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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野仙踪-清-李百川-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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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婆子跪在案前,州官向刑房道:「這奴才頭臉眉眼,也不是個貨。看來比苗三還討厭。」刑房微笑道:「老爺品評的一點不差。」州官伸開五指連敚У溃骸肝矣蟹▋褐嗡!拐f罷,問道:「溫如玉在你家,花費一千六七百兩,你還貪心不足,又去他家訛詐。我只問你:是誰教你去的?」鄭婆子道:「老爺你不知道。」州官大怒道:「好驢子肏的,他敢和我你來我去!你說我不知道,我且先打你個知道。」向眾衙役道:「快與我用鞋底打二十!」眾役將婆子打的蓬頭散髮,和開路鬼一般。州官道:「你說罷,是誰教你訛詐人?若有一句虛話,再打二十鞋底。」鄭婆子道:「是蕭秀才著我去來。」州官道:「小鳳兒是誰家女兒,你和蕭麻子敢買他為娼?」鄭婆子道:「是我親生親養的,從那裡去買?」州官道:「叫小鳳來。」
小鳳跪在面前,州官道:「你願做娼妓,就休說實話;你若願做個良人,可將你父母兄弟,並所住地方,…一實說,我此刻便救你出火坑。」小鳳道:「我是本州周家莊人,我父叫王友德,我哥哥叫王大小,此外洠肆恕!怪莨俚溃骸府斎召I你時,是誰去來?」小鳳道:「是蕭大爺同鄭三去來。」州官道:「是多少銀子買你的。」小鳳道:「我聽得我父親和我母親說,是一百二十兩,媒人是十五兩。」州官道:「媒人是何處人,叫什麼名字?」小鳳道:「他也是周家莊人,我不知他名姓,素常人都叫他四方蛋。」州官笑了笑,又問道:「你到鄭三家幾月了,可接過幾次客?」小鳳道:「才一個半月了,也接過十來個客。」州官道:「你可願意接客麼?」小鳳道:「起初我不肯,鄭婆娘兩次打了我三百多鞭子,我受刑不過,才接了客。」州官道:「下去。」向眾役道:「將皮鞭拿十來把來。
「鄭婆子連連叩頭道:「小鳳從未見過官,是他害怕胡說。」
州官道:「我偏要信他這胡說。」吩咐將婆子衣服剝去,兩個人對打。鄭婆子痛哭哀告道:「原是從周家莊買的,求老爺開恩。」州官喝令重打,打的婆子滿地亂滾,皮肉皆飛。約有二百多鞭,州官方教住手,拉了下去。
著傳喚蕭麻。蕭麻跪在案下,州官道:「你引誘溫如玉嫖,並屢次借騙銀兩,此番又教鄭婆子訛詐,這三件我都不究問了。
你只將買小鳳情由,據實供出,我即開恩辦理。」蕭麻子微笑了笑,說道:「太老爺和溫犀秦鏡一般,遠近百姓,十數萬人,那一個不傳說太老爺聽斷如神?極疑難的大案,不知辦過多少,何況眼底小事,反能逃得洞見?」州官道:「我只愛人實話,不愛人奉承。」蕭麻道:「生員與鄭三同住在試馬坡堡內,閒時去他家坐談是有的。至於買小鳳為娼,生員忝列學校,何忍做此喪良損德之事?況得利系鄭三夫婦,於生員有何取益?
「州官道:「適才小鳳說,你同鄭三親去買他,你還支吾什麼?
「蕭麻又笑了笑道:「同堡居住,見面時多,生員寧無一言一事,得罪小鳳處?」州官道:「你既說小風與你有嫌怨,我且不著他與你伲鼘Α!菇朽嵢蛟谙旅妗V莨俚溃骸改阗I小鳳時,蕭麻和你同去來洠в校俊灌嵢溃骸赶氯瞬桓移厶蠣敚怼!故捖榈溃骸缚此埠f。」州官道:「未買小鳳時,是你兩個誰先起意做此事?」鄭三道:「下人女兒金鐘死後,蕭相公說:』你不必過於悲痛,只用一二百兩銀子,我和你去各鄉村採訪窮戶人家,有姿色的婦女,買他一個接客,也不愁抵不上你女兒。』至九月間,才於周家莊買了小鳳是實。」蕭麻子又笑說道:「你舉個證見來,再說定在昏地暗的話。」州官道:「蕭麻,你可知本州的外號麼?」蕭麻道:「太老爺是拢t中人,焉有外號?」州官笑道:「譽揚太過。我當年在江南做知縣時,人都叫我朱一套。何為一套?夾棍、拶子、板子、鞭子、嘴巴打一個全,便為一套。我看你這光景是要和一套見個高下哩。」吩咐左右,拿夾棍來。蕭麻連連叩頭道:「生員為人口直,得罪的人原極多,還求太老爺詳情。生員與一亡八出主見買人,效這樣下流勞何為?」州官道:「夾起來!」蕭麻恨不得將地皮碰破,說道:「懇太老爺,念斯文分上,生員與百姓不同。」州官大怒道:「好可惡狗攮!這明是說本州審事不按律例,擅夾打未革秀才。你也不想想,你做的是什麼事?
