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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开明月环-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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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方玉


第一章 黄河底卧虎藏龙

徐州府东门外,有一处地名叫黄河底的,很像北平的天桥,是民间一个游乐场所。

这里有卖古董字昼的商店,也有估衣铺、旧货摊、酒肆、茶楼更是栉比相望,还有祗说不练、卖狗皮膏的江湖郎中,和卖卦算命的拆字摊,最热闹的当要数玩杂耍、变戏法的摊子,围上一大圈人,小铜锣敲得当当直响!

黄河底可以说是三教九流溷集之地,各式各样的人,无奇不有,包罗万象。

你若是不信,喏,在下可以搬出当地的一首歌谣来为证:“江南倒有个徐州府,徐州府倒有些好汉叔,南关裹喝茶北关裹见,黄河底下有卧龙藏虎。”

这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差不多已牌时光,东首卖狗皮膏的刘二麻子摊位右侧,一片不太宽敞的场地上,走来了两个一身青布衣袴的大姑娘,看样子像是姊妹俩吧!(Zei8。COm电子书。整*理*提*供)

年长的约莫二十出头,生得一张瓜子脸弯弯的柳眉,配着一双灵活的大眼睛,和弧形的薄唇,只是皮肤稍微黑了些。但黑得俊俏,该丰满的地方丰满、该纤细的地方纤细,额前梳着整齐的刘海,背後垂一条又粗又黑的辫子,婀娜多姿,使人有成熟的美感!

年纪较小的手裹拿着一个长形青布囊,看去约莫十七、八岁,红馥馥一张小圆脸上,有细长而略弯的黛眉,清盈而略带羞涩的眼睛,一根挺直的瑶鼻,一张红菱般的小嘴,笑起来匏犀微露,就有两个小酒窝,一排晶莹得像碎玉的贝齿,两条乌油油的发辫,分垂在鼓腾腾的胸脯两边。

她似乎没有姐姐老练,脸上还有点稚气,和羞人答答的模样。

黄河底虽是三教九流,龙蛇杂处之地,但像这样一对花不溜丢的大姑娘,一前一後俏生生的经过,自然会引起路人的注意,也自然会有游手好闲的狂蜂浪蝶,缀着香风,远远跟着。

如今这一对姐妹,一前一後经过刘二麻子的摊前,双双走到空地中间,就停了下来,转遇身,并肩面向外站。

她们刚一站停,就已经有人从四周陆续围了过来,因为从这二位姑娘往场子中间站停下来的情形看,很显然是走江湖卖艺的了!

在黄河底溜达的人,江湖卖艺的姑娘可看得多了,但这般喜娘可罕见!

姐妹俩站停下来,年小的放下手中拿着的一个长形青布囊,两人同时朝四周抱了抱拳。

年长的轻启樱唇,娇声说道:“各位伯伯、叔叔、各位大哥、各位乡亲,愚姐妹路过宝地,盘川不继,在贵地无亲无故,告贷无门,差幸从小练过几年拳脚,愚姐妹从未在江湖走动,也从不曾卖过艺,但人在穷途,只好出乖露丑,胡乱练上几手,诸位之中,多的是高人,还望垂怜愚姐妹情非得已,几手庄稼把式,更是不值得一哂,祗望大家帮个忙,凑点路费,愚姐妹就感激不尽了。”

她莺声昵昵,说来宛转动人,虽然没有一般跑江湖卖艺的圆滑,但也没有跑江湖的那般俗套。

她说从未在江湖走动,不曾卖过艺,倒也可信!

在她说话之时,瞧热闹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她话声一落,四周登时响起了一阵熟烈的掌声!

姐妹俩向四周连连鞠躬,年长的口中,连声说着:“多谢捧场。”

然後轻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愚姐妹会的不多,诸位莫要见笑,现在先由我妹子练一套掌法,练得不好,还要诸位多多包涵。”

说完,往後退了几步。

年纪较小的姑娘留在场子中央,这一瞬间,她一张粉脸,已经晕生双颊,双手抱了抱拳,低低的说一声:“献丑。”

双手一提,纤纤十指舒展若兰,当胸如捧。

这是“梅花掌”的起手式,“梅开五福”,一望而知她使的是“梅花掌”了。

祗见她双手随即变式,玉掌左右划圈,脚下也随着变换步法,掌式逐渐由慢而快,划出来的圆圈也逐渐由简而繁,身形随着加快,轻灵得有如行云流水,手势柔若无骨,身法美妙,练到急处,但见人影飘流,宛如天女散花,好看已极!

