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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剑金钗-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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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人赶紧把孙正礼的粗壮胳臂揪住,说:“哎哟,你是要抢人呀?屋里我们姑娘正洗澡呢,你敢往里头楞闯?”

孙正礼听了这话,他才止脚步,气忿忿地说:“叫他出来,他的案发了!”

院中这样一吵嚷,冒宝昆在屋里是藏不住了,他赶紧钻出头来:“甚么事?甚么?喝!原来是盟弟呀!我还当是米粮店跟我要账的呢?”

孙正礼瞪著眼说:“谁是你的盟弟?”

冒宝昆笑著说:“好!咱们的香头算是拔了,当年三个头也自磕了。好,你是孙大镖头,孙大老爷,可是有甚么话请你进屋来说,成不成?”

孙正礼摇头说?“我不进去,你屋里有娘儿们。”

冒宝昆说:“有娘儿们也不要紧,我可以把她轰到别的屋里去,要不然咱们出去上酒馆儿谈谈去。你在这儿犯了案啦,犯了案啦的一嚷嚷,叫官人听见算怎么回事呀?

我冒六现在养姑娘吃窑子,也就够丢脸的了,要再叫人疑我是杀人的凶犯,滚马的强盗,我更给咱们保镖的丢人了!”

冒宝昆侃侃而言,仿佛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

孙正礼心里倒疑惑起来了,暗想:莫非这小子不是杨家的凶犯,不然他如何有这么大的胆子?遂就说:“好,咱们上酒馆说去,只要你有胆子出门!”

冒宝昆冷笑著说:“嘿,我又不犯法,凭甚么不敢出门呀?等我披上衣裳!”

孙正礼说:“好,反正你跑不了!”

当下冒宝昆进到屋里,穿上他那件宁绸长袍,戴上他那顶瓜皮小帽,手提著个钱褡连,就说:“走吧!咱们上聚仙居去,可是我的孙大镖头,到酒馆你可小点声音说话,别那么犯案犯案的乱嚷。

要不然叫衙门的人听见,我就是没有案,可也算犯了!”

孙正礼点头说:“成。”当下冒宝昆在前,孙正礼牵马在后,就到了西珠市口聚仙居酒楼。

那冒宝昆真像没事人似的,他就向熟人打招呼,然后落座饮酒,也先跟孙正礼拉旧交。

然后就问孙正礼今天气忿忿找他来,是有甚么事。

孙正礼这时已叫冒宝昆给蒙住了,他心里很是后悔,觉得今天把事情作得鲁莽了,看冒宝昆这样子,决不像昨天才作过人命案的。

于是他就态度和缓了一些,低著声,把杨家出的凶事及匪人抢走杨大姑娘之事说了,然后又说到前儿天冒宝昆由外省带来的那谭家兄弟等人有些可疑。

冒宝昆听了,咽下半口酒噗嗤地笑了,说:“兄弟,你若是在衙门里当班头,遇见案子一定要胡乱捉人,假使昨天我帮助那些人作了凶案,我还不快跑?还能够在这儿等著官人来捉我?

咳!别人不知道我,你我相交多年,我这个人的性情你总能明白,我不是那没有王法的人。现在时运不济,养几个姑娘押在窑子里混事,本来就没脸的了!所以你跟我绝了交,我一点也不恼你,本来我已不配做你的盟兄了嘛!

可是那些图财害命,抢走人家大姑娘的事,不但我不干,简宜我也不敢!”说完了,他不住唉声叹气。

孙正礼怔一会儿,就又说:“可是那谭家兄弟和花枪冯隆,他们为甚么又跑了呢?”

冒宝昆摇头说:“花枪冯隆我不知道,那小子甚么事都干,因他哥哥金刀冯茂才认得的他,近二年来,我更不大愿意理他,不过不能得罪他就是了。

今天你要不说他走了,我还以为他还在北京穷混著呢!至于谭家兄弟,那是凤阳府谭二员外的两位少爷,淮河里的船多半是人家的,还开著很大的镖局。

这回人家哥儿俩,到北京玩来了,我们是在半路遇见的。人家前天走的,到天津亲戚家里去过节,两三天还要回来。再说那杨家不过是个卖花儿的穷人,他家姑娘那乡下样儿也未必是怎么出色,人家抢她干甚么?这不是没有影儿的事吗?