方纔挨嘴巴的苗三,他不是個秀才嗎?你這秀才,難道有加級紀錄不成?」吩咐夾。眾役將蕭麻鞋襪拉去,上了夾棍。蕭麻道:「生員招了,就是個買良為娼罷。」州官道:「這是個大可惡枺鳎∥耶敳黄鹉氵@就是兩個字」向眾役道:「收。」眾役將夾棍收對了頭,蕭麻便昏了過去。好一會,蕭麻甦醒過來。
刑房問道:「你還不實說麼?」蕭麻道:「實是我著鄭三買良人家子女,只求太老爺開恩。」州官著鬆去夾棍。蕭麻畫了供。
州官吩咐收監,候詳文回日定案。又向鄭三道:「我看你人還忠厚些,與你老婆天地懸絕。有蕭麻子承罪,我詳文內與你開脫開脫罷。」鄭三連連叩頭。州官著打四十板。少刻打完。州官道:「本該把你監禁,看你不像個偷跑的人,准討保,候上憲批示。」
又著叫溫如玉、苗三上來。兩人跪在案下。州官向如玉道:「你為一娼妓,清家破產,情亦可憐。我只問你:你還要這秀才不要?」如玉道:「求太老爺恩典。」州官道:「苗三挑弄唇舌,致令金鐘兒慘死,其存心甚是險惡。然他與謿ⅰ⒐蕷⒉煌裏o償抵之理,革去秀才,滿徒三年,實分所應該,但將苗三詳革,你所事亦有干法紀,我實難摺HD闳粢@秀才,我將蕭麻子買良為娼另想個法兒辦理;你若深恨苗三,情願將秀才革去,本州自將他按例申詳。」如玉道:「金鐘兒死於苗三之手,生員抱恨無涯。今情願與他同歸於敗,使死者瞑目九原,即是太老爺天恩。」苗禿聽了此話,甚是著急,向如玉連連叩頭道:「我苗繼先原是愛錢匹夫,無恥小人,還求溫大爺寬一步。我當日播弄唇舌,原不過教金鐘兒受點折辱,那裡便想到他死上?此實是本心。況我因此事被蕭麻將一處住房弄去三萬錢私積與了鄭三,刻下窮無立錐之地。今再詳革,問擬軍徒,我惟有一死而已。且我又抵償不了金鐘兒性命。於他既無益,反於大爺有損。今太老爺尚開天恩,大爺就連個小人容放不過麼?」說著,又連連叩頭。州官道:「溫如玉以為何如?」如玉道:「苗三話,說到這步田地,一總求太老爺垂憐。」州官道:「既如此,我就結了案罷。但你身為秀才,又是官宦後裔,經年家在嫖場中混簦Вú豢扇荨5钅愀缸隹偠揭粓觯阌峙c杜大老爺有世誼,我少不得存點勢利之見,不退底衣打你。吩咐刑房,將他兩隻手上,重責四十戒尺。刑房見本官心上用情,責打亦不甚著力。須臾打完。如玉叩謝。州官向苗禿道:「這件事太便宜你了。」著眾役拿頭號大板,重打苗三四十,一板不得容情。苗禿又再三哀懇,早被眾役揪翻,打的殺豬般喊叫,兩腿血流。打完,州官向刑房吩咐道:「小鳳身價銀一百二十兩,俟將他父兄拿到,著鄭三出一半,他父兄出一半,入官。媒人四方蛋,待審訊後,再追贓銀。」說罷,州官退堂。如玉雖挨了四十戒尺,見將鄭婆子、苗禿、蕭麻被州官夾打的甚是痛快,心上快活不過,得意回家。正是:蕭麻指引龜婆簦В'得溫郎把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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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臭腥風廟外追邪氣提木劍雲中斬妖奴
詞曰:
湖水潛修幾度秋。閣皂山中,巧試神偷,相訂同類寄饒州。
九華妖垣,安樂忘憂。
欣遇滅狐氣味投。秘授神針,四處尋求,偶逢社會驗風頭。
虛空爭鬥,竟獲仙丹。
右眨兑患裘贰
