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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奇侠传-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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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烧完的,就丢在门角落里。我在这里,当了一年多的夥计,常是用烂书引火。近来讨了老板娘,虽不教我再用,然间常烧几本,老板娘就见了,也不说甚麽。我贪图烂书容易烧着,每次烘老面,就拿一本。”这日我正将烧剩下来的,丢向门角落里,忽有一个道人,打门首走过;见我烧书,连忙说:罪过,罪过!弯腰拾起我丢下的书,看了一看:问道:“你烧书不怕罪过,难道你东家也由你吗?”
“我说:“是东家教我烧的;有甚麽罪过?”
“道人又问:“你东家有多少书教你烧?怎麽有书要烧掉?”
“我说:“有好几箱,特为收买了烧的。”
“道人笑着点头问:“书都搁在那里?”
“我说:“都搁在我睡的楼上。”道人还待问,我因有事走开了,道人也走了。
“过了两个月,直到前日,道人复来店里吃点心,吃了两个馒头;鸭走给我一吊大钱。
说我是个好人,穷得可怜!多给我些钱,好买件衣穿。我谢了道人收了。”昨日黄昏时候,道人又来店门首,把我招到外面说道:“我今夜要请一个朋友,到你这店里吃点心。我此时给你二两银子。你做好一笼馒头,叁更後蒸着等候。你能等到那麽迟久麽?”我看有二两银子,昨日那道人又给了一吊;有甚麽不能等呢?即一口答应道:“无论要等甚麽时候都使得!我横竖拚着一夜不睡就得了!”
“道人见我肯了,又拿出一两银子道:“再给你一两银子。我请的那朋友没地方睡觉,在这里吃过点心,就借你的床睡一觉。你若怕你东家骂,便不要对你东家说:睡一觉就走。
你真能拚着一夜就行了!”
“我儿道人的银钱,这般松动:心想我是一个光身汉子,那里怕人粘刮了我甚麽去?末帐都是老板的,也值不了几文钱!不怕人偷了去;并且我把床让给人睡,我自己仍可同烧饭的睡,更不必坐一夜。乐得多得一两银子,便也一口答应了。谁知道人引来的朋友就是这人!”说时指着向乐山。
县官问向乐山:那道人是谁,向乐山将前昨两夜,在岳麓书院遇见道人时的情形说了。
县官连连点头叹道:“诚能通神!至诚所感,仙佛自来相助!”
向乐山等到定了案,将张胡子处决了,才归家报知向闵贤。向闵贤几年来,因二弟惨死。
叁弟出外寻仇,不知下落;心中终日悲痛。又加以连年荒歉,书生本来不善营运,家境便一日不如一日,越发忧思成疾!等到向乐山报了仇回家,同闵贤已是病在垂危了;听说仇已报了,即含笑而逝。向乐山遭此情形,哀痛自不待说!料理了丧葬。幸得向曾贤娶妻得早,已生了一个儿子,这时已有五岁了,向闵贤的子,也有十来岁了。
向乐山因喜武艺,不肯娶妻;频年在外飘流惯了,在家安身不住。惜在岳麓山上,不曾问明师傅的住处,不好去那里寻访。忽然想起万载的师傅罗新冀,已有几年不见了;何不去探望探望?於是由家里动身,到得罗新冀家里,才知道罗新冀也已死去半年了!
向乐山跑到罗新冀坟上,痛哭了一场!也不再去罗家了。
独自凄凄惶惶的,并无一定的方向行走。满心想去广西,寻找林桂馥;因不知道林桂馥是广西那一道的人,又不是有名头的人物;踌躇不好向那条路上去找。正打算且去广西,仍装作游学的,到处行走;或者机缘凑巧,也有狭路相逢的一日!却因近来忧伤过度,酒也喝得大多了些;不料在万载一家火里,生起病来!
