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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3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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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有朝一日再也克制不往,对阿尔贝蒂娜蛮横无礼,这样会把我们的生活搞得更加复杂。弗
朗索瓦丝此时已不象年轻的时候看着欧拉莉受我姨妈宠爱,还能忍气吞声。她现在已没有这
么勇敢,能够忍受嫉妒心的折磨。嫉妒使我们这位女仆脸形歪扭瘫痪,其程度之严重,以至
于有时候我不禁在想,我可别蒙在鼓里,她这么怒火发作之后,会不会小病一场。我请求别
人不要破坏阿尔贝蒂娜的睡眠,可自己却找不到丝毫的睡意。我试图弄个明白,阿尔贝蒂娜
究竟属于什么精神状态。在演了这幕悲喜剧以后,我是否真正绕过了险滩暗礁呢?尽管她口
口声声说在这里十分幸福,但她有时候会不会仍有要求自由的想法呢?相反我是否应该相信
她的话?两种假设,哪一种是成立的呢?如果说当我想弄明白一个政治事件的时候,我通常
——我必须如此——将我昔日生活的一个事例提到历史的高度来看待,那么相反,我在那天
早晨,不断地将前夕的这出戏的意义与当时发生的一个外交事件——两者具有天壤之别,此
处只是为了弄明白这出戏的意义起见——作一等量齐观。
我也许有权进行这样的推理。因为我曾经多次看见德·夏吕斯先生精湛地扮演这类骗
局,他的形象很有可能潜移默化地在我前夜这场戏中起到了引导作用。另外,从这场戏本身
而言,它无意之中不正是将德意志种族的深刻倾向——狡诈和傲慢引起的挑动性,必要的情
况下产生的好斗性——引入了私生活领域吗?
有不少人,包括摩纳哥王子,都向法国政府暗示过,如果法国政府不与德尔卡塞①先生
分手,那么德国就会咄咄逼人,真的发动一场战争。于是外交部长被迫提出辞呈。法国政府
接受了一个假设,即如果我们不作让步,别人就会向我们宣战。但是也有人认为,那纯属
“虚张声势”,如果法国稳住阵脚,德国绝不敢轻易拔剑。毫无疑问,两个剧本,两套情
节。阿尔贝蒂娜从未扬言,从未威胁过她要跟我一刀两断。但是正如法国政府对德国抱有疑
心一样,一系列的印象又使我疑窦丛生,坚信她是想到过要威胁我的。但再说回来,如果德
国有的倒是和平的意图,那末挑起法国政府产生多心,以为德国想发动战争,那就是危险的
机智在作怪,必须加以反对。诚然,如果阿尔贝蒂娜是以为我永远下不了决心跟她彻底决
裂,这才产生独立愿望的话,那我的举动是相当聪明机灵的了;但是,她得知我去了维尔迪
兰家以后,这么火冒三丈,嚷着“我敢肯定”,最后又全部揭去面纱地说:“他们一定把凡
德伊小姐也请到家里去了。”只要看看她的这种态度,说她没有以为我下不了决心,这岂不
令人难以置信吗?她过着隐秘的生活,朝着满足自己异癖的方向发展,难道我们对此视而不
见吗?安德烈给我透露过,阿尔贝蒂娜和维尔迪兰夫人会过面,这就证实了上述这一切。我
尽力与自己的本能作抵抗。此时我想,她突然需要自由独立的愿望——假设这一愿望是存在
的——也许源于,或最终会源于一个相反的想法,即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她为妻,我无意识
地暗示我们即将分离的时候,道出了真心话;无论如何,迟早有一天我会离开她的。我今晚
