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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2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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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的事情。
这天晚上,有个人一如既往,深深思念着夏特勒罗公爵,可却不知公爵到底是何许人。
此人就是德·盖尔芒特夫人的门子(当时称“传呼”)。德·夏特勒罗先生远谈不上是亲王
夫人的至爱亲朋——仅仅是一位表兄弟而已——他平生第一次受到她沙龙的接待。十年来,
公爵的双亲与她一直不和,最近半个月,才重归于好,这天晚上,他们因事不得不离开巴
黎,故派儿子代表他们夫妇赴会。可是,几天前,亲王夫人的门子在香榭丽舍大道与一年轻
人相遇,觉得他长相迷人,虽想方设法,却未能弄清其身分。这倒不是因为那位年轻公子不
客气大方。门子挖空心思,对这位年纪轻轻的先生所表示的阿谀逢迎,他反都一一领受了。
但是,德·夏特勒罗先生既冒冒失失,也谨小慎微;他愈弄不清与他打交道的是谁,便愈不
肯公开自己的身分;倘若他知道了对方的底细,也许会更害怕,尽管这种恐惧并无道理,他
始终不露真相,只让对方把自己视作英国人,但他待门子如此大方,深得门子的欢心,门子
渴望与他再次相会,满怀激情,追根问底,可公爵对他的种种提问,只答了一句话:
IdonotspeakFrench。”①就这样,两人一直走完了加布里埃尔大街。
①英语,意为:我不会讲法语。
虽然盖尔芒特公爵毫无顾忌——因其表兄弟的母亲的门第之故——装模作样,似乎在盖
尔芒特—巴维埃尔亲王夫人的沙龙里找到了点古弗瓦西埃府的陈迹,但是,此沙龙的安排,
在社交圈里可谓独此一家,令人耳目一新,据此,大家普遍认为这位夫人具有独创精神,聪
慧过人。晚宴后,不管随后进行的交际晚会场面多大,盖尔芒特亲王夫人的府上, ,来宾
被分成苦干小圈子,需要时,自可转过身来。亲王夫人走去带头就座,仿佛有选择地坐入其
中的一个小圈子,以显示此举的社会意义。而且,她大胆地指名道姓,把另一小圈子的成员
吸引过来。比如,若要提醒德达伊先生注意——他自然高兴——另一圈子的德·维尔米夫
人,她坐的位置正好让人看到她的后背,她的脖颈儿有多漂亮,亲王夫人便毫不犹豫地提高
嗓门:“德·维尔米夫人,德达伊先生正在欣赏您的脖颈儿呢,他可是个大画家呀。”
德·维尔米夫人心领神会,这分明是直接邀她参加交谈,便以其平素骑马养成的灵巧动作,
丝毫不打扰身旁的宾客,慢悠悠地把座椅转动四分之三圈,几乎正对着亲王夫人。
“您不认识德达伊先生?”女主人问道,对她来说,对方听她招呼,灵巧而又难为情地
转动座位还不够。“我不认识,可我熟悉他的作品。”德·维尔米夫人回答道,毕恭毕敬,
姿态动人,显得十分得体,令众人羡慕不已,同时,她向那位打了招呼、但并未正式介绍给
她的著名画家悄悄地致以敬意。
“来,德达伊先生,”亲王夫人说,“我来把您介绍给德·维尔米夫人。”于是,
德·维尔米夫人象方才向他转过身那样,动作灵敏地给《梦》的作者让座。这时,亲王夫人
便将另一把座椅拉到自己面前;确实,她喊德·维尔米夫人不过是找个借口,以便离开第一
个小圈子,她在此已度过十分钟的规定时间,接着再到第二个圈子露个面,同样赐给十分
钟。只用三刻钟,所有小圈子便都受到她的光顾,每一次似乎都是即兴生情,欣然而至,可
