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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锦-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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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的时候,阿雾又被楚懋拎起来蹂躏了一番,听说祈王殿下事后还打了一套拳这才去上朝。阿雾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眼周的青黑色,恨不能将镜子给砸了。
只是今天还有一场重头戏她得去看,少不得上了一点儿粉掩饰自己的憔悴,阿雾破天荒地叫紫扇去叫了竹轿送她去红药山房,阿雾也是不得已,实在是她走起路来的姿势有些奇怪。
见到郝嬷嬷,阿雾也懒得跟她废话,“嬷嬷,上回在红药山房埋人偶的那人已经找出来了。”
“哦,是谁?”郝嬷嬷的嘴角扯出一丝讽刺的笑容。
“把人带上来。”阿雾淡淡地道。
紫锦和赤锦一人一边地架了嘴巴被布塞住的鲁妈妈进来,鲁妈妈其人,阿雾早就十分厌恶了,如今有机会正好把她拉出来当替罪羊,真是大快人心。若非如此,阿雾也不会忍着身体的不适跑来红药山房转悠了。
“范用家的!”郝嬷嬷的面具总算有了一丝裂痕。
“正是她。嬷嬷大概不知道,这位鲁妈妈真是能耐,南门外头三进带小花园的宅子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不瞒嬷嬷说,便是我娘家柳树胡同的房子也不过才三进。而且鲁妈妈在长阳大街上还有个杂货铺子。”阿雾故意混淆柳树胡同的宅子和南门外头宅子的价格差别。但这也足以说明鲁妈妈的能耐了。
“我记得不错的话,鲁妈妈一家都是死契,怎么会有这么多私财?”阿雾问道。
郝嬷嬷也难以回答,她虽然对范用一家十分大方,可也没大方到送她一幢宅子的地步。便是郝嬷嬷有心替鲁妈妈解围,也说不出话来。
“这也就罢了,哪知道我让人去搜她南门外的宅子,结果却让人发现了这些东西。”阿雾示意紫宜将东西捧给郝嬷嬷过目,“嬷嬷看看,这剩下的布料和那魇魔嬷嬷的人偶的布料是一模一样的。”
阿雾话音一转,“当然这样说明不了什么,只是前些日子有人看到鲁妈妈和那日来给嬷嬷解法的癞头和尚说话。”阿雾转头又道:“把人带上来。”
来人是个小丫头,管花圃的佘妈妈的侄女儿萱草,她一进来自己就诚惶诚恐地跪下,以头磕地。
“萱草,你来说说鲁妈妈的事吧。”阿雾道。
郝嬷嬷一看萱草心里就明白了今日的形势,这萱草正是元蓉梦留在祈王府的眼目。
萱草便有声有色地将她如何和宫里的淑妃联系,而鲁妈妈又是如何和癞头和尚勾搭的事情一一讲了出来,不论真假,听着倒像是有那么回事。
“王妃的故事编得极好,可是既然鲁妈妈在我这里拿到了这么大的好处,又怎么会联合外人来害我?”郝嬷嬷冷笑道。
“嬷嬷最后不是也没什么事儿么,她们要害的人自然不是你,而是我。这府里头一旦嬷嬷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我。”阿雾笑了笑,“只是我也没想到殿下会让我来查这件事,万幸的是被我查了出来,我和嬷嬷的关系也就不至于被挑拨。”
阿雾看了看鲁妈妈道:“这贱婢背主害人,又贪财敛金,着实留不得,可惜了嬷嬷和她这些年的主仆之情,想来嬷嬷也下不了手,还是我替嬷嬷处置了吧。”
阿雾冲紫锦她们点点头,紫锦和赤锦就又架着疯狂挣扎的鲁妈妈往外走,这一通处置下来,阿雾根本就不给鲁妈妈任何辩驳的机会,摆明了就是要弄死她。
“王妃好手段,难道就不怕殿下怪你专断横行?”郝嬷嬷道。
