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苍天-李锦林-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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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暂沉默。桂允中开始听林达说参加个小会，以为是调查组的骨干会议，现在听刘默闻这么一说，觉得不对劲，似乎是要进行内部整顿。整顿什么？整顿谁呢？看看在座的四个人，除了包、刘、林，就是自己了。于是他紧张了，觉得这个会是专门为他开的。那“思想开岔”、“步子不正”的话不就是说给他听的吗？他头上冒汗了，掏出手帕抹抹，有些举动失常地说：“我，我想抽支烟”
　　“你抽吧。”包仁杰说，“看来刘书记的话对你有所触动，说明你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我希望你好好检查自己。你参加工作以来，党组织对你这么信任，屡次委以重任，可你是怎样对待工作和组织的？你对得起这种信任吗？我们从关怀、爱护的目的出发，今天找你谈谈，希望你能明确是非，和错误划清界限，把自己干了些什么，都主动交代出来，争取重新回到正轨上，但愿你能积极配合。”
　　听了包仁杰的话，桂允中哭了，用手拍捂着脸抽泣着。在座的几位彼此看看，默默的等候着他。林达起身将他怀里的茶水倒掉一些，掺上热的。过了一阵子，他渐渐平静了。林达说；“你喝点热茶吧，两位书记的确是很关心你的。”
　　他说：“谢谢。”用手拍抹抹眼睛和脸叹息着。又过了一会儿，他喝两口茶，抽抽烟说：“谢谢领导关心，我会交代的，但现在思想很乱，不知从哪儿说起，请允许我静静地想想，把所有的情况都写下来，行吗？”在得到允许后他又说：“侥幸心理害了我，我总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而且还这么快。”
　　“那你就待在宿舍里写吧，”刘默闻说，“不要外出。”
　　这一夜，桂允中无法入睡。先是感到脑袋里像是灌满了热沙子似的嗡嗡地发懵、难受、恐惧，后来渐渐冷静，便断定这个夜晚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以前不在意的安定、祥和、受信任的日子结束了，一去不复返了，今后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苦难！唉，自作自受啊，也怪那些家伙害了自己，但归根结底是自己经受不住诱惑。
　　那还是刚到纪委不久，他的小学同学伊扬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邀他到一家宾馆的咖啡厅坐坐，聊聊别后情形。
　　“还是你们上过大学的好，”伊扬说，“有体面的工作，稳定的收入。我这没文化的可是受苦的命啊，今后望老兄多帮衬点。”
　　“说哪里话，”桂允中品着咖啡说，“你当了老板，发大财啰！”
　　“什么老板？打工的，有一天没一天的。”伊扬小学毕业后四处瞎混。后来到省城混了一个包工头，挣了一些钱，花的却更多。常常为钱和建筑公司和农民工扯皮，纠纷不断。他这次到秀川，本是想从秀川的建筑市场上分一勺羹，可一见大路集团那独霸一方的架势，便望而却步了。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二章　　邪不压正（14）
他正要离开时，遇上在省城相识的熊老五。熊老五邀他到公司坐坐，见到了狗头军师司马超。司马超看他眉眼有些秀气，便以为他是有出息的，问他道：“你在那儿高就，在政界，尤其是秀川的上层有没有什么朋友、熟人？”
　　他想了想说：“有个老同学桂允中，不知在干什么。”
