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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十九侠-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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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灵药,用来救人罢了。”
  纪光近日正因此花原是终年长开,不知怎的,这一年多工夫竟会无故减少,远不似初来时那般繁茂,先并不甚看重,只当作玩赏的花草而已。一听无名钓叟说得这么珍奇,是解蛊圣药,好生心喜,连忙应了。二人在沙洲上游观谈笑了一阵,义回屋去看了会产妇,谈到夜深,才行安歇。
  两日无话。到了第三日夜晚亥子之交,产妇忽然发动,腹痛如割。纪光因无名钓叟说过,此时药力难施,好在一切均已准备停当,安排就绪,只得任那几名健壮山妇扶持纪女,在室中挣命。可怜纪女疼得通体抖战,面目铁青,所出急汗都如豆大。似这样疼到快交子正,无名钓叟知是时候了,忙命纪光传语,室中山妇千万小心,迅速行事。话刚说完,婴儿已从纪女产门中挣将出来。紧接着,纪女身侧扶持的两个山妇便将纪女捧起,走往隔室。
  那按着婴儿的两个山妇,只觉婴儿异样,也未看清面目手脚。正断了脐带,大家忙乱之际,那婴儿一出娘胎,天生神力随着增长,哪里还按得住,山妇手刚一松,便被他身子一挺,纵将起来,满屋飞跃。山人妇女原极怕鬼怕怪,虽然事先再三交代,因知纪女不夫而孕,所怀乃是神胎,动手时节俱都是提心吊胆,哪里还经得起这么一来,吓得纷纷夺门而逃。婴儿见人逃走,莫名其妙,秉着先天野性,长啸一声,便即跃追上去。
  刚到门口,无名钓叟早在那里相候,手一晃,朝婴儿迎头一按,推人室中,急忙将门关闭。婴儿被关,哪肯老实,立时跳跃起来。那几问屋子,山人建得本来结实,又经无名钓叟指点,窗外面横七竖八钉了许多粗竹。婴儿虽然天禀奇资,毕竟还是初涉人世,纯然一片混沌,虽在门前吃了一掌,始终不曾想到冲门而出,只管在室内蹦跳叫啸,也无人去理他。
  无名钓叟又给产妇眼了些宁神补气的丹药,对纪光道:“婴儿降生,令爱已无危险。
  只是尚须将息数月,才能勉强康复。我不想此子天性竟野到如此。这里四面环水,有我在此,也不愁他跑脱。你已然累了一日一夜,尽可前去安歇。索性等到明晚他饿极之时,我再去收伏他便了。”当下将婴儿交由山妇把守,如冲出室来,即来报信;不可拦他,以防为他所伤。吩咐已毕,仍一同回到纪光房中安歇。
  纪光一面心疼爱女,一面又因无名钓叟说婴儿禀赋特异,虽是怪物的种,总算是自己的外孙,女儿的骨血。女儿现在已誓不适人,只要产后平安,异日此子长大,也可稍解她的寂寞。想了一阵,不特把以前厌恶之心全都冰释,反倒忧喜交集起来。
  纪光满肚皮思潮起伏,哪里还睡得安稳。偷眼一瞧无名钓叟,盘膝端坐在当中榻上,业已人定,鼻间两道白气,笔直也似射出三四尺远近,不住伸缩舒卷。暗忖:“无名钓叟剑术惊人,已有半仙之分。可惜自己相遇大晚,不允收归门下,只在半师半友之间,略得了点养生安命之诀,平时想起来就悔恨无及。当初想令女儿拜他为师,他又说女儿前生孽重,与他无缘,执意不肯。后来遇见怪物,果然应验。他既赞赏新生婴儿资质,不知肯收不肯收?”
