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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锦-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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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元蓉梦道。
郝嬷嬷倒有些吃惊,她还以为阿雾会给元蓉梦挪个地方住,既隔开了她,也隔开元蓉梦和祈王殿下。没成想,阿雾这位祈王妃倒是大方得紧。
“梦姐儿你先回红药山房去,我同王妃还有些事要谈。”郝嬷嬷对元蓉梦道。
元蓉梦乖巧地起身向阿雾告辞。
阿雾笑着叫元蓉梦得了空经常过来玩。送走了元蓉梦,阿雾再回过头看郝嬷嬷,嘴角一丝讽笑,元蓉梦是如何托人带信,郝嬷嬷又如何接人的,这过程本身就很有趣。更何况,上辈子可没出现过元蓉梦这样的人,否则以她元氏独苗的身份,阿雾在正元帝身边飘了那么多年,没道理没听过的。只是不知道上辈子是个什么情况,这辈子大概是因为她成了祈王妃,而郝嬷嬷的专权,相思的善妒,可能都是原因。
不过既然元蓉梦身世这般惨,缘何楚懋却没派人去照顾过他舅舅一家,还颇令阿雾费猜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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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大约已经知道公孙氏的事儿了,王妃不在,老身也不敢自专,如今还请王妃示下,该如何处置公孙氏。”郝嬷嬷开门见山地道。
阿雾想了想道:“我同殿下商议后再处置吧。”
郝嬷嬷抬眼看了看阿雾,“王妃心善,这是阖府人的福气,只是公孙氏私通外男,还有了孽胎,这事若不重处,今后只怕府里下人不好管束,若再闹出丑事来,殿下和王妃的声名都不好听。”
郝嬷嬷认为,阿雾身为王妃,公孙氏的事她完全可以做主,哪怕是要了她的命,四皇子想来半句话也不会说的,而她托辞同殿下商量,自然打的就是求情的主意了。
阿雾笑了笑,郝嬷嬷居然看出了自己的心思,确实不简单,难怪在宫里能护着楚懋活着长大。不过郝嬷嬷说的话也有道理,阿雾无法反驳。只是将心比心,公孙兰跟了楚懋这么些年,都守着活寡,遇到个知冷知热,怜她疼她的男子,一时头脑发晕犯下大错,也不是不可理喻。
“我会同殿下商议的。”阿雾作出的决定,绝不容许人质疑,哪怕是郝嬷嬷也不行,所以即使她心里认同郝嬷嬷的意思,可也不希望这样的顶撞还有下一次。
郝嬷嬷被阿雾温和地拒绝后也不再开口,只是肃着一张脸,告辞转身。
回了上京十余日后,阿雾才见着楚懋踏入玉澜堂的大门,“殿下。”阿雾欣喜地起身相迎。
楚懋站在门口端详了阿雾一番,笑道:“气色养好了些了。”
阿雾替楚懋脱了玄色貂毛大氅,又替绞了手巾给他擦手,问梅则伺候着楚懋脱了外头的防水油靴,换了屋里穿的软底布鞋。
阿雾接过紫扇捧来的柴窑雨过天青茶盏递给楚懋道:“用旧年得的一瓮梅花雪沏的雪芽茶,殿下试试。”
楚懋啜了两口,顿觉神清气爽,外头飘着大雪,冷得人寒透骨,一进屋来,热气扑面,暖玉温香,细语软言,处处透着贴心,般般显出温柔,叫人再阴郁的心情也能豁然开朗。
一番忙活下来,阿雾才在楚懋对面坐下,问道:“朝里的事是不是有了定论了?”
“功过相抵。”楚懋向着茶盏吹了口气,用瓷盖轻轻撇开盏中浮茶。
阿雾愣了愣,旋即笑道:“那也极不错了,只要殿下能平安我就心满意足了,何况殿下在洛北做了你想做的事儿,哪怕朝廷没有加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雾在安慰我?”楚懋微翘唇角。
阿雾在楚懋的视线下不由得脸红,好像自己闹了多大的笑话似的,她撇开头嘟嘴道:“殿下心里自有成算,哪用得着我安慰。”
楚懋笑了笑,又低头啜了口茶。
阿雾拿眼偷瞧了祈王殿下一眼,心头暗自诧异,她本以为楚懋会来刮他的鼻梁以示亲昵,可他却只是饮茶不语。
阿雾的眼睛骨溜溜一转,越发放柔了声音道:“殿下可见着表姑娘了,怎么以前没听殿下提过有这样一门亲戚?”
