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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3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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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这么苦恼呢!
我们当然并不清楚每个人的特殊感觉,但出于习惯我们甚至不明白我们不清楚,因为别
人的这种特殊感觉与我们毫不相干。至于阿尔贝蒂娜,她的这种感觉如何却能决定我是不幸
或是幸福;我清楚知道她这种感觉是我所不熟悉的事,而这不熟悉本身就已经使我苦恼了。
阿尔贝蒂娜感受的这种我所不熟悉的欲念和乐趣,我有一次产生幻觉以为看见它们了,在另
一次幻觉里又以为听见它们了。阿尔贝蒂娜死后那段时间安德烈来过我家,我当时就看见了
这些欲念和乐趣。她第一次来我家时我觉得她似乎挺美,我想她那一头几乎是天生的短短的
卷发,她那双带黑眼圈的忧郁的眼睛,这无疑是阿尔贝蒂娜心爱的东西,是她情思昏昏时瞩
目的东西在我面前的显形,是她那么急切地想从巴尔贝克赶回来那天她用自己充满欲念的带
预感的眼睛看见的东西的显形。我好象看见了一朵不知名的黑色的花,一朵从某个人的坟墓
那边给我送来的花,而我在那边是发现不了这朵花的,我象看见意想不到地挖掘出来的珍贵
圣物似的看见了由安德烈来我面前为我体现出来的阿尔贝蒂娜的“欲念”,就象维纳斯体现
朱庇特的欲念一样。安德烈悼念阿尔贝蒂娜,但我立即感到她并不想念她的亡友。死神迫使
她离开了女友,她似乎很轻松地拿定主意和女友彻底分手了,阿尔贝蒂娜在世时我可不敢向
她提出这种彻底分手的要求,因为我害怕安德烈会不同意。她现在似乎反倒轻而易举地接受
了放弃女友的要求,而这种放弃恰恰又是在对我没有什么好处的时候作出的。安德烈为我抛
弃了阿尔贝蒂娜,可惜是亡故的,对我来说她不仅失去了生命而且事后回想起来她还失去了
她过去存在的某些真实性,因为我看清了她于安德烈并不是不可或缺的,独一无二的,安德
烈可以让别的人代替她。
阿尔贝蒂娜在世时我可不敢要求安德烈对我披露隐情谈她和阿尔贝蒂娜之间以及她们和
凡德伊小姐的女友之间友谊的性质,因为我不敢肯定到头来安德烈是否会把我的话告诉阿尔
贝蒂娜。如今这样的询问即使毫无结果,起码也不会有危险了。我向安德烈谈到,不是以询
问的口气而是以我似乎向来就知道,也许是通过阿尔贝蒂娜而知道的口气谈到安德烈自己对
女色的嗜好以及她同凡德伊小姐的个人关系。她毫无难色地承认了一切,而且笑盈盈的。从
她的承认里我可以得出令我苦恼的结论;首先,安德烈在巴尔贝克对不少姑娘那么亲切那么
卖弄风情可能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而她自己却毫不否认她有那些习惯,以此类推,我在重新
认识这个安德烈的同时也满可以想到阿尔贝蒂娜同样可能轻而易举地向我之外的任何人,任
何她感到正在忌妒的人坦白承认她自己的那些习惯。另一方面,安德烈曾经是阿尔贝蒂娜最
好的朋友,而且也许正是为了她阿尔贝蒂娜才特意从巴尔贝克赶回来,既然现在安德烈已经
承认了她的嗜好,我思想上必然得出结论认为安德烈和阿尔贝蒂娜总是同时在一起发生这类
关系的。当然,就象在外人面前人们总是不敢看这个人为他带来的礼物是什么,他得在馈赠
者走了之后才去揭开盖子,因此只要安德烈还在这里,我就不会在自省中去审视她带给我的
痛苦,我明显感到这种痛苦已经在我的神经和心脏这些服务器官里引起了严重的纷乱,只是
