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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锦-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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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阿雾为现实不得不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事情到这里还不算完。

荣三爷一家刚起身,管家的大夫人就跟着道:“老太太,媳妇儿还有一事要回。”

老太太斜眯着鱼泡眼,点了点头。

“自从三叔中了状元后,这府里的人情来往多了许多,娘是知道的,每年庄子上和铺子上送来的利钱都有定数,这忽然多了许多开支,还请娘示下从何处拨?”大夫人一心觉得她丈夫是安国公世子,今后这安国公府都是她的,国公爷怎么也不是个小小状元能比的,她也求不着三房,但如今三房吃她的用她的,她还要为三房中状元而走礼,她这就想不通了。

风光是人家的,钱却是自家掏的,大夫人如何也不愿做这亏本买卖。

老太太点点头,“老三,你怎么说?”

大夫人开了头,老太太就牵藤扯蔓说了一堆府里的难处,别看着国公府的名头光鲜,可实际上要维持这等光鲜花费颇糜,如今老太爷致仕,老大、老二又都是吃着祖产。

荣三爷咬咬牙,“老太太说怎么办,儿子一切都听从。”

“那以后你的人情从你三房自己走账吧。”老太太一想着未来老三在官场打点的费用就心痛,趁这会儿先撂了挑子,别提心情多爽快了。

荣三爷虽不是古板儒朽之辈,但也有文人的傲气,也不管三房的囊中羞涩,点头应承了下来。

事毕,荣三爷这才领了崔氏和阿雾出了上房,三人都面色阴沉默不着声。

一路上阿雾的默不着声,荣三爷只当她不想在外人面前哭,哪知到了屋子里,也不见小女儿落泪,心下甚奇,崔氏也很奇怪,去的路上阿雾还哭得稀里哗啦,如今受了莫大屈辱反而没有眼泪。

其实阿雾是那种人,可以为对自己好的人流一条河的眼泪,也绝不会为别人的恶意羞辱而落泪,她们只会为别人的恶意羞辱而反抗。

“阿雾,今日委屈你了。”荣三爷摸了摸阿雾的小脸蛋儿。

“今日本是阿雾错了。”阿雾低着头,闷声道。

“阿雾是错在哪儿了?”

阿雾眨巴眨巴眼睛,决心试一试荣三爷,看看这位爹爹在她未来的计划里是否值得信赖。

“阿雾不该在羽翼未丰时被人一激就动了怒,引得亲者痛仇者快。”阿雾抬起头,直愣愣看着荣三爷,不肯错失他分毫神情。

荣三爷愣了愣,没想到阿雾所说的错居然是这个,她以为阿雾会说她不该打荣四,却不料能听来这番话,心下直叹,女儿长大了。

羽翼未丰?阿雾这是在告诉他若有朝一日大鹏展翅,一切都是要回报的,而那些人是仇者,荣三爷很想笑一笑,不知道杀母之仇算不算仇?!

荣三爷之母青姨娘的死其实在世家大族里屡见不鲜,都是主母见不得小妾受宠,使了绊子,或磋磨而死,或有病拖延而死,死者何其郁郁却还无处诉冤。

因此荣三爷认真地看着阿雾道:“是,你今日不该失了理智。”

阿雾抿了抿嘴,她果然没看错荣三爷。

荣三爷并不是个迂腐之人,也不是个愚孝之人,且是很有野心的人,幸喜他对家人却是极好。

荣三爷送了崔氏母女回院子,就去了祠堂罚跪。这么大件事儿老太爷那边自然知道了,他心里也清楚老妻那门子阴暗心思,但老太太的娘家实力颇大,老太爷只好背地儿安慰荣三爷,想两边都讨好。

至于阿雾撺掇崔氏向老太爷伸手讨钱这事儿,也很顺理成章地被荣三爷接手过去,老太爷私底下给了五百两银子。

无独有偶,崔氏的父亲崔知行那儿又送了一笔银子来,一千两。

都说自古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曾不欺我也。

崔氏得了银子,脸色的愁色少了许多,拉了阿雾也给她做新裙子。

“不用,我个子长得快,今儿做了明年又穿不得了。”阿雾的心思可没放在吃穿一事上了。当初也怪她眼界小,固步自封,还当自己是那个可以视金钱如粪土的康宁郡主,如今却体会到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意思,为了小小一条裙子,她就沦落到也跟人打架的地步了,阿雾表示想钻地洞。

