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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心术作者:寂寞-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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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一切于小孩却全然无关,他每天只坐在楼上默默呆坐,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来自何方,有时呆呆望着一处一望便是一天,而有人顺着他所望看去,却白茫茫一片,那里的天空跟其他的地方也没有两样。 
  青儿自那日之后就处处刁难于他,但小孩却从不发怒,其实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笑一笑,别人问他话,他都只会点头摇头,却从来不说一句话,后来青儿实在是忍不住了,说出早就存在于所有人心目中的猜想:“莫非,他是一个哑巴!” 
  再过一段时间他还是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就连怜诗诗也认为他真的是不能够说话,对他更加怜惜,但他不说话就根本无法跟他们沟通,只会简单的点头摇头,有一次怜诗诗突发奇想,拿来纸笔,本来想他一个肓人不大可能写得出字。 
  那时候非大户人家子女,贫民之家少有识字的人,而他如此落魄,是大方之家的可能性只是微乎其为,就算是大方之家,他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就算以前眼睛未肓,即便学过字也只是稍微认得几个而已,只是万般失望之后聊为一试,不想小孩不但会写字,而且那一手字简直就是当朝大家王右军的翻版,端秀清新,极为漂亮,令得怜诗诗不由得大为讶异。 
  但就算有了沟通的方法,小孩的孤僻还是让众人无可奈何,问他姓什么叫什么,来自哪里他一概不答,只写了一个“琬”字,从这里怜诗诗也猜不出什么东西来,但总算有了一个可以叫的名字,于是就叫他“琬儿。”青儿戏说这是女孩儿的名字,那小孩也不分辩。 
  青儿似乎极为看他不顺眼,经常借故对他冷嘲热讽,有时故意难他,一次竟然拿来百年前青水楼一个神秘客人留下来的三问来问他:月重几何?海深几何?如何不死? 
  这三问自那人问出之后,就成为了一则传奇,天下多少惊才绝艳之辈,自恃才学惊天之士,来解答这三问,最后都是不了了之,数十年来无人可解,也就逐渐被人淡忘,有人将它与战国屈原的《天问》并列,号称不可解,青儿拿它来问琬儿,就是故意要看他的笑话。 
  《天问》上说: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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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痛怜深惜(下)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惟兹何功,孰初作之?斡维焉系?天极焉加?八柱何当?东南何亏?九天之际,安放安属?隈隈多有,谁知其数? 
   
  而此共一千五百余言,一百七十余问,可以说是奇气纵横,千古绝唱,无人可答。而这三问,却也是无双绝对,难以解答。 
  果然小孩因此而紧锁眉头,半天不见稍解,青儿冷嘲热讽,哈哈笑着离去,在她走后,蒋琬就坐在园中,半天一动不动,额头之上渗出细细密密的珠汗。 
  夜里怜诗诗才发觉他的反常,以往他从来未曾如此之早便就寝的啊,坐到他床畔,伸手一触他额头,只觉他呼息急促,两颊如有火烧,竟是因此得了一场大病,昏迷倒在床上,而他身旁,压着一张揉捏得皱皱巴巴的白纸,上面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在月重几何四字下面写着月重六百八十七万四千零五十一斤,海有多深下面写着一石之距四个小字,而在何能不死之下,则写着薪尽火传,生生不息八个大字。 
  在这些字上面,沾染上了许多醒目的血丝,显是他为解此题,为之耗尽心血,竟致吐血的地步。她略一凝神,便明白定是青儿捣鬼,心中不由得又是痛惜,又是吃惊。 
  看着这三个答案,虽然莫名其妙,但怜诗诗本就不笨,只略一细想,便明白这几个“天问”根本无法回答,而蒋琬的答案,却从不能回答之处给出了答案。 
  月重几何?蒋琬说是六百八十七万四千零五十一斤之重,你说不对,那你能给出一个可以让大家都能算出的重量吗?所以他的答案明知是错误的,但却无人敢说他错在哪里。 
  而第二问海有多深,蒋琬回答说是一石之距,仔细一想,海底凹凸不平,深浅不一,所以也是不可能有一个统一的答案,但蒋琬却用一石之距巧妙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任何之处,你扔下一块石头,它径直落下海底,所以就是这处海域的深度。 
  因此来说一石之距之个答案也是正确的。 
  而最后一问:何能不死?人们都追求长生不死,为此秦始皇广招方士,并命徐福带领三千童男童女去往海上寻找仙山以求长生不老之术,而随后各朝皇帝无不以服丹为念,纷纷炼治仙丹,以求长生不死,所以说这最后一个问题是涉及人之生命的至高之问。蒋琬回答:薪尽火传,生生不息。却是抛开生命载体,而探寻到生命本体的长存不朽。 
  薪尽火传,生生不息! 