像向乐山这样年轻练武艺的人,不容易生病;一生病就不是轻微症候,人里的主人,怕他死了麻烦,逼着要向乐山挨出门外去死。向乐山又是伤心,又是忿恨,也无法反抗,得勉强挨出火门;行不到两箭路,就昏倒在草地上,不省人事了。
不知向乐山的性命如何?且待下回再说。
施评
冰卢主人评曰:作者写向乐山传,洋洋数万言,叙述不厌细详,盖向乐山亦昆仑派之重要人物也。下回人解清扬传,将叙智远仙迹之前,先以笑道人事一引,则下文愈觉奇特。或病其诞,余谓不如此,即不足当奇侠之称也。
向乐山所遇道人,言语惝恍,行从诡秘,岳麓山头,夷犹杳渺,飘飘乎有遗世独立之意。
作者虽未指明为谁,而读者早知其为笑道人矣!呜呼!世果有笑道人其人欤?余为之执鞭,所忻慕焉。
第十八回 小侠客病试千斤闸 老和尚灵通八百鱼
话说向乐山勉强挨出火大门,行不到两箭路,就昏倒在地。这时正是十月间天气,旷野寒风,已是侵肌削骨。幸亏向乐山得的是火症;在草地上睡了一夜,次日倒醒了。觉得肚中饿难挨!想想回到火里去,买些饭吃,又苦身边一文不剩!料想这个没有天良的火,不给他钱,决不会有饭给人吃!遂竭力挣扎起来,打算找一个大户人家,去讨些饮食。
行了半里多路,忽见前面山坡下,有两条极雄壮的牯牛,在那里拚命相斗。两条牯牛的角,都有两尺多长;两个牧牛的小孩,各自牵着牛,用力往两边拉扯;但是两牛斗红了眼,那里拉扯得动呢?二人都急得哭着叫喊起来:向乐山满想上前,将两条牛分开;奈自己大病之後,恐怕敌不过两牛的力量;没得反被牛斗伤了,给人笑话!是两牛正挡住自己的去路,山坡下的道路又窄;两牛既斗红了眼,打那跟前经过,也得提防被那长角挑箸!
正在旋走旋计算应如何才好过去,见从山坡里,走出一个十四五岁的童子;穿着得十分华丽,相貌也生得十分清俊。左手把箸一张朱漆雕金双弦小弹弓;右胁下悬着一个绣花弹襄。
笑盈盈的走了下来,开口问两个牧童道:“你们哭叫些甚麽呢?牯牛斗架,不是很平常的事吗?”即听得两个牧童答道:“解少爷那里知道?像这般的斗架,轻则把角折断;重则两牛都得斗死,折断了角,也是成了废牛了!”
那童子笑道:“你们有在手里,也拉扯不动吗?”
牧童道:“我们实在不能再用力了,若一下扯缺了牛的鼻间,就更没有法子了。”
童子笑着向牛跟前走,牧童连忙止住道:“解少爷快不要上前去!两条畜牲都红了眼,把你挑伤了,我们更该死了!”
那童子也不答话,一伸右手,握住一条牛尾:回头教牧童让开。牧童忙往旁边一让,那童子拉住牛尾,向後便退,将那条牯牛,拖退了丈多远!牯牛被拖得呜呜的叫!但是拖退了那条,这条却赶上去斗,让路的牧童便连声叫苦道:“解少爷专拉我的牛,我的牛太吃亏了!”
童子听了,即停住脚。用手在那牛屁股上,向前一推;这条牛抵不住,也往後退、吓得这牧童避让不迭,也连声嚷道:“解少爷帮着他的牛,斗我的牛;我的牛不太吃苦了吗?”
向乐山立在一旁看了,不由得暗暗纳罕!心想:这个孩子的力量真不小!看他的衣服气度,可知是一个富厚人家的少爷,我今日穷途落魄,能在他跟前,显点儿本领,倒不愁得不着一顿饮食,恨我这时,偏在大病之後,又瘦无力,这便如何是好呢?心中一急,忽生出一个计较来!思量:罗新冀老师传授的千斤闸,还不曾有机会使用饼:这时正需用得着!
何不试他一试!主意已定,便不迟疑;趁那童子把那两牛推走的时候,几步走到两牛当中,一手接住一个牛头,口中笑道:“你们用不着争论,等我来替两牛讲和罴!”
话没说完,两牛被按得都跪下了前蹄,不能再斗了,向乐山随手一带,两牛都睡倒了,口流白沫,两眼翻白!
