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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十九侠-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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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才往来路上定睛一看,入湖的那一座狭谷,连同其它两面,都远远有金星飞舞。知天蚕仙娘已然下了辣手,行使最恶毒的法术,恰好将这湖洲三面出路全都封锁。若不是怨恨到了极处,不会这等施为。想起前年亲见恶蛊嚼吃生人惨毒之状,不由吓了个心胆皆裂,一同“哎”了一声,半晌说不出话来。隔了一会,玉花微一定神,眼含痛泪,抱着榴花说道:“看神气,师娘已然怒发难解,我等生望已绝。好在法坛已撤,我们虽死,不会害人。且待我嘱咐他们几句,依你所说,一同死了倒也安心。”
  众人先见她二人抱头痛哭,相依为命的苦态,早就动了怜悯。只因真真在前,又知事情须得由她发落,方免后患,不便开口。及见真真颇有相救之意,自是赞同。尤其南绮童心犹盛。先因榴花不顾羞耻,执意要嫁元儿,本甚厌恶。后见她姊妹同命惨状,渐渐转憎为爱。一听她们要寻自尽,忙拦道:“你们不要惊慌寻死,这位毕仙姑的道法高深,必能救你二人活命。”真真也接口道:“你二人一念情痴,却也可怜,我做好人做到底。你们过湖固然难于幸免,如若在此暂避,还怕怎的?休看天蚕妖女厉害,也未必能是我们对手;即使万一我们敌她不过,也带了你二人同逃。如何?”
  榴花闻言,自是惊喜交集。玉花却慨然道:“我本不愿求活,实因我妹子惨死,无以对我死去的亲娘,不得不荀延残息。起初元神不伤,尚可逃走,此时过湖不远,定遭罗网。适才看出诸位仙姑法力,就以擒我元神的宝网来说,天娘虽然厉害,已难近身。
  明知只有留此不去,或能保全性命。但是以敌为友,从无此理,怎能启齿?这一来方看出你们汉人到底量大。我师娘平日为恶多端,我们每隔三年,便要与她献上一对童男女。
  先还不曾在意,自从前年亲见她用人喂蛊嚼啃惨状,已是惊心动魄。她还嫌我姊妹所养之蛊没有吸过童身之血,不如我们义弟厉害,将来遇见能手,必为门户之羞,屡次催我们害人,实非所愿。加以年贡繁苛,力又不足,既在门下,除死方休,无法摆脱。稍有违犯,便有粉身碎骨之祸,终日愁虑,莫可如何。此番蒙诸位仙姑相救,固是感激。幸得活命,情愿拜在仙姑门下,改邪归正,不知可能允否?”说着,早拉了榴花一同跪下,拜谢不已。
  真真忙拉起道:“只要你二人能改邪归正,不患不得善果。我们自己功行未完,怎能收徒?且等事完之后,遇机给你们引进便了。这半日工夫,你们已饱经忧患险难。桌上现有酒食,可随便饮用一些,到室中歇息歇息,再来相助我们除害吧。”玉花道:
  “仙姑赐我们饮食,自然拜领。如与师娘为敌,休说不是对手,即便知道一些破解之法,她虽为恶,既是我姊妹义母,又是师父,宁死也难奉告,望仙姑宽恕才好。”真真道:
  “这也难怪,随你们自便吧。”玉花姊妹一些也不作客套,就桌上设的酒食用了些。便请纪光指一僻静所在,暂作隐身之用。众人俱不知何意,见隔岸金星飞舞,犹如繁星,渐飞渐近,相隔至多不过一二十里。算计强敌将临,一心观变,准备迎战,也未管她们,径由纪光领她们去讫。
  一会,纪光去了回来,说玉花姊妹神情很是害怕,连引她们走遍各室,都说不能作藏身之用。可是每去一间,必从身上抓一把洒向室内,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若问她们,便满面惊慌,哀求勿问。自己虽然久居南疆多年,颇知巫蛊之事,也不知是何用意。最后把她们引到那昔日藏纪异胞衣,曾被毒蛇盘踞,现已长满毒菌,潮湿黑暗,叫人无法存身的岩洞以内,才面有欢容,不住称谢地躲了进去。因她们举动诡异,不知她们居心好坏,意欲请大家去往各室查看有无好谋。
  真真笑道:“这两个丫头不但处境可怜,神态也甚光明。她们此时不过畏那妖女过甚,避祸心切,恐毒蛊厉害,我们防御不了,故布疑阵,以为免害之计,决无暗算之心,无须多虑。倒是她们已知我们能力,还要如此惊慌,其中必有原故。她们尚念着母师之情,不肯泄漏机密。闻得凡能通风之处,恶蛊便可侵入,无声无形,常人遇上,非到受了害才行知觉。尤以她本门中人心神相通,受害更甚。妖女到来,我们固然无妨,万一她姊妹二人已投在我们护翼之下,仍是受了侵害,不特这口气不出,岂不叫人笑话?”