兄弟你幸亏今天是找我来,你若是找那谭家兄弟,人家一定要拉著你打官司,告你个诬告良民,意图讹诈!”说时,他又给孙正礼斟了一盅酒。

孙正礼一细想,也有理呀!大概是自己的性子粗卤,把事情弄错了,遂又沉思了一会儿,就说:“据你这一说,也没有谭家兄弟的事,大概就是花枪冯隆那小子一个人干的!”

冒宝昆的脸色微变了变,他就摇头说:“花枪冯隆虽然不是个好小子,可是他也开过几年镖店,他哥哥也是直隶省有名的人物。小坏事倒许能作,像这样强盗的事,我看也未必有那胆子!总而言之,无凭无据,你不能胡乱告人,再说你又不是官差捕役,何苦打这不平,得罪江湖朋友呢!”

孙正礼怔了半天,一听这话他非常气了,就拿拳头向桌子上一敲,酒壶酒杯都震得乱动,冒宝昆也随之打了个冷战,就见孙正礼瞪眼睛说:“甚么江湖朋友?杀了人家六十多岁的人,抢走人家年轻的大姑娘,强盗都不干这事,这是江湖朋友?我再打听打听去,果然冯隆那小子真个走了,那就一定是他,我追到深州也把他捉回来!”

说毕,他叫过酒保,给了酒钱,迈开大步,咚咚地下楼,骑上马就走了。

第十回 月夜刀光闺门战剑客 秋风骑影闾里觅奸徒

这里冒宝昆赶紧也下了酒楼,跑回家里,收拾银钱包裹,带上他那把铁片刀,当时就逃出北京走了。

孙正礼回到泰兴镖店,他就叫伙计到外面去打听花枪冯隆真走了没有。

刘起云老镖头也知道了此事,他就劝孙正礼不要管这闲事,并说倘或因此得罪了金刀冯茂,那可不好。

怎奈孙正礼是被杨家的那惨事给气急了,他说:“我要不打这个不平,我五爪鹰永远不保镖!”

伙计们去了半天,到晚间才回来,告诉他,说是:“花枪冯隆确实离开北京了,昨天是中秋节,八大胡同正热闹,那些捞毛的和老鸨,没有一个看见那土魔王花枪冯隆的。”

孙正礼听了,气得他一跺脚,说:“没有别人,一定是那小子干的!”当时孙正礼又牵马出门,去找德啸峰。

孙正礼满腔怨气,骑著枣釭色的大马,踏著长街月色,进城来找德啸峰。

到了东四牌楼三条胡同德宅门首,他下了马,上前“吧吧”拍门,少时里面有人应了一声,问道:“找谁?”

孙正礼就说:“我是泰兴镖店的孙正礼,来找你们五爷有话说!”

门里是赶车的福子,他听出孙正礼那粗壮的冀南口音,就把门开开,说:“原来是孙大爷,你请客厅里坐吧!”

孙正礼叫福子把马匹牵到车房里,他就逼到客厅中,另有仆人把客厅里的灯点上,传报他们老爷。

待了一会儿,德啸峰托著个水烟袋,就来见孙正礼,他一见孙正礼,就说:“老弟,咱们今天的事弄错了!”

孙正礼说:“我也怕是错了。我去找冒宝昆,可是冒宝昆他说那件事他一点也不知道,并且一点也不像害怕的样子。”

德啸峰说:“冒宝昆且不要说,那个秦振元我看他大概不知情。我今天去见邱广超,邱广超一听说秦振元有杀人的嫌疑,便一点也不加以袒护,立刻派人叫来官人,将秦振元带到衙门去问话。

可是秦振元满口说是不知,他说他与冒宝昆、冯隆彼此相识,倒是不假。此次凤阳谭家兄弟到北京来,因由冒宝昆介绍,也曾见过一面。可是他只知道谭家兄弟是来此游玩,并不知旁的事情。

所以衙门里问不出来口供,又碍在邱广超的面上,当日就把他放了。为此事,我倒很对不起邱广超!”

孙正礼也红了脸,咬著厚嘴唇,发了半天怔,忽然他一拍桌说:“别的人倒许冤枉,可是花枪冯隆那小子一定与此案有关。那谭家兄弟若是回来,那就算心中无愧,若是不回来那就是他作完案跑了!”