  纪光想到这里,侧耳一听,婴儿房中,跳跃叫啸之声已止。打算往女儿房外问一问产后有无痛苦,就便背着无名钓叟,拨开一点窗隙,看看婴儿是何形象。便轻脚轻手走下榻来。回头见无名钓叟鼻间白气越发粗劲,吞吐更疾,猜是人定已深,便往外走去。
  纪光到婴儿室外,天已大明,见防守山妇因熬了一夜,俱都沉沉入睡。贴壁一听,室中静悄悄的,忙将山妇摇醒。先绕过婴儿室外,也不顾甚肮脏,探头往女儿房中一看,只爱女仰卧榻中,室外朝阳正射到她脸上,面容仍然难看,人是早已瘦剩了一把骨头。
  所幸睡状稳熟,没有呻吟之声,略觉放了心。两个山妇,一个伏几而卧,一个正背着身子整理汤药。恐她看见自己,出声招呼,将婴儿惊醒,轻轻退了出来。
  然后走向婴儿窗外一看,除非将窗板下了,将窗纸戳破,否则虽有一两处细缝,却看不清里面。窗板俱被竹皮钉牢,去时又极费事。纪光转身寻来一把小刀,想将窗缝挑大些,以观室中婴儿动静。正用刀轻轻在拨,忽听一种嘘嘘之声,由远处传来,只叫了两声,便即停止。一会又遥闻潮水作响,浪起潮鸣。因为一心在拨那窗缝,以为起了大风,是潮浪击荡之声,并未在意。不多一会,水声又止。这时,窗缝业被纪光拨成一指多宽,并将刀上沾了口唾沫伸进去,将窗纸弄湿挑破,全屋景物,已可一览无遗。一看那婴儿,身长不像初生,约有三四个月大小。只是骨瘦如柴,手足细长,生着半寸来长的指甲,形如兽爪,满身细茸茸的黄毛。面貌虽不似怪物那等丑恶,却也有几分相像之处,看上去颇为结实坚强。想是叫跳了一夜,有些力乏,赤条条拱背环身,脸朝外侧睡在地下。墙壁上木石剥落,尽是指爪痕印。
  纪光刚看得有趣,猛听身后竹篱摇动作响,立时便有一股奇腥之味袭来。纪光觉出有异,偶一回头,不知何时从竹篱外面爬进许多五颜六色,千奇百怪的毒蛇。有的上半身已穿过竹篱,下半身还盘纠在竹篱之上。最前面几十条小的,已蜿蜒着过来,离身只有丈许光景。个个昂头怒视,红信焰焰。最大的几条,竟似有大碗口粗细。不由吓了个眼花缭乱,胆落魂惊,哪里还敢细看,将足一点,往外屋内纵去。脚才落地,想起这蛇既多且毒,断非人力所可驱除。婴儿室门虽然封闭甚固,产妇室中门窗俱是竹苇等物所造,如被蛇冲进去,怎生是好?心里一着急,惊惶忙乱中,也忘了招呼无名钓叟,顺手摘下外屋的腰刀毒弩,拔步便往产妇室内跑去。自来产妇避风,门窗全行关闭。纪光到了一看,大蛇已从外面天井中窜向产房窗前。那两扇窗户吃它们一两撞,便将栅撞断,缓缓探头而入,目同电射,毒口开张,磨牙吐信,腥涎四流。室中两名山妇早吓得失声怪叫,亡命一般夺门逃去。
  纪光这时心疼爱女,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一手紧握腰刀,一手端着毒弩,看准那蛇的口睛等处,正待发放。谁知窗外如儿啼一般,呱呱叫了两声,那蛇倏地拨转头,退了出去。纪光知道今日来蛇大多,其怒难犯,见它们自行退走,爱女在侧,投鼠忌器,不敢再去招惹,连忙停手。用刀尖点着窗门,将它关好。然后将室中桌椅移过去抵住。回顾床上爱女并未惊醒,于是不敢远离。因闻蛇叫甚急,就着窗榻上纸破处往外一看,只见大小群蛇业已聚集一处。内中一条朱鳞大蛇,头上生着肉角,白腮三棱,声如儿啼,在数十百条大小群蛇环拱之下,昂然翘举,正面四面顾盼,猜是群蛇之首。因见群蛇久踞不退,迟早是祸,正在焦急。不料那为首朱蛇忽然怪叫了两声,拨转了头,直往房侧土坡下穿去。其余大小群蛇,也都婉蜒抽身,似锦带一般,紧紧随在朱蛇之后。转眼之间,俱都钻人以前怪物所居的洞穴之内,一条也没剩在外面。