原来这种千斤闸,又名重拳法;并非实在功夫,乃是一种魔术。不过极不容易练成,练了和实在功夫一样,随时随地都能应用,那怕是篮盘大的麻石,运用千斤闸一掌劈去,能立刻劈成粉碎,不问有多麽壮健的牛马,一遇千金闸,就压得伏地,动弹不得!本人坐在船上,可用千斤闸将船压沉。会使千斤闸的人,使起法来,任凭多少人,也拖扯不动;就动手和人较量武艺的时候,却用不着!
向乐山这时用千斤闸,将两牛制服!那童子果然惊异的了不得!慌忙走过来,请问向乐山约姓名。向乐山将姓名说了,也回问他。他说,姓解,名清扬;定要请向乐山到他家里。
向乐山巴不得有此一请,随点头应好。
正要举步跟着解清扬走,两个牧童忽同时放声哭道:“你这人把我们的牛打死了,就想这样走吗?”向乐山回头笑道:“我何尝打死你们的牛!这两条牛,不都好好的活在这里吗?”
牧童不依道:“既是活着的,如何一动不动呢?”
向乐山道:“要他动很容易,我一走他就会动了!”牧童那里相信,四只手将向乐山的衣角拉住不放。
解清扬见两牛躺在地下,是喘气,也道是要死了!便教牧童松手道:“打死了牛没要紧,算是我打死的便了!”牧童见解清扬这麽说,才把手松了。
向乐山道:“两牛因斗疲了,又被我一按,所以躺在地下不能动弹;过一会就要起来的!”
向乐山跟着解清扬转过山坡,走到一所树林茂密的庄院。解清扬道:“这就是寒舍了!”
向乐山看那庄院的规模,比陶守仪家,还要宏大;一望就知道是一个资产雄厚的绅耆家。
解清扬引向乐山进了大门,见几个青衣小帽的人,从门房里出来,垂手侍立的迎着。
解清扬把头略点了点,问道:“老太爷已起床了麽?”中有一人抢着答道:“已起床好一会了。刚才还传话出来,请少爷回来的时候,赶快上去呢!”解清扬也不答话,侧着身体,让向乐山到里面一间书室就座。随告罪说道:“且等小弟进去禀明家祖,再出来奉陪。”向乐山连说请便。
解清扬进去不一会,即携扶着一个白须老者出来。向乐山忙立起身。解清场对向乐山介绍道:“这是小弟的家祖。”向乐山抢前一步行了个礼。
解太公也忙答礼笑道:“方才听得小孙称赞老哥的本领了得!老朽不由得十分钦佩,老哥贵处那里?何时到敝乡来的?看老哥的气色,敢莫是病了才好麽?”
向乐山见解太公说话的声音宏亮,精神充足,全不像是上了年纪的人;料想也是一个有本领的人物,便将自己的身世来历略述了一遍。
解太公笑道:“原来是罗老英雄的高足,怪不得有惊人的武艺!罗老英雄和老朽最要好。可惜我和他相见得迟,他去世得太快,本来打算将小孙拜给他做徒弟的。一则因罗老英雄存心客气,说自己的本领,不够做小孙的师傅;一则因玄妙观的智远惮师,欢喜小孙,定要收小孙做个徒弟;老朽知道智远禅师的本领,原不弱似罗老英雄;既是欢喜小孙,便算与小孙有缘!当下就依了师的。是禅师的本领好,无如小孙的资性顽梗,何尝能得着他师傅的好处啊?若承老哥不弃,得便指教指教,老朽真是感激不浅了。”
向乐山慌忙拱手答道:“敝老师尚且自知本领不够!小子有何才识,敢当指教的话?”
解太公回头对解清扬道:“向大哥大病新痊,昨夜又露宿一宵,此时必已很疲了;还不去催厨房里,快生开饭上来!”解清扬应着是去了。
向乐山正苦不好开口要饭吃,听了这话,恰如心愿。顷刻开上饭来。解太公起身笑道:
“恕老朽不能奉陪!寒舍房屋宽大,如不嫌没好款待,望多住些时,小孙必能得不少的益处!”
说完,又叮嘱了解清扬几句好生陪款,挽留多住的话,自支着拐杖进去了。
解清扬陪向乐山吃过了饭,同立在丹墀边谈话。向乐山见丹墀当中,安放着一口绝大的金鱼缸,缸里饲养着数十尾鼓眼暴睛的金鱼;其中有两尾最大的,都足有一尺长。向乐山指着笑道:“像这麽大的金鱼,我还不曾见过呢!大概在这缸里,已养得不少的日子了!”