扮演的这场戏只能加强了她的这个信念。她的心里最终可能酝酿出这样一个决心:“既然有
朝一日会注定发生此事,不如趁早说断就断。”按照荒唐之至的格言所鼓吹的理论,要想和
平,就得备战,但是这一理论的效果却适得其反。首先敌对双方都误以为是对方希望关系破
裂,这一误解所导致的结果便是关系真正的破裂。关系破裂以后,双方又都以为这是对方的
意图所造成的。所以威胁即便不是出于真心,只是虚张声势,但它一旦成功,便会怂恿人们
愈演愈烈;而虚张声势究竟进行到哪一步才能获得成功,这是很难预言的事情。如果一方走
很太远,另一方虽然一直退让,到后来也会发起反攻的。如果一方不知道改变战略,以为坚
持装出不怕破裂的气概,就是避免破裂的最好方式(我今晚对阿尔贝蒂娜就采取了这一方
式),同时又一味地傲视阔步,宁死不屈,坚持威胁下去,其结果会把双方都逼到绝路上
面。虚张声势中也可能掺杂着真实的用意,两者交替轮换着,昨日是场游戏,翌日就会变为
事实。最后,还有可能发生另一种情况,即敌对一方确实决心一战;阿尔贝蒂娜迟早就会想
到,不要再这样生活下去了;也许她心里并未产生过这种想法,是我自己想入非非,胡编乱
造;这就是那天早晨她睡着的时候,我作出的几种不同假设。说起最后这个假设,在这以后
的一段时间里,我之所以吓唬阿尔贝蒂娜,说要跟她一刀两断,这纯粹是因为她所要求获得
的是一种不好的自由,我是为了回敬她的这种想法才这么先声夺人的。她虽然没有直接挑明
过她的想法,但我觉得某些暗中的不满,某些言谈举止却能充分说明问题。只有这种想法才
能解释她为什么有那类言谈举止,而反过来她对自己的这些言谈举止从不作任何解释。而且
在我暗示要分手以前,我已经常发现她有这些言谈举止。我当时希望这只不过是她一时情绪
不好,过一天就会结束的。可是她恶劣的情绪有时会一连持续好几个星期,仿佛她知道在一
个或远或近的地方有着奇趣乐事,她却被幽禁着,失去了前去共欢的可能;这些乐事不到结
束,对她的影响就不会停止,正如哪怕在巴刺阿里群岛的远疆发生了气候变化,我们坐在炉
边也能感受得到,我们的神经也难免受到影响。
①德尔卡塞(1852—1923),1898年至1905年任法国外交部长。在任期间主张与
俄国结盟,与英国言好。由于法国和德国在摩洛哥问题上关系紧张,于1905年6月6日辞职。
那天早晨,趁阿尔贝蒂娜睡着,我竭力猜测她内心究竟藏着什么隐秘。这时我收到母亲
一封来信,信中说我的决定她一无所知,表示十分担忧。她援引了塞维尼夫人的一句话:
“在我看来,我深信他不会结婚,他既然决定永远不娶这位姑娘,为什么还要把她的心搅
乱?为什么要弄得她对别的求婚者冷眼相看,拒不相见?如此容易离开的姑娘,为什么不离
开,而偏要去搅扰她的心灵?”我母亲这封信把我带回了地面。我为什么一定要寻找一颗神
秘的灵魂,解释一种脸部的表情,明明预感到身边有可疑之处,却又不敢深入追究?我扪心
自问道。是我在胡思乱想,事情十分简单。我本来就是一个举棋不定的年轻人,眼下又牵涉
到一桩需要若干时间才能弄清是否可行的婚姻大事;我和阿尔贝蒂娜的事情,毫不例外,也
需要深思熟虑。想到此,我的神经为之一松。但是这种心情持续时间很短,我很快便又想:
“如果从社会外貌来看事情,我们确实可以把一切都归结为最普通的社会新闻。站在事情的
外部,我也许就会这样看问题。但我很清楚,真实的东西,至少是真正的东西,乃是我自己
的所思所想,是我自己在阿尔贝蒂娜眼中看出的神情,是折磨我的恐惧感,是我关于阿尔贝
蒂娜向自己提出的一系列问题。”那些有关犹豫的未婚夫和告吹的婚姻等等故事就可能属于