真正的目的则是想充分显示出“一位贵夫人”是多么自然地“善于接人待物”,可眼下,晚
会的宾客才开始陆续到来,女主人坐在离进口不远的地方,上身笔直,神态傲然,近乎皇家
气派,两只眼睛以其炽烈的光芒熠熠闪亮,身旁,一边是两位容貌并不俊俏的殿下,另一边
是西班牙大使夫人。
我在几位比我早到一步的客人后排着队。对面就是亲王夫人,毫无疑问,她的花容玉貌
并非是我对这次晚会记忆犹新的唯一因素,值得回忆的东西何其多。可女主人的这副脸庞是
多么完美无瑕,仿佛是轧制而就的一枚纪念章,美丽绝伦,为我保留了永恒的纪念价值。若
在晚会的前几天遇到她邀请的客人,亲王夫人通常总是说:“您一定来,是吧?”似乎她非
常渴望与他们交谈。但恰恰相反,一旦客人来到她的面前,她对他们却无话可说,也不起身
欢迎,只是一时中断与两位殿下及大使夫人的闲聊,表示感谢:“您来了,太好了。”这并
不是她真的认为客人前来赴会是表示一番心意,而是为了进一步表现她的盛情;谢罢,遂又
把来宾打发到客流中去,补充道:“德·盖尔芒特先生就在花园进口处,您去吧,”让来客
自行参观,不再打搅她。对有的宾客,她甚至没有一句话,只给他们露出两只令人赞叹的缟
玛瑙眼睛,仿佛他们只是来参观宝石展览似的。
在我前面第一个进府的是夏特勒罗公爵。
已在客厅的宾客对他笑脸相迎,竞相握手问候,公爵忙着一一还礼,却没有发现门子。
但门子一眼便认出了他。此人的身分,门子曾多么渴望有所了解,过一会儿,他就要弄个一
清二楚了。门子请问两天前相遇的“英国人”尊姓大名,以便禀报,内心感到的不仅是激
动,而是怨恨自己冒昧、失礼。他似乎觉得自己就要向众人(然而人们却觉察不出异常)公
开一个秘密,可如此唐突,要当众揭露,真是罪过。一听见来宾回答是“夏特勒罗公爵”,
他感到骄傲极了复了镇静,对他的徽章图案了解得八九不离十,急忙主动补充对方过分自谦
的身分,大声通报:“夏特勒罗公爵殿下大人到!”声音中既有职业门子的铿锵有力,又有
至爱亲朋的柔情蜜意。可现在,轮到能报我了。我只顾细细打量女主人,可她还没有看见
我,我未多考虑眼前这位门子的职权,对我来说,此人的职权着实可怕——尽管害怕的原因
与德·夏特勒罗先生的不一样——门子全身披黑,活象个狱卒,身边簇拥着一帮奴仆,身着
最为悦目的号衣,一个个身强力壮,时刻准备擒拿擅自闯入府邸的外人,把他轰出去。他问
了我的姓名,我象个任人捆绑在木砧上的死刑犯,不由自主地告诉了他。他立刻威严地扬起
脑袋,不等我开口央求他小声点儿——以便万一我真的未受邀请,可以保住面子,若是应邀
而来,也不失盖尔芒特亲王夫人的体面——他早已用足以震塌府邸穹顶的力量,唱出了那几
个令人心悸的音节。
杰出的赫胥黎(其侄儿目前在英国文学界占有决定性地位)说过这么一件事,他手下的
一个女病人怎么也不敢再去上流社会,因为就在人们彬彬有礼请她入席的座位上,她往往发
现已经坐着一位老先生。她心里清楚,不是那引她入席的动作,就是那席上坐着的老先生,
两者必有一个是幻影,因为别人决不可能指给她一个已被占用的席位。可是,为了治好她的
病,赫胥黎硬要她再去参加晚会,她一时犹豫不决,觉得受不了,心里折腾开了,不知人们
对她亲热的表示是否确有其事,或是自己受虚无的幻觉的指引,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一位有
血有肉的老先生膝上去。她一时拿不定主意,内心痛苦万分。但是,比起我此刻的苦恼,也
许就逊色多了。一听到轰响起我的姓名,仿佛是一场灭顶之灾的先声,为了显出我内心笃笃
定定,没有半点犯疑,我不得不摆出一副坚定的神态,向亲王夫人走去。