因为我受过良好的教育,我才能装作没有发现这些混乱,反倒和这个少女最亲切不过地聊
天,我把她当作客人,所以没有把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到我内心的意外变化上去。听见安德
烈谈到阿尔贝蒂娜时说出的这句话我感到格外难受:“噢,是的,她喜欢我们一道去舍夫勒
斯山谷散步。”我仿佛觉得是安德烈事后在她和阿尔贝蒂娜散过步的那模糊而且似乎不存在
的天地恶狠狠地造出一个令人诅咒的山谷加进了上帝的创造里。我感到安德烈即将向我和盘
托出她和阿尔贝蒂娜的所做所为,而出于礼貌,出于狡猾,出于自尊,也许出于感激,我又
竭力使自己显得越来越亲切,与此同时我能给阿尔贝蒂娜无辜这个概念让出的空间却越来越
缩小了,我似乎发现我无论作出多大的努力,我仍旧显出了即将被抓获的动物特有的那种发
呆的状态,而在这只动物的周围,令它慑服的鸟已缓缓地缩小了它回旋飞翔的圈子,它从容
不迫是因为它有把握在必要时追上它的牺牲品而且这牺牲品再也不可能逃出它的爪子了。不
过我仍旧注视着安德烈,而且带着残存的诙谐,自然和信心十足的神气,这种神气正是那些
想装出不怕别人盯着他们使他们入迷的人特有的,我插进这么一席话:“我怕惹您生气所以
从没有对您说过这些,不过现在我们既然轻松地谈到了她,我也就可以对您说我早知道了您
和阿尔贝蒂娜这种性质的关系,再说尽管您已经知道,告诉您这事仍旧会使您高兴:阿尔贝
蒂娜非常爱慕您。”我告诉安德烈如果她愿意让我看看她(哪怕只看看她们怎样抚爱,在我
面前做这个动作恐怕不会使她太为难)同阿尔贝蒂娜那些有此嗜好的女友们如何动作,那一
定颇富奇趣,我点了罗斯蒙德,贝特以及所有阿尔贝蒂娜的女友的名,以便从中弄个明白。
“我不但绝不在您面前做您说的那种事,”安德烈回答我说,“而且我也不相信您说的那些
姑娘有这种嗜好。”我情不自禁地靠近吸引我的魔鬼,回答说:“怎么!您总不至于想让我
相信在你们那一伙里您只和阿尔贝蒂娜一个人干过这事吧!”“可我同阿尔贝蒂娜也从没有
干过。”“瞧您,小安德烈,干吗否认我起码在三年前就已经知道的事呢?我并不认为这有
什么坏处,恰恰相反。对了,那天晚上她那么想第二天和您一道去维尔迪兰夫人家,您也许
还记得”我还没有把话说完便看见安德烈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忧虑,忧虑使这双眼睛棱角
毕露,俨如珠宝工人也难于利用的满是棱角的宝石,这就好比那些享有特权的人在演出开始
之前撩开一角帷幕随即闪身躲开以免被人瞅见。这忧虑的目光一消失,一切又复归正常,然
而此刻我已经意识到我再看见的一切都只可能是对我假装出来的了。这时我从镜子里看见了
我自己;我吃惊地发现我和安德烈之间有某种相似之处。如果我不是早就停止刮胡须了,如
果我只留下一丁点胡茬,这种相似真算得上是毫无二致了。在巴尔贝克时,阿尔贝蒂娜也许
正是看见了我刚长出来的胡子才突然急不可耐地渴望回到巴黎的。“可是总不能只因为您不
认为这有什么坏处我就承认并不存在的事吧。我向您起誓我和阿尔贝蒂娜什么也没有干过而
且我相信她厌恶这种事。告诉您这件事的人是在骗您,也许是为了什么私利。”她带着询问
和不信任的神气说。“那好吧,既然您不想对我说,”我答道,宁可作出不想提供任何证据
的样子,再说我也并没有掌握什么证据。不过为了碰碰运气我还是含糊地说出了布特朔蒙这
个地名。“我可能和阿尔贝蒂娜去过布特朔蒙,难道那是一个特别糟糕的去处不成?”我问
她能不能和希塞尔谈谈这事,因为此人有一段时间和阿尔贝蒂娜特别熟。然而安德烈宣称希
塞尔刚刚对她做了一件极无耻的事,去求此人帮忙是她永远不会为我效劳的唯一的事。“您