“的确是表妹,她孤身来投?,又经历坎坷,你对她多照顾些。”楚懋说道,脸上的淡笑里没有透露任何情绪,阿雾一寸寸地搜过他的神情,也难寻蛛丝马迹。
不过若是这位元表妹长得不那么美,或者楚懋不说这样的话,阿雾或许还能真心照顾元蓉梦一些,但阿雾天生小性儿,见不得比她生得还好的人。
不过阿雾这种人越是猜忌,面上就越发不显,她以己推人,觉得楚懋是也越是在乎,就越发不显,心头便将元表妹列为了头号需要防患之人,连郝嬷嬷都退居其二了。
“殿下不用吩咐,我也会待表妹像自家人的。”阿雾笑道,“只是我看表妹年纪也不小了,今日我问舅舅、舅母在世时可给她定亲了,她却摇头,我想着今后我出门,也多带她出去转转,替她寻一门好亲事,免得舅舅、舅母泉下有知怪我们。?”
阿雾不肯放过楚懋脸上任何一丝神情,可她实在是失望透顶,楚懋听见自己喊舅舅、舅母时毫无反应,也不像有隙的样子,真不知他以前怎么不去照顾这门亲戚。
“不用,上京那些妇道人家的眼睛厉,嘴巴毒,梦娘心思敏感,怕适应不了。我已经让姑姑替她寻个教养嬷嬷先教一教。”
倒底是亲亲的表兄妹,阿雾何尝见过楚懋这样为一个女子用心,她心头那团猜忌之火越烧越烈,虽说元蓉梦若嫁进来,最多也就是个侧妃,但她若是同郝嬷嬷联手,阿雾不以为自己胜算能超过五成。夫妻可以异梦,血亲却打断骨头还连着肉呢。
“也好。”阿雾笑得有一丝僵硬,还找教养嬷嬷,岂不是要养个天仙出来,阿雾的心头生出一丝酸胀之感,“何侧妃那头要接她回府吗?”
“不用。”楚懋回答得很肯定,却从不解释原因。
阿雾心头恼得慌,什么都要猜猜猜,却不得不掩饰了怒气地柔声道:“殿下,那你看公孙氏怎么处置才好?”
“你看着处置吧。”楚懋起身,唤了问梅来伺候换鞋。
“殿下不在这儿用晚饭吗?”阿雾站起身道。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对面的屋顶上已经铺上了一层雪白,阿雾送了楚懋到门边,看着问梅给在他的大氅外,又替他加了一身蓑衣。
“进去吧。”楚懋道:“仔细凉着。”
话里话外依然透着关心,只是又像隔着千山万水般,阿雾本应该喜欢这种平淡的相敬之道,楚懋也不再随便动手动脚,可她心底的滋味却说不清道不明,反正忽然就不喜欢这般冷清了。
“殿下也别太伤神了,顾着身子骨儿要紧。晚上,我让紫坠熬了牛骨汤给殿下送过去,你多少用些。”阿雾像一个极尽温柔的妻子一般体贴楚懋。
楚懋点点头。
转头,阿雾就吩咐紫扇道:“你去看看殿下上哪儿去了。”
不多时,紫扇回来道:“殿下去了红药山房,瞧样子大概要在那儿用饭。”
阿雾的眼睛忽然一酸,险些儿流下泪来,这实在太让她措手不及。晚上,她为了安抚自己,特意多吃了半碗饭,自己对自己说,祈王殿下不在她吃得还香些哩。
次日,阿雾一大早就去了玲珑阁。玲珑阁名字虽然好听,却偏处相思园一角,平日甚少人去,因而显得阴沉老旧,下人打扫得也不尽心,因为主子们没有一个会来这儿的。
“把锁打开。”紫扇对负责看守公孙兰的婆子道。
那婆子也是远远见过阿雾的,知道是祈王妃来了,忙地上前问安,紧着开了门儿,小心翼翼地谄笑道:“王妃小心门槛。”
阿雾一踏进去,就被屋子里的霉味儿给熏得皱了皱眉头。
那婆子从阿雾身边窜过去,拿袖子将屋里的椅子擦了擦,“王妃请坐。”然后转头就对着里头嚷:“公孙氏,还不出来拜见王妃。”
阿雾不喜这婆子粗鲁,因而皱了皱眉头。
“嚷什么嚷,仔细惊了王妃的耳朵。”紫扇瞪了那婆子一眼,取了自己的手绢铺在绣墩上头,这才扶阿雾坐了。
公孙兰低着头慢慢地走了出来,她小腹微凸,孕事已显,原本纤细的腰身,如今更是瘦得只剩一层纸了,脸色苍白,但头发却梳得整整齐齐,衣裳也算干净,就是神色呆滞,大约也自知死路一条,这些日子不过是偷来的残喘而已。