当我行至距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她使发现了我,这征兆使我的担心化为乌有,不再害怕
自己是一次阴谋诡计的迫害对象,她不象见到其他宾客时那样,坐着一动不动,而是抬起身
子,向我迎来。瞬息间,我终于象赫胥黎的病人,舒心地叹了口气,当她打定主意坐到座椅
上去后,发现席位是空的,终于明白了那位老先生是个幻影。亲王夫人笑容可掬,上前与我
握手。她一时站立着,赐我以殊荣,恰如马莱伯一节诗的最后一句所云:
天使起立,向他们示以敬意。
她为公爵夫人尚未抵达表示歉意,仿佛她不在场,我会感到无聊。为了向我道这声日
安,她竟握着我的手,风度翩翩地围着我旋转一周,我顿时感到被她掀起的那股旋风裹挟而
去。我简直以为,她当即要对我大开恩典,如同一位领舞女郎,赠我象牙头手杖或一只手
表。可实际上,她什么也没有给我,仿佛她方才不象在跳波士顿舞,而象是听了贝多芬的一
段至圣的四重奏,担心打乱了那雄壮的乐声,顿时停止了交谈,或不如说压根儿就没有开始
谈过,看到我进来后仍然容光焕发,只告诉我亲王在什么地方。
我离开了她,再也不敢接近,感到她对我绝对无话可说,这位身材颀长、美貌绝伦的妇
人象多少傲然走上断头台的贵夫人一样高尚,不敢献给我蜜里萨酒①,只是诚心诚意地对我
重复已经对我说过两遍的话:“亲王就在花园,您去吧。”可是,若到亲王身边去,这就意
味着内心的疑虑将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困扰着我。
①一种药酒,对医治眩晕症有特效。
不管怎交谈声,他正在与刚刚结识的西多尼亚公爵阁下夸夸其谈。人们往往可从对方的
公开主张摸透其心思,而德·夏吕斯先生和德·西多尼亚先生则从各自的恶习中很快嗅出了
对方的怪癖,对他俩来说,一到交际场合,共同的癖好就是口若悬河,乃至不容对方插话。
正如一首著名的十四行诗所云,他们很快判断出这毛病不可救药,于是拿定主意,当然不是
偃旗息鼓,停止高论,而是各唱各的调,丝毫不理会对方说些什么。就这样,组成了这混乱
的声响,象在莫里哀的剧中,几个人同时在讲述不同的事情,嘈杂一片。男爵嗓门宏亮,成
竹在胸,肯定自己能占据上风,盖过德·西多尼亚有气无力的声音,可后者并不因此而气
馁,一旦德·夏吕斯先生停下喘口气,这间歇马上便充斥了那位西班牙大贵人我行我素,呜
噜噜持续不断的低声细语。我本来很想请求德·夏吕斯先生把我引荐给盖尔芒特亲王,可我
担心(有诸多理由)他会生我的气。我的所作所为对他真太忘恩负义了,一来我再次使他的
殷勤落空,二来自那天夜晚他亲亲热热送我回家以来,我对他一直没有丝毫表示。不过,我
并无先见之明,把就在这天下午我刚刚目击的絮比安与他之间发生的那个场面当作托词。我
那时对此并无丝毫的怀疑。确实,前不久,我父母责备我手懒,迟迟没有动笔给德·夏吕斯
先生写几句话,以表感激之情,我反倒大发雷霆,怪他们逼我接受有损体面的主张。不过,
只是因为我怒不可遏,想说句他们最不中听的话,才报以如此谎言。事实上,我丝毫没有怀
疑男爵大献殷勤会隐藏着任何肉欲的,甚或情感的企图。我把那件事情纯粹视作荒唐行为,
一五一十全告诉了我父母。然而,有时未来就居留在我们身上,我们却不知道,我们原以为
是撒谎的戏言恰正切中了即将出现的现实。
我对德·夏吕斯先生缺少感激之情,他对此无疑会宽大为怀。可令他恼火的,是我今晚
竟出现在盖尔芒特夫人府上,犹如最近在他表姊妹家频频露面一样,我的出现似乎在无声地
庄严宣告:“唯有通过我,方可跻身这些沙龙。”这是个严重的过失,也许还是个不可补赎