如见到她,”她补充说,“别把我对她的议论告诉她,没有必要树敌。她很清楚我对她的看
法,但我还是宁愿避免和她闹得太僵,闹僵了倒反而只能和解了。而且她是会伤人的。您会
明白,只要看了我一周前收到的那封信,看她在信里怎样背信弃义地撒谎,世上无论什么东
西,连最漂亮的行为也抹不掉这件事留下的记忆。”总之,如果说安德烈的这种嗜好强烈到
不加掩饰的程度,而阿尔贝蒂娜对她又怀着那么热切的爱,她也的确怀着那样的爱,尽管如
此,安德烈却并没有和阿尔贝蒂娜发生过肉体关系而且不知道阿尔贝蒂娜有这类嗜好,那准
是因为阿尔贝蒂娜根本没有这种嗜好,也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这种关系,她即使想和女人发
生关系,她也一定宁愿和安德烈而不愿和别的女人。因此安德烈一走,我就发现她那斩钉截
铁的断言已经使我平静了下来。可是她这样做也许是受责任感的驱使,因为她还没有忘记阿
尔贝蒂娜,她认为不让别人相信阿尔贝蒂娜在世时无疑曾要求她否认的事是她对死者义不容
辞的责任。
我在凝视安德烈时曾一度相信自己看见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变着法儿臆造出来的阿尔贝
蒂娜的那种乐趣,还有一次我竟以为我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耳朵听见了她在寻乐。在一家
妓院我命人叫来两个洗衣女,她们都住在阿尔贝蒂娜经常光顾的那个街区。她们一个抚摸着
另一个,另一个突然发出一种我乍一听根本分不清是什么样的声音,因为我们永远不会确切
理解出自我们从没有体验过的某种感受的奇特而又极富表现力的声音的涵义。如果你在隔壁
听见一种声音而又什么也没有看见,你可能会把给病人施行无麻醉手术时病人疼极而发出的
声音当成狂笑;如果告诉一位母亲说她的孩子刚死了,她发出的声音也会被不知底细的人认
为象禽兽或竖琴发出的声音一样很难用人类的语言加以说明。需要一段时间才可能理解,从
我们自己的性质不同的体会加以类推,这两种声音所表达的东西我们都称作痛苦,我同样也
需要时间才可能理解,同样从我个人截然不同的亲身体会加以类推,我可以管前述那姑娘发
出的声音叫快乐;而这种快乐一定得非常非常强烈才可能使领略这种快乐的人激动到如此程
度,才可能引出别人不懂的那种语言,那种语言仿佛在指明和评论那年轻女人经历的趣味无
穷的事情的每个阶段,不过一幅永远拉下的帷幕在我眼前已把这趣味无穷的事全部遮住了,
除她以外所有的人都不会知道每个轻佻女人神秘的内心世界里所发生的一切。而且这两个小
姑娘什么也谈不出来,她们根本不知道阿尔贝蒂娜是谁。
小说家们经常在小说前言里声称他们在某个国家旅行时遇到了某个人,此人向他们讲述
了某个人的一生。于是他们让这位邂逅相遇的朋友出来说话,这个人向他们讲的故事正好就
是他们的小说。比如法布利斯·代·唐戈的生平是巴杜的一个司铎对斯汤达讲述的。写我们
堕入情网时,即是说当另一个人的生活让我们感到神秘莫测时,我们多么希望能找到这样一
个熟知内情的讲述人啊!而且肯定有这样的人。我们自己不也常常不痛不痒地向朋友或向外
人讲述某个女人的生平而听讲的人尽管对这女人的爱情一无所知不也听得津津有味吗?我对
布洛克讲德·盖尔芒特公爵夫人,讲斯万夫人时,我是作为男人讲的,能够对我讲阿尔贝蒂
娜的男人也有,这样的人永远存在然而我却始终见不到他。我觉得如果我能找到认识她
的女人,我也许能打听到我不知道的一切。不过,局外人似乎会以为谁也不可能象我那样了
解她的一生。我不是连她最好的朋友安德烈都很熟悉吗?因此,人们以为部长的朋友一定会
知道某些事件的真相或者他一定不会被牵连到某个案子里去。而这个朋友也只是在把部长磨
