕后元凶其实是那慕容斌,便不应该再继续对慧真施加报复,不是吗?”
萧燕山听了凄然一笑,道:“话是不错,只可惜已经晚了,弟子在两年前寻锋儿未果,便立下毒誓,要将当日杀我妻儿的这些漏网之鱼尽数灭了。此仇不报,实难做人!”虫二听了,不置可否,道:“可多年前你入我门时,也向我发过毒誓,有生之年绝不会杀一个汉人。怎么,如今又都忘在脑后了?”
萧燕山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道:“弟子不敢,燕山当日在雁门关跳崖时,便是觉得违背了誓言,所以才想以死相报!难道那一跳,还不能相抵吗师父?弟子如今既然又立下誓愿,若是不做到,不但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爱妻,更是枉自为人。师父您老人家若是觉得徒儿不堪教化,野性难训,尽可现在就将我一掌打死,弟子绝无半句怨言!”
萧燕山说完这席话,以头磕地,撞得砰砰地响。
虫二先生见萧燕山如此倔强,呆了半晌,叹道:“我也知道你积怨太深,要想即刻化解未免太难为了你!”将萧燕山搀扶了起来,又说:“不过,为师还是有件事想请你答应!”萧燕山垂首道:“只要不是让弟子戒杀,师父旦有吩咐,燕山无所不从!”虫二脸色沉重,牵了他的手,向前走去。
两人一走出了松林,温润的阳光便洒照下来,在林中所沐受的阴凉顿时一鼓驱尽。他们一直走到一堵崖边,远远地,听到水声震耳。转过了断崖,就见一道突兀而下的瀑布从对面的顶峰倾泻而下,其势似欲崩山裂石,水流回漩纵横,跌落于深潭里,声如惊雷,似闻万马赴敌,金鼓催征。
萧燕山看向虫二,但是他并不说话,只是看着飞瀑悬空而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虫二道:“为师要你答应一件事,在此后的二十五年之内,不得去难为少林的慧真和丐帮的王云峰,你可能做到?”
萧燕山听他提出了这样的条件,先是一呆,马上就点点头:“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倒也不必急着去报,弟子答应了!这二十五年且先去找那慕容斌做一了结就是!”
虫二却转头看着他,道:“我的话还没有完,另外,在这二十五年内,我要你潜去少林,在不惊动寺中僧人的情况下,钻研佛法,你可能做到?”萧燕山听虫二居然又附加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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