荣三爷今后官场上的打点需要钱,她出嫁需要嫁妆,两个哥哥娶媳妇需要钱,若是进了官场,还是需要钱。钱钱钱,到处都在伸手要钱,阿雾就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了。

何况阿雾还打算为崔氏找个嬷嬷,能在一旁指点她些言行举止也好,随着以后荣三爷的高升,崔氏的举止就有些不够看了。还这般懦弱样的话,贵妇人圈里哪里看得上她,她不出门交际,阿雾想见的长公主又要何年才能见到?

阿雾不是个非要走死胡同的人,撞到南墙后,她很快就回头了。

“太太打算将这些银钱怎么处置?”阿雾有些羞涩的开口,因为她实在没料到有一天会为一千五百两银子而精打细算。

崔氏“啊”了一声,怎么处置?难道不是存到箱子里,需要用的时候开箱子取就是了?

阿雾垂了垂眼皮,她就知道会这样子,真是操碎她一颗“七岁娃娃”的心了。

“既然有了闲钱,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太太何不打算打算,比如盘个铺子,也做些长远打算?”崔氏的嫁妆都是布匹和现银,在上京是没有产业的,荣三爷更是没有私产,三房完全可以叫做,毫无恒产。

阿雾这主意也是上回听李妈妈的话想起来的。今人得了银子大致两种用途,或置地,或置业。阿雾想着买地一来是银钱不够,买不了成片的地,起不了庄子,生息又慢,所以不考虑,至于店铺,雇个掌柜的,倒可以很快上手,只是能信任的人不多。

崔氏笑出了声,点了点阿雾的额头,“你这才多大点儿小人儿就操心起这个阿堵物了,难道是担心你今后出嫁的嫁妆不成?”

阿雾被崔氏臊红了脸,暗忖这个太太怎么做的,居然同自己开起这种玩笑来了,不够端庄。

“太太以后别说这种话,仔细人听了笑话,女儿还小,何况这也不该是女儿操心的事情。”阿雾反倒教训起崔氏来。

崔氏发现女儿大了越发有主意起来,有时候她都觉得阿雾是大人,自己才是个小孩一般,但潜移默化里崔氏却对阿雾信任和依赖了不少。两个儿子如今都去了外院读书,只有一个小女儿在跟前,崔氏越发肯听阿雾说话。

“是,你说的是,小大人。”崔氏点点阿雾的鼻子。

阿雾转了转头,躲了崔氏的手。

“太太,你说盘铺子这事儿”阿雾继续追问。

奇花园奇客不奇

崔氏摇了摇头,“这盘铺子不是小事儿,咱们女娘家又不怎么出门,不懂行情怕被人骗去,再说你爹爹刚选了翰林,这可是清贵官,若是知道咱们在背后买铺子,我怕他背后被人议论。”

这些顾虑阿雾早就考虑过了,否则也不会来与崔氏说话。

“太太这话就差了。上京世家的夫人里面,哪个手头没有一两个铺子的,就说翰林院那位王学士嫁女儿陪嫁里不也有两间东大门的铺面吗,连爹爹的长官屋里都有这些事儿,娘置点儿产业算什么。”

“你怎么知道王学士嫁女儿有陪嫁铺面?”崔氏好奇。

“呃。”这可难为阿雾了,一溜嘴把上辈子知道的事情八卦出来了,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这回事,但先忽悠了崔氏再说,以后问到了只推说听错就是,“我听大房的小丫头说的。”

大房无数个小丫头,崔氏也不怀疑,女人家就爱碎嘴这个,大房自然有消息来源。

“可咱们盘了铺子又做些什么营生才好?”崔氏还在迟疑。

什么营生,阿雾也盘算好了,只是现在八字没一撇,还不着急讨论。

“司画姐姐,烦你去为我倒杯热茶来。”阿雾打发了司画,这才拉了崔氏低低说道:“先不说什么营生,我想着太太还是先把这事儿说给爹爹听,他在外面走动多,情况也比我们内宅女子熟。”