  南绮闻言,本想将那彩云仙障放出,去将玉花姊妹存身的岩洞护住。因真真言语动作俱是独断独行,一些也不客气,安心要看看她的本领如何,只留神保住元儿一人,自问绰有余裕,懒得再管闲账,话到口边,又复忍住。
  花奇也是早料出妖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真真道力高强,法宝厉害,素所深知。
  南绮、元儿既和妖女会过,也能应付。但是这里还有纪光、纪异祖孙,到底比平常人强不了许多,小有妨害,便首当其冲。纪异是骨肉之亲,平时情感极厚,比起寻常姊弟要胜得多。既然护他,势不能不管纪光。于是便打算动手之时,由真真、南绮、元儿三人前去应敌,自己保护纪光祖孙。她却未料到南绮存有私心,不到真正有了败意之时,决不认真上前。
  以真真、南绮等四人的能力,合敌妖女本占上风,只缘真真遇事骄敌,目中无人,把四人分成三起,结果虽然获胜,可是出了好些乱子。如非吕灵姑和女昆仑石玉珠赶来解围,纪异必身受重伤,玉花姊妹几乎身遭惨死。真真闹了个没脸,看出南绮先时有些袖手旁观,直到恶蛊伤人,方才出力,分明要看自己的笑话。因此衔恨南绮切骨,成了不解之仇,终于误人误己,坠人情网,阻滞正果,皆缘当时一念之差,侮已无及了。
  这里人各一心,玉花姊妹却在后岩洞中战兢兢地受活罪,俱都放过一旁。
  且说真真因自从以前下山以来,除了犯规受禁外,仗着自己苦心修为和乃师韩仙子所赐法宝、飞剑,一直快心善恶,为所欲为,轻易不曾遇见对手。随师学道之时,偏又在无心中问起各种恶蛊,学了专门克制的法术、法宝,以前就想拿玉花姊妹试手,为纪光所力阻,这一来正可人前施为,智珠在握,可操必胜之券,不觉目中无人。眼看对岸恶蛊如繁星飞舞,万萤起落,仍是谈笑从容。满拟以逸待劳,恶蛊飞来时,一举手间便成飕粉。真真适才虽因玉花姊妹是妖女门下,难免心神相应,略有顾虑,也只口边一说,通没放在心上。
  时光易过,不觉交了子时,对岸恶蛊放出来的星光越来越近。仿佛己离湖边不远。
  元儿早恨不得早些过湖迎敌,俱被南绮以目制止。这时再也忍耐不住,忿然道:“妖人要来又不来,只管在我们面前闹鬼。今天早上也是坐在那里,装模作样,吃南姊一团火便即烧跑,有甚了不得的本领?似这样等到几时?难道要等她寻上门来才动手么?”真真笑道:“你哪里知道,这蛊火妖光乃是幻影,看去虽近,相隔却远,因现时月被云遮,光更明显,格外觉得近些。其实她不过是在那里想下辣手的布置,准备大举而来,人还没有动身呢。这等虚张声势,适足示弱。家师曾命我姊妹二人脱困以后多建外功,以赎前愆。这金蚕恶蛊横行南疆,为祸无穷。当初绿袍老祖所炼最为厉害,第一次被极乐真人李静虚在成都碧筠庵大施仙法,诛戮殆尽。第二次他又就当年遗留的一些蚕母重新祭炼,又经三仙二老和峨眉门下几个有名的后辈一同下手,火炼妖幡,才行消灭。闻得当时已然绝种,不知怎的又会在此出现。听家师所说,证以今日所见,这里恶蛊尚非绿袍老妖之比。定是种子不同,功候也必然未到。如不将它除尽,异日又是贻祸无穷。所以非等它全数飞临湖边,才能一网打尽。”