德啸峰说:“老弟你先别急,现在虽然不敢断定他们几人是否负有嫌疑,可总算是一条线索。

内外城衙门里的官人,今天我也都见过了,都是现在正认真缉凶办案。

咱们先镇定两天,同时再到别处去打探打探,不久真象自可明白。咱们既不是官人,又不是苦主,有些事情咱们无法去问。反正那杨小姑娘咱们得帮帮她,把她的姐姐找回来!”

孙正礼依然生著气说:“这样的事我瞧不下去,若是私仇还没有甚么话说,若是江湖人干的,那我孙正礼非得找他拚命不可!我不能容江湖上有这样坏蛋!”

德啸峰说:“慢慢说,尽咱们的力量去办。我这里的人都不中用,顶好你叫你们镖店的伙计出去探听探听,他们都在街面上熟。”

孙正礼说:“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我早就叫他们打听去了。”当下二人又谈了一会,孙正礼便告辞走了。

骑马踏月光,回到泰兴镖后,便嘱咐伙计在外再替他打探。那刘起云老镖头却又劝阻孙正礼,不要叫他因为管这闲事,得罪江湖朋友。但孙正礼一腔的怒气,他哪里肯听?

到了次日,上午就有伙计来报告他,说是不但那花枪冯隆没有回来,连冒宝昆全都逃走不知踪影了。又曾听人说,冒宝昆、花枪冯隆都曾跟谭家兄弟商量过甚么秘密的事情,并且有人看见他们出过永定门。

孙正礼一听,气得大骂冒宝昆,说:“我叫那小子骗了,我非把他抓回来不可!”

当时孙正礼就骑上马,到牛角胡同冒宝昆家里去问。还是那个女人出来,说是冒宝昆昨天就走了,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上哪见去了。

孙正礼在门前又吵闹了半天,也没把冒宝昆骂出来。他只得气忿忿地,上马出永定门,又往杨家去了。才到杨家的篱障外,就听里面铙钹乱响,有诵经的声音。

孙正礼下马,将马匹拴在柳树上,他进了柴扉一看,就见里面停著杨老头儿的棺材,有五个和尚在灵前敲著乐器诵经。因为杨老头当年也是江湖人,孙正礼就到灵前叩了三个头。

旁边跪著的杨小姑娘,一面哭,一面叩头还礼。旁边的两三个邻居帮忙的人,就请孙正礼在院中落座。

此时俞秀莲由屋中走出来,就问:“孙大哥,你把事情访查得怎么样了?”

孙正礼说:“一定是冒宝昆、花枪冯隆那些人干的,昨天我受他们骗了!”遂就红著脸,气忿忿地把昨天的事情全都说了。

秀莲听了,不住微微冷笑,说:“不要紧,叫他们跑去,他们还能跑出天边儿去吗?回头经念完了,就把杨老头儿下葬,晚上我就带杨小姑娘进城。明天我就到深州,先找花枪冯隆,然后再到凤阳找谭家兄弟,他们谁也跑不了!”

孙正礼说:“师妹,我跟你去,那金刀冯茂不是好惹的。我怕你到深州去,有甚么闪失!”

秀莲却摇头说:“孙大哥你不用同我去,你不是还要保镖往河南去吗?不要耽误你的正事,我不怕甚么金刀冯茂!”

孙正礼说:“保镖算甚么要紧?我可以叫别人替我去,我少赚几个钱就是了。”

旁边的邻居们却说:“为甚么不报官去捉他们呢?”

孙正礼说:“衙门已知道了,咋天还找了一个姓秦的去。可是花枪冯隆那伙强盗,他们哪里怕官人呢?”

秀莲却说:“若叫官人先去,那倒把他们骛跑了,不如咱们先赶了去,乘他们不防就下手!”

孙正礼点头说:“好,我还要进城找德五哥去!”当下孙正礼又匆匆地走了。

这杨丽芳还跪在灵旁痛哭,几个邻居就劝她,说是:“小姑娘你别再伤心了!现在有俞姑娘跟那位孙大爷帮助你。

再说城里有德五爷跟邱小侯爷又直在衙门给你托人情,你还发愁甚么?过不了几天,就能把那个强盗捉住,救你姐姐回来了?”