  他这样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回答出这种没有答案的问题,无数人为之想破了脑袋,但自己在此时此刻,却从自己房中一张毫不起眼的纸张之上,承载了人间那至高无上的欲知命题。 
  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 
  她赶紧将这张纸凑尽烛火,直到它一点一点的燃成灰烬,化作飞灰,她才暗中松了口气,心中忖道,看来是要给青儿一点教训了,她若再将《天问》拿来问琬儿,只怕就不仅只是吐血那么简单了,若是青儿知道他解出了三问,再要难他,就算蒋琬确是天纵奇才,只怕也要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到时若是因此而废寝忘食,熬干心血,最低也会陷入疯癫,甚至丢掉性命。 
  才智累人,古往今来,多少惊才绝艳之人,因为深陷其中,最后落个凄凉收场。 
  这一件事一定要紧守秘密,绝对不能够让任何有心人知晓,他才是一个年方十岁的小孩子,身负如此天纵之才,若是那些各大势力知晓,只怕他就要从此深深卷入宫廷天下之争,不得安宁了。 
  才华是人生之累,它往往带给人双重压迫,第一是越趋近天才,便愈能感觉到天人之际的悲哀,而这种形而上的悲哀是致命的毒液,并无人间的良药可解。 
  同时,在险恶的人生中,才华还会引起像嫉妒、排挤、迫害,甚至危极自己身边至亲至爱之人等等无聊之极的陷害,只要这个社会以平庸为平衡,那么这种厄运便永远不可以避免。而这,却是怜诗诗最不能够忍受的事情。 
  看着脸颊赤红,躺在床上呼息急促的小男孩,怜诗诗只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她喃喃道:“为什么你偏偏是这样一个天纵奇才呢?虽然现在我能够为你隐瞒真相,但日月之光,又怎么能够掩藏得住,总有一天,你会光照天地,到时候,就将是你离开我的时候了吧!总有一天,你会从我身边消失的。” 
  想到这里,她蓦然觉得一阵恐惧,喃喃地道:“不,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从今之后,我不要你跟任何人接触,你是属于我的,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姐姐会保护你的,直到永远,永远!” 
  蒋琬这一病就是一个月,因为恐惧别人知道他的天赋奇才,怜诗诗不许任何人靠近“烟画阁”,一直都是她自己悉心在照顾蒋琬,青儿以为蒋琬绝对解答不出那三问,见蒋琬病了,也就逐渐忘了这件事,而蒋琬自己却是绝对不会主动跟别人说一个字的,所以这件秘密也就涅没在了怜诗诗的刻意隐瞒之下,除了怜诗诗与蒋琬,再也无一个人知晓。 
  蒋琬病中无聊,而怜诗诗所会的曲子他只用了半个月,就已完全学会,举一反三,现在任何一首曲子,只要知道词牌名,他就可以自己吹奏出来,根本不用人教,所以怜诗诗便找来几本诗词集,每晚回来念给他听,蒋琬只要听过一遍,大抵就能熟背如流,但天下诗词千千万万,无穷无尽,倒也不愁他学得太快。 
  这一日怜诗诗回来,又看见蒋琬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她还以为又是在借所记诗词来练习书法,走近一看,却见写的是一首完全没有见过的七言诗: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长大成人方是我,合眼朦胧又是谁,兔走鸟飞东复西,为人切莫用心机。 
  百年世事三更梦,万里乾坤一局棋。 
  禹疏九河汤伐夏,秦吞六国汉登基。 
  古来多少英雄冢,南北山上卧土泥。 
  来时欢喜去时悲,空在人间走一回。 
  不如不来也不去,也无欢喜也无悲。 
  每日清闲自己知,红尘之事若相离。 
  她看后奇怪的问道:“琬儿,这首诗是谁教你的啊?” 