围着的观众,不由彩声四起,纷纷叫起好来!

就在一片彩声中,姑娘家倏然收势,人已回到原来的站立之处,脸不红,气不喘,朝大家鞠了个躬,正待退下,忽然她发现左首人群前面,正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瞪着她直瞧!

她盈盈一瞥,不禁霞生双颊,低下头,急急退了下去。

四周围着一大群人,少说也有百十来个,她又怎麽会发现这双明亮的眼睛的呢?这人岂非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瞧!正面左首,不是站着一个身穿青纱长衫的少年相公麽?

这人身材顽长,生得玉面朱唇,眉清目秀,一派温文尔雅,气质非凡,站在那裹,有如玉树临风,不,当真是鹤立鸡群!

白鹤立在鸡群里,自然与众不同,任何人一眼都可以看得出来,何况少女的眼睛是最敏感的。

这样一个人和她四目相投,她那得不霞生双颊,羞到了心头?

年长的姑娘又走了上来,鞠躬说道:“承蒙诸位捧场愚姐妹实在惭愧之至,接下来是愚姐妹的双打,诸位不要见笑才好。”

说完,招招手道:“妹子,快过来了。”

年小的姑娘低着头走上来了,但她可不敢再往左首看上一眼,姐妹俩鞠了躬,就霍然分开,年长的在左,年小的在右,两人相对而立。

这下年小姑娘立身之处,正好和那青衫相公斜斜相对,她那双盈盈秋水,忍不住又偷偷的瞟了过去。

那知青衫相公那双明朗如星的目光,一直瞪注着她,没有移开遇,目光乍接,她赶紧移开,已然看到他朝自己温文的一笑。

这一笑,直看得她心头小鹿乱撞,一张粉脸也登时胀得通红!

架势拉开了,她们使的还是一套“梅花掌”,只是由两人双手,四掌翻飞,一攻一守,倏守倏攻,两个人进退旋转,轻若狸猫,灵若猿猴,比起单打来,不但热闹,也紧凑得多了!

尤其打到急处,但听四掌交击,不时发出“拍”“拍”脆响,更使人有悦耳动听之感,四周掌声,也随着纷纷响起!

姐妹俩已俏生生一左一右在观众前面站停下来。

年长的姑娘又开口了:“各位伯伯、叔叔、各位大哥、各位乡亲,愚姐妹这点粗浅功夫,祗能说是花拳綉腿,不值识者一晒。

但愚姐妹会的只有这一些了,现在是最後一套了,那不能算是功夫,只是愚姐妹小时候耍着玩的,也一并向诸位献丑,以博诸位一笑。”

在她说话之时,那年小的姑娘已俯身从地上拿起青布囊,打开袋口,取出两柄尺来长的短剑,左手一扬,把另一柄往年长的姑娘投去。

年长的姑娘玉腕轻舒,一下就抄在手里,但听“铮”“铮”两声,两人同时从剑鞘中抽出剑来。

只要看剑刃如霜,寒光闪闪耀目,一望而知是两柄百练精钢的利器,和一般走江湖卖艺的铁剑钝刀,大大的不同!

四周观众还以为她们要舞剑了!

舞剑,当然比玩拳脚更惊险,更刺激,全场的人从她们短剑出匣,已经摒息凝神肃静下来。

只见年长的姑娘左手把剑鞘往身後地上一掷,款步走到场子中间站停。

年小的姑娘同样把左手剑鞘一丢,走到了年长姑娘面前,两人面对面相距三尺,便站停下来。

年长的姑娘左足後退半步,右手执剑,缓缓抬起,剑尖向外,与手臂成一直缦,停在胸前。

年小的姑娘身子直立,右手短剑也徐徐伸出,祗听“叮”的一声捆响,两柄剑尖,已经碰在一起!

说时迟,那时快。

那年小的姑娘就在两柄剑尖交接之际,忽然脚尖一点,一个娇小的身子已经疾翻而起,仅凭剑尖点在年长姑娘的剑尖上,倒竖了起来!

不!她执剑右手,本来停在胸前,还是弯曲的,现在正在缓缓的伸直,短剑、手臂、和身子终於成了一直线了!