　　他这么一说令司马超喜出望外，说：“你可以发财了，事情办好了可以财源滚滚。你和熊部长是朋友，就是大路集团的朋友嘛！”于是当即定下计谋，留伊扬住下，要他如此如此。并汇报给集团老总汪大路，汪大路高兴地说：“好！”
　　这些内幕桂允中当然不知道，他只知道被伊扬拉下水，开了头便一发而不可收。那次喝完咖啡后，伊扬盛情邀请他到一包厢里共进晚餐。酒足饭饱以后，有小姐按摩那令他心跳的从未有过的强烈诱惑使他不能自持！虽然之后懊悔过、痛苦过，但侥幸心理使他自以为做得隐秘，不会有事的。那次从宾馆回家后，发现随身带的皮包鼓鼓的，打开一看，里面有十万元人民币，还有一张字条，是伊扬写的：老兄虽有固定收入，但钱不多，这点小意思，请一定收下。后会有期，再见！
　　这钱是趁他不注意放进去的。其实这钱是大路集团给的，伊扬也得了十万元。
　　此后，桂允中便听命于人，不想干的事也不得不干。主要是纪委的一些重要决定、行动，某个时期的工作内容等，向外通风报信，或者别人问什么他答什么。当然都没白干，是有报酬和享受的。那次钟良羽出车祸的外出时间，现在调查组的某些工作和重要领导，如包仁杰的行动等都是他透露出去的。这些都是严重的问题，有的造成可怕的后果是他始料未及的。所以他非常紧张、恐惧，惊惶失措，自知掉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抽了很多香烟，喝了好几杯浓茶，在桌上摊开纸、笔，打算把自己失足的经过从头到尾全都写出来。有个好态度，交代彻底，再把近百万元赃款也都退出，希望能从轻发落，留个饭碗。不然，年幼的孩子和年迈的农村老父怎么办？自己已到中年，又不会干别的，还怕妻子离去。唉，罪过呀，想到以后孩子和老父的痛苦，他泪如泉涌
　　第二天一早，他把写满一沓材料纸的自我交代交给刘默闻，正好包仁杰、林达，葛修明也在。他眼睛红红的，一副疲惫相，很明显是一夜没睡，写出来的，和他同住一室的周刚也证明这一点。
　　刘默闻翻看着他的交代，包仁杰问：“你还没吃早点吧？　我们安排人去给你买一份来。”
　　桂允中连忙说：“不，不用，我吃不下。”
　　“饭还是要吃的。”包仁杰说着掏出钱，“小葛腿勤，辛苦一下，去买一份来。”
　　“好。”葛修明正要出门，被桂允中拉住：“不要去买了，我真吃不下，别费心了，谢谢！”
　　“那好吧，”包仁杰说，“午饭你就早点吃，现在喝点水。”于是葛修明给他倒杯水。
　　他又拿出一个大牛皮纸信封说：“这是前天晚上我在超市里收到的，分文未动，现在交出来。”刘默闻拆开看看，里面装着人民币三万元。他又说：“以往收的一些钱存在银行里，回秀川后都交出来。”
　　刘默闻把桂允中的交代材料递给包仁杰。包仁杰翻翻问：“全都写下了吗？”
　　桂允中答：“都写下了。”
　　“那好，我们看看再说。你就按刘书记的要求，待在宿舍里，继续想想看，还有没有遗漏的，并要加深认识。千万不要外出，让周刚陪着你。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们，能办的一定帮你办，这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最后的结果如何，看你的交代和你的态度，我们会实事求是的，你去吧。”林达和葛修明把他送回宿舍，并给周刚交代了任务。

第十二章　　邪不压正（15）
桂允中刚走，韩丹到，是林达奉命约她来的。她总是无忧无虑、欢蹦乱跳的。一到调查组见刘默闻咳嗽、虚弱的样子，便吃惊地说：“哎呀，刘书记，您赶快去医院看看吧，调查组的人都忙，我送您去，好吗？”
　　“看过了，没事，老毛病，你坐吧。你们汤书记在家吗？”
　　“在。”
　　“那好，你马上接通他的电话。”
　　她接通了，把话筒递给刘默闻，刘默闻请汤书记到调查组来一下。
　　“你坐吧。”包仁杰见她站着，便叫她坐下。正要问她去省城的情况，林达、葛修明回来说：“已安排好了，只是周刚被桂允中困住了，他还有些工作没办完。”