公孙兰走到阿雾的跟前,以手护着肚子跪了下去,也不求饶,也不抬头,只是寂静地跪着。终其一生,她不过是身份卑微以舞娱人的舞姬,进了祈王府也不过是落入死人墓一般,她觉得自己如今爱过一回也就不算亏了,只是可怜她肚里的孩子,若是投胎到王妃的肚子里那才叫福气。
阿雾看了眼那婆子,那婆子还兀自不觉地赖在屋里,想跟紫扇几个大丫头套近乎,这般没眼色难怪被派来这儿服侍。
“你先出去吧,这儿有事儿再叫你。”阿雾轻声道。
那婆子这才喜笑颜开地出去了,只觉得这王妃比其他那些半拉子主子可和蔼多了,也没有架子,难怪叫她做了王妃。
阿雾拿帕子掩了鼻子道:“公孙氏,你犯了淫孽,本该将你浸了猪笼,不过念在你怀了孩子,上天有好生之德,孩子本是无辜,我今日将你净身撵出府去,终其一生不许再踏入上京半步,你可服?”
公孙兰猛地抬起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道:“王妃”眼里的泪珠就滚了下来,即使瘦得只剩骨头了,也依然能看出她昔日的秀丽清雅。
阿雾这样做并非想要公孙兰的感激,她对这种背夫违信之人并无好感,饶过她不过是举手之劳,就算为自己积福了。
阿雾让两个婆子押了公孙兰上马车送去城外,至于她今后孤身一人怀着孩子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和她的奸、夫重逢,那就看她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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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嬷嬷那厢听了,暗自叹息一声,只觉得阿雾这位王妃心地虽然良善,可身为祈王妃这却并非好事,四皇子殿下需要的是一个能震慑管束后院的女子,可阿雾却放任流毒,只怕以后后宅不静,给四皇子添烦扰。
郝嬷嬷暗道:“瞧着吧,如此下去,公孙兰这样的丑事恐怕绝不会是唯一的一桩。”
阿雾那头却不知郝嬷嬷所想,她处置了公孙兰后,下午亲自去了一趟红药山房。
阿雾轻轻啜了一口四季山房的茶,香浓味醇,她还没喝过如此好的云雾茶,恐怕这该是云雾茶中的凤凰泪,每年宫里也不过才得几斤,郝嬷嬷这儿就喝上了。
阿雾虽然更喜欢岩茶,可是云雾茶这种贡品红药山房有,而她的玉澜堂没有,她心底多少有点儿介意。
“真是好茶,应该是凤凰泪吧。”阿雾搁下茶盏道。
“王妃好见识。”郝嬷嬷淡淡道。
阿雾似笑非笑地看着郝嬷嬷,她神色里丝毫心虚也没有,大概是觉得云雾茶既然她喜欢,自然要归了红药山房。阿雾倒并非计较这几两茶,而是厌恶郝嬷嬷的这个态度,不过继续纠缠于这个问题,则太自贬了些。
“怎么不见表姑娘?”阿雾又喝了一口茶,淡然含笑。
“昨日请的素馨姑姑到了,这会儿梦姐儿正学规矩,我就没让她出来给王妃请安。”郝嬷嬷道。
阿雾又笑了笑,“前日她没学规矩,我见她时也知书达理,嬷嬷不要太逼着她,该松乏时也得让她松乏。”
阿雾讽刺她,教得元蓉梦连嫂嫂来了请安都不出来,又何谈规矩,还不如不学。可郝嬷嬷一张老脸半点未红,眼观鼻,鼻观心地不开口。
对付这样厚颜之人,阿雾可没法子了,她的性子向来习惯转弯抹角,也不爱说直话,这就让得郝嬷嬷可以假装听不懂。
“今日我来,是想同嬷嬷商议,公孙氏我已经将她赶出了府,今后就看她的造化了,不过那日嬷嬷说的话也有道理,我是太放任她们了。殿下到内院的时候不多,即使进来,也很少踏足昙华院,就是尤氏那儿去了几日而已。公孙氏她们都还在大好年华,一旦起了心思,不管是杀是卖,恐怕都扼止不了,为了以防这样的事再发生,我想着先问问她们几个姨娘的意思,若是要走的,我做主送她一份嫁妆,只当府里发嫁有头脸的丫头,嬷嬷以为如何?”