阿雾懒怠搭理郝嬷嬷,“嬷嬷还病着呢,何必在替我操心这些事,我只求查出了这人,能让嬷嬷今后安心便满足了。”阿雾站起身,拿手绢扫了扫裙子上不存在的灰粒,然后领着一众人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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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当口阿雾拿回中馈之权十分的有用,至少在给紫扇和紫坠以及彤管、彤文寻婆家的时候,主动来争取的人就多了许多。
这两天紫扇和紫坠在府里走动时,总觉得有无数火辣辣的眼光盯在自己身上,若这些眼光来自男儿可能还好些,偏偏全来自于府里的妈妈、婆子还有平日的小姐妹,这多少让紫扇和紫坠有些起鸡皮疙瘩。
“王妃,您行行好,您若真要将我们指人,您直接定了就行,我们都随主子安排,可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就像我和紫坠是两块大肥肉似的。”紫扇平日和阿雾贫嘴惯了,因此才有这一番抱怨。
彤管和彤文正在一旁打算盘对账,红药山房那边把这些年的账本全部抬了过来,两大箱子,阿雾让彤管和彤文领着翠玲、翠珑两个小丫头算账,也算是把她们的手艺交给玲、珑二人,免得她二人去了,阿雾身边没个看账的。且阿雾也托了宫嬷嬷寻门路给她重新找身边伺候的丫头。
此时彤管和彤文听了紫扇的话,都在一旁抿嘴笑,紫扇看了愤愤地道:“你们两个少幸灾乐祸,等主子打发了我两个,下面就轮到你们了。”
彤管和彤文一听,脸都一红,赶紧埋下头拨弄算盘珠子。
紫坠在旁边拉了拉紫扇的袖子,低声道:“奴婢什么都好,只盼着今后还能进来伺候主子。”
阿雾笑了笑,“你不说,我也不会放你走的紫坠,我如今就只吃得惯你做的饭菜。”
“我也不走的,姑娘。”紫扇这是向阿雾打同情牌了,连旧日的称呼都用上了。
“这我可不敢肯定。”阿雾笑道,“好了,都下去吧,擦亮眼睛自己看看,觉得谁何意了来跟我说就是了。”
紫扇皱皱眉头嫌弃地道:“那些人哪里是来娶我和紫坠这两个人的,明明就是冲着咱们是王妃身边的大丫头来的。”
阿雾可不同于紫扇的想法,叹息道:“这有什么,只要你今后日子过得舒坦不就行了,她们有所求难道还不好?我这里总是会照看你们,她们有所求也就不敢对你们两个不好。这不比找个无所求的人家好?”
紫扇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理儿,可心里头那关还是过不去,“难不成找个只会求人的窝囊废不成?”
阿雾嗤笑道:“你就这眼力劲儿,我给你们这么多时间挑选都白选了?”
紫扇她们去后,彤管、彤文用了五日功夫将祈王府自开府以来的各项开支全都对了一遍,将要紧处写了摘要给阿雾看,阿雾却没想到,郝嬷嬷的账目如此清楚明白、干干净净的,这倒是她平日想错了郝嬷嬷,也难怪楚懋敬重她。
把这些账目过一遍的另一项好处就是,大致明白了府里各项支出的惯例,今后阿雾行起事来也有前例可援。
不过阿雾并不打算大权独揽,楚懋领了差使出京的这几日让阿雾总算可以休息休息,空出时间来思考问题。
阿雾望着外头的斜阳,铺洒了一天的绯红,“去跟陶侧妃说,今晚我在醉花荫摆酒邀她赏月。”
陶思瑶没料到阿雾会突然邀她喝酒赏月,去到醉花荫时,远远望见阿雾已经在座。
醉花荫是座八角攒尖的木亭,周遭遍植香萝繁花,栀子花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不远处清浅的小溪倒映着圆月静静流淌,偶尔有微风吹动柳枝,实在是怡人之地。
陶思瑶向阿雾福了福,阿雾笑道:“坐吧,对月邀酒,恕我先喝上了。”
“此月此景,便是妾先来恐怕也忍不住先喝上。”陶思瑶笑道。
亭中设了两张矮榻,阿雾向陶思瑶举了举手里的杯子,便斜靠在引枕上,十分松乏的样子。
陶思瑶却不敢如此,端端正正地坐了,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偷偷拿余光打量阿雾,只见她白玉似的脸上染了一丝酡色,平日里极端雅的一个人,这会儿身上却流着一股洒脱、悠然之气,眉梢、眼角、唇侧,却又透着一股女儿家的娇媚来,叫陶思瑶这个女人看了都有些脸红。
