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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衣警察海岩-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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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科长,”周志明的呼唤声打断他的思索,把他的视线从审讯记录上拉了起来,“该吃饭啦,今天食堂吃饺子。”周志明把手里的 铁饭盒摇的哗哗响。
  他没动,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志明,自言自语地问:“他真是凭着 预感才决定逃走的吗?真是虚无飘渺”
  “你说冯汉章吗?”周志明放下饭盒,“也不是不可能,他估计到自己罪行早晚会败露,三十六计定为上”
  “不不!”他断然地摇摇头,敲着桌上的审讯记录说,“据我的印象,他绝不是他自己在供述中所描绘的那种一时冲动犯了错误,以后又风声鹤唤,吓得要死的人,绝不是的。你没发现吗?他在被捕之后是多么冷静,在审讯中的对答是多么有条不紊、恰如其分,这种超乎常人的冷静自然使人感觉到他似乎受到过专门的训练。像他这样身份的人,擅自离开自己的工作职位,置商业信用于不顾而放弃成交在望的买卖,甚至连自己的东西都扔在前门饭店不要,也不同饭店结帐便不告而别,这简直可以说是在仓皇逃命了,难道仅仅是凭了莫名其妙的预感,凭了虚幻的第六神经吗?不不,这是说不通的,他一定是接到了表示危险的确实信息,不得已,才淬然出走的。”
  “确实信息产‘周志明疑惑地眨眨睛眼,”施季虹贴在歧山路的报警信号,按说不会发生报警作用呀,她是十二月二十七日下午四点多钟贴的,冯汉章到二十九日上午在北京已经买了飞机票要溜了,一共不到两天的时间,那个胶布条也太神了。“
  “你看冯汉章会不会另有一条闻警途径呢?”段兴玉非常迟疑地说。
  “啊——?”周志明有点儿呆,没说出话来。
  段兴玉的指尖在审讯记录上轻轻弹着,缓缓地又说:“不管怎么说,这家伙肯定没有向我们缴械,我可以肯定这一点!他的供述和施季虹的供述之间,有许多矛盾的地方,比如陷害卢援朝这件事,施季虹说是受他的指使逼迫,而他却说是受施的请求帮她的忙,从这两个人的个人情况和我们掌握的材料分析,当然是施季虹的供述更可靠些。还有照相机、密写药这些东西,冯汉章说是在国外买的,既然是商品,为什么没有商标?技术部门初步研究了一下,他们的意见认为不像是西方国家的民用产品,今天上午把一个书面意见送来了,虽然不是最后的鉴定结论,但我看那几条意见还是挺有价值的。密写药、显影药还没有化验出来,不过目前也已经排除了民用品的可能,因为它们配方成分的化学水平很高,也很复杂,你看看这些材料。”
  “可是”周志明接过化验说明材料翻览着,说:“可是冯汉章的供词也自成一套逻辑,而我们这些证据又都不是那么肯定,」总不能单凭着分析和推理来打倒他吧?”
  段兴玉点头说:“这是当然。他的供词显然是深思熟虑的,他料定我们手中的证据主要来自施季虹的口供,才敢这样有恃无恐地作文章,这倒也足见此人非同一般,我想,他的后台老板大概决不是什么威利之流。”
  “对了,我也这么看,一个财团,怎么会对941这种军工企业发生那么直接的兴趣,甚至这么木惜工本地进行非法情报活动呢?我想会不会是这个!”周志明用食指在桌面上写了一个“D”字,“从过去我们破获的一些案件上看,他们对941的兴趣倒是很强烈。”
  “晤——”段兴玉望着桌面,点点头,说:“你是说,D3情报总局?”