  纪光这时才想起,自己忙中大错,眼前放着无名钓叟在此,不去求救,却来与蛇拼命。幸而下手稍慢,否则一击不中,将蛇惹恼,父女二人岂不是要同归于尽?事在危急,再也不暇顾及污秽,正要回身抱起女儿,逃往无名钓叟的室中求救,猛见窗外打一道电闪。再往窗隙外一看,无名钓叟手正抱着那初生的怪婴,已端端正正地盘膝坐在离洞穴两三丈远近的一块大石之上,一双炯炯有光的眼睛,注定穴口,面容甚是严肃。纪光知他为了除蛇而来,心中大喜。胆子一壮,便停了手,索性用手中刀将窗格挑破了一个小洞,往外观看。
  纪光起初听见洞中群蛇一片奔腾之声,甚是嚣杂。未后只听呱呱叫了两声,群蛇顿息。忽然洞口一花,数十颗五颜六色、千奇百怪的蛇头同时钻将出来,约有七八尺光景,下半截身子还在洞内,俱都将头向上昂起朝外,环成一个圆圈,如数十根光杆莲蓬相似,定在那里动也不动。再看无名钓叟,仍和适才一样,无甚动作。手上怪儿似已睡熟。
  稍过片刻,无名钓叟忽从大袖内取出一个黑葫芦。不知怎地一来,便将手上婴儿惊醒。那婴儿先天性子极野,醒来见身体被人抱住,立时怪叫了一声,手脚齐施,乱挣乱抓。无名钓叟目光注定前面,只回手摸了两下,婴儿便即老实,不再作声挣扎。
  这里婴儿方始宁静,洞中若干蛇又是一阵子奔腾骚动。接着呱呱两声怪叫过去,从那数十条群蛇圈成的蛇环当中,倏地钻出那条肉角朱鳞的怪蛇。这条想是蛇中之王,群蛇都似在听它号令进止。朱蛇一样是上半身先出来,一颗头却在环中翘举,昂得更高。
  一出现,先昂着那颗怪头,吐着二尺长火焰一般的红信子,往四处一看。一眼望到前面无名钓叟和那手上的怪婴,猛地一声怪叫,其声惨厉,令人心颤,形容不出,比起适才所叫数声还要难听十倍。那怪蛇叫后,三角形的两腮便怒胀起来,立时比斗还大。口里发出咝咝之声,身子不住微微屈伸,身上逆鳞急浪也似颤动。环中群蛇好似有些畏惧,不约而同将头一低,纷纷向外避开,中间空隙越大。那怪蛇的颤动也越来越疾。
  纪光知道那蛇见了生人发怒,就要作势冲出。这般凶毒之物,休说被它咬上,难以活命;便听它那一声怪叫,也觉体麻寒噤,周身毛根直竖。无名钓叟既来除它,为何将婴儿也带了出来。好生不解。打算乘怪蛇全神贯注前面之际,对准它口眼等处,给它射上两毒药弩箭。又因事前没与无名钓叟知会,看无名钓叟神态甚为慎重,恐于事有碍,不敢妄发。
  纪光正踌躇不决,那怪蛇倏地将头向后微缩,再往前一伸,朝着无名钓叟将大口一张,便有数十道颜色灰黄的毒气,比箭还疾喷将出来。哪知这里蓄势喷毒,无名钓叟那边也早有准备,觑准怪蛇之口,双目微一开阖之间,两道白气便射将出来,长约二丈,散布开来,将毒气完全包住。接着举起手中葫芦,将盖揭开,朝着前面那两道白气,怪蛇所喷毒气便似一团云烟,往里飞滚而入,只听一阵阵咝咝之声,一会都收入葫芦之内。
  说时迟,那时快,怪蛇见内丹已失,不禁万分急怒,一声惨叫,连身窜起。无名钓叟已将葫芦盖好,两条白气吸入鼻中,大喝一声:“孽畜劫数已至,还不授首!”说时一道光华从身畔飞出。两下里相隔原不甚远。蛇身并未出尽,正似一道赤虹往前窜起。
  还未下落,无名钓叟的剑光已绕向蛇身,一下将它斩为两截。那下半截蛇身搭落洞口。
  上半截蛇身仍和未死一般,张口吐信,呱呱怪叫,朝无名钓叟冲去。那道光华真也神速,将蛇一斩两段,早又回头追来,朝着断蛇头上又是一绕。先将蛇身直劈两半,然后一阵乱绞,只见光华闪闪,转眼问成了碎段。怪蛇伏诛,洞口群蛇立时一阵大乱,纷纷作势向前逃窜,无名钓叟将剑光一指,便朝群蛇飞去,齐洞口横着一绕,这数十条很毒很粗的恶蛇,蛇头像山石暴崩一般,纷纷断落。蛇群乍见剑光,自是害怕回窜,蛇头被斩,又是一阵乱缩乱挤,那么大一个洞口,立被死蛇残身堵死,蛇头和血肉堆了一地,奇腥之味刺鼻欲呕。
  纪光知道洞中还有不少毒蛇,恐留后患,刚想出声呼喊,无名钓叟已走向窗前说道:
  “纪贤弟,我已见你令爱,适才想已受了虚惊。此时洞中还有余蛇,连这洞外死蛇腥毒,俱须除尽,以后此间便是乐土。婴儿性野,被我用法禁住。先时用他为饵,此时已无用处,可将窗户打开,接抱过去,使他母子先行相见。等我把这里清除完了,再说详情吧。”纪光闻言,忙将窗户打开,接过婴儿。方要称谢,无名钓叟已回向洞口,将手一指,一道光华飞进洞去。只听洞中群蛇惨叫与腾蹿之声乱成一片,约有顿饭时光,骚动方息。
  这时纪女已醒转。见纪光抱着婴儿站在窗前,好生奇怪,忙问:“爹爹,怎的不怕污秽,进房则甚?”纪光正略说前事,忽听窗外无名钓叟呼唤,连忙跑出去问。无名钓叟笑道:“群蛇已被我用飞剑斩尽杀绝,总算替世人除了不少大害。只是先斩的那条蛇王其毒无比,身躯又极庞大,甚难处置:此地四面皆水,无法运走;火化土葬,也是不妥。一旦遗毒,祸患无穷。山人胆子极小,此事难命他们去。你去将锄箕等物取来,我给你口里衔了灵丹,先由我将堵洞蛇尸消尽,你可将这外面的死蛇断体运入洞中。等我用消骨神药化去之后,再连那有蛇毒的石土掘去,填入洞口,就此将洞堵死,以免为害。”
  纪光领命,忙去将应用之物取来。无名钓叟早从身畔取出一个白玉瓶儿,用指甲连挑出了好几次粉红色的药粉,弹向洞口死蛇身上。纪光便帮着用树枝将那些死蛇叉起,塞进洞去。过不多一会,洞口那么多的蛇尸渐渐由大而小,化成奇腥无比的绿水,顺洞口凹处往里流去。最后才收拾到那蛇王的残尸。纪光正一段段搬运之间,忽见死蛇断腮问露出一团肉红东西,细一看,竟是新生婴儿的胎胞,不知何时被蛇吞人口内,还未化尽。记得婴儿生时,无名钓叟曾命人将胎胞丢向昔日怪物所居洞内,莫非群蛇来犯,已有前知?刚要发问,无名钓叟已然笑道:“今日之事,全从婴儿身上引起。少时我进屋,将此子野性化去,再详说吧。”纪光道:“闻得毒蛇大蟒,大都头骨等处藏有宝珠,这么些厉害的大毒蛇,怎的一颗无有?”无名钓叟道:“奇蛇毒蟒大都藏有宝珠。这仅是些寻常毒蛇,年代也不够。那条蛇王虽是奇毒无比,但是条雄的,所炼丹元已被我行法收去,所以没有珠子。经此一来,本山附近百里之内,毒物已然除尽,尽可高枕无忧了。”
  二人随谈随动手,个把时辰过去,所有地上带血肉腥涎的泥土俱都铲起,填人洞内。
  无名钓叟又弹了一些消毒的药,然后用剑光斩断岩石,封了洞口。因湖水被群蛇泅过,难免有毒,又留了数十粒灵丹备用。这才一同回转室中,吩咐将婴儿抱来,看了看,惊问道:“婴儿吃过母乳么?产妇性命休矣!”纪光闻言,连忙走至产房外面去问。
  原来纪女本把怪物恨如切骨,怀胎之时,恨不能把胎儿打掉。被无名钓叟力阻,说所怀乃是异胎,无法打落,更是添了羞忿。产前婴儿在腹内转身,又受了许多痛苦,愈把婴儿恨如切骨。及至降生下来,服了无名钓叟灵药,疼痛渐止,沉沉睡去。醒来时,正值纪光出去收拾污秽,将婴儿交她暂抱。纪女初接过来时心中还是厌恶,随手将婴儿放躺在榻上,连手都懒得抚摸。这时室中山妇全都吓得躲向一边。工夫一大,纪女觉着无聊,偶对婴儿一看,虽然生相奇丑,那一双眸子却是光芒炯炯,灵活非常。试一摸他周身肌肉,竟是比铁还硬。而且刚生婴儿,竟知恋母,见纪女一摸他,便咧着怪嘴,朝着纪女直笑。因为手足被无名钓叟点了穴道,不能动转,只将头往怀中直拱,口里咯呀不绝,迥不似适才在隔室腾跃时怪啸之声那般难听。纪女想起无名钓叟所说许多异处,自己为怪物所污,万不能再适人,此子虽是怪种,到底也是自己骨血。一边想,一边抚视,渐渐转憎为喜,动了母子天性,慈爱起来。一把将婴儿抱过来,卧在自己腕上,只顾逗弄,不禁越来越爱。未后见婴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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