养尊处优的娇娇气,红润饱满的气色,无一处不在透露眼前这个女人的日子过得有多顺心,陶思瑶虽然在府里独处一隅,可府里的大事儿却也瞒不过她的眼睛,最近这位祈王妃大胜红药山房的那位,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陶思瑶一时想到自己的处境,两相对比下来只觉黯然。
“别拘着,这儿就咱们两人,你也靠一靠吧,成日里端着不累么?”阿雾笑道,话里已有醉意。
陶思瑶想了想,顺着阿雾的话也靠在了引枕上。再看对面的阿雾,她已经两脚一蹭,踢掉了脚上的鞋子,蜷在矮榻上,正夹了一粒糖渍樱桃往嘴里送。
紫扇和陶思瑶的大丫头娟娴也已经坐在亭外,阿雾另外让人给她们也设了一桌,取共乐之意。
阿雾待陶思瑶饮了三杯之后,才开口道:“侧妃觉得祈王府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陶思瑶本就是个多思之人,阿雾这样一问,她在心里掂量再三才叹道:“认真想起了,我若是嫁在其他任何家里头都没有祈王府的日子过得舒坦。”
“王妃是个宽容的主子,府里上上下下都极有规矩,再没有跟红顶白的,好吃好喝地供着咱们,说实话”陶思瑶道:“我这身子就是嫁人也服侍不了夫君,真要嫁到别的家里,怕是子嗣一事就逼死我了。”
阿雾就知道陶思瑶是个聪明人,一开始自己进府的时候,她虽然有些不着调,可很快就调整了心态,这几年默默无闻安安静静地做着她的侧妃,不让阿雾操心这就是最大的贴心了。
“你能这样想,我也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阿雾饮了口酒道:“咱们两个都是上了玉蝶的祈王的妃子,只要自己不出格,这日子就过不坏。男人在外头成天都有事儿,这内院的日子还不是咱们几个女人在一起过,你说是不是?”
陶思瑶心里头明白,阿雾是在委婉地劝她,与其将心思放在四皇子身上还不如自己过得逍遥。只是阿雾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年轻女子心里头哪能不向往戏本子上的才子佳人的佳话,于陶思瑶来说,祈王殿下真是处处都符合那才子的要求。
不过经了这些年,陶思瑶比阿雾还先进府,可祈王也从没正眼瞧过她,陶思瑶的心思也就淡了许多,听阿雾这般说时,也不由点点头。
“不过今时今日是多事之秋,咱们的生死荣辱都系在殿下一人身上,不过内眷不干涉男人外头的事情,咱们把自己府里打整干净也就算尽了心了。”阿雾道。
陶思瑶没明白阿雾的意思,她这是在劝她努力说合娘家和四皇子呢,还是在暗示她不要跟娘家联系?这话说得简直里外矛盾。可是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也没有立场去劝说老父,陶思瑶也知道如今站队可是关键,而她对祈王并不太了解。陶思瑶因为拿不准阿雾的意思,就有些为难。
阿雾自然看见了陶思瑶眼里的迷惑,“我的意思是,如今咱们都该避避嫌,娘家那头不必过多来往,若想念家里的老爷、太太,就让人送信去问个好,报个平安便是。”
陶思瑶忙地点头,“正是这个理儿。”心里头暗自感激阿雾,她原本还以为祈王妃这样礼待于她是要让她回去说服老父哩,陶思瑶暗自松了口气。
阿雾看陶思瑶的神色就知道只怕陶应时那儿还有些举棋不定,阿雾心里叹息一声,若是陶思瑶能生个儿子出来,陶应时就能安心许多。不过如今楚懋明显冷置着陶思瑶,阿雾也不能绑了他去琼芷院。
“如今我初初接受中馈,以前做姑娘时在家里只知道在太太跟前撒娇耍痴,正经理事儿一点儿没学到,我今日请侧妃来,也是想拜托你一件事。”阿雾看着陶思瑶道。
陶思瑶心里一动,却不敢肯定阿雾会这样做。
“我想请你同我一起打理内务,园子里头和针线房的事儿我想交给你打理,不知道侧妃空闲不空闲?”阿雾道。陶思瑶自然是空闲的,这内宅的女人家成日里能有什么事儿。
陶思瑶一惊,这园子里头和针线房都是出油水的地儿,园子里每年的产出和针线房阖府上下四季的衣裳,哪样不花钱,花钱的地方就好赚钱,饶是陶思瑶都有些不淡定了。
“不,不,不瞒王妃说,我在家里头时也是个傻姑娘,什么都没学过。”陶思瑶摇头道。