  五十三H汉章到底是什么背景?不查清楚,整个案子就是一笔糊涂帐,所以在元月二号,段兴玉决定南北分兵,陈全有和严君南下广东,设法请有关部门协助查证一下冯汉章口供中涉及香港的那些情况,他自己和陆振羽则北上赴京,准备请权威单位再重新对那架微型照相机和密写药进行鉴定和化验。陈、严的广东之行,他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因为冯汉章在香港的活动不会没有掩护,想从那儿查出他的马脚来的确是件难以办到的事,倘不是出于无奈,他决不会花两个人日夜兼程去搞这种事倍功半的查证,这也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撞撞大运吧。
  至于他和小陈的北京之行,他却寄以十足的希望,他反复想过,对这些物证的检验,也许是认定冯汉章的派遣组织的唯一途径了。不知为什么,在他心里发出这样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个案子不是已经进入了尾声,而是处在乱无头绪的开端。
  一大早,大陈和严君拿着两张全国铁路通用票登上了一列南去的火车,段兴玉和小陆现买了两张站台票也挤上了火车往北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周志明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埋头整理11·17号案的卷宗。
  现在在他面前摊放着的,是从前门饭店冯汉章房间里搜查和扣押的物品,差不多已经分门别类整理完了,只剩下一个纸包还没有动过。他打开纸包,从里面倒出一堆碎纸片来。
  这是从一个垃圾篓里拣出来的碎纸。当时他们已经把冯的房间全部搜查完毕了,他一个人留在屋子里正和饭店楼层的负责人核对扣押物品的清单,几个服务员进来开始收拾这间客房。他看见一个服务员从洗脸间里拿出个纸篓来,好像是搜查中没有注意到的,便要了过来,伸手进去翻了翻,发现里面除了废烟盒、废包装纸外,还有些写着字的碎纸,他向服务员要了一张旧报纸,把这些碎纸拣出包起,带了回来。可这包东西,竟使大陈抱怨了好几次。
  “你成拣破烂的啦,把这些烂纸头拿回来干什么?这有什么价值?这倒好,按规定,拿回来的东西一律不能随便销毁,还得一张张桂起来人卷,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当时小陆站在旁边,冷冷地敲着边鼓:“”人家是又要发现点儿什么,好~鸣惊人了。“
  他不以为然地冲大陈笑笑,“我抓空儿捧出来不就完了吗,即便没有证据价值,也许还有研究价值呢。”他没理小陆,小陆那阴阳怪气的腔调儿使他不舒服。他知道小陆对他的嫉很未消,便尽量避免和他冲突起来,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写着字的这些废纸都被撕得很碎,他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勉强地拼接起来,孩糊在衬纸上,一共被出三张。一张是一个帐单,上边草草地记了些日常行住的花销,另一张记的是北京几个单位的名称和地址、电话。他看过这两张,都放在一边,又拿第三张来看,这一张撕得最碎,十八开大小的纸,意撕成了三十多片。他把它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原来是一封信,一封很简短的信。
  “冯汉章先生台鉴:
  你寄来的钱,已经收悉。病危入院的家父,于前天脱离危险后,即命我代为执笔,速育一信与先生,以转达他的谢忱。
  他下周便可移榻回家了。看来他的病,迄今天大渐,你付予的帮助,使他在自己残烛之年又得到了一位热。心的朋友。
  刘亦宽“
  信上没落日子,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看不出什么疑点,而且又没有信封,只好也放在一边,准备等将来审讯冯汉章的时候再做核查。
  忙忙碌碌地过了一天。晚上吃过饭,他一个人走进办公室,准备继续整理卷宗,刚打开保险柜,他却犹豫了。
  “得回去看看肖萌了吧,‘咱从年前在法院审判厅的过道分手以后,他OJ还没见过面呢。
  趁现在没有急茬的事,应该回去看看了,他把保险柜关上,锁好,然后骑车离开机关,往太平街而来。
  路过南州饭店,被一串从饭店大院里鱼贯而出的小汽车拦在路边,他暮然记起那次下班后在这儿碰上季虹和冯汉章的情形,也不知道那次他们谈了些什么。小车队过去了,他却呆愣在路边没有动弹,一个令人为难的问题钻进了他的脑袋。
  “回去了,宋阿姨问起季虹的事怎么办?”他心里飘过一阵胆怯,上次他对卢援朝问题的守口,已经叫宋阿姨不高兴了,这次又轮上她的女儿,如果问了,怎么说呢?