郝嬷嬷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总算有了不一样的惊愕,“她们怎么能比作丫头,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养不起几个妾氏,殿下不去她们院子,也碍不着王妃的眼,王妃何必坏了自己的名声。”无理发送小妾,七出里这就是“妒”了。
阿雾心里撇撇嘴,郝嬷嬷这样守了一辈子的女人只当每个女人都能像她一样守节。可在阿雾看来,她虽然不喜男女情、事,可书里说写,戏里所听,现实所看,哪个少女不怀、春,谁又不想伉俪和谐。她们并不能因为自己的看法,就强要别的女子也清心寡欲。
古有红拂夜奔,妖有狐仙报恩,戏里有崔莺莺私会张生,防不胜防,堵不胜堵,唯有纾解二字。
“嬷嬷此言差矣,我又不是强行发送她们,不过是问问她们自己的意见而以,譬如殿下喜欢尤氏,我自然会留下她。我瞧着殿下不喜欢欧阳芷她们,又何必耽误,好歹也是青春女子,大好年华。另日,我再替殿下寻几个他喜欢的女子纳了岂不两好,也省得她们心不在府里,反而生变。”阿雾问郝嬷嬷道:“嬷嬷以为如何?”
“王妃既然定了,又何必问老身的意思。”郝嬷嬷淡淡道。
“殿下唤嬷嬷为姑姑,是你从小把他护大,他心头只当你是半个母亲,我心里也当你是半个婆婆,这样的事情,我怎能不同你商议?”阿雾笑道。
半个母亲,半个婆婆,可未必名正言顺哩。
郝嬷嬷不说话,阿雾坐着又喝了一杯茶,“这凤凰泪第三泡才正好,回味余香。”
“当年孝贞皇后就最爱凤凰泪,我跟在先皇后身边伺候也就喜欢上了这茶,殿下知道我喜欢,特地替我寻来的,王妃若喜欢,我这儿还余了一两。”郝嬷嬷淡淡地道,可神情却不得不说有些倨傲。
阿雾心道,楚懋对他的这位姑姑真可谓是用心良苦,极尽孝顺了。只是郝嬷嬷如何能比先皇后,但如果阿雾没记错的话,这是郝嬷嬷第一次提及孝贞后。
“不用,这是殿下孝敬嬷嬷的,我平日也不喝这种茶。”阿雾起身告辞。
次日阿雾便寻了荀眉和欧阳芷单独说话,将自己昨日在郝嬷嬷面前说的意思又讲了一遍。那荀眉和欧阳芷先是震惊,末了便是沉默。
“奴婢父母双亡,出了府也不知该去哪里,只求能在王妃身边继续服侍。”这是荀眉的话。
而欧阳芷则怯生生地看了阿雾一眼,跪下道:“奴婢想去找公孙姐姐,奴婢替公孙姐姐谢王妃大恩。”
阿雾点了点头,让紫扇给了欧阳芷一张两百两的银票。
至于许氏,因是宫里选秀给的女子,自然不能轻易送出去,因此阿雾也并未询问过她。只是她见欧阳芷要走,还特地去送了她。
那尤氏自从楚懋去过她屋子后,就一直称病不出,阿雾也不曾难为她。只是没想到,欧阳芷走时,她也去送了。
阿雾立在窗边,想着若真有一日她能登后位,这些女子若不想进宫,她必定要成全。阿雾曾经在正元帝的禁宫里飘了不少日子,虽然很少去看那些宫妃,但也听说过有几位最后被死水一潭的日子给逼疯了。
“去把我从四季锦买回来的那些缎子挑些给陶侧妃还有昙华院的几位姨娘送去,嗯,再挑四匹颜色淡雅的给表姑娘送去,哦,对了,顺便挑两匹鲜艳的给相思。”阿雾吩咐彤文道。
今日送缎子,第二日阿雾又把自己温泉庄子送来的西瓜给元蓉梦送了去,叫她大冬天的尝尝鲜。
总之是三不两日就有东西给元蓉梦送去,这日元蓉梦终于过来玉澜堂道谢,身边只跟了两个小丫头,并无郝嬷嬷护驾。
“表嫂。”元蓉梦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阿雾,不知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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