“正是这个理儿。”阿雾不说,崔氏也是要给荣三爷讲的。

“只是这铺子不能以咱们的名义去盘,国公府可是没有私产的。”除了媳妇儿的嫁妆,这句话阿雾没说,但是大家都知道崔氏是没有铺子的,这凭空多出来一间铺子,以后又是一番口舌,说不定还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太太得让父亲寻一个可靠的人,以他的名义盘下来才是。”没分家就是麻烦。

崔氏点点头,觉得小女儿如今一股子机灵劲儿,只觉得是她自己求的菩萨显了灵,夫君高中,儿子孝顺,女儿如今又灵慧了,真正是别无所求了。

其实崔氏也怀疑过阿雾怎么就变得这般灵慧了,但做母亲的哪有不盼子女好的,内心里只往好处想,自己说服自己将疑虑打消了,只当阿雾是开了窍,读了书更明理了。

而荣三爷那边,虽然知道小女儿的性子,但毕竟在外读书的日子长,在家的日子短,只当是崔氏教女有方,也不怀疑。

只阿雾屋里的两个大丫头有所怀疑,但也只敢背后议论,阿雾平素只假托五姐姐说、五姐姐做,也糊弄了一段时日,后面恩威并施,更是拿捏得紫砚紫扇不敢说话,日子久了,她们也就习惯了。

唯有阿雾还在叹息,自己倒底是年岁小了些,许多事儿办起来极不方便,好在崔氏不是个爱用脑子的,言听计从,否则行事哪有这等便利。

当夜崔氏将盘铺子的事告诉了荣吉昌,荣吉昌立马应承了下来,只说自己找人去办,但今后料理还得全靠夫人,两个人说说笑笑,自甜腻一番歇下不提。

荣吉昌的办事效率出乎阿雾的预料,才过得五日,就从崔氏那儿听说,铺子盘下来了,在东大街上,以荣三爷乳娘的名义盘的。

荣三爷的乳娘因触怒了老太太,十年前就被赶出了荣府,但荣三爷一直记着她的恩,每岁都有看望和节仪送上,乳娘对他也是忠心耿耿,否则也不会被老太太寻了由头赶出去。

至于做什么营生,崔氏却没再商量阿雾,因为荣三爷都替她想好了,做针线铺子,崔氏的崔绣自成一派,由她指点,想来铺子生意应是不错,若是让阿雾给建议,她也是提针线铺子。

余下的事情暂时由不着阿雾操心,她也就落得轻松,至于院子里丫头的管束,阿雾跟崔氏提了提,崔氏教训了司书、司画一顿却也不得力,只能先忍忍,等以后寻着合适机会再说。

阿雾心里头也有打算,只是时机还未到。

阿雾和荣四这般一闹,两个人都半月未去学堂了,等复了学荣四再看阿雾,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荣四在打架一事上得了胜,再见阿雾只觉得高人一等,怜悯似地看着阿雾道:“六妹妹。”

阿雾冷眼看她,行了礼,回了声“四姐姐”,就兀自在椅子上坐好不再答话。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变一变,省得以后同她一起腻味。

小姑娘遇着这种事,变一变是很正常的嘛。

荣四不甘心地往阿雾的椅子脚踢了踢,阿雾也不理她,让荣四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

“哟,这是怎么回事,你还在怪我呐?”荣四尖声道。

阿雾只不吭声。

荣四故技重施,又将墨泼到阿雾的裙子上。阿雾今儿故意穿了那日被荣四泼了墨的裙子,如今也不怕她再泼。

阿雾站起身,荣四脸上笑了笑,只当阿雾又要发作,却见她收拾了书本对紫扇道:“你留在这儿替我给夫子告各个假,我回去换身衣裳。”说罢阿雾也不看荣四,转身就走。

荣四彻底没了趣儿。

荣五却看着阿雾的背影若有所思,她的这位小妹妹仿佛并没因那日的磕头道歉而更卑微,反而背脊挺得越发直了,再反观荣四,荣五撇了撇嘴。

要说以往荣五是瞧不上阿雾的,本来才女就要自傲些,何况阿雾前科累累,荣五瞧不上她是理所应当的,尽管近些时日阿雾改变良多,荣五对她的观感也没变多少。

所以上回荣四和阿雾打架,荣五也没赶着去劝,总得让两个人好好丢丢丑,以后才能收敛些。

可经过泼墨磕头之后,荣五反而高看了阿雾一截。

比起荣四的不着调,阿雾小小年纪就行之有矩,忍而有风,心智比荣四可高多了,对于聪明人荣五难免高看一眼,又是自己的姊妹,心里便多了点儿盘算。

这一日,白先生的课散了后,荣五破天荒地喊住了阿雾,“六妹妹,咱们一块儿走吧。”