  元儿自问目力迥异寻常,恶蛊妖光虽然时近时远,分明近在对湖岸边,真真却说是相隔甚远。正在心疑,猛听一个幼童的声音接口道:“丫头少说大话,看我亲娘一会就来取你们的狗命!”言还未了,真真知道自己疏忽,敌人业已深入,尚未觉察,不由又惊又怒。早把左手一扬,一团清光皎同明月,疾同电闪,立时飞起,照得沙滩上人物林石清撤如画。接着右手中又是一条梭形的碧光,朝那发声之处打去。众人顺那发声之处一看,一个粉装玉琢的小孩手持长叉,正从室中飞出。想是隐身而来,被真真光华一照,现了身形。南绮、元儿认得是早晨站在天蚕仙娘身后的幼童。真真碧光将要飞到他身前,忽听“哇”的一声长啸,响震林抛,一团金光爆散开来,转瞬消灭,幼童业已不知去向。
  真真见幼童漏网,未免惭愧,正待飞身追去,忽听纪异喊道:“毕姊姊,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这时对岸繁星业已全数隐去,天上阴云密布,星月之光全被遮去,四处黑沉沉的,只有湖面上的一片水光在暗影中闪动。仗着众人慧目能以及远,还看得出远近景物。如换常人,十步以外便难见物。众人顺着纪异手指处一看,来路谷口上飞来了一样东西,似蛇非蛇,长有丈许,周身通红,光焰闪闪,正凌空蜿蜒而来,只是飞得甚为迟缓。花奇道:“这般蠢物也来现眼,待我给它一剑。”真真毕竟道力较高,忙拦道:“奇妹且慢。你看这东西如此长大,可看得出它有口目头尾么?”一句话把众人提醒,定睛一看,果然那东西虽然长有丈许,却是无头无尾,通体俱有金碧星光闪动,直似一根能屈能伸的火棍一般。方在注视,那东西将近湖岸,未容众人动手,便即回身,绕着那一片林木缓缓飞翔起来。飞没多远,便从那东西身上流星也似落下三五点星光,色彩甚是奇丽。
  真真到此,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声:“妖女怎敢如此歹毒,今日叫你知道我的厉害。”说罢,左手一扬,一团青光立时升起天空,将湖洲一齐照得明如白昼。右手二指往外一弹,便是一个霹雳,夹着一大团雷火,照准那大蛇一般的妖物打去。声到雷到,迅疾非常,只一下便打个正着,立时震得爆散开来,化为千万点繁星,在对岸飞舞,又和先前所见一样。众人这时方才看清那妖物竟是成千累万的蛊光妖火凝聚而成。经了真真这一霹雳,除将它震散外,好似并未受着什么伤害,只管上下飞跃,疾如流星过渡,风卷残云,顷刻之间布满对岸,都不飞过湖来。真真见一雷不曾奏效,连连把手连弹。
  那拷栳大一团团的雷火,夹着震天价的霹雳,只管打个不住,震得山摇地动,声势甚是浩大。似这样打了有好一会,对岸林木山石尽被震成粉碎,火光四起。可是那些蛊火妖光仍如无觉一般,一雷打过去,看似消灭了些,一会忽又繁盛起来。
  真真满拟先用太乙清光照影之法将恶蛊照住,使其不能逃脱。再行使法力,一网打尽,独建奇功。一见神雷无用,才知不是易与,心中虽未着忙,已不似先时高兴。偶一回头,见南绮正与元儿并肩而立,朝着对岸观望,神甚暇逸。看出是观察自己能力,坐观成败,不禁怒从心起。一发狠,便将满头秀发披散开来,用手攒住发尖,含在口内,咬下寸许长一大把,一口真气朝对岸喷去。喷时在黑影中看去,只略微看见千万缕发亮的乌丝一瞥即逝。及至飞落在萤火丛中,红火光中黑光如雨,分外明显。这一来才见了功效,那千万萤火立时一阵大乱,纷纷窜落,卿卿之声四起。
  真真见法术奏效,方才有些心喜。忽又听对岸一声极清脆的长啸,适才逃去的那个小孩重又出现,身上背着一个大青竹篓。才一照面,便喝道:“叫你在家,偏要跟来。