得精疲力竭时才终于明白,每次他和部长谈论政治时部长都只泛泛地议论一番,最多说一些
报纸上的东西,有时,这朋友遇到了麻烦,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走部长的门路,而每次得到的
回答也只是“这不是我权限以内的事”,朋友自己对此也无能为力。我想:“我要是认识某
些见证人多好!”如果我真认识这些人,我从他们那里得到的情况也不会比安德烈提供的
多,她本人才是秘密的知情人呢,只不过她不愿意披露罢了。在这方面我又和斯万有所不
同,他一旦停止忌妒,便对奥黛特同福什维尔的所做所为毫无兴趣了,而我甚至在我的忌妒
心已经湮灭时还认为世上最具魅力的事仍旧是认识阿尔贝蒂娜的洗衣女和她所在街区的其他
姑娘,仍旧是去她们那里重新恢复她的生活情景和与她们之间的暧昧关系。由于欲求总是来
源于先期的幻觉,而我对希尔贝特,对德·盖尔芒特公爵夫人的欲求也是如此,因此在阿尔
贝蒂娜曾经生活过的街区,我要寻找的仍旧是和她的身分相同的人,我希望插手此事的人只
可能是她们。即使她们并不能向我提供任何情况,我觉得正在吸引我的这些女人反正是阿尔
贝蒂娜认识的或可能认识的,是和她同等身分的人或她喜欢的圈子里的人,总之是让我产生
幻觉认为与阿尔贝蒂娜相似或阿尔贝蒂娜可能喜欢的那类女人。在她可能喜欢的那一类女人
中首推平民阶层的姑娘,原因是她们的生活与我熟悉的生活是那样大异其趣。人们无疑只有
通过思维活动才能占有一些东西,并不能说一幅画因为挂在你的饭厅,即使你并不理解它你
也占有了它,也不能说因为你住在一个地方,你即使没有看过它一眼它也属于你。不过我从
前倒真有过幻觉,以为既然阿尔贝蒂娜来巴黎看望我而且我也把她抱在了怀里,我就重新获
得了巴尔贝克;同样,我拥抱了一个女工我就以为我和阿尔贝蒂娜的生活取得了联系,尽管
是有限的偷偷摸摸的联系,就以为我接触了作坊的气氛,听见了柜台前的闲聊,了解了又脏
又乱的房间的生命力之所在。安德烈,还有其他那些女人,她们比之于阿尔贝蒂娜——有如
阿尔贝蒂娜本人和巴尔贝克相比——都是互相代替而且不断减弱的乐趣的代用品,它可以使
我们放弃再也得不到的乐趣,如去巴尔贝克旅行或阿尔贝蒂娜的爱,也可以使我们放弃另一
些乐趣(如去卢孚宫欣赏提香①的肖像以安慰去不成威尼斯的遗憾),这些乐趣又分成极细
微的不同层次,使我们的生活变得象是一系列的区域,这些有向心力的,互相毗连,互相协
调又逐渐失去光彩的区域的中心有一个最初的欲念,这欲念定下了色调,排除了与它不相融
合的东西,表现了主色(我也有过这种经历,比如和德·盖尔芒特公爵夫人以及希尔贝
特)。安德烈也好,这些女人也好,对我明知不能实现的愿望,即身边有阿尔贝蒂娜的愿望
来说,就好比有一天晚上——那时我只见到阿尔贝蒂娜面熟但还不认识她——,我认为永远
不可能实现让一串葡萄上起伏而凉美的阳光移到我身边的愿望一样。因此无论我追忆的是阿
尔贝蒂娜本人或者是她无疑十分偏爱的那类人,这些女人都会引起我一种难以忍受的忌妒或
懊恼之情,这以后,当我悲伤的心情平静下来时,这种感情就变成了不无魅力的好奇心。
①提香(1417—1576),意大利画家,初期受其师乔治的影响,最后成为享有国际
声誉的大师。他曾为教皇,为弗朗索瓦一世、查理五世、菲利普二世工作。晚年,他的艺术
有如浪漫抒情诗,技巧臻于完美。
过去阿尔贝蒂娜的体貌和社会地位方面的特点并没有妨碍我去爱她,如今她的这些独特
之处和我的爱情回忆联系在一起,反而把我的欲念引向它以前最不可能自发选择的姑娘,即
出身小资产阶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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