前回言溫如玉弄的人財兩空,孤身無倚過那淒涼日月,今按下不表。且說冷於冰自將連城璧等領回玉屋洞內,一架雲光,早到江西閣皂山凌雲峰下。但見碧峰疊翠,古木參天,千紅萬紫,遍滿幽谷,覺重山峻嶺之中,另具一番耄恪T賹⒛橇桦叿遄屑殞徱暎嫒缫桓渲瘢绷胩欤陨现料拢翢o一點破尽P难e想道:「那修文院天狐,說《天罡總樞》一書在此峰內,被鄱陽湖一鯤魚精盜去。我看此峰披青掛綠,與刀斬斧削的一般,並無一點空隙。這書從何處可入?何處可出?」又想道:「畢竟他們的法力大似我,能於鐵石內開通門戶,貯放枺鳌_@魚精能於無可搜尋中盜去,其法力廣大,不言可知。
「又想道:「他已將書盜去,我在此流連何益?不如到鄱陽湖看個動靜,再做理會。」說畢,飛身雲路,已至鄱陽湖地界。
但見波濤浩湧,廣大無邊,那裡有個魚精的影兒?自己又不能入水裡去,查看有無。在那湖邊走來走去,想出個道理來。
用中指書符一道,喝聲:「司湖諸神速至!」少刻,狂風頓起,水裂波開,煙迷霧湧之中,有許多神祇俱鞠躬聽命。於冰道:「諸神職司水府,定悉水怪等蹤跡。此湖可有一老鯤魚精洠в校俊怪T神道:「某等奉敕各分汛地鎮守,凡水族類有興妖作怪、傷害生臁撸瑹o不細加逐除,替天行道。先時果有一老鯤魚,其大無比,在此湖內出入數百餘年,從未見其傷害物命。
某等見他順時修養,久後定化蛟龍。自二百年前至今,止見此魚撸羞^兩三次,近年來實不知在何方停止。未敢妄對,望法師於別處江湖內查察。」於冰聽了,躊躇了半晌,發放眾神後,迤邐行來。到饒州地方,尋了一處無僧道的破廟停歇,遣超塵、逐電四外訪查。
過了幾天,二鬼回覆道:「水族之類,非人可比,小鬼等無可稽查。」於冰又設一法,於廟外貼一斬妖除祟的報單,早哄動了一州的人民,都來看問。見於冰形容服色迥異凡流,一個個驚神見鬼,有言妖者,有言仙者,雖施捨了幾張符菉,替人家驅除了些魑魅魍魎之類,到惹得地方官差人盤問短長。於冰道:「這也不是個採訪的法子。豈有個水怪在陸地上居停之理?但天狐曾言,老鯤魚率領眾妖,去饒州一帶作怪,斷無虛言。到的是我尋訪不周之過。」於是在饒州左近府縣,幾名勝之地,隨處蹤跡。
一日,飛昇在鞋山頂上,看那山形水勢,並往來舟船,猛見正西上,起一股黑氣,直奔西南,吣苛毧矗朴醒镌趦葢{依。於冰情知怪異,瘢呺S後追來,見那股黑氣從半空裡落將下去,頃刻他為散絲,被風吹盡,毫無一點形跡。於冰亦落下雲頭,在一山頂上四下觀望,蹤影全無。下山來尋問居民,知系彛骄辰纭S忠娚讲碇校心信髂弥牢铮逦澹急歼@座山來。於冰訊問原由,都說是去五虎溝天塹嶺子孫娘娘會上進香還願去。於冰道:「離此有多少裡數?」眾人道:「洠Ф嗟难e數,只用從這山峪西北,轉兩個山彎就是了。那邊熱簦У暮荩氵@道人若會算命起課,也不愁不弄幾個錢。」於冰想道:「妖氣也不知散歸何地,我何不同他們走走?或者人煙眾多處,有些議論風聲,也未可知。」隨即跟定了眾男女,走了半晌,已到天塹嶺上。放眼一望,見對山坡上,有一處廟宇,規模闊大;又見山腰上下有十幾處席棚,大小不等,內中有賣酒肉的,有賣香燭紙馬的,還有擲骰頑牌的。山門內外,敚гO著許多雜貨物件,婦人應用的枺鳂O多。又見那些男女們,有頭頂香盤。一步一拜的;有口啣環帶,身披鞍韉,學驢馬扒著磕頭的;還有胳膊上用針鉤穿入肉內,掛著大攀香,跪著還心願的;還有少年婦女藉燒香為名,打扮的粉白黛綠,翠袖紅裙,被那些浮浪子弟跟出跟入燥皮的;甚至擁擠在一處,有掐手的,有脫鞋的,有趨勢摟抱的,有偷拔簪環的:種種醜態,不一而足。還有男看上女,女愛上男,眉目送意,眼角傳情,或私相笑語,或暗訂交期。燒這一番香不打緊,那些生心的男子圖重斏粋個跟尋到婦人住家地方,不親的設法認親,不友的設法認友,將求福藉庇之善地,竟成姦淫盜邪之良媒。