虽然大家这样劝,可是丽芳依然掩面呜呜的哭,她依然穿著往日的旧衣裳,只是发上系著一条白麻布。

秀莲看著这种情形,十分可怜,同时又痛恨那几个凶恶的强盗。

天色过午,五个和尚才把经诵完走了,秀莲就催著人把棺材下葬。

杨家在此也没有坟地,就在篱障后打了一个深坑,将棺材埋在坑里。上面堆起来一尺多高的坟头,又在坟前烧了几叠纸。

那杨丽芳又跪在坟前,痛哭了几声爷爷,然后秀莲把丽芳挽起来,回到篱障内。

秀莲就向那邻居老薛说:“这件事你很受累,现在我送你二两银子。将来事情办完,再给你道谢。

这里的房屋现在也不能卖,就都由你暂时看管,花盆花儿都送给你好了,好在你也是作这买卖的,多者半年,少者一月,我必要回来,那时咱们再慢慢办理。”遂就取出银钱,送给老薛二两,其余别的邻居都送了几钱银子。

众人齐都向俞秀莲道谢,老薛并说:“俞大姑娘你放心!你跟杨家早先没有甚么交情,都这么帮助他们。难道我们老街坊就都没有点义气吗?这儿的柬西甚么也短不了,将来你回来我们交给你,杨豹要是回来呢,我们就交给他。”

杨丽芳又哭泣著,托付众邻居,说是:只要他的哥哥杨豹回来,千万叫他到城内德宅去。邻居们也全都答应。

待了一会儿,德宅的车就来接俞姑娘。秀莲留下贵升在这里,帮助邻居们收拾东西,她就带著随身的包裹和双刀,拉著丽芳出门上车。

赶车的人是德宅的福子,杨丽芳坐在车里,秀莲坐在车外,也不放下车帘。那福子跨著车辕,摇动了皮鞭,这辆车就往城里走去。

进了永定门,秀莲就在车上往两旁看,她觉著北京城的人是太多了,也太杂了,所以甚么惊奇险恶的事都能发生。

她在车里就嘱咐丽芳小姑娘,说是:“你到我家里,可是明天我就要走了,你一个人千万要诸事谨慎。不可出门,因为北京城里坏人很多!”

丽芳却抹著眼泪说:“我也跟姑姑去!找我姐姐去!”

秀莲叹了口气,说:“其实你若跟我去也好,因为我们也不认得你的姐姐是甚么样子。不过就是怕我们与人争斗起来的时候,顾不了你!”

丽芳擦了擦眼泪说:“那不要紧,我也会几手武艺,只要给我一口刀就行。那天强盗到我们家里,因为我手里没有刀,又因为他们的人太多,我才没敢打他们。”说著,她在车里更哭得厉害。

回忆前日清晨她家中那幕惨剧,并且悔恨自己那天为甚么不帮助爷爷打贼,却躲藏起来,以至于贼人杀死了爷爷,抢走了姐姐!

秀莲回首劝慰她说:“你别哭!等回去咱们再商量!”然后转过脸来,又向街上去望。

这时车已进了前门,忽听得一阵马蹄响,有一匹白马赶到了车前,马上的一个少年,不住回首向这车中来望。

秀莲见这少年不遇二十余岁,生得白面皮,大眼睛,十分英俊。身穿一件青绸夹袍,挽出白袖来,薄底靴子登著雪亮的铜镫,似是个富家公子,可是看他那神气,骑在马上的姿势,却又像是个缣过武功的人。

这人就在秀莲这辆车的前面走,随走随回头来望,直由前门走得快到了柬四牌楼,这个人的马始终没离开车。

福子都看不下去了,他骂了声:“他娘的,丁郎儿的眼睛,找你爸爸呀?”吧的一声,打了骡子脊背一下,就催车快走。

少时进了三条胡同,在秀莲住的门前下了车。

这时那骑白马的青衣少年也进了胡同口,秀莲大怒,她向福子说:“先别把刀拿进去!”她站在车旁,瞪著目,看那马上的少年到底敢有甚么动作。

可是那少年却没事人儿似的,他从从容容地扬著头骑著马,掠过车前往东去了。

福子仗著俞姑娘的势力,向马后骂了一声:“装他妈的甚么孙子!”又向秀莲笑著说:“这小子他瞎了眼啦!”

秀莲脸上微红了红,此时里面邓妈巳把门开开,秀莲拿著双刀同包裹,带著丽芳进去,邓妈随手把门掩了。

秀莲虽想著刚才骑著马的那个人可气,可是以为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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