平日里,阿雾都是和荣四先去汀兰洲的。

阿雾惊讶地顿住了脚步,没想到荣五会主动招呼她。这一年荣五声名鹊起,连才女的脾气也跟着起了,所以阿雾实在没想到荣五会主动出声。

而阿雾对荣五,因为才女之间本身就存着一番较量心理,你也不服我,我也不服你,阿雾上辈子就没服过这位半调子才女,所以这辈子对荣五一贯是不冷不热。

但今日荣五抛出橄榄枝,阿雾也没道理不接,自家姐妹总是亲近得好,如无必要,实在不应反目。偏偏荣四自身没多少斤两,又心气儿高,难免就失了自知之明,显得狂妄自大,肤浅粗蠢了,这样的人阿雾就只能敬而远之了。

如今,阿雾同荣四的梁子又被老太太一手架起,可再没有回旋余地了。

荣四见荣五和阿雾相携而去,恨得牙痒痒,自个儿甩了手帕快一步赶到两人前头,扬头而去。

汀兰州上,谷玉毫不吝啬地又赞了阿雾一回。阿雾在琴业上越发显得出众起来,荣五私下请了阿雾指点她,两个人渐渐亲近了起来,荣五观阿雾进退有度,也不是那好高骛远的主,如今言语举止上也越发让人心仪,加之荣吉昌点了翰林,心下对阿雾就主动了些。

且说阿雾这一日同崔氏一起用饭时,觉得嘴里有些奇怪,拿手摸了摸,上面的门牙动了动,阿雾又扯了扯,不想居然连根儿拔出了一粒牙来。

“呀,我们阿勿开始换牙啦?”崔氏笑道。

一旁的李妈妈赶紧收了阿雾手里的牙齿,又看了看阿雾的嘴,“是上面的牙,得往床下扔,以后才长得一副跟米粒一般整齐的好牙齿。”

说着,李妈妈和崔氏拉了阿雾去她屋里,让她自己闭着眼把牙往床下扔了才完事。

这下阿雾少了一颗牙,说话不关风,屡屡闹出笑话,稍微张大点儿嘴巴,就露出黑洞洞的牙缝来,羞得她不敢开口,任人怎么逗也不说不笑。这让荣吉昌一回府就逗她,她那两个哥哥得空也爱闹她。

阿雾恼他们心烦,这日刚好老太太那边来传话说今日不用去上学,阿雾就去了后面园子散闷,国公府的院子也不知谁布置的,大约是应了第一代安国公的喜好,显出一股子暴发户的意思,生搬硬套、毫无章法,但也聊胜于无了。

“今儿也不知道什么日子,怎的说不开课就不开课?”紫扇在一边嘀咕。若是府中有事,早几日就该说的,偏要到了阿雾准备出院子去毓秀阁才派人来说。

阿雾也好奇,同紫扇一路往奇花园去。奇花园里是这几代安国公收集的奇花异草和根雕、盆景,其中也有几盆新奇精致的。

阿雾同紫扇刚走到转角处,迎面就来了个婆子,抿嘴笑着,“六姑娘也逛园子呐,今儿府里来了贵客,老太太在奇花园待客,因有男客在,老太太让姑娘避嫌,还是转往别处去才好。”

前缘不尽犯相思

阿雾没为难那婆子,同个守门婆子置什么气,何况这本是老太太的意思。

阿雾领了紫扇往右拐去,紫扇闷声道:“什么避嫌,我明明听到有四姑娘的声音,她都不避嫌,姑娘你才多大点儿就要避嫌了?”

阿雾可不似紫扇,贵客、男客加上荣四在却要自己回避的点点滴滴,很快就让阿雾联想到了亲事,这也不怪阿雾,若老太太做得坦坦荡荡,阿雾还不会往心里去,荣四如今也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阿雾隐约又听见了大太太的声音,这一切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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