你道這些婦女,豈儘是獨自來的麼?無論大家小戶,都有幾個男子隨往。富貴紳士家,多是知禮讀書的人,放出婦女撓香游寺的還少。惟有這庶民人家,比鄰而居,閒常時婦女們通家往來,知廉恥、守婦道的,能有幾個?彼此坐在一處,不是說自己男人長短,便是議論人家丈夫。若睿疬'街看廟,無不眉歡眼笑,互相傳引。更兼男人,十個到有一半不是怕老婆的,就是曲意要奉承老婆的。再若到子孫娘娘廟內燒香,先佔了個求養兒女的睿浚葎e的神廟不同,做丈夫的總心裡有些不依允,也只得勉強相從。及至到了人煙湊集之地,男女混雜起來,他何嘗不心跳面赤?又自己心中開解:燒香的婦女,亦不止我一家。只得隨波逐流罷了。可笑他又不警悔,到了下次,依舊還放妻女出來閒蕩。身上有好衣飾的,先教俦I物色;面上有好姿色的,又被情郎留意。久後失了財物,還是小事;勢必弄成個烏龜方才滿意。總之,這種人一出娘胎包,他就帶幾分龜性,不可以理喻,不可以法繩。請看凡怕老婆的,與曲意奉承老婆的,皆其做龜之根基也。至於縱容妻女,與親友或異姓以及同族人頑錢,其當龜較此倍速。今不言正文,插此一段議論,實由耳聞目睹,藉此回書為勸戒世人意耳。
閒話少說。且說於冰,走入廟來,見許多男女在正殿上擁擠著叩拜。兩廊下敚гO著豬羊,中間陳設著各色祭品,內外懸燈結綵,殿內又掛著幾封碧霞元君的寶旛。三位娘娘面前,各列著三桌高頭大供,無非是雞鴨魚肉、米面果品之類。兩傍塑著些抱子送生的泥像。供案前,站著幾個和尚,打著磬,搖著鈴,又顧取佈施,又要偷看婦人們的面孔,手腳一個個忙亂不迭。於冰大概看了看,正要到後層廟內去,陡然間起一陣怪風,刮的那些善男信女顛顛倒倒,亂喊亂跑起來。但見:屋宇振動,磚瓦飛騰。隔扇門樓,枺鱽y晃;鍾梁鼓架,左右齊翻。老頭兒尋覓兒孫,錯抱定敲磬沙彌,拍拍打打叫「肉肉」;小娃子悲呼父母,緊摟住送生小鬼,親親熱熱喚「媽媽」。張家婦拉定李家夫,跑散了奇巧髮髻;城中男背上鄉中女,吊了時樣花鞋。和尚奔禪房,頭樱氪皺粞蹆葥懿怀觯汉取妇让梗淄祦咽稚煸邗醇垹t中疼不過,亂嚷「燒殺」!廟外席棚,滿天亂舞;場中賭友,遍地摸錢。石走沙飛,擬是星辰齊落;雲黑日暗,惟聞神鬼同號。
於冰見風勢陡至,刮的對面通不見人。須臾,天地昏黑,只聽得男女叫喊之聲不絕。邉与p睛努力一看,見廟內外敚гO的豬羊祭品全無。慌忙起在空中,急用手將風尾抓來,在鼻孔上嗅了嗅,覺的有些腥氣。於冰道:「是了。不趁此時蹤跡他們的下落,更待何時?」放眼四下一看,見前次所見那股黑氣,從風內透出,往西飛去。於冰在雲路中估計,相離已有百十餘里,連忙推雲急趕。止差數里遠近,猛見正南來一片烏雲,內有兩個婦女;一個穿青龍鑽雲對襟氅,黑色百花裙,頭盤鳳髻,腰繫絲絛,絲絛上掛寶劍一口,柳眉杏眼,玉面櫻唇。那一個侍女打扮。於冰心裡說道:「真仙焉有瘢麨蹼呏恚看吮厥茄珶o疑!」見雲路頭切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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