解清扬摇头笑道:“前日才弄到这缸里来。这种金鱼缸,那能养成这麽大的金鱼?这两尾鱼,怕再养不上几日,仍旧得退还原处去呢!”
向乐山问道:“这话怎麽讲呢?难道这麽大的缸,还养不下这两尾鱼吗?”
解清扬道:“不是养不下。这鱼是我师傅的,我偷了来,养在这里。师傅不知道便罢,若知道了,不是仍得退还原处去吗?”
向乐山看了解清扬那种天真烂漫的样子,不觉好笑,问道:“不就智远惮师吗?他养了多少金鱼?你怎麽偷了来的?”
解清扬笑着点头道:“我师傅前日向我们大家说,他老人家要去西安看个道友,约莫有叁四日盘桓,教我们不要到观里去。他老人家亲手掘了一个鱼池,养了一池子的金鱼,也不知道有多少,都是这麽大的一尾。他老人家每日在池边走来走去,鱼都养亲了。他老人家立在池子东边,鱼也集聚在东边,伸出头来,望着师傅;他老人家一到西边,鱼也立时跟了过去。”他老人家临走的时候,对我们大家说:池里的鱼全是有数目的,少了一尾都知道,谁也不许动他一动!他老人家走过之後,我们商量:这一池子鱼,师傅那有数目?一定是怕我们偷,故意是这麽说了吓我们的,不见得偷去一两尾,他老人家回来会真个知道,大家都说:偷了没有地方养,要我偷到家里来。我因此就偷了这两尾。”
向乐山道:“从这里到西安,数千里的途程,怎麽说有叁四日的盘桓呢!”
解清扬道:“我听得他老人家是这麽说,也不知道西安在那里。今日已是叁日了;明日他老人家就要回来的。回来的时候,我带大哥去观里玩玩。”
向乐山以为是解清扬听错了,决不是陕西的西安!次日同解清扬走到玄妙观。一进观门,就看见有十多个小孩,年龄都与解清扬彷佛;分两边在大殿上练拳脚。一个魁梧奇伟的和尚,反操着两手,笑嘻嘻的立在旁边看。
解清扬对向乐山道:“师傅果然回来了!立在殿上看的就是!”向乐山看那和尚的年纪,不过四五十岁的光景;一回头看见解清扬,即大笑说道:“好!偷鱼的贼来了!”解清扬脸上一红,紧走几步,上前请安。
智远禅师一面扶起解清扬,一面很注意的望着向乐山。向乐山也上前行礼,说道:“久仰老师傅的清德,今日特来叩谒,望赐指教!”
解清扬对智远说了向乐山的姓名来历。智远听了,两眼管把向乐山端详;好半晌,才连连点头笑道:“居士已有胜过我十倍的名师,得见交为幸!指教的话,大客气,太不敢当!”
说着,让向乐山进方丈里坐。向乐山因贪看众小孩练拳脚,立着不动。
智远笑道:“所谓儿戏即这类把戏,合教他们小孩玩玩,那看得上眼!”
向乐山看了那些小孩练的拳脚,一个个都老练异常,稳重的时候,比泰山还稳重;轻捷的时候,比飞鸟还轻捷!觉得自己苦练了这麽多年,若专论拳脚工夫,怕不见得能比他们高强多少!口里不好说甚麽,心想拳脚功夫练到了这样,还说是儿戏;这和尚的本领,就不问可知了!
智远见向乐山看了出神,便望着解清扬道:“既是向居士欢喜看这类把戏;你也使出些儿来给他看看!你使出来的,或者比他们中看一点!”解清扬有些踌躇不肯卸衣。
向乐山听得说比他们中看一点的话,遂向解清扬拱手道:“何妨使我开开眼界呢!”解清扬道:“大哥这麽高的本领,却来打趣我!也罢,横竖免不了要现丑的!”随脱了身上长袍,笑问智远道:“师傅教徒弟在那里使呢?”
智远用眼四周望了一望,指着殿前竖的两根桅柱道:“到那上面去便罢!当心点儿,不要给向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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