“那咱们就一起学。”阿雾不容陶思瑶拒绝道:“这世上什么都缺,可却不缺跟红顶白的人,你是性子好才不跟人计较,不瞒你说,就是玉澜堂也有不如意的时候。可是咱们是一家人,荣辱共享,你如今可能不信我,可是日久见人心,今后你就能明白我这个人。”
陶思瑶的心动了,对内宅妇人来说,其实祈王能给的,未必能比得上祈王妃,而如今她若在拒绝阿雾,恐怕就会别化为另一方势力了,比起名不正言不顺的郝嬷嬷来说,陶思瑶更看重阿雾一些,“那我就勉力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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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做什么要让陶侧妃来管园子和针线房?”陶思瑶走后,紫扇不解地问道。
阿雾拿手指轻抚着杯沿道:“这世上没有人能把好处都占完了,即使有,那也是暂时的。总要为别人思量思量,园子和针线房虽然有些油水,可是陶侧妃可未必看得上那点子小利,她要的是威信。咱们做女人的都不容易。紫扇,你记着,自己得意的时候也要想想别人,否则他们会很乐意把你拉下马的。”
“可是王妃难道就不怕她欲壑难填?”紫宜在一旁插嘴道。
阿雾赞赏地看了看紫宜,“这就要看你家主子驭人有没有方了?”
自阿雾接手了中馈之权后,并没有对郝嬷嬷的规矩改弦易辙,实际上郝嬷嬷的确有能耐,她的法子将祈王府管理得不错。而阿雾又分了权给陶思瑶,她自己虽然不比以前清闲,但抚琴赏花的闲趣依然不减。
这日阿雾早早地去了“第一春”,第一春在相思园的西南角,几楹畅轩,门外一架黄蔷薇,正好投出一片阴凉,阿雾净了手,从紫扇手里接过烧好了香灰的红玛瑙香炉,从同色香罐里拣了一丸“寿阳公主梅花香”出来。这香丸随寿阳公主取名,不过是为了多添艳丽,在阿雾眼里便是俗气,但是香方却是极好。
清淡幽冷的香气隐隐而起后,阿雾这才静心抚琴,前些日子为俗事所繁,又被楚懋所累,阿雾已颇长时间未曾碰琴了。
一曲未终,却见陶思瑶寻着琴音而来,她见是抚琴的是阿雾,脸上的吃惊之色实在难掩。陶思瑶自幼身子不好,多以琴、诗自娱,于琴道也颇有专研,素以自傲,却没想到阿雾的半曲《采莲》便已经令她自愧不如。
待曲终时,陶思瑶还在咂摸起味儿,“王妃的琴音怕只有天籁能比了。”
阿雾也没谦虚,延了陶思瑶入座,紫扇捧了壁薄如纸的天青色茶具上来,陶思瑶忍不住拿了一只把玩,“这怎么瞧着像是柴窑?”
柴窑至今已经失传,但世宗批其状曰,“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这)般颜色作将来。”雨过天放晴的颜色,令多少人追慕,甚而将其凌驾于汝窑之上。
“不敢说,只是我爱这颜色,也不管它出处是哪里,自己喜欢就是。”阿雾道。
这才是不拘泥于古的洒脱,陶思瑶甚为倾心,两个人都是曾经自诩才女的女子,论起这些玩物来一套接一套的,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一时,紫扇忽然从蔷薇架后转了出来,犹豫了一下走到阿雾的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阿雾没做声,看了看对面的陶思瑶,才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紫扇顿了顿,见阿雾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只得“幽幽怨怨”地走了,她主子是一点儿也不怵祈王的,还处处端着架着,只可怜她们这些下头人,被祈王看一眼,就吓得不敢喘气儿。
紫扇没把阿雾请回去,简直不敢回玉澜堂,只要想起先才刚交了差使一进玉澜堂就问“王妃呢”的祈王,她的腿就发抖。开始进来时面色还好好儿的,微带一丝笑容,哪知进了内室都没见着阿雾的祈王一出来,那脸色顿时就阴沉得仿佛朔风天。
紫扇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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