  蒋琬搔了搔头,“看”了怜诗诗一眼,有些困窘的拿过一张纸,提笔写道:“不,我自己写的?” 
  怜诗诗不敢相信的道:“这诗是你,你自己写的?”     
第013章 词赋传宗(上) 
  蒋琬点了点头,又在纸上写道:“我在床上无聊,就写着玩,姐姐你不要介意。” 
  怜诗诗只觉得一阵透心的凉意,手上的纸忽然变得仿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 
  “长大成人方是我,合眼朦胧又是谁?” 
  “百年世事三更梦,万里乾坤一局棋。” 
  “来时欢喜去时悲,空在人间走一回。” 
  “不如不来也不去,也无欢喜也无悲。” 
  “每日清闲自己知,红尘之事若相离。” 
  她总觉得蒋琬总有一天会突然离去,但却不想来得竟是这样早,这样剧烈。这诗中充满了对人生的疑惑,满纸都隐隐透露出归隐山水,离世出家的感觉,虽然暂时就连蒋琬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但对一直担心蒋琬会突然离开的怜诗诗来说,却清晰可见。 
  她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蒋琬突然似有所觉,在纸上写道:“怜儿姐姐,你,你怎么了?” 
  怜诗诗吃了一惊,忙收敛心神,强笑道:“姐姐没事,高兴呢,想不到我的琬儿不但笛子吹得那样好,连写的诗也这样不俗。”心中却暗暗道:“我把他关在这里是不是错了?他一个人在这里无事可做,就会胡思乱想,一胡思乱想总有一天会突然出家,反倒是将他带着习惯于红尘间的欲念享乐,让他没有时间去想那些出世之事,等到他想起时,也要贪恋这软红十丈中的种种享受而难以就此舍弃离去,正是,我明天就带他到四处去玩一玩。” 
  思想及此,于是她微笑道:“琬儿,你如今身子大好了,要不,明天姐姐没事,带你到外面去玩玩,好不好?” 
  蒋琬虽然并不喜欢热闹,但却也不忍拂了怜诗诗之意,于是在纸上写道:“好的。” 
  第二天一大早,怜诗诗就带着蒋琬、情儿、青儿三人,四人出门来到市集上,青儿在屋中闷了一个多月,现在就如同被放出笼中的小鸟一般,一路在最前面兴高彩烈的这样东西看看那样东西摸摸,情儿却显得极为柔静,只默默跟在怜诗诗身边,微笑看着在前面引路的青儿。 
  而怜诗诗却并不瞧四周一眼,一路都只是微笑看着蒋琬,而蒋琬,却是一幅滴水不惊,宁静安祥的感觉,怜诗诗越看越是不安,因为她总觉得,蒋琬的面容越来越有一种莫名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沉迷进去,无端觉得心定,那是一种禅宗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感觉。 
  他的神情越来越接近大圆觉满寺中那些得道高僧们祥和平静的样子,而这,正是怜诗诗最害怕的事情。 
  转过朱雀桥,经泗水坊而西,有一大片梅园,现在正是严寒深冬,梅园之中,朵朵梅花傲枝凌立,开得正盛,四人径直便向梅园之中走去。 
  来到门前,忽然里面一阵清脆悦耳的“铮铮”琴声响起,一阵青年女子的欢笑声清晰传来,怜诗诗皱了皱眉头,她知道蒋琬怕吵,却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少人行走,平时挺清幽的这里,今日竟会这样热闹。 
  她转头向青儿道:“青儿,进去看看,里面都是谁在,若是一群粗人,咱们便去别处去吧,这里太吵了。” 
  话声刚落,一个“咯咯”娇笑着的声音蓦然在一株梅花树下响起:“哟,我说是谁呢,敢说我们是粗人,原来是我们的怜儿小姐啊,哈哈,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郎梦群‘四大名花’都聚齐了,刚无忧姐姐还说呢,今日四大名花已到其三,不知怜儿妹妹也会不会心有灵犀,也在今天恰来梅园,哈哈,看来说得还真是准哟。” 
  怜诗诗吃了一惊,注目一看,却是六大青楼之一的怜月楼那以精灵巧舌著称的小麻雀张鸽鸽。她不敢相信的道:“鸽鸽,你是说,长歌无忧、吴情,苏浅她们今天都到这梅园来了?” 