社会新闻一类,这就好比稍有头脑的专栏记者写戏剧报导的时候,都能将易卜生的戏说出个
故事来一样。但是故事传说背后毕竟隐藏着别的东西。如果我们善于仔细观察,犹豫的未婚
夫和拖拉的婚姻里面都可能包含着别的东西,因为日常生活完全有可能蕴藏着秘密。所以对
有些人的生活秘密,我有可能身在局外,一无所知。但是阿尔贝蒂娜的生活和我自己的生
活,我是从内部加以体验的。
那天晚上以后,阿尔贝蒂娜一如既往,没有对我说:“我知道您对我不信任,我要尽力
驱散您的疑团。”她从来没有明说过这个想法,不然的话,这一想法可以作为她某些行动的
解释。她想方设法安排妥当,一刻也不让自己一人呆着。这样即使我不相信她的自我声明,
我也不能再说不知道她干了些什么。另外即使当她要打电话给安德烈,给车库,给驯马场,
或给别的地方,她总是声称要她一个人呆着打电话,等着小姐们慢慢给接通电话,那实在太
无聊了。她就想方设法让我那时候呆在她身边,要是我不在,她就拉上弗朗索瓦丝,她仿佛
怕我怀疑她通电话秘订约会,怕受指责似的。
唉!这一切真不让我安心。爱梅把爱丝苔尔的相片寄还给了我,告诉我这不是她。难道
还有别的人?是谁呢?我把相片寄回给布洛克。我想看的是阿尔贝蒂娜与爱丝苔尔的那张相
片,她在相片上是什么模样?也许是袒胸露肩。谁知道她们有没有合过影?这事我不敢直接
跟阿尔贝蒂娜谈,因为我会在她面前露馅,说明我没有见过那张照片;我也不敢跟布洛克谈
及此事,因为我不愿意让他觉得我对阿尔贝蒂娜感兴趣。
凡是了解我的疑虑,了解阿尔贝蒂娜奴隶般的囚禁状况的人都会承认,这种生活对我和
对她都是十分残酷的。然而,身在局外的弗朗索瓦丝却认为,这是一种寻欢作乐的生活,不
应该有这种生活。照她的话来说,这个“女骗子”,这个“江湖女骗子”——她嫉妒的对象
主要是女人,所以较多的使用阴性,而不是阳性——是在玩弄花招,想法叫人赐与自己这寻
欢作乐的生活。更有甚者,弗朗索瓦丝在跟我的接触中,增加了不少新的词汇,但她按照自
己的方式进行了加工改造。谈到阿尔贝蒂娜,她就说,她从未见过有那么“背信弃义性”的
人。那么装腔作势,那么会演戏(弗朗索瓦丝很容易将特殊错混为一般,又将一般错混为特
殊,而且对戏剧艺术的分类又只有相当模糊的概念,所以她把阿尔贝蒂娜会演戏叫做“会演
哑戏”),千方百计“抠我的钱”。弗朗索瓦丝对阿尔贝蒂娜和我之间的真实生活产生误
解,对此我本人应负部分责任,因为我跟弗朗索瓦丝交谈的时候,有时候是为了逗弄她一
下,有时候是为了故意炫耀,表明自己即便不破阿尔贝蒂娜所爱,至少心情也是愉快的,所
以我对一些事情故意半遮半露,并不否认,含糊其辞地表示默认。然而,我的嫉妒,我对阿
尔贝蒂娜实行的监视(这些我是多么希望弗朗索瓦丝不要有所察觉),弗朗索瓦丝不久就猜
出了几分。正如一个懂得招魂术的人蒙住双眼也能找到东西一样,弗朗索瓦丝也受着一种直
觉的引导。我遇上什么事情可能心情不快,她都有一种直觉。无论我怎样迷惑她,对她谎话
连篇,无论她自己怎样对阿尔贝蒂娜充满忌恨——弗朗索瓦丝一忌恨,不是把敌手想象得快
活非凡,诡计多端,虚情假意,而是设法探明什么事情能够叫敌手甘拜下风,迅速完蛋——
都无法使她的直觉随便偏离目标。
我说两人分手,只是恐吓而已,但是我怀疑,阿尔贝蒂娜如果感到自己在受监视,会不
会把恐吓变成现实;由于我们的生活处在变化之中,我们能用无稽之谈和骗人的谎言来创造
现实。我每听到开门的声音,就禁不住战栗一下,犹如我外祖母在弥留之际,我一按门铃,
她就要颤抖一下一样。阿尔贝蒂娜不跟我说一声就会出门,这我不大相信,那只是我的无意
识在猜测而已,犹如外祖母当时已经神志不清,门铃一响,只是无意识还在颤动一样。一日