  他又蹬起自行车,慢慢的,边蹬边想辙,辙没想出来,心里却愈加烦躁钦乱,这时候冷不防一个小伙子骑车从身后超过来,压住他半个车轮子,一拧把,把他别了个措手不及,歪在了马路沿上。那小伙子在他前面停下来。回头冲他咧嘴直笑,他定一定神,不由也跟着笑起来。
  “好哇你杜卫东,你敢别公安局的,不怕罚钱呀?”
  杜卫东带着一串笑,把车子滑到他跟前,说:“我跟公安局的缘分深,这不,我是二进宫啦。”
  “这次不算的。你现在怎么样,在淑萍他们家还好吗?”
  “还行吧,人家对我不错,我怎么也不能往人家身上抹黑呀。可是你们这些个警察呢,一出点儿什么事就总往我身上怀疑。你知道这次是谁抓的我吗?还是你认识的那个黑大个儿,这家伙,咱们这种有前科的人在他眼里,屎壳郎,一辈子都是臭的。”
  “这你可错怪人家了,实际上正是他在证据上发现了问题,才改正了错案,要不然你又该回自新河啃窝头去了。你现在还在941厂吗?”
  杜卫东像是很得意地一挺胸脯,“当然啦!”
  周志明突然想到什么,眉尖一挑,“哎,我还没吃你的喜糖呢,你们什么时候给我补上?”
  杜卫东非常郑重其事地答道:“对对对,不光喜糖,还得请你喝顿喜酒,淑萍以前也没告诉我,到现在我才知道我的新房原来就是你的家,占了你的房子,淑萍他们家老过意不去,整天念叨,结果现在我倒反过来老宽慰他们,我说,周志明跟你们是老邻居,跟我是患难之交,铁哥们儿,没说的,再说你现在也跟我一样,反正到别人家‘倒插门儿’去了,那家是高干,还在乎这两间房子吗?”
  周志明笑笑没说话,杜卫东话头一转,又说:“哎,对了,那天我可看见你那位了。”
  “我那位?”
  “就是施肖蔚啊,现在我们厂没有不知道她的,外号都有了,叫‘施洋大律师’。我是在那天审判会上见到她的,厂里保卫处专门给了我一张票。嘿,说真的,你那位没治了。”
  “怎么没治呢?”
  “要口才有口才,要长相有长相,够派!比她姐姐漂亮多了。其实你说施季虹那模样配人家卢援朝也就可以了,可她还那么不知足,非扒上一个华侨不可,这事儿你听说了吗?那华侨叫张什么还是什么章的,据说比施季虹大三十多岁呢,都老没牙了,真的,不信你问去,我们厂的人都知道了,这叫什么?叫‘桃色新闻’吧?反正这种新闻传得最快,人家说,这次整卢援朝就是那老帮子出的点子。”
  周志明不置可否地笑笑,转移话题说:“你刚下班吗?”
  “不,今天我倒休,上卢援朝家帮他做家具去了,他们请了我一顿,这不才吃完。”
  “对了,卢援朝的家具我见过,那大立柜就是你的手艺吧?”
  “怎么样,手艺不赖吧,什么时候你办事,我也给你打,这还是在机修厂木工组打的底子哪。唉,卢援朝这下也结不成婚了,打出来这些家具都准备先给他弟弟结婚用了。”
  他们在路边就这么闲扯了半小时,直到脸上冻得发僵才握手言别。周志明回到施肖萌家时,已经七点半钟了。他看到大门前 的空地上斜停着一辆漆黑发亮的“奔驰二百八”,心里不由一动,“是施伯伯回来了?”
  进了门,先进厨房擦了擦脸,从吴阿姨那儿,他知道施伯伯并没有从北京回来,在客厅里同来阿姨说话的,是个刚刚到的客人。
  “小萌也不在家?”