的罪过,我没有往深里多想。德·夏吕斯先生深知,他的嗷嗷雷嗓门,专用以对付不对他言
听计从,或他恨之入骨的人,在许多人眼里,已经开始变作雷卡通了,再也无力将任何人驱
逐出任何地方。可是,也许他还以为,他的能量虽已减弱,仍不失其威力,在类似我这等涉
世不深的青年眼里,雄风犹存。因此,选择他在这次盛会上为我帮忙,我觉得很不适宜,因
为仅仅我在场似乎就构成了对他自命不凡之架势的讽刺与否定。
这时,我被一个相当俗气的人扯住了,此人就是E教授。他在盖尔芒特府中看见我,大
为诧异。我见他在场,也不少奇怪,亲王夫人府上竟见到他这类人物,可谓空前绝后。他不
久前刚为亲王治愈了传染性肺炎,其实亲王早已用过药,出于对他的感激之情,德·盖尔芒
特夫人打破惯例,邀请他赴会。因他在沙龙里绝对不认识任何人,总不能象个死神的使者,
孤零零在客厅里游来荡去,所以一眼认出我之后,便平生第一次觉得有无数的事情要对我倾
诉,这使他得以保持镇静,也正出于这一原因,才向我走来。此外,还有另一个原因。他这
人特别注意任何时候都不得误诊。然而,他信函太多,致使他为一位病人初诊之后,弄不清
病情是否按他的诊断方向发展。诸位也许还未忘记,当初我外祖母老毛病发作,当晚我就把
她领到他家诊治,恰好撞见他让人为自己缝制奖旗,缝得还真够多的。时过境迁,他再也记
不清我们曾差人给他送过讣告。“您外祖母大人已不在人世,对吧?”他对我说,话中带有
八九分的把握,也就不在乎尚存的一二分疑虑了。“啊!果然这样!想当初,从我见到她的
第一分钟起,我对她的诊断就完全灰了心,我记得清清楚楚。”
就这样,E教授得知或再次得知了我外祖母谢世的消息,我也许应该为他歌功颂德,为
整个医学界歌功颂德,然而,我却没有任何满意的表示,也许压根儿就没有满意的感觉。医
生的过失屡见不鲜。他们往往对摄生疗法持乐观态度,但对最终的疗效则表示悲观,因而犯
下过错。“葡萄酒吗?限量喝一点对您不会有什么坏处,这可以说是一种健身剂房事
吗?不管怎么说,这是人之常欲。我同意,但不能过分,请听清我的话。凡事物极必反,过
分就是毛病。”这一下子,对病人是多大的诱惑!这诱惑着病人放弃两种起死回生之妙药:
饮水和禁欲。然而,若病人心脏出了毛病,患了蛋白尿等病,那他的日子就屈指可数了。一
旦出现严重障碍,尽管是功能性的,也往往单凭想象,将之归结为癌症了事。对于不治之
症,再治疗也无济于事,自然没有必要继续给病人看病。于是,病人自己挣扎,为自己规定
了严格的进食制度,身体渐渐康复了,总算活了下来,大夫原以为他早已进了拉雪兹神甫公
墓,不料却在歌剧院大街相遇,对方向他脱帽致意,他却视之为大不敬的奚落行为。其愤慨
程度比刑事法庭庭长有过之而无不及,两年前,他明明宣判了一位四处游荡的流浪汉死刑,
那家伙似乎毫不惧怕,如今竟又在他鼻子底下溜达。医生们(当然不指全部,我们思想中并
不排斥非凡的例外)自然会为自己的诊断得以证实感到欣喜,但一般来说,更为自己的判决
宣布无效感到恼火,愤怒。正是由于这一原因,虽然E教授见自己没出差错,内心无疑感到
满足,但不论他有多得意,他还很善于逢场作戏,显出一副悲伤的模样,跟我谈起我们所遭
受的不幸。他并不打算敷衍几句了事,因为谈话给他提供了保持镇静的机会和继续呆在客厅
的理由。他跟我谈起近日天气炎热,尽管他素有文化修养,完全可以使用纯正的法语表达思
想,可他却这样对我说:“这样高烧,您不难受吗?”究其原委,原来是自莫里哀时代以
来,医学在其知识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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