早晨,我突然一阵不安,怕她不仅出门了,而且出走了。我听到开门的声音,觉得很象是她
卧室的门。我蹑手蹑脚一直走到她的卧室前,推门后停在门槛处。半明半暗之中,我发现床
单鼓成一个半圆形,大概是阿尔贝蒂娜蜷着身子,头和脚对着墙睡着,又浓又黑的头发散在
床沿边上。我放心了,她在,她没有开门,没有走动。我感到这半圆形的床单虽然一动不
动,但却充满了活力,因为床单里面裹着一个完整的生命;这个生命是我唯一视若至宝的东
西,我感到它在那儿,为我所控制和占有。
弗朗索瓦丝跟阿尔贝蒂娜肯定从来没有争吵过,但我领教过弗朗索瓦丝指桑骂槐的本
领。她善于利用时机,策划导演出颇有意味的戏来。我不相信她每天都会那么老实,不设法
让阿尔贝蒂娜明白,阿尔贝蒂娜在家里扮演的是怎样一个受尽屈辱的角色;她一定会绘声绘
色、夸大其词地告诉我的女友,她过的生活其实是一种近乎软禁的生活。有一次,我发现弗
朗索瓦丝戴了一副大眼镜,在我的稿纸中翻找什么,又把我记载着有关斯万以及他离不开奥
黛特的故事的一张纸放回原处。她无意之中是否曾把这张纸随便放到阿尔贝蒂娜的房间里去
过?虽然弗朗索瓦丝含沙射影起来话音很高——她只有在幕后策划不可告人的事情时才是窃
窃私语,低声说话的——但是相比之下,维尔迪兰夫妇凭空诬陷、恶语中伤的嗓音大概要比
她更高、更清楚、更咄咄逼人;他们发现阿尔贝蒂娜无意之中牵住了我,我又故意地牵制住
她,以至于俩人都远离了小圈子,不由得怒火冲天。
至于我为阿尔贝蒂娜花钱的事,那是一点也别想瞒过弗朗索瓦丝,任何开支都逃不过她
的眼睛。弗朗索瓦丝缺点不多,但是她却创造了为这些缺点服务的真才实学;可惜除了发挥
她的缺点,她的真才实学经常得不到表现。她主要的缺点是,别人为她花钱她也毫不在意,
但一旦我们为别人花钱,她就会发生好奇。我如果要结清一笔帐或者要支付一笔小费,想躲
到一边避开她,那是白费心机,她总会找到一个盘子,来把它收好,发现一块餐巾,来把它
取走,她总是寻找机会走近我的身边。我不给她时间停留,气愤地把她撵走。这个女人视力
已经不及,算帐也不熟练,可她却象一个裁缝,一看见您便本能地丈量起来,立刻算出您的
衣服用料,甚至禁不住前来摸您一下;她又象一名画家,对某种色彩效果特别敏感。她受着
类似裁缝画家嗜好的驱使,在一旁偷偷看着,我究竟付了多少,然后立刻核算起来。有时
候,为了不让她告诉阿尔贝蒂娜,我在贿赂她的司机,我采取先发制人的办法,对自己给了
小费表示道歉,说:“我是想对司机客气一些,给了他十法朗。”弗朗索瓦丝是铁面无私
的,而且她那半瞎的鹰眼投一瞥,对任何事情就会一目了然。她回答我说:“不,先生给了
他四十三法郎的小费。他对先生说车费是四十五法郎,先生给了他一百法郎,他只找还给先
生十二法郎。”连我自己都还不知道,她却已经把小费看得一清二楚,并一分不差地算了出
来。
如果阿尔贝蒂娜是希望我恢复平静,那她已经达到了一半目的。我的理智不断地要求我
向自己证明,要说我对阿尔贝蒂娜用心不良,那只是一种错觉,正如要说她有邪恶的本能,
那也可能是我对她的一种错觉。我的理智提供了论据,我希望这些论据是有说服力的。但是
为了公正起见,为了有幸发现事实真相——除非从来只有通过预感和心灵感应我们才能认识
事实真相——我难道不应该对自己说,虽然为了我的康复,我的理智在听凭我的欲望操纵,
但是,一涉及到凡德伊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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