  “不在。小萌这些日子好像不痛快,话也不说一句。唉,她爸爸也不回来。”吴阿姨重重地叹着气。
  他穿过走廊走向自己的房间,从客厅紧闭的门里,能听到有人在说话。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抬高了传出来,口气果断而自信。
  “这件事,市委政法部当然是可以过问的,”
  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扭亮桌上的台灯,总觉得桌面上仿佛缺少点什么,想来想去,才想起玻璃板下面压着的施肖萌那张扎小辫的照片被她拿去了,心里淡淡的有点儿别扭。他拉开抽屉,在里面扒拉着想再找出一张好的来,找来找去不满意。在这一两年的照片里,她几乎都是那么一副冷漠,矜持,过于自信,过于固执的样子。他比了半天,挑出一张“傻笑的”塞在玻璃下面,好在并无娇嗲作态,总算傻相可鞠吧。
  客厅的门响动了两下,宋阿姨和客人的说话声移到走廊里来了。来阿姨好像是哭过一样,用伤风发哑的嗓子峡味地说:“老乔,孩子出了这种事,真叫你操心了,老施偏偏这个时候又不在,”
  那个响亮的声音略略柔和了一些,“老施在北京的会也快结束了。我今天和市委第一书记李直一同志说了一下,季虹的事先不告诉他,让他安心把会开完,再说他的身体也不好,还是等他回来以后再说吧。老来啊,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萌萌那样做还是对的,不要太责怪她。为难她了。她的那件事我也听说了,孩子现在心里也是不好受的,不管怎么样,他们毕竟是拍好了一段时间嘛。以后我叫乔真多过来安慰安慰她。最近他们学校要分出一部分学生到外地去办分校,你知道这个事吗?乔真在学校里到处帮萌萌活动着留在总校,分校的学习条件太差,毕了业还要往外地分,要是现在能留就尽量争取留下来。乔真已被系里留下了。对了,你的腰痛病怎么样了?乔真有一个同学的父亲是搞按摩的,据说在南州小有名气,约个时间叫乔真领你去一趟。”
  “这孩子,真难为他想着了,叫他以后常来玩啊。”宋阿姨有气无力地说。
  “现在一般的按摩大夫”说话声又移动了,消失在大门口。门外,汽车响动了一阵,开走了。周志明听见宋阿姨的脚步声从大r月B儿转回来,在走廊里拖动着,一声一声好像越来越近,他有点儿发怵,生怕她突然进来向他问起他没法回答的事,可那脚步声终于走进客厅里去了。他轻轻松了口气,也许宋阿姨根本就不知道他回来了,不知道也好。
  “可是萌萌呢,这么晚了上哪儿去了?”他闷闷地想。
  五十四字上上班的铃声响过,严君走进办公室,心事重重地坐在桌子前。
  “怎么了,小严?”大陈投过一柱怀疑的目光,“在广州两天没睡觉眼睛都没肿,怎么回来反倒”
  她轻轻按摩了一下发肿的眼睛,想松弛一下哭酸的角膜,她一 向自认为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昨天,仿佛把一生所有的眼泪都 流干了。
  唉,女人的眼泪。
  昨天下班的时候,小陆交给她一张字条,约她晚饭后去建国公园谈一谈,并且写明这将是他最后一次为了自己请求她了。她一边吃着晚饭,一边琢磨着这封情辞恳切而又颇有点儿最后通蝶味道的“约书”,心绪被难以名状的烦恼攫住。
  她如约来到公园门口,小陆已经等在那儿了,大概因为都觉得彼此的心情和公园里的环境气氛不大相称,所以他们没有进去,而是顺着马路向西走去。在路灯如豆的寒气中,她看见了街头拐角处那片在风中摇曳的光影,不觉依稀记起三年前在施肖萌去自新河探望周志明的前一天晚上,她同她也是沿着这条大街走向那个幽暗的拐角的。
  过了拐角,他们没有停下来,继续默默地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小陆开口了:“小严,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了,你答应我吧,我,我爱你。”
  他的声音中夹带着胆怯的颤抖,听起来怪可怜的,她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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