  如非我赶到,险些断送了娘的天蚕,这不是自找苦吃么?”言还未了,红光乌光飞射中突现出一个赤着上身的妖人。那妖人身材甚是高大,头被一口小缸般的东西套住。下半截浓烟围绕,背朝着湖,看不出是男是女,才一出现,真真头发变成的飞针全部打中在他那白肉背上。同时千万萤火俱都争先恐后飞入小孩身背竹篓之中,转眼收尽。只剩一些受伤未死的恶蛊散落地上,一闪一闪,发着余光,啾啾卿卿,叫个不已。那小孩左手持叉,右手拿着一个革囊,口朝地下冒出一股子彩烟,正待收拾残蛊。
  真真见天蚕仙娘仍还未到,那太乙清光照影之法并不能禁制敌人出入,一个小小妖童这般来去从容,早已又愧又怒,如何容得。左肩摇处,剑光先朝那小孩飞去。接着右手一弹,又是连珠也似的神雷打到。那小孩来时,仗有妖女准备,见了这等声势,却也惊心。先将手中飞叉一掷,化成一溜火光敌住,身形一晃,避开连珠神雷,手中革囊所发出来的彩烟早把残蛊吸收了去。就地一滚,拉了赤身妖人,一声长啸,清光之下只见一条白影往来路上飞去,转眼出了清光所照之处,依旧无影无踪。
  这一次除恶蛊略有受伤以外,敌人并未有甚吃亏之处。尤其是首恶尚未露面,已这等猖獗,虽然真真仙法、异宝尚未尽数施为,敌人不是易与,已可概见。气得真真满腔忿怒,半晌作声不得。
  又过有片刻工夫,已是子未丑初,天蚕仙娘才行来到。这回竟是明张旗鼓而来,声势比起日里要煊赫得多。先是谷口来路上冒起两股数十丈高的银花,满空飞洒。接着便听芦笙、皮鼓吹打之声响了一阵,那两股银花渐渐往前移动。等到转过山角,才现出一队妖人。为首的是两个头戴银箍,耳坠金环,秀发披肩,赤臂赤足的山女,手中各托一架莲花形的提炉,那金花便从炉口内喷射出来。喷出时只有碗口粗细,一过三尺以上,便和正月里的花炮相似,蓬蓬勃勃,直冲霄汉,银雨流天,更无休歇,把山石林木都幻成了一片银色,倒影入湖,奇丽无恃。托炉山女身后,跟着一群彩衣赤足,头挽双髻,形状与画上哪吁装束相似的小童,各持着大小皮鼓、芦笙之类,吹打不停。小童身后是一匹川马,马上坐着才逃去的小孩,仍背着那个青竹篓,手持长叉,一路抖得叉环当啷啷乱响,一团团的火焰围绕全身,上下飞舞。
  小孩身后,方是南绮、元儿日间所会的天蚕仙娘,赤足盘腿,周身烟笼雾罩,坐在一个竹辇之内。那辇是用整株带叶绿竹编成,上有顶篷,左右方格栏杆,只空着正面。
  辇底和船一般平伸出七八尺长短。辇头上一边一个水晶短坛,形式古拙,远远望去,微微有红影闪动。后左右三面俱是绿竹枝叶绕护,翠润欲滴,上面盘伏着许多红黄色的虫蛇,蠕蠕蠢动。辇中心悬着一团银光,正照在天蚕仙娘的面上,越显得颜比桃秋,色同玉秀,芍药笼烟,美艳绝伦。众人大半俱是慧眼,又是光华照耀,看得甚是仔细。
  这时真真已看出来者不善,不似以前自恃,未等敌人到来,早将太乙清光收回,行使师传禁法,又将身旁所带法宝一一准备停妥。直等谷口银花飞起,签鼓交作,妖女大队缓缓行来,暗中虽恨得咬牙切齿,表面仍然不动声色,静待敌人来到湖边,便要给她一个骤不及防,猛然下手。虽未必一举歼灭,也决不致像适才那般任其来去从容。
  她这里只管打着如意算盘,旁边南绮因见银花签鼓一起,纪光便吓得容颜惨变,两手直抖,情知有异。一看真真手中掐诀,全神贯注对湖,不曾留意身后,便踅近纪光身去,悄声问道:“老前辈何事如此惊慌?”纪光低声答道:“此乃妖女发动七恶神蛊,厉害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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