　　“这好办。”包仁杰说，“我和刘书记研究过了，根据桂允中所犯的错误，性质比较严重，决定对他实行双规。现在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然后跟在家主持工作的宇文书记通通气，对他双规的任务交给清宁县纪委，周刚就解围了。”
　　林达，葛修明同意这个决定，对桂允中表示惋惜痛心。
　　韩丹震惊：“市纪委的桂主任要被双规？”
　　葛修明给她倒怀水说：“这没有什么奇怪的，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人不可能都是没缝的。”
　　韩丹汇报她去省城的工作情况。她曾向林达简单说过，林达要她等包书记从泉山回来后再详细汇报。现在，包仁杰让她拣主要的说说。
　　“桂花是重要的证人，”韩丹说，“她其实也是受害的。”
　　韩丹和女民警符梅一起去省城找桂花，很费周折。先找了很多家娱乐场所，没见桂花的影子。大多说不知道这个人，只有两家歌舞厅说曾经有过，但早就走了，不知去了哪儿。她们分析，像谭礼那样的人，性格比较内敛，表面道貌岸然，是不大去歌舞厅的。那他是怎么认识桂花的呢？会不会是到省城住宾馆认识的？桂花在歌舞厅干过，表明她能唱能跳。这就复杂了，宾馆也可以临时召歌女来搞娱乐活动，而不一定知道这个人。但再怎么难，也决心找找她。她们跑了几天几夜，累得浑身酸痛，人像散了架似的。终于从桂花的一个小姐妹那儿得到消息：前不久桂花母女不知从什么地方来在她那儿挤着住了一晚上，然后到城郊的一家什么饭店去了。
　　于是她们又到城郊找了好几家宾馆、饭店，终于在一家叫“连城饭店”的宾馆里打听到桂花。可桂花一听说有人找她，撒腿就跑。她当然跑不过两名警花，在饭店外的花坛边，被两路包抄的韩丹和符梅截住。三个人都气喘吁吁的，韩丹说：“我们又不抓你，你跑什么？”在饭店的一个房间里，韩丹、符梅耐心地说服桂花，桂花终于讲出了她和谭礼的关系。
　　桂花其实是个不幸的女孩子。她家在农村，出生不久妈妈就病逝。母亲去世后，父亲把她交给奶奶，外出打工去了。不久，噩耗传来，父亲在施工工地摔死，她便成了孤儿。奶奶无法养活她，被百十里外的镇上一位没有儿女又不幸死了丈夫的阿姨领养着，此后她们便成了母女。桂花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就是考上了也读不起，便随着民工潮外出打工。在一群打工妹中，数她的容貌、歌喉、舞姿最好，便被歌舞厅聘用过。
　　后来被一家洗浴中心以“挣大钱”的话骗去做按摩小姐，实际上是搞*服务。开始，桂花后悔不该到洗浴中心，但又走不脱，便想保住自己的身子。不久，被一位彬彬有礼的顾客暗暗相中，不时来专挑她服务。该顾客出手大方，喜欢看她跳舞，听她唱歌，但他不乱来。当然也免不了卿卿我我互诉衷情。几次来往后，他们终于越过了最后防线成情人。那个顾客不是别人，正是比她养母还大两岁的谭礼。

第十二章　　邪不压正（16）
桂花认为他有涵养、有档次，不像某些顾客那么粗野。后来知道他是县委书记，便视他为依靠。谭礼则深爱她的姿色、歌舞，认为她是一生难求的红颜知己，愿意长期供养她们母女。但桂花想谭礼年纪大，又有身份限制着，不可能跟她成为合法夫妻，便只想通过谭礼找一份较好的工作，求得自身的独立，以后母女生活无忧就行了。
　　谁知谭礼是银样镴枪头，在省城安排不了她，到清宁县又不敢安排她，让她们母女闲住着，还限制她们的行动自由。她便渐渐厌烦了，跟谭礼几次发生争执，说：“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还占着我们母女俩，就这么没良心，你真是个混蛋！”
　　市纪委的调查组到清宁后，谭礼表面装得若无其事，实际上他日夜不安，心惊肉跳，硬逼着桂花母女离开清宁县，给她二十万元，让她们自谋生路。并要她们走远些，千万不要让人知道她们和谭礼的关系。
　　“你们在清宁县住在什么地方？”韩丹问。
　　“住在小塘洼的一栋小楼里，是谭礼出钱建的。”桂花说。
　　“住了多长时间？”