  张鸽鸽笑道:“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诗会刚刚开始,大家正在玩曲觞流水的游戏,刚刚四大名花缺一引为缺憾,现在一下子来齐了,可有得闹的了。”说着便蹦过来一把牵起怜诗诗的衣袖:“快进去吧,要不就错过了。” 
  一转头,就看见站在她身侧的蒋琬,她奇怪地看了一眼蒋琬,吃惊道:“这是谁呀?难道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神童琬儿?怎么这么像那些老和尚啊?” 
  怜诗诗面色一变,看到张鸽鸽那种言笑无忌的性子,却又不能发作,这时里面的人听到外面的声音,立即都涌了出来,为首一个抱着古琴的素衣女子微笑道:“原来是怜儿妹妹,快进来,正巧赶上呢。” 
  怜诗诗也不能太冷了,只得微笑着向众人说道:“诗诗正愁太寂寞了,有众位姐姐在,今天可是热闹得紧了,别为我耽误了宴会开始的时间,大家都快请进去吧!” 
  抱琴女子笑道:“正是,快,大家都进去坐着吧,要记得输了的可是要喝酒的哦,醉了可就不要怪别人啊!” 
  大家进去,梅园中央,梅花树下,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名叫“梅溪”,沿着梅溪,大家各自找地方坐了,怜诗诗坐在吴情下首,苏浅上首,青儿情儿是婢女,没有位子,站在身后为众人堪酒,和着长歌无忧她们带来的待女一起在园中嘻戏玩耍,不是长歌无忧她们不让她们玩,而是依照曲水流觞的规矩,酒杯飘到谁的面前谁就得立饮完杯中之酒,然后即席赋诗一首,没有一些才情还真不敢玩,与其让她们捣乱,还不如由得她们自己去玩。 
  而蒋琬,因是跟着怜诗诗来的,又不是她的下人,所以怜诗诗略为犹豫了一下,但一想今天本就是为了陪他出来玩的,带他习惯这些社会玩乐,虽然十数位女子中间夹着一个男孩有些不妥,但略一犹豫还是拍拍身边,让蒋琬坐在她的身边,这样苏浅就坐到蒋琬的下首了。 
  不过这曲水流觞本就是随意而坐,各安运气,酒杯漂流到谁的面前,谁就得饮尽杯中酒后,即席作一首诗,若是作不出诗,随便讲一个笑话亦可,但什么都不会的就要罚酒一杯,所以蒋琬这样一个小孩坐苏浅上首倒并无什么不妥,众人看蒋琬是怜诗诗带来,也不好当面驳了她的面子,而且对跟着怜诗诗的这个小孩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神童,心想待会就看看你倒底与别的孩子有何不同?于是竟都全部默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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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词赋传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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