四周观众不由彩声四起,纷纷鼓起掌来。

年长的姑娘手臂平伸,等她妹子完全倒竖成一直线之後……

她本来平伸的手臂,现在又缓慢的向上抬起,越抬越高,渐渐她手臂和短剑已完全竖立,两柄剑只有剑尖像针锋般一点接在一起,也完全竖直了。

剑上倒立的年小姑娘,却是纹风不动,稳如泰山!

年长姑娘手臂伸直,但她动作并未停止,上身又渐渐往後仰去,本来一前一後的双脚也渐渐往地上坐了下来。

现在,她双脚成“一”字形,已经坐到地上,但上身依然往後仰下,一颗头(後脑)也已经碰到地面了。

她直竖的右手,又竖立到胸前,竖立在剑上的姑娘,她剑尖钉在姐姐的剑尖上,任她身子如何移动,她依然倒立如故,一动不动!

这真是异常惊险之事,只要两支剑尖有发丝细的移动,就会衔接不住,只要剑尖衔接不住,一下滑了下来,两支雪亮的剑尖,就会无情的刺入两个花朵般姑娘的胸膛!

四周观众摒息凝神,一个个看得双拳紧握,掌心沁出了汗水!

站在场子左侧的青衫相公,一双星目更是一霎不霎的看着年小姑娘,暗暗替她揑了一把冷汗。

年长的姑娘这时又从地上缓缓直起身来,双脚也随着缓缓从地上收起,等她身子站直,恢复了原先的姿势,朝上竖立的右手,又缓缓下降,停到胸前。

於是年小的姑娘在剑尖上一个筋斗倒翻出去,回到地上,一点不差,正好是她原先站立之处。

这下,四周彩声、掌声,像春雷般爆起,历久不绝!

姐妹俩并肩向四周鞠躬为礼,口中连说着:“愚姐妹献丑了。”

随着掌声,观众没待她们开口、青蚨、碎银、随着像雨点般往场中投去。

姐妹俩站在中间,同时向四周抱拳,娇声说道:“谢谢!”

青衫相公从身逞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一扬手,轻轻落到了年小姑娘的跟前。

年小姑娘自然看得清楚,一双盈盈秋水般眼睛,不由自主的朝青衫相公瞟来,双颊飞红,轻启樱唇,低低的说了声:“谢谢!”

她声音说得虽轻,但青衫相公的耳朵却甚是敏锐。

不!他一颗心全神灌注在她身上,这一声“谢谢”,自然可以听得到,全身登时有飘飘然的感受!

围成一圈的观众,逐渐散去,姐妹俩正在俯着身子拾观众赏的银钱。

人群中施施然走出一个头戴瓜皮帽,身穿蓝绸长衫的中年汉子,一手摸着他嘴上两撇八字胡子,轻咳一声,说道:“二位姑娘请了。”

姐妹俩一楞,年长的急忙直起腰来,打量了蓝衣中年人一眼,含笑道:“爷台是……”

蓝衣中年人依然摸着胡子,皮笑肉不笑,徐徐说道:“在下钱子良,是九里堡的管事。”

年长姑娘忙道:“原来是钱爷,小女子久仰。”

九里堡,别说是徐州府,就是大江南北,可说无人不晓!

九里堡的管事,在徐州府,就像是北京城里伺候皇帝老子的太监一样说的话,都是皇帝老子的旨意,你说够不够威风。

钱子良一阵嘿嘿乾笑,说道:“二位姑娘方才这一手着实高明!”年长姑娘含笑道:“钱爷夸奖,愚姐妹这点粗浅把戏,那会在钱爷眼裹?”

钱子良微笑道:“但在下方才看了,二位姑娘表演得实在精彩。”

年长姑娘脸上微微现出一丝腼腆,说道:“钱爷见多识广,这般夸奖,小女子如何敢当?”

“在下说的是实话!”

钱子良端着下巴,表示他是颇有身份的人,一面徐徐说道:“在下看过不少江湖卖艺的玩意,那不过是走江湖,混饭吃的解数,如何及得上二位姑娘的真功夫?唔,在下还没请教二位姑娘尊姓芳名?”

“钱爷请教这两个字,岂不折煞小女子了?”