　　“一年多快两年吧。”
　　“在那里生活和各种开支怎么解决？”
　　“都是谭礼供给的。”
　　“是怎样离开清宁县的？”
　　“谭礼硬逼着我们走，是他派车送我们走的。“
　　“他一共给了你多少钱和东西？”
　　“这两三年我们所有的开销都是他给的。平时两千三千的，也给过上万的，最多的就是这次给了二十万，要我们永远离开他。几年来，前前后后各种开支大概好几十万上百万吧。”
　　“那，这些钱你们是怎么花的？”
　　“平时吃的穿的，还买了一套房子，在老家镇上。钱是不经花的，没有存款。哦，哦这回的二十万存着，给我妈养老。哎呀，我都交代了，你们不会没收去吧？要是把钱和房子都没收了，我们娘儿俩怎么活呀！”说到这里桂花哭了。
　　“你放心吧，不管怎么样不会让你们活不下去的。”
　　她们问桂花的话都录了音，还让桂花在文字笔录上签了字，按了手印。
　　“这下谭礼就没法辩解了。”葛修明说，“加上我们原先拍的小红楼照片，铁证如山。”
　　“嗯。”包仁杰看着韩丹说，“这件事办得不错，你们辛苦了！还去见过唐九州，是吧？”
　　“是的，”韩丹说，“找他可难找了，不，是难见，他不见。”
　　“所以，你就跟他吵架了？”包仁杰问。
　　“不是吵架，”韩丹说，“是合理辩论。”
　　“合理辩论？怎么辩论法？说来听听。”
　　韩丹说：“唐九州办的那个公司在山川大道上，并不难找，可他那个人难见，先后两次没见着。最后一次我们等在接待室，等了很久，他让手下的传话说，女孩子不见，有什么事跟他手下的人说。真气死人，我也让他手下的传话给他——不是女孩子，是他的上级为他的事从秀川来的。磨蹭了好半天才让我们到他的办公室见到他，他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我就说，久闻唐书记大名，没想到架子也大，也不问问来的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就一味地不见女孩子，搞性别歧视！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正派有为、肩负重任的有的是，偏见！
　　“我是故意气他的，没想到他没有生气，眨巴眨巴眼睛说，嗬嗬，脾气还不小哇，啊？坐吧。又叫他手下的给我们泡茶，并说有什么事你们就说吧。
　　我就说了市纪委调查组的工作，清宁县的形势，说包书记、刘书记、冯县长让我们来看您，请您回清宁县继续当县委书记，还把我们的证件给他看了。你们看，他怎么着？”

第十二章　　邪不压正（17）
韩丹讲述了当时他们的对话情况。
　　唐九州说：“谢谢你们，并请你们向包书记、刘书记、冯县长转达我的谢意。他们为我蒙冤的事做了大量的工作，包书记还遭遇过危险，我都知道，非常感谢他们，我将永志不忘！但我没有必要再回清宁了，不想也不能去清宁县，你们回去向各位领导说明，我唐九州对不起他们了！”
　　韩丹说：“您回清宁不是没有必要，而是很有必要，您要是不去清宁县，可不是对不起他们，而是对不起全县老百姓。您知道老百姓多么盼望着您吗？”
　　“是，也对不起老百姓，但比我强的干部有很多，换上比我好的领导，会把清宁县建设得更好的。”
　　“唐书记，我可要说句不客气的话了，您不觉得您这是推托之词吗？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清宁县没什么可怕的。”
　　“谢谢你们的好意，在你们之前，冯县长已经来过。我跟他说了，我这人不适合当官，不是当官的料。心眼儿太实，遇事爱较真，如果再干的话，还会出事的，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我现在干点谋生的活儿，挺好，如果这也干不下去了，就去当老师，跟孩子们打交道，我还行的。好了，如果没有别的事了，你们就忙去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