年长的婉然一笑,低着头道:“小女子叫林秀娟,她是我妹子林秀宜。”

观众差不多都走散了,只有青衫相公依然站在那裹,他听年长的说出她妹子叫做林秀宜,他心裹情不自禁暗暗的叫着:“林秀宜”三字。

年小姑娘听她姐姐说她的名字来,忍不住眼角偷偷的瞟向青衫相公,那知青衫相公的目光也正好朝她投来。

“似曾相识目初成”,目初成,这该是多麽美妙的形容?好像千言万语,尽在不言

年小姑娘脸儿飞红,慌忙移开眼睛,青衫相公更是如醉如裹!

钱子良道:“原来是两位林姑娘,在下有一件事,倒想和林姑娘作个商量。”

林秀娟心中暗道:“来了!”

她一面故作不知,粉脸上堆起一片娇笑,说道:“钱爷又客气了,有什麽事,钱爷只管请说。”

钱子良右手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摸着他上嘴唇两撇胡子,说道:“再过三天,是咱们堡主五十晋九华诞,在下负责堂会总提调,方才看了二位姑娘的功夫,在江湖献艺的姑娘中,可说是首屈一指,因此想奉邀二位姑娘到堡中作客,堡主华诞那天,烦请二位姑娘当众表演一场,以娱嘉宾,不知林姑娘可肯赏脸?”

林秀娟作难的道:“钱爷原谅,愚姐妹只是路过徐州,短缺盘川,抛头露面,到这裹献丑,是不得已的事,小女子不是卖艺的……”

钱子良微有不悦之色,嘿然道:“林姑娘说的许是实情,但二位林姑娘毕竟在徐州地面上卖了艺,再说堡主五九华诞,在大江南北,是一件大事,在下正在到处物色最好的堂会,正巧遇上二位姑娘,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

林姑娘无论如何也要屈留三天,酬劳麽,在下可以作主,先奉二百两,如若堡主一高兴,说一定还另有重赏……”

林秀娟面有难色,低头道:“钱爷抬举,小女子万分感激,小女子并不是为了钱……”

钱子良一张脸沉了下来,轻嘿一声道:“林姑娘,在下话已说在前头,这是堡主华诞,在下既然奉派担任了总提调,总得有些新鲜玩艺,让堡主点个头儿,老实说,这几个月来,近百里之内,多少名角,多少江湖卖艺的朋友,纷纷自动上门来找在下,要替堡主上寿,在下还不屑一顾呢,二位姑娘纵非江湖卖艺的人,但也算是在江湖上走动的人,在下说出来的话,大江南北,还没有人打过回票,林大姑娘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大家没趣了。”

这话说得很重了!

青衫相公可有点听不进去,人家姑娘既已声明不是跑江湖卖艺的,不愿应邀前去。岂能强人所难?

他毕竟是年轻相公,心里有了林秀宜姑娘的倩影,激於义愤,脸上不禁流露出愤然之色,正待举步走上前去,忽然觉得右手衣袖被人轻轻扯了一把,急忙回头看去!

这扯自己前袖的竟是一个一脸麻子,连须络腮胡的中年汉子、他,正是左首摆个摊子卖狗皮膏的刘二麻子!

青衫相公还没开口,刘二麻子已经朝他笑了笑,招呼道:“相公已经站了好一回,请进来坐坐吧!”

人家好意招呼,青衫相公总不能不理睬吧?这就点头笑道:“谢谢,在下还不累。”

九里堡管事,虽然祗是九里堡堡主手下的一名家奴,但九里堡堡主威镇武林,黑白两道,人人尊敬,因此纵然是堡中一名管事,在江湖上可也成了一言九鼎的人物。

钱子良话说得一重,林秀娟就担当不起,慌忙陪笑道:“钱爷言重,钱爷的吩咐小女子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拗,这样吧,替堡主上寿的事儿,容小女子和妹子商量商量,钱爷不会见怪吧?”

她口气软了!

钱子良深沉的脸上,也有了笑容,点头道:“林姑娘和令妹商量,这是应该的。”

林秀娟朝他瞟了一眼,嫣然道:“那就请钱爷稍候了。”

这嫣然一笑,笑得钱子良眼花撩乱,一手摸着八字胡子,心里就像有上万蚂蚁在爬,但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可不肯露出色迷迷的模样来,这是有失他九里堡管事身份的。

林秀娟一手拉着她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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